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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榆钱槐花

作者:紫流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借着孟义的东风,饭馆的名声在汴京更上一层楼。


    前来瞻仰孟义笔墨的书生源源不断。


    看累了,再点一碗孟义吃过的碧涧羹。


    以至于碧涧羹在饭馆的销量直线上升。


    就连不会做碧涧羹的阿芹,在庞大的订单量下,都被逼得学会了。


    这恐怖的明星效应。


    柳金枝感叹。


    不过她也疑惑。


    因为借着这些瞻仰学生们的交谈,她得知了孟义的生平事迹。


    寒门出身,天赋异禀,位居丞相,却清高自持,不为官场折腰,于是四十五岁之后,毅然辞官归隐。


    哪怕有很多人仰慕孟义的才华和操行,想要拜访,也始终找不到孟义的居所。


    而为了避开众人,孟义也始终低调。


    这种做法让孟义变得更加神秘,却也更令学子们心生向往。


    就像在追逐一个永远看不见的偶像一样。


    积年累月,产生了巨大的明星效应。


    但凡哪儿传来了孟义的传闻,必然会吸引一大堆学子前往。


    这架势,就跟唐朝的李太白一样。


    所以,孟义亲自出现在她的饭馆,还亲笔挥毫写诗,后续带来的效益孟义自己肯定很清楚。


    但他还是来了,甚至手里居然还拿着她出的诗集。


    惊才绝艳如孟义,柳金枝并不觉得他会为诗集打动。


    那是谁让孟义来的?


    又是谁把诗集送给孟义的?


    思来想去,柳金枝挎着篮子站在黄师道家巷门口。


    春光流转,此时已快是暮春时节。


    巷门口那棵老槐树结出的槐花越发金黄饱满,黄师道与一名小童正站在槐花树下,一人提篮子,一人拿剪子,正剪下团团簇簇的槐花。


    柳金枝笑着走过去,与黄师道福身一礼,道:“黄先生好兴致,怎么在剪槐花?是要吟诗课题么?”


    黄师道见她来了,把剪子交给小童,笑道:“我是个俗人,不喜欢吟诗作对,煎炸烹煮倒是很精通。”


    然后请柳金枝进门。


    “娘子可是来寻柳霄的?这孩子学习很认真,课业进步也很大。”


    黄师道说道。


    “还是黄先生教导有方,辛苦了。这是我做的一些小点心,您尝尝?”


    柳金枝打开食盒盖子。


    其实黄师道的眼睛早就盯上食盒了,就是不好意思说。


    柳金枝开了口,他一面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一面忙不迭捉起了竹箸,眼里满是高兴。


    旁边小童也很想来看看柳娘子这回又要做什么好吃的,但碍于身份,不敢太上前,就站在一边够着脑袋瞧。


    只见柳金枝从食盒里端出一碟龙井茶糕、一碟白茶花酥、一碟梅花汤饼,还有一碗碧涧羹。


    这碧涧羹是用汤碗加盖装着,外头还包着一团厚厚白毛巾保温,因此端出来时,黄师道鼻尖还能闻到一股略带酸香的温热味道。


    “我早就听说孟大人去了娘子家的饭馆,还题了一首诗。现在谁人不知柳氏饭馆的碧涧羹美味无双,连孟义都为之折腰?”


    黄师道搓着手。


    “要不是得看着这群小崽子完成学业,我早就想去娘子家的饭馆试试了。”


    提起孟义,柳金枝笑了笑,试探性地说:


    “都说孟大人隐世不出,我也与孟大人无甚交集。孟大人忽然登门,我还颇为惊讶。想着问问先生,是否是您在孟大人面前替我美言了几句……”


    黄师道闻言,惊诧地连端碗的动作都停下了。


    “我?”黄师道赶忙否认,“我专注于算经,与诗经科的孟大人从无交集,顶多是听过其盛名,但从未有机会结交。”


    柳金枝愣了一愣。


    黄师道表情诚恳不似作伪,而且他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那不是黄师道,还能是谁?


    柳金枝心里冒出一个人名,但想了想,又犹豫的排除了。


    傅钗华应当不会帮她到这个程度吧?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柳霄的声音响起:“老师,我把师兄的习题册带回来了。”


    柳金枝闻言,笑着站起来道:“霄哥儿回来了,我去开门。”


    走到门口,将门拉开,看清门口的人后却是一怔。


    傅霁景站在柳霄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卷稿纸,与柳金枝大眼瞪小眼,场面有一瞬间的沉默。


    “阿姐。”柳霄看见柳金枝很高兴的样子,“你来找我了?”


