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她眼里的意思,季琛松开她:“没事?”
语气平常,口吻却听着有点熟稔。
林听晚说:“有点疼。”
“哪呢?”
“哪都疼。”
季琛笑了声:“我是块儿钢板?”
林听晚觉得自己这个人最会顺杆爬了,尤其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任何羞耻心。于是顺着他的话,又开始在嘴里跑火车,说着极不着调的话。
“难道不是因为练的太好了,肌肉硬邦邦的吗?夸你呢。”说着,给人抛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
眉飞色舞,很生动。
季琛不动声色地看她,对她不太得体的话不作任何反应。只觉得她有点以前的影子,此刻在他面前的,仿佛是十八岁的林听晚。
林听晚接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季琛说:“看望病人。”
“哦。”她随便问问,官方地客套一下。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感兴趣,只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不想放过他而已,“那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显然岳辰不是他要看望的那个病人。
两家毫无交集,他和岳辰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太吵。”季琛没有嘴下留情。
这层楼不止一间VIP病房,因为人少,显得安静。也正因为如此,一丁点吵闹的声音就容易被放大。
林听晚点点头表示了解。
估计是嫌他们太吵了,他才过来提醒他们小点声,没想到这病房里住着一个打过照面的人。
病房里,岳辰探着脑袋往外看。
他原本是对这位季大少爷有些忌惮的,看见他就莫名发怵,可能源于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那双眼睛总是苍凉,哪怕眼神平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视过来,就让人忍不住双腿发抖。
颤到他的肾,憋不住要尿了。
毕竟十个人里十一个人都说,这位季大少爷薄情寡义,手段狠戾,很变态,不是人。但他隐约记得昨晚在酒吧撞见他,感觉他似乎和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区别。
玩得开,有点浪,偶尔找找乐子。
“站稳了,能松手?”季琛要走,但袖子还被攥在林听晚的手里。
不出意外,她又要耍赖了。
林听晚努嘴摇头,眼眸里流淌过潋滟秋波:“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挂号看一下医生比较好。免得有什么后遗症,季大少爷赖账,你说对吧?”
“赖账?”季琛像是被她这话逗乐了,嗤笑一声,“我没回你微信,还是没接你电话?”
“……”
林听晚噎住。
一句话,猛戳她的心窝。
季琛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扯开。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如同混着冰,将室外阳光难得渗进来的、仅存的温热覆盖:“在国外一年,就这点儿长进?”
衣服被她攥过的地方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他没管,迈开长腿,走向斜对面的病房。门被推开,又很快关上,林听晚看不见里面的人。
“枝枝。”宋青岚走到病房门口,朝斜对面紧闭的病房门看了眼,脸色微沉,语气严厉,“我不干涉你交朋友,但季家的人少来往。”
林听晚不理解,疑惑:“之前和季家不是谈过婚事吗?一起吃饭也挺愉快的,母亲现在为什么这么说?”
宋青岚深深看她一眼,一脸“你怎么这么天真”的表情:“你那个表姐和季琛的弟弟混在一起,以后说不定算半个季家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要是也进了季家,鸡犬不宁,只会被压一头。她再使点绊子,我和你爸能好过?把自己往虎口送的蠢事,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林听晚心想,姐姐以前不也把你们气的不打一处来吗?根本不需要靠季家好不好。再说了,到底谁才是虎口。
对于季家,她心里还有疑问。但不等她开口问,宋青岚就挽上岳辰妈妈,说要出去晒会儿太阳,给他们小孩一点相处空间。临走时不忘提醒,别打架。
林听晚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岳辰催促她,让她帮忙倒杯水。她懒得搭理,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岳辰看见她转身就走:“诶——”
人没影了,他往后靠了靠,“够辣啊,还挺有个性。”
.
