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名鼎鼎的登龙台游从欢同行——兰因眼睛亮了亮,回身碰见玉听抬眉递来的一眼,才后知后觉地攥住衣袖。
是了。他们有心暗中探究鸿福天的往事,但倘如叫此牵涉到登龙台的天骄,恐怕便不能容易地收尾……兰因同师兄弟相视一眼,不知该怎么开口。
因此她带点暗示意味的欲言又止,语带歉疚地瞧人:“我们同云徵只到秘境前这一段同路,若道友并不嫌弃……?”
游从欢决不是傻子,却也不是知时察言的君子。
见她微微敛目,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但青年懒懒倚剑,神容被火光影子所吞没,只扬着一点意味模糊的笑,随势一口应下。
“当然。到秘境后各寻机缘,”她弹一弹剑柄,挑眉,“若有难处,来找‘秉烛’剑。”
几人于是就此结伴,从从容容穿度了野林,在抱真道郊外客栈宿居,最后一次睡得这样近。白日聂时风同人念了许久应他的好画作,秦云徵当即慷慨答应。
几人立即将脑袋伸去细细地看。
人都说秦云徵是妙会堂里山水好手,稍懂行一点的,明白他最长于游仙画。据传见过他笔墨的人没有一个不称奇,都说云徵这样的灵气只天生地养才足以孕育得出。
他被拍得最高的一幅《山鬼》,成交价足以养活一个小宗门。因此说秦云徵笔下饱蘸的不是墨水是金汁,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只见他略略思忖片刻,立即在白纸上提笔。几道淡墨几乎铺满一半画面,其形如缥缈云。然后是很见功力的几道浓细墨路,此笔一下,裹着一身云尘的浪人模样跃然纸上。
秦云徵渐入佳境,成竹在胸,在画纸边缘再添上波浪纹。那淡纹画法极为奇巧,使相接的波浪远看又是沧润的山群,浑然如纸上微微反光的压花。
兰因自己在作画上也稍有造诣,见之不由得不心折。
而秦云徵笔下不停,在那又似云雾又似飘飞衣带的浅墨路上细笔再勾。几人一见即明白,他正在当风衣带上绘制一条属于聂时风的长路——那些不过是闲聊时随口提到的旧年经历,此刻在秦云徵笔下如同壁画图样序列,毛茸茸地活了起来。
他笔法很简净,但是成像传神,风韵又清灵。几人只是随意间提及的琐事,在他笔下呈现为另一种天地生趣。
他纸上最后的风景,是人影旁的草木和落下的雨。
收势之后,整幅画像是凭空被开拓出的一块小秘境,山水被深浅不一的墨迹交叠起伏,一切被笼罩在苍寒气韵下,又不能抑制地满溢出轻与灵。
聂时风这样自觉没什么高尚审美意趣的人,都觉得爱不释手,看到画卷时真如提升境界后的清明,更不提在旁这几个。此时三人虽然不说,瞧人的眼神却不能再热切。
但秦云徵放下笔净手,头也没抬,拿一块柔软布巾擦指间水珠:
“今天不画了。”
这种时候,大家不知道怎么,总觉得他说什么好像都得乖乖听的。几人闻言垂下头去,但不发一语。
只有这场合下唯一的得意人,不想去懂得看人眼色的聂时风还笑:
“不愧是妙会堂出身的,秦道友好画!”
秦云徵这时候大概没从全神贯注的状态里走出来,比平时说话简省许多,显得有点儿傲。他听聂时风夸奖,矜持地点点头,意思是我当然知道。
兰因眼睛不能从画上挪开,不自觉就出声:
“听说秦道友的本命法器叫作‘天问’,凡一样物事画到一定境界,就会呈现在‘天问’长卷里……看来这法器很能助于习练画技?”