    “是啊,怕你饿着,来给你送些吃食。”


    说着,眼神不由自主飘到傅霁景身上。


    自从上次傅霁景在她面前醉酒丢脸后,就将近一个月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柳金枝也没去打扰。


    现在再见面,傅霁景耳尖瞬间红了个彻底,一个人默默把头转了过去。


    柳金枝咳咳两声,给傅霁景留了点空间,对柳霄道:


    “先进来再说吧。”


    “阿姐来的真巧,刚刚师傅还在念叨呢。说你好长时间不来了,他很想念你的手艺。”


    柳霄一边进门,一边顺便把手上的习题册抱紧了些。


    柳金枝瞧他有掩饰的味道,就凑过去看了看。


    发现这些习题册好似都是做过的,字迹与柳霄一模一样。


    “这是黄先生给你布置的作业吗?这么厚一本。”


    柳金枝问。


    黄师道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遥遥道:“我可没有虐待弟子的习惯,这本算题册是霄哥儿自己要的,写了可是算钱的。”


    柳金枝想起柳霄此前送她钗的时候,就说是在帮人做题挣钱,但为什么现在还在做?


    “霄哥儿,你目前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哪里缺了银子,少了吃穿都可以跟我说,阿姐现在供得起你。”


    柳金枝道。


    她不想柳霄因为银子上的事情而分心耽误学业。


    但柳霄抿了抿唇,小声道:“阿姐,放心,还差一点点我就攒够了,到时候我就不写了。”


    “攒够什么?”


    “阿姐的生辰礼物。”


    柳金枝一愣。


    她的生辰礼物?


    是啊,原主是在初夏的时候生的。


    现在春日已经过了一半,转眼就是夏季来临,原主该过生辰了。


    柳金枝心中一软,忍不住摸着柳霄的脑袋:“你呀,阿姐怎么会在意这些外物?阿姐最在乎的是你的心意。”


    “我知道阿姐不在乎,可是我就想送给阿姐。那天我看见阿姐难得穿了一身漂亮衣裙,特别好看,可是平常都看不见阿姐这样穿。”


    柳霄一笑。


    “我不想阿姐会羡慕别人家的娘子有漂亮衣裙,所以我也想送给阿姐一套。”


    柳金枝心里暖暖的。


    看着柳霄的眼神更加柔和。


    但还是道:“只许这一次,往后都不许做了。”


    柳霄点点头。


    黄师道笑道:“霄哥儿,你师兄怎么没从书斋过来?”


    “就快了。”


    柳霄应了一声,拉着柳金枝到一边,低声道:“阿姐,这位师兄就是之前为我们介绍画师的那位,这些习题册也是承蒙他关照,我才拿到手的。”


    柳金枝明白。


    柳霄的意思是想借着今天碰面,把人情还上。


    就笑着说:“看这日头,想必已过了正午。大家应该都饿了,不如我今日留下来做一手槐花饭,等人齐了正好可用。”


    黄师道笑着说:“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膳房里的东西娘子随意取用,想让谁搭把手,说一声就好。”


    柳金枝接过黄师道手上的篮子和剪刀,走到门口接着剪槐花。


    柳霄帮姐姐去打水,预备等会儿洗菜。


    黄师道就想招呼傅霁景。


    岂料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傅霁景就先一步往门口走去。


    口中只道:“我去帮忙。”


    *


    门外头,柳金枝提了一只篮子摘槐花。


    春日里的槐花生的最好,肥美洁白的花瓣团团簇簇凑在一起,重重压在枝头垂落下来,就好像一个倒挂式的蜂巢。


    柳金枝拿着一个剪子,用篮子在下面托底,剪去槐花的枝,让饱满的花瓣落在篮子里,而不落在地上。


    融融春光之下,她做的认真,白皙红润的脸在春日的照耀下更显秀丽好看。


    傅霁景耳尖红起来,显然还忘不了醉酒之后的丢人回忆,可还是走到柳金枝身边,问:


    “娘子可要帮忙?”


    柳金回过头,见傅霁景面似火烧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二郎肯见我了?”


