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是最后一科,考完就回班摆桌椅。
冬屿路过隔壁的空教室时,听见有一男一女在里面说话。女生的声音还挺熟,孟初。
顿了一会。
冬屿抱着一沓试卷扭头,瞥见了与孟初说话的那个男生。
男生长得中规中矩,算是六中小有名气的坏学生,平日酷爱逮到人就嘲讽,调戏老师欺负同学,不是停课就是在停课的路上。
其最出名事迹还是在高一期末考试期间和朋友建了个作弊群,结果被年级组在考场监控里一网打尽。停了几周的课,才复学没多久,又在校园里四处游荡。
冬屿不知道他和孟初是怎么认识的,听着两人的谈话。男生坐在课桌上,做了个假投篮的动作。
他敲着桌面,说:“别装了孟初,这里又没人。全六中谁不知道你最虚荣。也就那个单纯的转校生把你当回事。你主动跟那个转校生交朋友不就看中她长得漂亮?以后可能会是校园里的红人。”
孟初眯着眼笑,“哦。那这关你什么事呢。”
男生跟着她笑,“看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快乐呗。想不到吧,那个转校生现在是红了,黑红黑红的。整个校园墙都在传她跟前男友上过床,还是她主动的。转学一个月不到就血雨腥风,啧啧啧,我看她本人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孟初不屑,“那所谓前男友说什么你也信。造一个高中生的黄谣怎么不去死?就算是真的又怎样。裹脚布裹小脑上了吗?”
男生从桌上跳下来,无比遗憾地告诉她:“有几人会在意谣言真假?该传的还是背地里传。你义正言辞指责了个遍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可以说,如果是裴佳邈的话,谁传的第二天就会自己滚出来道歉。”
孟初不耐烦道:“被传的又不是我。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知道一点,还让我别管。她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你喜欢她啊?”
男生插着裤兜里上下打量她,玩世不恭道:“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亲眼来瞧瞧你那校园红人梦的破碎。”
孟初冷笑,“瞧够了没。瞧够了就滚。只要你这扫把星不出现在我生活里冷嘲热讽,我就会事事如意。”
男生说话很欠,“孟初,急也没用。我就单纯来笑话笑话你。你知道校园墙那个说转校生跟前任上过床的人是谁吗?不知道吧?我知道。低下头来求我啊。”
孟初面无表情:“该急的又不是我。我跟那个转校生也只是表面朋友。少说这些蠢话。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学校里的红人。而你连高中都毕不了业。”
男生反问:“怎么成为?通过舔裴佳邈吗?还是那个转校生?你在意的裴佳邈可不把你当回事。那个转校生现在自身都难保。她也不可能会是下一个裴佳邈。”
“你烦不烦?”孟初说。
说着便推门出去,恰巧与从考场回来的冬屿打了个照面。
冬屿面庞平静,四目相对,手中还握着一支涂卡笔。
男生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哦豁,还被我们冰清玉洁的转校生听见了。”
见孟初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
冬屿蹲身,很快又抬起胳膊,淡然看过去,“你发夹掉了。”
她侧马尾垂在右肩,耳畔碎发如同乌木,不生气,不解释,也没有丝毫遭受过背叛的委屈。
孟初脸色瞬间苍白,急忙去接,没接住,发卡滚到桌角,发出清脆一声响。
男生弯下腰,抢先捡起,“正愁朋友过生日不知道送什么,你就雪中送炭了。好意心领,孟初,希望你最后不要输得一败涂地。”
他拿着孟初的东西就走。孟初很尴尬,闭口不提刚才的对话,装着去追他夺回发卡。
冬屿站在原地,承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很多学生在回班路上说话,看见冬屿后都不约而同缄默不言。
老秦抱着一袋答题卡走过来,问她新学校还适应吗。
冬屿说还好,垂下眼。
有点麻烦。但是问题不大。丑小鸭不会因为外界的声音而变不成天鹅。
统考成绩第二天晚上就出来了。
席少英密切关注着她的一切。也就语文好点,作文分高,其余的一塌糊涂。
晚饭时,家里的气压就没降下来过。席少英饭桌上拿着答题卡圈圈点点,仿佛要立即化身成一头霸王龙,烧尽令她不快的一切。冬屿刚喝一口水。席少英就以手背压着额头,声音很压抑,“你到底要让我怎样?”
冬屿才经历朋友的背叛,又遇上了每个高中生好像都要经历一回的事:考砸。
妈妈边说又露出那种霹雳般的表情。冬屿回答不出就选择不回答,以无尽的缄默来平息妈妈的怒火。
爸爸把冬屿拉到身旁,出声缓和气氛,“少英,慢慢来。慢慢来。小岛刚转学,不适应很正常。”
席少英:“不适应。不适应。什么都是一句不适应就能找到借口。高一开学说不适应,长假回来也是一句不适应。她的人生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适应?”
满屋子里的寂静里,外婆依旧带着弟弟跪在那求神拜佛,把他们当成了一群幽怨的鬼魂。
席少英终于受不了,指节压着桌面,很伤脑筋,“妈,你没事就出去走走。都说了这些都是骗钱的。你还往柜子上摆这么一大圈。”
外婆斜过眼说:“心诚则灵。给小岛求个好成绩。怎么说话的?求着求着你那高级职称不也下来了吗?”
