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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从欢

作者:行相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聂时风闻言神色凝滞片刻,不知道脑海里闪过什么,似悲又同喜。他罕见地搓搓自己一双手,停顿片刻道:


    “我和这几年认识的朋友还有些约定,完成那些,到时候一定回来。”


    “我们也不一定会立即归去,”兰因说着看身后玉听一眼,“假如我那时还有命。看你现在模样,四方游历倒确实不错……”


    她说着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找起东西,最后托呈在手掌上的是一枚熟悉的铜钱——


    铜钱边沿略宽,一面刻八卦图,一面竖书“道曜紫气,降福无穷。轰天正令,制鬼除凶。神光所照,降格玄穹”[1]二十四字紫气咒。左右为四字符文,释作“正令除凶”,“正令”居左,“除凶”在右——


    这是聂宿归的本命法器。


    最后一次兰因见到它,是法华水镜里六十年前。


    她身死后,一袋铜钱都化作了死物,只有被她特意传下给兰因的三枚依旧保存着灵气。


    得到传承的兰因觉得不论怎样,师父的孩子需要有一个念想。


    聂时风平日看上去总是笑吟吟,好像听见什么都不过一笑,此刻还是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拿出一张最柔软的布巾托起布满刮擦痕迹的铜钱,将它小心地揣进怀里的口袋。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失态,所以只是借着动作悄悄取了一眼看,即使如此,仍旧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他不自觉低下头去,兰因关爱的目光覆盖在他发顶。


    玉听怔怔地看着,觉得心里酸涩,并不只是因为儿女情。


    一行人稍事休整,很快再度上路。


    这一次赶路无比顺遂,简直不像是兰因平时的运气。


    此时距离抱真道秘境,还要经过一片人迹罕至的野林。四人于是在林地外缘扎营,预备借明天的好阳光一气闯过去。


    “据说抱真道这边有很多罕见的妖兽,”段玉听现在总算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只是总让人觉得好客气,他微微叹气,“修为高深与否暂且不说,只是习性不同就足够难缠了。”


    火光跳动在几人脸上,是翩然欲飞的金红色蝴蝶。兰因垂头对着中央的火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自己刚才布好的简单结界低低应了一声。


    聂时风正枕着自己的刀拔野草,有一搭没一搭和几人闲话,从自己在雪原冰海里见过被封印的邪物,到误闯登龙台差点没命。初时几个没怎么四方游历的还睁大眼睛,好学生秦云徵拿出笔来记,后来讲话声里几人就渐渐都倦下去,夜虫鸣唱起安睡曲。


    兰因含糊应了聂时风一句什么,眼睛正要合上,却陡然感受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同寻常,浑身一凛。


    正是她猛然睁开双目的时候,有什么夹杂着急促的破风声向屏障袭来!对山兽来说无比坚固的结界刹那轻易就碎裂,“叮”的一声和聂时风半拔出的长刀“青丰”相撞,摩擦出叫人晕眩的嗡鸣。


    聂时风那柄经历过十数年风霜仍旧雪亮如新的青丰刀面,竟然出现了很浅一道白痕。而那不明的物什只是堪堪改变了方向,深深钻入泥地里,破开一道渠。


    青丰与停岳立即出鞘,秦云徵不善速战,也即刻持出法器。雪刃在模糊黑夜里闪烁着金红色火光;兰因右手召法笔速写符文,左手要去捉地上来袭的不明物,却听聂时风急促地喝止她:“别动!“


    “恐怕是‘飨生’,”他缓一口气,急急解释道,“又叫死人财。它形似灰鹰,四周弥漫黑气。飞羽如刀,能寄生人身,若被划伤见了血光,就只有剜肉才能求生!”


    兰因原本伸向那黑漆漆方向的手立即缩起来,右手一个护卫符文完成,口中疾念“灵火治邪咒”。


    这片不大的地方瞬间被火光和法光清气所填满,正因如此,几人才看清那飞羽后的妖怪——


    说它形似灰鹰,实在是太抬举。它的确生着尖利的喙,披着一身羽毛,可那“羽毛”尖细,纠杂混乱形似人发;尾端没有足,一片像是鱼尾的毛替代尾羽。它周身弥漫着时浓时淡的流动雾气,雾气弥散间,掀起的灰羽下露出数不尽的转动的眼睛!


    “灵火治邪”的确将黑雾阻隔在外,但是那飨生妖灵正在淡金色的法光中不断挣扎振动,仿佛即将冲破咒文所编织成的网;而在本体奋力挣脱的同时,它那羽毛全部翕张起来,看上去比原来膨胀两倍有余。或大或小的眼睛以违背常理的方式向四周转动,眼睛眨动之时数不清的灰黑羽毛疾速而来!