走出冰冷的住院楼,台阶上大片明媚的阳光。院子里人来人往,有人穿着病号服出来晒太阳。
林听晚想起临近高考的那个冬天,爷爷走的那天就是这样的好天气,葬礼的时候却下了雨。
爷爷离开后,林氏变天,管理层一片混乱,所有过往掩埋的、蠢蠢欲动的心思顷刻间暴露无遗。每一个人都像是撕开了伪装的面具,为金钱利益变得面目可憎。
也是那个时候,母亲开始张罗她的婚事。
她那段时间被拖来拽去,有些麻木。
季琛,是第三个。
在知道他是自己的谈婚论嫁的对象之前,她和他见过两次。对方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几乎是一眼被她看中。
父母是怎么攀上季家的,怎么让季家点头同意这门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的婚事的,有没有利用姐姐姐夫,一口一个一家人进行道德绑架,她不清楚。
当时随着姐姐和季家吃了顿饭,饭桌上气氛就不对劲,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那顿饭之后,她找到季琛,直言不讳地拒绝了这门婚事。
她是喜欢帅哥,但结婚?她的脑子没有坏掉,没这么想不开。
他那时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为难她。
拒绝季琛之后,林听晚决定好好学习,离父母越远越好。大有一种听见要结婚嫁人赶紧把书读烂的架势,她可以吃学习的苦,绝不能吃婚姻的苦。
身边的混子朋友太多,没人陪她练雅思口语,父母更不会给她请老师。姐姐一边要上学,一边要处理林氏的工作,没空陪她。兜兜转转,她厚着脸皮找到季琛。
办公室里,他倒了杯热水给她,有意戏谑:“不是宁死不屈?”
……她拒绝婚事的时候说结婚不如死了算了。
“那是结婚的事,我现在和你说的是陪我练雅思口语的事。”林听晚振振有词。
季琛坐回椅子上,不疾不徐的问:“我能得到什么?”
“……”林听晚哑然。
还真是无恶不作的奸商,机关算尽,运筹帷幄,真不让自己吃一点亏。
清楚自己毫无底牌,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你想要什么?”
“结婚。”
“……”
这个男人好厉害。
短短一分钟,让她哑巴两次。
林听晚捧着精致昂贵的茶杯,欲言又止好一阵,快要坐立不安了,表情复杂地开口,仿佛是很难以启齿的事:“你喜欢我吗?”
季琛坐在那里,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淬了冰。
林听晚后知后觉,这个问题不太礼貌,这样看来他对她似乎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想法。
那为什么非要结这个婚?就因为她刚好有求于他?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她不认为他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东西,等价交换一点也不等价。
她犹豫着,问:“你可以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她不知道婚姻对他而言是什么,可能是利益交换的方式,可能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季琛没有回答她的话,盯着她看了会儿,像是在探究她的想法:“你是不想结婚,还是想结婚的人不能结。”
有段时间喜欢二次元的纸片人,她觉得自己是纸性恋,但又没有达到和纸片人结婚相伴一生的程度。
——她对谁都很难爱很久。
“不想。”林听晚说,“和谁都不想。”
季琛忽然笑了:“嗯,那除此之外,你能给我什么?”
“……”
这个男人好过分啊!他明明知道她什么都给不了。
有种被一拳抡到脑干,即刻宣告游戏结束的感觉,林听晚晕晕乎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什么也不缺,唯独缺一个有名无实的妻子。
林听晚向来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她咕噜咕噜喝完热茶,拿纸巾擦掉茶杯边缘浅浅的口红印。然后把杯子放回原位,乖巧地朝他鞠了一躬。
“对不起,季总,打扰了。”说完,抬手压了压下巴处的围巾,她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手刚要碰到门把,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明天下午三点半之后来,半个小时。”
林听晚眼睛一亮,猛地转过身,双眸盛着星星点点的碎芒,欣喜地看向他:“陪练半小时吗?”
季琛微抬眸:“不够?”
“够了够了。”林听晚笑起来,脸颊泛着浅浅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打的腮红、空调热的、还是开心的,“谢谢季总。”
和刚才蔫蔫的样子判若两人,她脑袋后面的马尾一晃一晃的。像一只小兔子,拉开门就往外跑。
季琛淡淡提醒:“门。”
跑出去几步的林听晚又跑回来,趴在门上露出半张脸,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把门给他关好:“明天见!”
