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蔚然离开的这几日,府衙内杂事堆积,蔡达外出收税,这些事就落到梁蔚然的头上。
正当他将案件一一记录归档时,收到来自刘家村的消息。
那日郑敏为了几人撤离,命人去空旷处放火,刘家村之人却误以为是老陈得知儿子死讯,悲伤之下想拉着全村人一同陪葬。
误会之下,里长亲自出面解释,他们暗中效命之人是兵部尚书,并且保证不会让老陈的儿子白死,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梁蔚然没想到消息来得如此之快,只是查证兵部尚书是三皇妃的舅舅之后,不免有几分相信。
他和郑敏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再让老陈多打探些消息。
虽然从情理论,里长不存在欺骗老陈的动机,但是人心难测,难保里长不会撒谎。
“可将此事先告知太子。”郑敏提议道,梁蔚然虽然背靠礼王府,但对于京中势力纠葛,显然是太子更为清楚。
“我正有此意。”梁蔚然顿了顿,又提起另一件事。
昨日府衙收到刑部消息,说是临近年关,圣上为太子妃腹中胎儿祈福,决定大赦天下,赦免非罪大恶极之囚犯,免除流刑杖刑等罪罚,若有杀人及其他重罪,可酌情减刑。
初听此消息时,梁蔚然有点心动,因为郑敏的案子时间长证据难寻不说,当初定案之人已经不在府衙,翻案有些难度。
但是,梁蔚然与郑敏相处月余,深知对方性子,她定是要洗清身上冤屈,清清白白地踏出府衙,更不必说,郑敏一案还牵扯到……她的亡夫。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选择将此事告知郑敏,由她来抉择。
“赦免?”郑敏听后抬头看向梁蔚然,最终还是说道:“我不愿。”
“若是此事对你来说过于麻烦……”
“好。”梁蔚然的回答与郑敏的话语交错,他一愣,朝郑敏认真说道,“你的事,于我来说从不是麻烦。”
昏暗的牢房中,郑敏借着墙边的烛光看到梁蔚然认真的眸子,脸上不由自主绽出一抹笑意。
“说到你的案子,你可曾见过定罪案卷?”梁蔚然压下乱糟糟的心跳,故作镇静道。
“不曾。”
“画押时没有确认?”
郑敏摇摇头,从她自来梁京府衙报案到最后被关进牢房,她都未曾见过任何与案件有关之物,“我没有画押。”
看来,当时的梁京令是受人指使,才敢行这欺上瞒下之事。梁蔚然心中既有对上一任梁京令的愤怒,又有对郑敏遭此无妄之灾的怜惜。
“那我们今日先看案卷?”虽然知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但梁蔚然仍旧想,早一日了解案情,郑敏就能早一日获得自由。
“你的案子单从卷宗来看,就有很多疑点。”在郑敏翻看案卷时,梁蔚然将这几日总结的疑点一一列出来。
首先,死者刘鸿安是崇武十一年秀才,又是本案受害者,此案由梁京府衙审理后,按流程应至刑部复核,却只在梁京府衙草草结案,说明接手此案之人深知案情存疑,不敢上报。
其次,死者被指控死于凶杀,却并未在案卷中体现致死原因,没有验尸格目作为辅证,仅凭邻居证词二人曾在案发前发生争吵,便定义为郑敏与死者有旧怨在先,心怀恨意杀夫在后。
最后,郑敏的认罪陈情落款画押皆在,本人却毫不知情。
“这里记录在命案发现当天,派出仵作和衙役去现场搜查,为何没有出具验尸格目?”郑敏放下案卷,在心中告诫自己放下私人感情,客观地看待此案。
当时负责此案的捕头是蔡达的父亲老蔡捕头,带去的捕快之一,正是站在梁蔚然身旁的孙平。
此时他被二人注视着,仔细回想当时情景,道:“确实验过尸,但是最后验尸格目不知所踪,陆大人说此案案情明晰,无需验尸格目亦能定罪。”
“你可还记得死者的死状,是…”梁蔚然瞧了郑敏一眼,斟酌着措辞,“死于利器还是毒杀?”
“都不是……”
“死者、没有外伤,面色如常。”郑敏接过孙平的话,“就像是死于梦中暴毙。”
郑敏话音方落,屋内三人皆是一愣。
这个症状……
“像是死于梦蛊?”孙平喃喃自语道,随即他摇摇头,否认道,“不可能,死者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秀才,什么人会用梦蛊对付他啊。”
什么人会用梦蛊对付一位落榜学子?