    兰因一面维持治邪咒,一面再绘法符。光焰从空中淡去的灵路里脱胎,织成一面火墙抵挡灰羽。


    但那羽毛不是凡物,火烧不去,只是见它轻微变色,依旧蓄势发来!


    玉听和时风持刀剑格挡。可剑气能涤荡一时的攻势,难以彻底招架那样浩大密集的进攻。正是两人预备破开飞羽去直接对战它本体之际,却见一道虹光远远而来,刹那刺伤飨生不停咕噜滚动的眼球,然后是一道凌厉的剑气。


    好恣肆的剑气!


    掠过山林上端擦过浪潮一般的叶群,呼啸而来的锋锐封住飨生逃跑的路线,封住它因为慌乱而不停颤动的眼睛。那妖灵显现出反常的恐惧。随后几人听得一道清脆的呼声:


    “打扰诸位!我来。”


    兰因一见此时眼前的情形,知道这只飨生是先前被修士所追捕才撞上来,却听聂时风读着剑意,仰头出声:


    “游从欢?”


    几人一听这名字,身体比意识快,抬头去看乘着剑光出现在远天的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薄衫,持一柄极薄极轻的长剑,剑上一线寒光,像是挽了一道小银河。


    她几乎是在转息间就奔至了飨生身前。兰因耳听聂时风提着刀喃喃:


    “死人财的命门是眼睛,找它那只最要紧的眼睛可不容易——”


    但游从欢不找眼睛。


    她提长剑“秉烛”,压刃递出一道极快极锐利的剑光。那光比一般剑修的细得多,像是瓢泼雨落时伞下看见的数不尽白针,那针顺着羽毛和羽毛之间的空隙钻进去,吃痛的眼睛发出尖利的一声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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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剑之后是万剑清光,白针冷锐流如瀑。


    游从欢口中轻念心诀,仰身点三步退到几十米外。这厢被万道白光穿过的飨生妖灵突然完全停止了挣扎。那些冷针没进去,一刹那停顿,然后像是刺绣般带着血线从另一侧极速穿出!


    千根针万根针,千道光万道光,只用一个喘息,就将原本棘手的妖灵本体肢解成无数碎小的肉块!


    从欢口里念诀节奏忽缓,提刃扫出一道薄利的剑气,剑气势如白虹,裂为千万条流线,将那些碎肉碾灭在空中。血肉和剑光恰恰好一道消弭尽,她轻吹了一声口哨。


    游从欢不找命门,因为一切在她剑下都即将成为灰尘。


    这就是昔年和“利贞山沈弈九”齐名的“登龙台游从欢”,孤山剑顾陵唯一的弟子,修真“七剑”之一秉烛的剑主、享誉四海的少年英才。


    她旋身点地,转头来应聂时风的呼唤:“久不见了。”目光一移到四人身上,立即像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将两只眼睛照过来,轻轻皱起鼻子:“这是秦云徵?”


    她不等回答,立即向秦云徵处走来,站定,收了鞘的“秉烛”轻轻抬起他垂近地面的衣摆,好像代替她抚摸了绸缎上起伏的绣纹。


    秦云徵不由得一瑟缩,只见眼前游从欢靠近来:“是你得了师父的宝鉴?”


    她那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晚天星子,小兽样的好奇在里面一览无余,即使是上下打量这样的动作,也难以让人生起哪怕一分不适。


    因此秦云徵感受着身边轻微起伏的拂息,不自觉屏起呼吸:“是我。”


    她忽然开怀地笑起来,眯起眼睛一拍云徵的肩头:“好孩子。”


    秦云徵一怔,抬起眼睛去看游从欢脸上的神色,映入眼帘的不是伪装或讽刺。她是真的为发现自己和旁人棋逢对手而畅快大笑,眉毛挑起不加掩饰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有时候有点疯的,你别管她。”聂时风坐在地上,向段玉听讨了一块好布擦青丰刀,想起当年自己山下游历时和游从欢意外的初见。


    游从欢听得清楚,甚至点头深以之为褒奖。她后退几步抬头视线点了一下玉听,意思是她嗅出来对方是个不赖的剑修,最后眼睛停在兰因衣袍上繁复的连结符文,饶有兴致地看了半晌。


    兰因见她春夜露重不穿外袍,会错意,从乾坤袋里带出件薄衣裳。


    游从欢见状笑,领了她好意,但一看外衣就摆手:“我热得很。”


    她作势掀一掀自己的薄衣服散热,道:“我从来不穿外衣的。登龙台袍子闷,为了不穿那劳什子,我和长老不知道大大小小吵了多少架。”


    兰因还没有应,一边的聂时风上下一扫她那蔷薇色的薄衫,悠悠插来一句:


    “不年轻了,火气还是这样旺。”


    “你说我不年轻——”游从欢差一点和他又拌嘴,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有话要说,“等等。你们结伴是去抱真,是吧?秦云徵也去抱真道?”


    她的眼睛亮亮的:“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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