席少英疲倦地揉着太阳穴,“没评上。哪有这么容易。”
一句宛若晴天霹雳。
外婆站起身,一脸惶恐,“那我给你领导送的东西不是白送了?”
席少英咬字一个比一个重,“妈——不是说不要送礼?没有用!谁都知道那是居心叵测。”
外婆站了一会又坐回去,无动于衷,“你外公当年生产队队长就是一罐虎骨酒拿下的。现在送点东西拿个高级教师有何不可?他既想两袖清风就不要推着推着就收下。不然收了办不成事。就是他的错!”
一口气说完,外婆闭眼念着经文,头扭到一边。老花镜无声滚落在地,拉锯着母女之间的矛盾。明明战火已经转移,冬屿却高兴不起来。
席少英低首扶额,倚靠着桌,喉咙里传出断断续续低嘤。像是溺水者在风浪中无言挣扎。
爸爸边抚慰,扭头看向外婆,“别说了。少英已经很难过了。”
餐桌上的情绪还在零落。冬崇衍把冬屿和弟弟拉到一个房间里,随手把门关上,周围恢复安静。
冬屿在哥哥床上坐了一会又躺着,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怎么就不能考好一点呢?”
冬崇衍戴上耳机,斜眼看她,“你还会这么想。难怪妈喜欢你。”
冬屿右手圈住左眼,看着灯泡的光晕,说:“从哪看出来的?动不动禁足我吗。”
冬崇衍:“不然呢,你一个没长大的小鬼不好好待在家还想去哪?去马尔代夫潜水,去巴黎看埃菲尔铁塔吗?”
冬屿:“有比看埃菲尔铁塔还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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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男朋友了?”
“……”
“谅你也不敢。和朋友闹矛盾了?”
“算是。但影响也不大。”
整件事有点乱。冬屿也懒得解释,顺着他的话说:“我本来不用被禁足的,要不是你上次带我去酒吧。妈正在气头上,我周末约了人出不去。你得帮我。”
“帮个锤子。写你的作业去。我马上要和朋友连麦了。别影响我打游戏。顺便把这个小小鬼一并带走。”
哥哥指着弟弟,回头戴上耳机,将鼠标旁烟灰缸挪开了些。烟灰缸内飘着水,受暖气烘烤,起了一圈水汽。
冬屿不喜欢这种味道,往后退了几步,“我有点讨厌你了。”
冬崇衍毫不在意,“每天送那个破牛奶已经够烦了。不需要被你这个小鬼喜欢。赶紧把你弟带你房间去。”
冬屿无动于衷,硬是坐他床上跟他耗。
同在一个房间里的弟弟显然没学会审时度势,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作业本,磕磕巴巴地说:“哥哥。家庭作业要签字。妈妈没空。”
冬崇衍嗤声,“现在上个幼儿园都有作业了?你们老师也真的是。叫你姐姐签。没看哥忙着呢。”
冬屿说:“让你哥签。要不就自己签。”
冬崇衍说了声两个麻烦精,接过作业本,眼睛还在电脑屏幕上。直至用铅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完,不经意看了眼家庭作业的内容,他摸鼠标的手顿住,反手拿本子去敲弟弟的脑袋。
冬屿低眼,看见本子上稚嫩的铅笔字,是一首诗,标题是《哥哥》。
我的哥哥年过二十,有很多人讨厌。
姐姐讨厌哥哥抽烟。
爸爸讨厌他剃须刀乱丢。
大姑讨厌哥哥相亲时不知好歹。
妈妈说哥哥是来讨债的。
外婆说哥哥是缺心眼。
很多人讨厌他,
也有人说没人会喜欢他。
但我的哥哥其实打游戏很牛。
玩csgo从不被队友骂。
能凌晨四点半起来送牛奶。
也能半夜三更爬窗跟朋友出去玩。
偶然间,
我不小心发现了他的一个小秘密:
他每天都会往姐姐书包里放牛奶。
还假装是妈妈干的。
这样姐姐就不知道。
永远都有牛奶喝。
哥哥啊哥哥,
多希望这世界上,
能有第二个人像我一样喜欢你。
能不能快点过完整个冬天。
让我快点长大,帮你送牛奶。
冬屿怔住许久,越看眼皮越涩。她侧过头,电脑屏幕的昏暗光线雕刻着哥哥下颚线,想起每每下早读扯开书包拉链,里面总会静静躺着瓶热牛奶。
屋里只开了盏台灯,房东已经很久没换灯罩了,肉眼可见黑色霉点与苔藓入侵留下的痕迹。
她问:“是你放的?”
“不是我。”
冬崇衍烦躁,扯下有诗的一面,指节弹了弹方格纸,嘴里的话就没停过,“这写得什么口水诗?字还这么丑。重抄一遍再给你签字。”
弟弟苦着脸,继续趴台灯下捏铅笔。冬屿在一旁看着,胳膊撑在桌面上,对哥哥说:“我也想快点长大。”
他问:“是觉得动不动禁足很烦?”
冬屿将下巴埋进胳膊里,露出一只眼睛,“你不懂。”
我也有很多很多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