整层楼都回荡着她雀跃的明天见。
之后的三个月,林听晚每天都会抽时间来季氏,找季琛陪练半小时。他很忙,她有时候卡着三点半准时到,需要稍微等他一会儿。等到睡着了,一觉醒来,身上总会多一件毯子,他就坐在办公桌前,从不叫醒她。
如果时间太晚,练完口语后,他会送她回家。
后来她收到offer,远走高飞出国留学,如愿以偿。而她和季琛本就没有共同话题,身处的圈子相互之间无交集,唯一的关系是姐姐男朋友的哥哥,久而久之自然没了联系。
尤其她在自由肆意的新环境里,过得很痛快。
一回到庆岭,痛快瞬间变成泡沫,过去一年仿佛幻想出来的乌托邦。
唉,她想开学了。
叹一口气,林听晚站在医院外的街道边打车。手机响了声,母亲发来一条消息,不是来质问她怎么不在病房里照顾那个手脚健全的人。
宋青岚:【你要是喜欢住林宅就住着,别忘了生日之后的周一和小辰去民政局,到时候小辰去接你】
林听晚敲敲手机键盘:【知道了】
按下发送键,她切回到打车平台,修改目的地。
.
“星期六”酒吧没到开业的时间,和深夜的热闹截然不同,甚至有股繁华落幕的萧条感。凌晨的狂欢还没有收拾干净,一楼卡座到处是狼藉,更显得要倒闭了一样。
酒吧早上整理,下午休息,晚上营业。
没人大清早跑到酒吧买醉——除了林听晚。
屈炀靠在吧台角落,抱着胳膊,死死盯着坐在吧台跟前的人,差点以为自己这几天频繁熬夜临死前出现幻觉。
这个人对他来说是一个棘手的麻烦,他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深吸一口气,问旁边的调酒师Miya。
“她怎么又来了?”咬牙切齿,更多的是无奈。
Miya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一来就说要喝长岛冰茶。我说现在不是营业的时间,她说没关系她自己调,爬上吧台就要翻过来。吓死我了,我哪敢忤逆她,只能给她调了一杯。老板,咱们应该可以纳入高危职业。”
屈炀无比赞同,见林听晚抱着杯子喝酒跟喝水一样,终于有了点危机意识,连忙过去把人拦下,夺走她手里的杯子,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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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地垂下脑袋,他双手撑着吧台,额角突突地跳,很头疼:“祖宗,真把长岛冰茶当茶喝啊。又怎么了?”
林听晚单手托腮,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摆了摆:“你不懂。”
屈炀说:“老子喝的酒比你喝的水多,还我不懂?”
“你?”林听晚轻飘飘扫他一眼,“酒量还没有我指甲盖大。”
屈炀:“……”
林听晚敲敲台面:“续个杯。”
“续毛线。”屈炀把杯子往里侧一搁,“我送你回去。”
林听晚闻言坐直,安静下来。
就在屈炀以为她总算是听话一回了的时候,她踩着高脚凳的横杠,双手撑着吧台就要往里翻。
屈炀吓得瞪大双眼:“你干嘛?!”
