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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双城记

作者:小长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望着席少英,对方显然气得不轻。


    冬屿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便是用大人能接受的动机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她说:“妈,我不是有意乱跑,我只是……”


    席少英表情是我看你如何狡辩。


    冬屿却小声,“我只是想看看我没考上的高中长什么样。你总挂嘴边。”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席少英眉头舒展,冬屿低眉,好像还挺有用。不知是怕被发现的紧张还是心慌。胸腔一直起伏不定。


    她睫毛轻动,地上浮动的光影从墙砖夹角溜到洗手池的缝隙中。


    席少英还是挺吃这套,语调放缓:“看好了?那就回家吧。”


    没有过多的言语,冬屿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剩下的是沉默。


    母女俩要走。


    有人在他们身后喊:“席老师?”


    冬屿比席少英先回头,瞧见位玫红束腰裙的女士:化着偏欧风的妆容,身披白色精英风衣,她也在瞧自己,抬起圆润丰腴的手臂,食指捋着卷发,露出涂满大红色指甲油的指头,似捧了束凤仙花一般。褶皱不掩风情,岁月不输美人。


    看起来不像同事。应该是某位学生家长吧?


    冬屿抬头看妈妈。


    席少英以标准的微笑回应,“是哪位学生的家长?我这写了几天的教案,一下子都记不住了。”


    女士走近,也用很客气的腔调笑着说:“席老师您忘了?我们前几天还见过面,跟你办公室的小李一起,也是她跟我推荐您的。”


    冬屿都没仔细听她们在讲什么,目光全然被她大红色的指甲油吸引,总觉得那块指片跟风筝一样在自己眼前舞来舞去。


    席少英一手撑着另一只手的胳膊肘,指头点太阳穴边上,说:“哦我想起来了。最近总是忘事,得去医院看看了。”


    女士浑然不在意,笑容带有目的性,“听说席老师教高一。我儿子现在在读高二。如果席老师工作不忙的话可以考虑做家教。周末或者放学挑几个晚上都行。钱的问题好说,就看席老师有没有时间了。”


    席少英说:“不好意思这位家长。这真不是我有意要拒绝你什么的。学校领导规定在职教师不准私下里开班补课搞一对一之类的。我们也不敢乱来不是吗?”


    女士莞尔,抬手递了张名片,“没关系。也能理解。席老师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钱的问题都好说。”


    冬屿见席少英没有接意向,随手帮妈妈接过以免对方尴尬,烫金名片在手间翻转一圈,有字的一面往下压,她假装没看见背后某某集团董事长的字样。


    女士转向她,用带有探究的眼睛打量,“这是席老师的学生吗?”


    “小孩。”


    “长得真漂亮。”


    “谢谢。”冬屿说。


    “高几?”对方又问。


    “高二。”


    “也在一中吗?”


    “六中。”席少英帮她说。


    女士微微一愣。


    席少英继续道:“她分数能上一中的,但我感觉这边压力大还是新环境,怕跟不上,就还是让她读六中算了。”


    轮到冬屿发愣了,低下头,才知道原来妈妈也会说谎。


    对方笑道:“六中也蛮好的,孩子优秀在哪都能发光,说不定到时候和小路一起做高考状元呢。”


    席少英也笑了:“高考状元哪这么简单?我也不指望了。考个好学校就行。”


    走廊传来拖凳子的声音,路过的学生打打闹闹。还有背书包的人一前一后提着大垃圾桶,谈论着明天的月考。


    很多人都喜欢把书放在走廊的桌子上、抽屉里,书堆挨着书堆,摇摇欲坠。


    这位漂亮女士像是看见了什么人,朝着某一个方向招手,“小路。快过来跟席老师打个招呼。她教书很有经验的。”


    少年揉着松软的头发走过来,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自家妈,不知道在看哪里。冬屿却认出了他,慢了半拍,少年那只无限放慢的手似将周围黯淡的光糅合进去。怎么还是他?


    他妈妈指着他,说:“路梁放。名字是他爷爷起的。路遥知马力的路,栋梁的梁。”


    席少英随意问:“那‘放’呢?”


    对方笑着回答:“可以是放手,也可以是放过。”


    最后一个字的含义听上去好悲情。


    冬屿别过眼,往妈妈身后站,围巾上起了一圈静电,下巴生疼,打了腮红一样。


    路梁放没注意到她,也懒得在意,象征性抬起胳膊说了声,“老师好。”


    这么有礼貌。


    可冬屿知道,这人私下里说话也能很难听。


    路梁放打完招呼,下一句就是:“回家了。”


    全程两人零交流。


    他妈妈无奈,转过头来说:“反正还是那句话。要是席老师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打我电话。交通之类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有专车接送。就看您有没有时间。”


    心中数着数。


    冬屿瞄见他影子慢慢远去,才抬起头,正巧跟席少英目光撞个满怀。席少英抱着胳膊质问:“刚刚拍你背让你跟人家打招呼,怎么不搭理?”