平时数兰因和他交流作画心得最多,因此秦云徵乐意为她解答。
他一向不说虚话,右手一展,身上衣袍表面的山水纹就像是一卷半透明的画纸,被他牵展在两手间:
“这就是了。妙会堂修行看起来不同,其实和练剑练符没有不一样的。我得将它练得熟才能使用,下笔万次犹同挥剑万次,因此说是‘助于’,不妨解作‘不得不’。”
几人微微睁了眼睛去看。
那山水纹到了秦云徵手里,立即凝实为一幅半卷的长卷。展开的纸张最开头,是一片纤毫毕现的新叶。新叶后头,又见妙会地界特有的山水花鸟。
看众人聚精会神,秦云徵轻轻将手附在纸面上。见他双目紧闭,指腹轻拂纸张纹路,数道极细的灵线隐没进画中。
那长卷上栩栩如生的花鸟山立即像受到什么东西感召,开始变换大小,迁动位置,从薄薄的一层墨慢慢立起形态,最后在众人眼前呈现为立体的雾山惊鸟图。
那鸟儿震翅欲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乘云清鸣——这时候秦云徵五指一收灵线,一切烟消云散。
众人还没回神,只听聂时风喃喃:
“简直像是世上最精妙的偶戏……”
秦云徵将“天问”从袖口处收回到衣上,一笑:
“说得对。如今式微的傀儡术开创人当年一拍两散,一个隐居在利贞山,另一个就来到妙会堂,成为了我派长老。”
几人才真切对秦云徵的名声大噪有了体会。想来世上既有他这样的异才,似乎发生什么都已不足为奇了。兰因尤其可惜他们难以同行,眼巴巴看眼那好法器,心里悄悄叹一口气。
几人终于到达抱真道秘境前。
居于西北位置的“抱真道”是一片立在高原上的楼宇,与抱真秘境相距很远,只是在地尽头露出朦胧的轮廓。
而眼前的秘境,则隐没在起伏的山峦和原野间。此时天地安静,云高雪山清。山野被日光披上斑斓色调,像是沉眠的虎皮。
“有关这里的消息,大师兄他们之前已经在传讯符上和我说过。”聂时风微微凝着眉,低头注视不远处最高的山峰——传说抱真秘境的入口就将开启在山巅,“但我在路上还听了点儿别的。”
“什么?”段玉听下意识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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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诸君都知道,四方古老的鸿福秘境中,抱真道这里是最莫测最危险的。”聂时风难得慢慢地、深思着开口,“它以突如其来的幻境为特色,让人不知今夕何夕。因此大家默认要和同伴结队。但是最近,前往抱真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示意两人去看散布在原野上的修士们。比之当年登龙境,的确消失了相当一部分的陌生面孔,各大宗门的弟子也已换了一批新鲜血液。
“对修士来说温和的鸿福秘境,却是一些散修或有机缘的凡人得掂量掂量的地方。每一次的鸿福天,损折最多的就是这些人。”
聂时风回忆着自己四处游荡的日子:“尤其是抱真道这边。据说它近来的能量很不稳定。所以不少人干脆不来趟这个浑水。”
“很多大门派,对抱真道是不是隐隐有点……抵触?”段玉听眯着眼睛,但是语气笃定地猜测。
兰因正想回答他,却察觉他这一次不是侧身来看着她眼睛问的,失神一瞬,聂时风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没错。”他说,“师弟不知道也是有缘由的,那事情过去已经很久了。数百年前修真界大变,其源头就是抱真道这边。只是现在大多数人认同后人不应该为前人承担什么,加上各大宗门也为了同盟向新弟子模糊了那段过去,现在连年轻一些的弟子都并不清楚了。”
“但不是说,”兰因添了句,“最近那边也并不安生吗?内斗之类的。”
聂时风有种自己是一只辛勤陀螺的错觉,他向两边师弟妹转来转去地应声: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管怎么,都暂且静观其变,只看看将要发生些什么。”
谈话间,那不远处的最高峰山巅一直在不停歇地散发出灵气,丝丝缕缕勾连成网似的能量场。
叶片颤抖,流水生波。所有的灵气丝络都正在颤抖,慢慢合拢又散开,挑动得天地也惶惶。
这时山云倏然拨开,万道明光四顾如奔马。
四周原本在小声交谈的人都渐渐地屏息,而越来越多的目光向那斑斓的山峰望去。
山前出现一道人影。
搀白的墨发,长寿纹衣袍拥着一张经风霜又慈悲的青年面容。此时他因垂首,额前敛着了半寸光影,像笼着轻愁的远山。
那是抱真道的逢高尊者。
“此次开境,就只得一个前辈来?”
兰因看着远处的人影:“先前不是说,汇灵泽道人有事,这一回有机会轮到利贞山吗?”
“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了,和上回登龙秘境……”玉听下意识就去接兰因的话,声音响起时两人都是一怔。
玉听猝然截住话头,不留痕迹地抿了抿唇,垂下头去,悄悄懊恼为什么明明已经和自己说好了,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来得这样快。
兰因这时候,却好像从他琢磨不透的反常里抓到一点什么。她想要去信,不敢相信,最终慢慢收回自己将要向他投去的一眼,轻轻抬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