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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弟弟

作者:仰玩玄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常议事结束,燕颂折身出了审刑院。马车停在角门,他俯身入内,吩咐回府。


    燕颂兼管刑部和审刑院,每日公务堆积如山,若非紧要白日很少归家。常春春知道燕颂此时回家是为了谁,路上说:“小公子这回是真生气了。”


    “生气还有假?”燕颂说。


    “这次不一样。”常春春琢磨着,“小公子很在意贾德,或者说,他很在意您与贾德的关系。”


    燕颂翻着文书,随口道:“你不觉得他的在意不合常理?”


    “您和小公子太亲了,不能与寻常兄弟比。”常春春忍不住替燕冬说话,“小公子自小就依赖您,他说不准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只是怕您有了知心人或是家室,就不会待他一如从前了。”


    燕颂没有说话,车内也没有了翻阅的声响,气氛莫名沉默了下来。常春春直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不知道错在哪里。


    马车到达国公府角门,燕颂下车,径自回了熏风院。他远远瞧见次寝的门开着,燕冬已经起来了,果然,廊上的人上来说:“小公子没用早膳,现在茶厅,奉茶的是贾德。”


    燕颂脚步微顿,转头走到茶厅门前,恰好听见:


    “你有家室吗?”


    好似真的只是好奇,但燕颂一下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恶意,不是对宋风眠,而是对他。


    燕颂时常觉得燕冬像小狗,有脾气的那种,依赖亲昵自己的主人,但若是主人摸了别的小狗,它就会蔫儿,主人再不快些哄它,它就会龇牙,开始狂吠、冲撞、撒野,让主人也一团糟糕。


    譬如现在。


    “是不是呀,哥哥?”


    燕颂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它眼角的弧度柔软而恶劣。


    宋风眠骤然偏头躲开燕冬的指尖,侧身朝门口行礼,下颌紧绷。


    燕冬捻了捻指尖,端起茶杯饮完剩下半杯茶。他撑桌起身,说:“青青,走了。”


    常青青的头已经埋到地上了,闻言颤巍巍地“诶”了一声,赶忙起身跟上。


    擦身而过时,燕冬停住脚步,微微偏头看向燕颂,“大哥,能否割爱?”


    燕颂接过侍从递来的毛领白披风,替燕冬披上,“别胡闹。”


    “我没胡闹。”燕冬说,“若大哥愿意,我自会征求爹娘同意。”


    燕颂慢条斯理地系好手中的披风带子,替燕冬抚平肩膀处的布料,期间一直和燕冬对视。燕冬目光认真,不闪不避,像是真的要一闹到底,他不怒反笑,说:“可惜了,我不同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同意,这三个字是一种上对下的命令和镇压。长幼有序,燕冬再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就好像他不能学大哥在自己身边安插耳目那样。


    燕冬不太服气,“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搬出燕青云和崔拂来,可心里明白,宋风眠身份特殊,如今家里若论大事公事,当家做主的是燕颂。如果燕颂不同意,宋风眠离不开熏风院。


    或许燕颂也是这么想的,收手时摸了下燕冬微鼓的脸腮,短促地笑了一声,鼓励道:“那你就去试试。”


    燕冬莫名打了个哆嗦,推开燕颂的手,扭头就走。


    “夜里早些回家。”燕颂叮嘱,燕冬好似没听见,步子倒腾得飞快,很快就没了影。


    燕颂仍站着,目光掩在寒风里,婚姻大事,婚姻大事……呵,良久,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进入茶厅。


    燕颂面色如常,但常春春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主子心情不虞,忍不住把目光往地上垂了垂。


    一人从屋顶跳下,一字不落地重叙了方才茶厅里的对话,包括宋风眠故意惹怒燕冬的那几句。


    常春春忍不住看了宋风眠一眼,后者脸色愈发苍白,俨然没有料到屋顶上藏着耳目。


    “世子恕罪,我只是和小公子闹着玩儿——”


    燕颂突然伸手掐住宋风眠的脖子,隔着冰冷的指套,力道极重。


    宋风眠听见自己的喉骨发出闷沉的“咔咔”声,毫不怀疑那只冷硬如铁的手再加半分力气就可以轻易捏断它。他逐渐无法呼吸,却不敢抬手去扭动、触碰燕颂的手,只能用目光认错、哀求。


    “这样么,我还以为你是有意试探,倒是我误会了。”燕颂打量着宋风眠,皮囊的确不错,可哪里比得上他?


    燕颂轻蔑地笑了笑,语气却温和,商量似的,“以后不要再和他‘闹着玩儿’了,好吗?”


    宋风眠艰难地点头,燕颂一松手,他就跌倒在地,捂着脖子疯狂呼吸。


    “他负气时说的混账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燕颂语气如常,仿佛方才的杀意只是宋风眠的错觉,“你安心待着,别乱跑,毕竟如今到处都是找你的人,不安全。”


    这话的意思,宋风眠也听明白了——若是他敢靠近燕冬半步,燕颂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对兄弟真有意思,小的怕大的房里有人,大的要把小的的婚事紧捏在手里,若不是兄弟俩,宋风眠都要以为这俩人是在互相吃味呢。


    宋风眠面上不敢表露,哑声说:“小人记住了。”


    “你母亲和兄长的尸身已经被人从荒山上刨了出来,寻了个合适的地方下葬。”燕颂看着陡然抬头的宋风眠,“想报仇吗?”


    怎么能不想?


    怎么会不想!


