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会回电话。”
赵汝安将电话挂断,手指扶着手机的侧面轻微颤抖着。
对方已经向这边走来。“晚上好。”她朝面前的人伸出右手,“我是祝青朝,你们也可以叫我Victoria。我最近刚回国,可能对你们两位来说是生面孔。”
“……晚上好。”容楚宁隐约能听到身后“砰砰”的心跳声,昭示着心脏的主人此刻有多么紧张。
她也会怯场吗?
比起意外感先一步升起的,是说不出具体原因、但非常坚定的保护欲。
所以她率先握住了那只手:“我是容楚宁。你好,Victoria。”
“我知道你,容小姐。”和颇有威压感的外形有别,祝青朝说话的腔调很柔和,“我客户家的女儿很喜欢看你的电视剧,你在现实中给人的感觉比角色更加有力。”
容楚宁苦笑:“这对演员来说似乎不是件好事。”
“抱歉,可能我的表达能力不算太好。”祝青朝的翩翩风度让人很难把她往坏地方想,“我只是想要表达‘你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很棒’这层意思。”
她的眼神越过容楚宁的肩膀,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近之意:“这位是……?”
“这位是赵汝安,赵总。”容楚宁维护道,“不好意思,Victoria,她平时有点怕生……”
祝青朝是何等有分寸感的人,却在这一刻“咄咄逼人”起来,有种非要见识对方庐山真面目的迫切感。
“只是认识一下,没什么的。我还没有跟赵总说话,就觉得特别面善……您平时一定是个很好的朋友。”
“好朋友”。
谁都可能跟这个词扯上关系,唯独不可能是赵汝安。
真正的好朋友是志同道合,能为其出生入死,毫不妥协,而不是亲自将对方抓捕下狱,再以皇命为由用一杯毒酒送人上路。
赵汝安从容楚宁背后走出——是的,不应该她像老鼠一样躲起来,而是这位死在她眼前的故人对她避之不及才对。
倘若祝青朝有记忆的话。
“祝总。”她的称呼充满距离感,就连笑容也肉眼可见的不达眼底,仿佛非常抗拒却不能表现出来,“我和容小姐是出来谈合作的,祝总对电影业应该涉足不多吧?”
然而,实际映射在祝青朝眼中,却含着旁的意味。
——带着摄人心魄的感伤和珍惜,说着“不要靠近”。
“那敢情好,我对影视行业很感兴趣。”祝青朝笑道,“要是能以投资容小姐的作品作为开端,真是再荣幸不过了。赵总,要不我们移驾别处,聊聊合作?”
她要撒币,这下可算有共同话题了吧?
对于这段被另一方抗拒的友谊,祝青朝势在必得。
于是,祝青朝和同行的合作伙伴告别后,赵汝安直接带她前往一家高级会所的私人健身房。比起谈生意,这里更适合憋着一口气挥汗如雨。
“就这里吧。”赵汝安冷淡道,“既然已经吃过饭,那就运动一下。”
“赵总平时也喜欢健身啊。”
祝青朝倒也丝毫不嫌弃,脱去西装外套就开始热身,还不忘跟容楚宁说上一两句话,不让她像个局外人,只是话里总离不开另一位当事人,“容小姐平时都是怎么称呼赵总的?”
