姚雪乔惶然后退,揪紧胸口的寝衣急出了眼泪,几乎要窒息。
但没过多久,梅香淡去。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那道劲竹似的身影,绕过屏风走出去,脚步沉稳回荡在耳畔。
她也没心思追究大牢里怎会出现屏风,惊魂未定又睡过去。
一觉醒来,安息香燃尽,余烟袅袅。
梦的内容记得七零八碎,可胸口余悸未消,她望着轻烟,平复这荒诞的梦带来的震撼。
怎么能做这种梦,还把裴承聿想成那样,一定因为是小衣放在他手里,她心中压力过大。
晨起后,春桃伺候她更衣洗漱,奉来汤药,看着她喝下后带她到外间陪同老太太用朝食。
老人家口味清淡,姚雪乔一碗浓黑汤药下肚后并无胃口,只勉勉强强用下一碗粳米粥,慢吞吞咬着银丝卷。
“老太太,云菁小姐来请安了。”
外头转出个中年女子,侧身立在门旁。
裴云菁妆容精致,看着比平日更盛,珠翠琳琅,锦衣绣缎,衬得她光彩夺目,艳若朝霞。
不似赔礼道歉,反而是要奔赴隆重的宴会。
近来确实有一桩盛宴,东宫园林修葺完毕,定于明日设宴游园。
裴云菁已与赵池定下婚约,太子妃也格外看重她,早早派人送来帖子,请她今日先来逛逛。
裴云菁进门后眼睛微眯,余光瞥一眼姚雪乔。
随后眸中的轻蔑荡然无存,像是专门留给她看的。
“祖母屋里的朝食闻着就是香甜,我本是吃饱了的,这会又觉得还没够,祖母可别嫌我。”她抱住老太太的手臂,带着撒娇意味笑道。
老太太笑着捏捏她雪白的腮,拉她在身侧坐下,“就数你最会撒娇卖乖。”
她唇角一抹嫣红的笑,似才看见姚雪乔,脆生生道:“表姐安好。不知表姐昨夜歇息如何?”
俨然已改过自新,关切问候她。
姚雪乔若没见到她进屋后那一抹冷笑,大概也会相信。
屋里的婆子丫鬟纷纷看向姚雪乔。
这位病怏怏的表小姐面容雪白,迎着晨光,泛起莹润耀眼的光泽,好似成色极佳的暖玉,红唇沾染水色,宛如牡丹含露,娇艳欲滴。
整个人透着病态与美艳,反倒比盛装打扮下的裴云菁更为亮眼。
姚雪乔顶着无声的打量,轻轻一笑:“多谢表妹关怀。老太太屋里的姐姐都待我极好,饭菜色香俱全。都怪我一早喝药撑饱肚子,口中苦涩难散,糟蹋老太太一份心意。”
起身后春桃按云瑛嘱咐,端来炉子上温着的汤药。
姚雪乔本不欲喝,可春桃不是秋意,她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中,万不可出差池。
只好捏着鼻子,端起来往喉咙里灌,饶是如此还是被那股酸苦味呕得想吐。
春桃是个实心眼的,没想清楚弯弯绕绕,大大咧咧道:“老太太不知,表小姐的药苦得叫人胆寒,那味儿到现在还没散去呢。”
老太太吸气一闻,眉心微皱,“倒真是。你表姐受苦了,你说说是谁的错?”
裴云菁此刻的脸色比药还苦,撇着嘴道:“我给表姐赔不是。”
姚雪乔没听出几分真诚。
但她也不在意,只要长辈以为她们和好即可。
她一退让,裴云菁便以为她好欺负,步步紧逼,眉飞色舞讲起京城来的戏班子。
“明日东宫宴会请人唱戏,表姐不如随我一同去凑热闹。”
老太太摆摆手,“你表姐身子未好。”
裴云菁拽住老太太的衣袖道:“不急,昨晚表姑姑不是说了,表姐今日用药后身子便有好转。且太子妃经常找我说话,我脱不开身,云莘落单岂不可怜?”
一声声表姑姑表姐,唤得老太太笑开怀。
裴云莘鲜少出席宴会,可太子妃是她舅母,不露面有失礼节。
老太太想了下,“那就让聿怀顺道送她们。”
昨晚答应好好的,陪云菁登门赔礼,他倒是会耍滑头,大清早就赶去审刑院。
老太太摆弄不了他的婚事,心里有气,自作主张定下。
教训他是其一,届时姚雪乔从裴府的马车上下来,再有裴承聿亲自护送,人尽皆知她是裴府尊客,即便借李钦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
裴云菁不情愿,嘟囔着:“表哥近来繁忙,还不一定得空呢。”
姚雪乔不知老太太深意,倍觉无措,她的脸瞬间涨得比唇上胭脂还红,“不必麻烦表哥。”
最近几日,长孙确实来去匆匆,往往不到一盏茶他便起身告辞,昨晚恐怕是待得最久的一次。
略仔细琢磨,大概从扬州回来后,他便经常忙得不见人影,身形也消瘦一些。
老太太只好改口:“也好,那就让承泽送你们。”
裴承泽好。
春桃说过,裴承泽是温润君子,性情随和,姚雪乔不由松了口气。
正愁找不到机会向他道谢,她可要好好研究谢礼,明日亲自送给他。
东宫宴会意在拉拢朝臣,彰显太子如今权势。
凡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受邀请,盛宴从晌午持续到夜间,规模之大,耗费之巨,令人咋舌。
姚雪乔估摸上次杜贵妃宴会的排场,必是贵女如云,也不敢打扮过于招摇。
一袭冰蓝海棠纹襦裙,臂间挂着月白披帛,清雅脱俗。
只是挑选首饰时犯难,老太太见她略显素淡,命春桃拿来一对红玛瑙耳坠。
与赵洵送她样式的大差不差,她心头一紧,可春桃已替她戴上。
也罢,男宾女宾分开坐席,没什么可担心的。
云瑛和老太太见了,相视一笑,嘱咐春桃等人随行伺候,不可马虎。
姚雪乔问过云瑛,为何同意她参加,云瑛便将老太太的打算如实告诉她:“今日亮相过后,你便是裴府名副其实的表小姐,李钦胆敢多看你一眼也要掂量自身分量。”
依仗裴府门楣,她再也不必忍受高门纨绔肆意惦念,有了反抗的底气。
姚雪乔受老太□□惠,临走时跨过门槛,又提着裙摆跑回来,垂着湿漉漉的眼睛向老太太道谢。
老人家满目慈悲,揉了揉她的手掌,“乔乔也想让我这老东西掉眼泪不成?”