    “我从未回避过娘子。”


    傅霁景闷声说,然后接过柳金枝手里的篮子。


    柳金枝也不与他客气,把篮把手松开,抬起剪子继续动手。


    两个人虽然没怎么交流,可动作之间很有默契。


    柳金枝的剪子伸到哪儿,傅霁景就把篮子递到哪儿,没一次让槐花掉下来过。


    有时候柳金枝动作慢了,傅霁景还会主动去迁就她。而柳金枝也时不时注意傅霁景的动作,确认他把篮子递到了才动手剪。


    两个人看似在剪槐花,却在春光下逐渐生出一种暧昧来。


    柳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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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纵使从容些,可也是脸发烧。


    背脊生了细密的汗,颗颗从背心划入背脊,像是有根羽毛在扫一样,心跳的很厉害。


    傅霁景脸上还端得住,可红到滴血的耳尖早就出卖了他。


    不过两个人每一个主动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剪花枝。


    直到整个篮子都满的装不下了,柳金枝才咳嗽两声,说:“好了。”


    傅霁景退后两步,攥紧了篮子的把手,轻声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把槐花洗了。”


    “那、那我来洗。”


    傅霁景提着篮子进门了。


    好似男子在心悦之人面前紧张的时候,都偏向于用干活儿来掩饰自己。


    傅霁景背对着柳金枝,生疏地将袖子挽到手肘上,蹲在黄师道家的井水口边洗槐花。


    因为他没用攀膊,所以袖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往下滑,然后傅霁景再把袖子撸上去。就这么反复来回,傅霁景倒是一点也不嫌烦,还是温和又耐心。


    柳金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大概是见傅霁景总是这样温和包容的模样,就想对他再好一些。


    就犹豫地走到傅霁景身边说:“要不……我给你挽吧。”


    傅霁景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


    眼中,柳金枝偏着头,手捏着衣角,眼神有些许慌乱。


    傅霁景又慢慢把眼眸垂下,小心翼翼开口:“嗯。”


    然后乖乖站起来任柳金枝动作,像个完全没脾气的泥人。


    柳金枝感叹这世界上这么会有傅霁景这样好脾气的名门子弟,手上倒赶紧帮傅霁景挽好了袖子。


    两个人又分开。


    傅霁景还是低头细心地洗槐花,这回袖子没再滑落了,但傅霁景不知怎得,手上动作还是很慢,很慢。


    直到柳金枝将火都生了起来,红彤彤的火焰映照着柳金枝清丽无双的眉眼,傅霁景才抿了抿唇,将槐花从水里捞了出来。


    柳金枝接过洗净的槐花,放入一个干净的木盆里,再取来菜籽油淋入盆里,将每朵槐花都浸入油里。


    又取来粉质细腻的好面粉,同样倒入盆中,用手去抓槐花,确保让每一朵槐花都均匀的裹上面粉和油,最后把槐花倒入蒸笼之中,以大火蒸上四分钟,就可以取出拌匀调料了。


    傅霁景不懂膳房里的事,见柳金枝弄的这样快,问:“这样就好了吗?”


    “是啊。”柳金枝将调料瓶一字排开摆在自己面前,“槐花毕竟是花嘛,植物类菜系都不用蒸太久,不然就稀烂了,口感也不会好。”


    傅霁景难得有点似懂非懂。


    柳金枝见他露出懵懂表情,忍不住笑着解释道:“菜一类的东西蒸的快,因为最上层的蒸汽是最烫的,没一会儿就熟了。如果是用炒的呢,时间就可以长点。”


    “槐花还能炒吗?”


    傅霁景看起来更迷茫了。


    在他的世界观里,好像花都是用来赏的,又或者是用来作诗的。


    “当然能了。”


    柳金枝笑道:“槐花裹上面粉,蒸熟之后伴着调料吃,就是酸酸辣辣的口感。槐花拌着鸡蛋液,放在锅里炒,口感就跟香椿炒鸡蛋差不多。槐花裹上面粉放进油锅里炸,就酥酥脆脆,又香又好吃。”


    “除了这些,还可以做槐花饺子啦、槐花鸡蛋汤啦、槐花泡茶啦,很多很多种吃法。”


    毫不夸张的说,傅霁景瞪圆了眼睛。


    他以往只知道槐花有很多首赞颂的诗作,第一次知道原来槐花的吃法比诗多。


    “是我孤陋寡闻了。”


    傅霁景不好意思。


    他以往只知道柳金枝做菜很厉害,没想到食物里面也有很多弯弯绕绕。


    傅霁景问道:“娘子会做多少道菜?”


    “没细数过,但算起来,百余道肯定是有了。”


    傅霁景有些惊讶,道:“娘子是何时开始学习做菜的?”


    “从……”


    柳金枝下意识想说“从小学起”,但尔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换了个说法:


    “半路出家罢了。”


    半路出家就能有这样的手艺和见识?


    傅霁景微叹一声:“娘子天赋异禀,我自愧不如。”


    “术业有专攻。”柳金枝洒然一笑,“傅郎君厉害在读书,我就厉害在做饭。这么算起来,其实咱俩都很厉害。”


    要是旁人听见这种话,说不定要为傅霁景鸣不平。


    一个榜首,和一个膳工娘子。


    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但傅霁景望着柳金枝的笑眼,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勾起唇角点头。


    “嗯,娘子说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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