林听晚一条腿跪在吧台,坦然得不得了:“打劫啊。”
Miya揉了揉眉心,看吧,她说什么来着。
最后屈炀无可奈何,守在吧台盯着她。林听晚想换换口味,Miya说别混着喝,容易醉。林听晚想了想,说好。
一杯接着一杯,断断续续,直到下午,屁股都没有从凳子上挪开过。
“所以到底怎么了?”帮着员工收拾完酒吧,屈炀挨着她坐下。
林听晚说:“珍惜现在和我见面的机会吧,下次见我就是已婚少女了。”
这事儿屈炀听说过,林家和岳家谈婚事,闹得庆岭满城风雨。大大小小的群里都在八卦,他消息本来就灵通,很难不知道。
尤其是,这小祖宗昨晚在他的酒吧抡酒瓶砸人,砸的就是岳家那位少爷。
“没有回旋的余地?”屈炀问。
林听晚听见这话,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屈炀猛地弹起来,离她八丈远:“你哭什么?不赖我啊。”
吸吸鼻子,林听晚哼哼唧唧:“我太惨了——”
见她要嚎,屈炀又立马捂住她的嘴巴,双手合十:“别发酒疯,我求你了,别发酒疯。”
林听晚呜呜两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泪眼婆娑中,她掏出手机,趴在吧台刨了半天,拨出去一通电话。
屈炀和Miya对视一眼,疑惑,给谁打电话呢。
林听晚把电话拨出去,整个人晕晕乎乎,也不知道接没接通,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声音时小时大。
“对!我就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怪不了别人,是我自己没用。”
“但是!不能因为我没用就让我跟人结婚啊呜呜呜,我罪不至死的,和岳辰结婚我就完蛋了。”
电话那头的季琛听见她黏黏糊糊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反思了一下,他在医院的时候是不是话说重了。
他没出声,也没有挂断电话。
“我下周六……对,下周六生日。我才二十岁,下下周一就结婚。这是中文吗?美国恐怖故事都不敢演这一集。”
林听晚的声音忽高忽低,季琛意识到她可能喝酒了,这才出声打断她:“在哪?”
林听晚歪过脑袋,眯着眼问屈炀和Miya:“……这是哪里呀?”
屈炀直接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扫了眼来电显示——“狗男人”。
“星期六酒吧。”他说完又问,“请问你是?”
季琛只扔给他一句客气的:“我十分钟后到,麻烦照顾好她。”
电话挂断,屈炀蹙眉。
嘶——
好熟悉的声音。
十分钟,一分不差。季琛到了酒吧,入目便是林听晚站在高脚凳上骂骂咧咧,屈炀伸手拉她,死活拽不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每个家族都有利益关系,有很多我讨厌的‘不得不’。就算要联姻!也不能、也不能是岳辰那个王八羔子啊!”
林听晚挥舞着手臂,手上拿着酒杯。“哐当”一声,手里的酒杯没拿稳,碎了一地。
屈炀惊呼一声祖宗。
季琛长腿一迈,夹带着室外凛冽的风,走过去。单手抱住她的腿,把人从高脚凳上扛下来。
屈炀看清来人,愣住。
怎么是季琛?
狗男人?季琛?
林听晚看着地上的碎片,哭得更伤心了:“我的心……我的心碎成稀巴烂了呜呜呜。”
季琛:“……”
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看向吧台内的Miya,“麻烦搭把手,谢谢。”
Miya正盯着他的脸出神,闻言刚要出来,林听晚大手一挥。
“不用!”她把季琛的手扒开,“我能走直线!”
屈炀:“……”
酒疯子。
林听晚二话不说,转了个圈就往外走。她跟条泥鳅似的,季琛伸手没把她抓住。
门口只停了一辆车,她跌跌撞撞走过去,拉开主驾车门就往里爬。爬到一半,抬手碰到方向盘,她嘟囔:“嗯?怎么有方向盘,钻错了……”
季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见她撅着屁股往外退,钻出来的时候磕到脑袋趔趄一下,才走过去,伸手拉住她。
把她扶进副驾,扣上安全带,他绕回主驾。
车子再一次停在林宅,季琛把林听晚从车上抱下来。不好贸然找她的房间,他耐着性子问了她两遍住哪间。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一间一间找。
林听晚很不安分,在他的禁锢下一个劲儿扭来扭去,嚷嚷着这什么鬼地方,她要喝酒,酒在哪呢,别拽她。
房间门口,她撑着门框,往后扽。人醉了,力气却大的惊人。
季琛冷着脸,声线凛冽,连名带姓地警告:“林听晚。”
“啪!”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