“我平时都叫赵老师。赵老师是很有名的歌手,您到了国内,很容易接触到的。”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领教领教赵老师的歌喉。”说完,祝青朝便暂时撂下器材,直接在手机上搜索起来。
旋律倾泻而出,她眼睛一亮,欣赏之意难以掩饰:“这太棒了。我得跟助理说一声,专门整理出来一个歌单,以后开车就听这些。”
明明是想要让她识趣地离开,羞耻心已经消失大半个世纪的赵汝安却觉得,这像是一场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只针对她的闹剧。
但这样的开场,熟悉得让赵汝安感到心脏酸涩。
一开始,她是太子的幕僚,然而体格不符姜朝女人一贯有之的强壮,还以歌者的身份出现,未免让人不齿,“堂堂顶天立地的女人,不用双手谋生计,倒像出身贱籍的男子一样在贵人面前唱歌卖笑”。
这样的话语,赵汝安听过无数次。
彼时,祝青朝还是国公世子。太子宴请,祝青朝在席上击鼓相和,并称她的歌喉是天姥恩赐。
“这样的气韵,在座谁能与之相及?某不好音律,家弟喜作画抚琴偶习之,也知赵先生之珍贵。”
祝青朝从不以貌取人,有这样一个由头,她们才能逐步走向相知相惜。
眼下,见赵汝安不语,祝青朝有些心急,但还是试探询问:“赵老师,既然容小姐要拍电影,您看这个数如何?”
说完,她比出一个数字。
这下就连容楚宁都不得不震惊了。祝青朝还不知道是谁导演,要拍的是什么东西,她这个主演甚至还没有争取,竟然一下子愿意给出能拍商业片的价。
到底是在国外待久了,不清楚行情,还是另有原因?
赵汝安也笑了,不过是气笑的。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前世祝青朝离开国公府自立门户是何等的贫穷,还得她偷偷接济,今生倒是摆起阔来。
“祝总,您知道这是个什么项目吗?容小姐接下来要拍的是部文艺片,程卿导演导的。您知道程导吗?”
祝青朝察觉到她的怒意,笑容收敛些许,满脸的老实:“现在知道了。我不懂艺术,赵老师和容小姐懂就行。至于钱,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说到这里,她仍然执迷不悟,赵汝安只好单刀直入:“祝青朝,那我问你,难道你的钱不是钱?”
被直呼大名,祝青朝也不生气。她倒是听明白了,连忙安慰,“赵老师不用担心,这笔钱的支出我肯定会记下来,不会出得无缘无故。而且,专业的事还是专业的人来做,我认为比较好。”
她也看出来,赵汝安是在为她着想,替她担心。
“我跟赵老师一见如故,这位容小姐也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凡俗中人。要是作品能在电影史留下痕迹,我这个商人的名字也能跟着有一席之地。”
祝青朝竭力表现出真诚,“所以,这钱在我看来,花得很值。”
这么傻的大款,上个世纪都难见。
容楚宁依旧保持警觉,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圈子有多少人的性向得打上问号,并且私底下猎艳,可祝青朝给她的感觉真不像是这种人。
若是以友谊为基点,似乎来得太过容易,至少容楚宁不相信有人为了交朋友掏出这么多钞票——这得是多么深、多么厚重的情谊。
但是,赵汝安伸出手,比出一个数字八。
“只要八分之一。”她不笑的时候,容易给人老虎正盯着猎物准备捕食的错觉,“送上门来的投资人,我不会放过,但我也不多要。”
又是似曾相识的讨价还价,偏偏祝青朝松了口气,答应了,好像赵汝安好歹愿意拿这笔钱的一部分,让她心上落下好大一块石头。
就这么轻率地谈完合作,容楚宁本着拿人手软的原则,继续踩动感单车。
而祝青朝除了举铁,还要打探赵汝安的生活,都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还有燕城哪块地儿适合放松。
相较最开始,赵汝安冷静了很多,能开点玩笑:“问我这些,是准备以后随时招待我,给我送钱?”虽然玩笑话依旧夹着针和刺,唯恐对方产生好感似的。
祝青朝点头,都从字面意思理解,一点都不深入:“是啊。我今年才回的燕城,能有个一起玩的朋友,就不孤独了。”
“我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当陪玩。”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把你当陪玩。”祝青朝道歉得很果断,“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没有利用你的意思。”
“但我刚才利用了你。”赵汝安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交了钱,我还没跟你好,你是不是很后悔,觉得投水里了?”
你付出了真心,我还亲眼看着你赴死,是不是很后悔,觉得这段友谊不如喂狗?