    “没注意。”


    “这个学生在我们学校很有名。”


    “我知道。”


    “怎么知道?”


    冬屿抬手对着光荣榜,说:“优秀的人总是榜上有名。”


    席少英摇摇头,“这些有钱人也真是。明明够有钱了,还拼了命往上挤。你们还没一点危机感。”


    冬屿很聪明,很快就领会她的意思,“所以刚刚是故意说领导不准的吗?”


    “本来就不准。什么故不故意的。违背组织规定的事我可不干。况且下班还要去健身房,哪有这么多时间。”


    “我们学校也不准。但也有老师会这样。”


    “那不会是我。”她说,“下班就是下班。我不加班。咱家这么多年积蓄还是有的,这点钱我还看不上。”


    妈妈是整个家最有原则的人,有一年春天流感盛行,所有人都没当一回事,她硬逼迫着全家人戴口罩,每天按时消毒、燃艾草。外婆说她应该辞职去防疫办上班。


    冬屿把名片揣进兜里,侧头问:“那你知道外婆准备给你们学校领导送礼吗?”


    席少英按着太阳穴,显然头疼:“就知道……你外婆就是这么死脑筋人。讲了很多次了还是这样。妈在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玉米地成熟了,你外婆都要掰下一袋送给妈妈的班主任。”


    听着多欲哭无泪的事,妈妈无论说多少遍都撼动不了老人的执念。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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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身体里的铆钉一旦生出了岁月的铁锈,它就永远是旧的。强行拔去,只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冬屿歪着头,“回去再说吧。人老了记忆力衰退,外婆若忙起来自然会忘记这件事。”


    也并非一无所获,古乐怡就算快忘了宋娰,也听说过宋娰的小道消息。学生之间的消息总是灵通,但也向来真假掺半。


    万一瞎猫遇上死耗子了呢?


    不过在这之前,最好平安度过全市统考,若成绩没达要求,被禁足的待遇又要雪上加霜。更加难以出去见人。


    两人出校。席少英对着银色小轿车按动口袋里的钥匙问:“对了。统考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把握吗?好好待在家里复习哪都不准去。心思不要飘了。在考场状态也要稳。”


    冬屿回神,“准备得挺好的。我吃完晚饭再看看资料。还是挺有把握的。”


    这是席少英满意的答复。


    回到家就看见外婆握着串佛珠双手合十,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哥哥一旁坐椅子上,手拿打火机帮她点蜡烛。


    冬屿上前提醒,“这是耶稣。你点寺庙的那种红蜡烛他也看不懂。上面的字都是中文。”


    冬崇衍不耐烦道:“我眼睛又没瞎。”


    老太太睁开一只眼,棕色长卦垂至膝盖下方,透过小腿处的分叉可见一条灰色的束腿裤,印有老式的碎花,“闲着没事就跟外婆一起求菩萨显灵。你不是要考试了?最应该求求。列祖列宗保佑我子子孙孙……保佑我女儿女婿……保佑我老伴……”


    冬崇衍边嗑瓜子边对冬屿说:“小鬼,正好考考你英语,把你外婆的话翻译给耶稣听。现在立刻马上。”


    席少英怒道:“冬崇衍!”


    冬崇衍从座位上站起来,耸耸肩,“小心她哪天往你身上泼黑狗血。”


    外婆忍无可忍,板着脸:“白眼狼,连外婆怕狗都不知道。信不信我往你身上丢糯米。”


    弟弟睁大眼睛学着外婆说话,咯咯笑:“往你身上丢糯米,往你身上丢糯米,坏哥哥。”


    冬崇衍哦了一声,“去阳台抽烟了。爱丢就丢吧。”


    外婆瞪了他半天,用家乡话说了几句轱辘话,却被房门阻隔在外。


    冬屿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从书包里拿出圆框眼镜、试卷。她架头看了一会,在文本阅读那做标记。


    题目里正好有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晚在复习卷上看见,后来她考场上也看见。


    最后一题60分作文,就是以此写一篇议论文。


    笔尖在题干旁停留了很久,毫无头绪。冬屿用铅笔把这句话圈起来,心不在焉写了句从《人民日报》摘抄下来的话作为题记。


    有时候真的要感谢汉语言博大精深。能从一句话里能读出哲理、读出无奈,也能读出一个难解的人。


    他藏在文字的隐喻里。


    初读是寻常,再读是好奇。


    冬屿不信邪,又读了一遍,竟读出了些许雀跃。她还以为是澳大利亚的山火烧错了地,烧得人精神错乱。


    仔细一看,考场内却没有熊熊烈火。监考老师撑头打着哈欠,钟表百无聊赖地转动,整个考场充斥着涂答题卡的唰唰声,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作文的开头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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