姚雪乔破涕为笑,收住眼泪。
入夏后,马车里摆放冰鉴,清凉舒爽,竹帘掀起,熏香清爽,缓解身心的燥意。
裴云莘得知要赴宴,心中不乐意。
可听裴云菁说闺中密友,杜贵妃之女八公主今日也要去东宫赴宴,她一扫郁色,迫不及待坐在马车中。
案上摆着樱桃糕和玫瑰茶,香甜可口。
她灵光一闪,忽然扶着车门探出身子,朝不远处高大骏马上的人喊道:“哥哥。”
日光斜斜打在男子眉目上,泛着金光,愈显深邃,远远看去只见器宇落落,仪望甚伟,教这夏日绚烂光芒也输上三分。
姚雪乔踩上兀子,不上不下站着,闻言稍稍回头,屈膝点头致意。
怎么不是裴承泽?
她纳闷,裴云莘已经替她问出来:“二哥哥呢?”
“徐家的人到京城了,你二哥哥抽不开身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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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城外来信,徐敏的兄长即南郡徐家老爷前往幽州赴任,途中经过京城顺道登门拜访,竟比预期早一天到达。
因此裴承泽今日清早便去京郊驿管等候,晚些时候请舅父一家到裴府做客。
裴云莘愿意出门游玩,裴承聿喜闻乐见,哪怕从裴府到东宫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也命人精心准备好茶水点心。
“云莘不想见到哥哥?”裴云莘沉默内敛,他总会刻意逗她。
只是他永远寡淡的一张脸,喜怒不显,倒令裴云莘疑心说错话害他不悦,忙道:“我只是过于高兴,姐姐也是高兴的,是不是?”
姚雪乔干巴巴站着,迫于裴云莘的目光,轻轻点头:“自然是喜出望外。”
唉!
她暗暗叹道,错过今日,不知如何能见到裴承泽。
裴承聿勒马靠近,嘱咐裴云莘乖乖坐好,目光落在姚雪乔毫无喜色的脸上。
她红唇微张,意欲解释,可竹帘很快放下,只好将话咽回去。
一路无话。
东宫门前已经停着数辆华盖马车,交谈欢笑声此起彼伏。
待裴承聿亲自握住裴云莘,送她落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姚雪乔瞬间吸引所有人注意。
高谈阔论戛然而止,诸人暗暗垂头,不动声色用眼神交流。
自李皇后逝去,太子被一直养在皇帝膝下,他得天独厚,看不起其余兄弟姐妹。
长安公主是继后独女,也总是高高扬起头颅,看不上才学不如她的太子。
兄妹俩素来冷淡,可皇帝格外宠爱长安公主,太子只好伪装成关怀妹妹的好兄长,一来二去,满京城都认为太子与长安公主兄妹情深。
太子妃见到裴云莘,满脸挂着笑,手边空出的位置正是留给她的。
“许久未见云莘,看着又长高一些。”
身侧侍女呈上檀木托盘。
太子妃亲手取来一串璎珞,珠玉光华夺目,尤其是缀着的红玛瑙,与宝蓝色青金石交相辉映,鲜艳明亮。
裴云莘低头摸了摸,“谢谢舅母。”
每回登门,太子妃都会送些珍宝首饰,一来做给皇帝看,太子疼爱长安公主一双儿女,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借此拉拢裴承聿。
寻常钱财美色打动不了他,唯有从裴云莘身上下手。
清冷疏离,高不可攀的晋阳郡王,唯一的软肋是亲妹妹裴云莘。
裴云菁热衷捧场,仗着是太子妃未过门的儿媳,活泼得像在自家一样,“太子妃有心,红玛瑙灵秀可爱,云莘很喜欢呢。在座各位也都气度高华,所佩首饰珍贵不菲,可我放眼看去,竟没有一颗成色好过太子妃送的这颗。”
太子妃笑了笑,“你这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藏了多少珍宝,还不都是仰仗陛下恩赐。年前外邦进几箱珍宝,各大王府勋贵都有份,赏给你们裴家的只多不少呢。”
皇帝眷顾裴承聿和裴序,赏赐繁多,裴云菁见过的珍稀珠宝不知凡几。
“再多也越不过太子的。”她抬起笑靥,哄得太子妃心都软了。
许盼儿附和道:“听说这玛瑙是陛下念着太子和郑王接待使臣辛劳,特意赏赐的。今日托太子妃的福,我等也是长见识了。”
姚雪乔耳垂滚烫,恨不得摘下耳坠,塞在嘴里不让人看见。
赵洵送她时,确实提过一嘴,这是陛下御赐的红玛瑙,他特意向郑王讨来的,连最受郑王宠爱的姬妾都眼红。
耳上这对无论从样式还是成色,都与赵洵送的别无二致。
许盼儿和裴云菁相视一笑,目光若有似无落至她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