    宋风眠撕破了方才在燕冬面前的平静假面,猛地磕头三次,叩首道:“求世子慈悲,小人万死不辞!”


    “有这份心,事情就能办。”燕颂从袖袋里取出一枚素笺,手腕一转,素笺就飘落下去。


    素笺落在面前,宋风眠撑起僵硬的肩膀,盯死了上面那三个字。


    燕颂走到门口,望向院墙边的红梅,淡声说:“我这棋盘上就差一个子儿,你只需站对地方,我收盘之日就是你大仇得报之时。”


    宋风眠说:“小人但凭差遣。”


    *


    红梅傲立,燕冬坐在四方亭的窗前作画,六皇子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剥栗子。


    画罢,燕冬搁笔,衔住六皇子送来的热栗子,伸了个懒腰。


    承安帝抱着汤婆子走到画桌前,一瞧,“线条流畅,赋色明丽,就是笔触太利——有戾气,谁招我们逢春了?”


    陛下眼光锐利,燕冬却不能实话实说,暴露宋风眠。他肩膀一塌,说:“大哥说若是我此次罢馆考试跌出前五,明年就得在下学后多学一个时辰,我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承安帝笑着拍拍燕冬的头,“你自来名列前茅,若是此次跌出前五,多半是心浮气躁、不专心读书的缘故,续明严格要求也是该的。”


    燕冬拖着尾音,“哦……”


    “好啦,别耷着脸了,过来吃碗金玉羹,暖暖身子。”承安帝说。


    燕冬和六皇子跟着回到桌前坐下,宫人很快端上两碗金玉羹,山药和板栗以羊汤煮成,汤色清亮,香气浓郁,是冬日里益气健脾的一道汤品。


    “好香。”燕冬和六皇子碰了碰碗,小孩儿似的,承安帝喜欢看他笑,朝气蓬勃,一等一的明媚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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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


    “陛下,”宫人入内禀报,“二皇子来请安了。”


    “这个老二,最近来得很勤快嘛。”承安帝失笑,“罢了,来都来了,总不能饿着他,再端一碗吧。”


    宫人应声退下。


    燕冬小口啜着汤,二皇子很快就进来了,白裘锦袍,气度不凡。几位皇子承袭父母,长得都不俗,二皇子松风水月,论长相是最像陛下的。


    二皇子磕头请了安,燕冬和六皇子跟着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二皇子朝六皇子点头,扶着燕冬的手腕把人打量几眼,“光映照人,身子大好了?”


    燕冬说:“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全了。”


    说话间,两人前后落座。


    宫人端来金玉羹,二皇子握住碗身暖手,说:“今儿初三了,逢春的生辰要到了吧?”


    燕冬说:“殿下有什么礼尽管送来,我照收。”


    二皇子笑道:“早就给你备好了,届时准时奉上。”


    承安帝也笑了笑,“过了生辰就十八了,有没有想过明年结业后去哪儿?”


    “没有,”燕冬坦诚道,“其实我不想做事。”


    “就想吃喝玩乐是不是?”承安帝见燕冬老实巴交地点头,不禁笑哼了一声,“奇哉怪哉,燕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小懒鬼!”


    燕冬不反驳,哼哼唧唧地倒在六皇子背上,他比人家年长,论姿态倒更像个弟弟。


    俄顷,燕姰带着今日的药来侍疾,燕冬叫了声“阿姐”,余光发现二皇子盯着她,目光微亮。


    不好!燕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晚些时候,走在和二皇子一道出宫的路上时,燕冬开门见山,“您是不是相中我阿姐了?”


    “燕三小姐清丽无双,医术不凡,让人欣赏。”二皇子俊脸微红。


    “阿姐的抱负在岐黄之道,不在后院之间,她若嫁给皇子,就不能待在御医院治病救人、精进医术了。”燕冬觑一眼二皇子,觉得他并没有彻底死心,不禁有些感慨:


    这个笨蛋!


    纵观如今的朝局,燕三小姐身份特殊,除非陛下主动赐婚,否则谁敢打她婚事的主意,谁就是在拉拢燕家。况且她还是给陛下侍疾的御医,谁想亲近她,转头就可能被人戴上一顶“窥伺圣体”的帽子。所以这门婚事虽好,但也实在很危险。


    这都看不透,还争什么储君之位嘛。


    “就听我的吧!”燕冬说,“您都是府里有夫人的人了,就不要肖想我阿姐了。”


    “以三小姐的身份,自然要做皇子妃。”二皇子见燕冬拧眉皱脸、一脸谴责,不禁问,“怎么?”


    燕冬知道这些凤子龙孙把自己后院的位置当做金饽饽,但阿姐志不在此,自然不屑一眼。


    “皇子妃有什么了不起,对阿姐来说根本比不上七品御医。”燕冬严肃地说,“您几位都不许做我姐夫。”


    二皇子也不同这小子生气,抬手戳了下他小髻上的汤圆绒球,说:“婚姻之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个当弟弟的,说了不算。”


    当弟弟的说了不算。


    燕冬复又想起燕颂在书房里说的话。


    是啊,阿姐的婚事轮不着他做主,大哥谈情说爱自然也不用向他报备。


    浓云遮日也似,俊俏漂亮的脸突然黯然了下去,燕冬转头走了,步伐沉重。


    “诶?”二皇子见状纳闷又伤心,“真的就这么不想让我做你姐夫吗?”


    燕冬头也不回,愤愤地,“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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