祝青朝一哂,放下哑铃:“赵老师,你好像比我还在意我有没有回本,做出的决定是不是个个都能获得价值。这不证明,你已经把我当作半个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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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汝安叹了口气,“你这人,可真是够自来熟的。”
心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何况赵汝安并不准备解,因为她难辞其咎。
紧接着,祝青朝开始热情推销:“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是我的母亲和继父所生……”
什么?容楚宁一个猛回头,以为自己错过了一千集。
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用婚事亲上加亲的程度了吗?
赵汝安却笑了。多巧啊,上一世她也是这么把弟弟托付给她的。
“算了吧,祝总。我身边已经有个可心人了。”她说,“不信,你可以问容小姐。”
祝青朝没有询问,只是面露遗憾:“唉。我们要是能成一家人就好了。”她甚至又道,“你身边要是没人,一定要告诉我。”
容楚宁在旁边心道,祝青朝的弟弟要是知道自己被做人情,心里恐怕多少有点不舒服。
赵汝安婉拒的话语也和她的心声重合:“还是看你弟弟自己的意向吧。一个人的心是强求不来的。”
祝青朝虽然还在惋惜,但也偃旗息鼓了。
分别前,但凡赵汝安有的联系方式,祝青朝都拿到了。确定好所有联系的渠道,祝青朝不忘说:“合同还是你这边拟吧。”
赵汝安:“就不怕我给你挖坑?”
“你有可能给别人挖坑,但肯定不是我。”祝青朝道,“我对我们一个晚上缔结的友谊很有信心。”
“……行了。天色不早,你赶紧走吧。”
终于把傻大款送走,赵汝安身上的压力感减轻许多,重新给闻馥拨去电话。
“好。嗯。我把定位发给你。”
绝口不提刚才发生了什么,赵汝安挂断电话,调侃容楚宁:“你这个表情,是觉得今天晚上的支持来得太容易,害怕我会给你卖了?别担心,肯定给你安安全全送回家。”
“赵老师。”
“嗯?”女人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谁都不能撼动铸成她的核心。
如果没有祝青朝的话。
容楚宁实在没能忍住:“你跟祝总有什么特别的渊源吗?”
“……你就当我在上辈子亏欠过她吧。”赵汝安沉默片刻,用玩笑的口吻回答。
人真的有上辈子吗?唯物主义的容楚宁不太相信。但赵汝安的神情,却让她的理智动摇了。
一阵相对无言,闻馥开车抵达。
“容老师。”他打招呼很坦荡,容楚宁却有点尴尬,不过还是微点头回应。
闻馥先把容楚宁送到楼下。晚风吹拂,顺着车门的缝隙进入,比白昼时微凉。
她要开门走,赵汝安敲敲左侧的窗,引得对方回头:“到家给我发条短信。”
“好。”
于是,车内只剩下两个人。
容楚宁一走,赵汝安在后座上近乎彻底瘫软,每个骨节都卸下劲儿,除了眼珠会轻轻转动,几乎每个角落都在说:她差点被压垮了。
记忆的重量,尤其是“罪恶”的重量,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你今天不要住酒店了。”她不断给自己顺气,“跟我回家。”
闻馥应了声好,让车平稳得走在回家的路上,而不是像他的心情一样波澜起伏。他们是同调的,快乐与痛苦,幸运与不幸。
赵汝安就这样看着窗外:“……闻馥,她活过来了。”
“我们今天说了很多话。她还给容楚宁的电影投资,什么都不问,就要拿出那么多钱。”
“真好啊,又能跟老友见面了。”
真坏啊,又让祝青朝碰上她。
与此同时,遥远的西欧,青年正用娴熟的法语应对朋友的挽留。
在这张水墨丹青绘就的皮囊表面,不顾一切的火热似要冲破所有冷静的笔触。
“拜托,Theo,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你的帮助。这个展没有你,我们几个根本做不好——”
“你们可以做好。”他冷漠道,“而且,你们也说了,我只是过来帮忙。”
“我有必须要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