梁蔚然猛然拿起卷宗,看向刘鸿安的籍贯,上面写着陵州青县。
崇武十一年,青县。
他在口中默念着熟悉的时间与地点,抬头看向郑敏,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你先出去。”梁蔚然说话时看着郑敏,但话中之意却对着孙平,“我与郑娘子有话,要单独说。”
“梁捕头?”郑敏不解梁蔚然的反应,为何提到梦蛊,便做出如此情态,伸手正要去拿卷宗,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自己漏过的关键信息,就听到梁蔚然的询问。
“郑娘子既是青县人,可认识田星友田知县?”
“田知县?”郑敏一顿,不复方才的放松姿态,挺直腰背看向梁蔚然,与他对视良久,轻轻一笑,“不认识。”
“田星友因得罪上官,于崇武九年被外放至陵州做县官,所辖之地正是青州。”梁蔚然想到之前调查过郑敏的底细,“而你,是青县县衙主簿之女,你真的不曾见过田大人?”
“再退一步说,你的亡夫、刘鸿安,崇武十一年秀才,正是田知县门生。”梁蔚然步步紧逼,不肯退让,“你难道不曾见过夫君的恩师?”
郑敏听着他随口说出田星友的旧事,眉头蹙起,意识到梁蔚然的情绪变化并非是因梦蛊,而是祖籍,沉默半晌才说道:“你认识他?”
“他是我舅舅。”梁蔚然方才听了孙平的话,本欲假定刘鸿安死于梦蛊,倒推出他得罪京中权贵的假设,却猛然想到死者祖籍,乍然窥见刘鸿安与田星友可能相熟,一时情绪失控,看到郑敏警惕的目光,才恍然回神,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他被判贪污是由其门生告发,我只是……”
“不曾听说先王妃有手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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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
“此事说来复杂。”梁蔚然不知从何处说起,犹豫一番将旧事简略说出,“他们幼时曾结拜为兄妹,后来母妃嫁入王府,明面上不再来往,所以鲜少人知晓二人关系。”
“你来府衙,是为了田知县的案子。”
“是。”梁蔚然坦诚点头,“他一心为民,绝非那等钻营小人。”
“告发田知县之人,确实是刘鸿安。”
命案前一天,郑敏如往常一样去书肆售卖抄本以换银钱,但是却从书肆伙计口中听到田星友贪污一事,她只当伙计胡说或是记错哪个相似的人名。只是心中仍是担忧,四下打听后,发现是陵州一位落榜学子在梁京府衙击鼓状告。
据说那人祖籍陵州,与田知县曾有师徒之缘。
起初她觉得可笑,回家后只将此事当个笑话说起,却并未得到刘鸿安的回应。
二人自幼相识,对彼此极为熟悉,便是郑敏再不愿相信,也在刘鸿安的沉默中得知真相。
状告之人,正是刘鸿安。
当即她便指着鼻子质问,为何如此攀污恩师,却得到他泯灭良知的回答。
郑敏闭上眼,不愿再回想。
梁蔚然意识到,郑敏的案子与田星友贪污一案,竟有如此关联。看到她疲惫的神态,他本想安慰几句,谁知郑敏突然起身。
“劳烦梁捕头先送我回去。”
“此案……”
“先不急。”
郑敏知道梁蔚然来府衙的真正目的后,心绪难宁。
从某种程度来说,二人目的一致,但是郑敏心结难解,怎能腆着脸去与恩师的亲人说,为他翻案。
一年前,或者说更早之前,她若能发现刘鸿安的表里不一,此事或可规避。
但是,她没有及时察觉,只能任由脏水泼到田星友身上,看着他因这莫须有的污名家破人亡,背负骂名。
她绞尽脑汁证明自己的清白,堂堂正正走出牢房,而后以刘鸿安被杀案苦主的身份,为恩师平反。
现在,她得知有人与她同路而行,却因心中愧疚难以开口,或许,此事交给他来做会更好。
这一晚,郑敏辗转反侧,梁蔚然亦是不得安眠。
那日他起初知道二人或许有同一个目标,先是为质问她而感到愧疚,随即他又感知到郑敏抵触的情绪,虽不知为何,但还是希望她能理清思路,一连几日都未曾去找她。
这日他照常来到府衙,却在院中看到郑敏的身影,她身着素裳,正在与孙平道别。
原来郑敏的名字,正在大赦名单之上。
“郑娘子。”他站在原地,看着郑敏朝他而来的身影,握住她的手臂,思绪繁杂间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没有。”
我没有违背你的意愿,不顾你的清白,将名字上报大赦名单。
郑敏不曾开口,也不曾驻足倾听梁蔚然的解释,只轻轻挣脱他手中力道,往府衙外走去。
梁蔚然想要追上去,却看到吴春苗焦急的身影。
“梁捕头,蔡捕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