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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身不由己

作者:九九日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使臣宴过后,贤德帝下旨,封次女李华娾为昭宁公主,享食邑千户。


    一闻此讯,福泽宫上下并没有意料之内的欢欣鼓舞,红绸挂彩,反而一片死气沉沉,宫人内侍们皆愁眉不展,哀伤不止。


    中书省尚在起草封诏,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仍有转圜余地。


    刻不容缓,元妃清早便踏露而行匆匆赶往文宁殿。


    可一切比元妃预料还为坎坷。


    贤德帝的大内侍李伩将元妃拦在殿外。


    元妃恭敬道:“烦请李公公通禀一声,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李伩那如同破锣般的嗓音压的极低:“陛下正与夏国六皇子商议政事,娘娘晌午过后再来吧。”


    李伩沧桑年老,一对眼眶深深凹陷,两只眼珠格外浑浊暗黄,他年轻时锋芒毕露的城府心计,已然被岁月带来的沟壑遮掩下去,


    常人道,内宫之中母凭子贵,实则不然,子才凭母贵。


    贤德帝幼年尚为皇子时,母妃遭受父皇冷落,连带着他与胞弟慎王也不受待见。


    宫里见风使舵,从来如此。


    贤德帝与慎王少时,常遭受其他几个兄弟刁难,李伩这嗓子跟左腿便是为救他们而废。


    元妃道:“那我便在此候着,等陛下处理完政务。”


    李伩在宫里讨食多年,待事待人洞若观火,元妃此行之意,他心如明镜,早已猜透。


    “娘娘若是为二公主一事前来,不必就此空耗时辰,请回吧。”


    元妃身子虚晃,心口一阵一阵紧痛,“李公公,您话中何意?”


    李伩呕哑嘲折之声,骤然浇湿她心中侥存的大半期许。


    内宫中元妃是少有不存害人之心的主子。李伩念及她温良,因而劝说,“娘娘若听得进奴才一言,便回去,娘娘若听不进,落得遍体鳞伤之人只会是自己。”


    元妃,“李公公……”


    李伩自知不能明言过多,他打断元妃的话,“奴才有事,先行告退。”


    倚莲上前扶住元妃,问,“娘娘咱们还等嘛?”


    元妃稳了稳神色,站直身形,她艰难地咽下喉间苦涩,“等!”


    等到日头渐渐晒了起来,等到夏国六皇子议政后离开,等到堆摞成山的奏折批阅到寥寥,贤德帝才终于唤她进殿。


    贤德帝目光仍停的奏折上,他看完这本,不疾不徐地接着下一本。


    翻阅的间隙,贤德帝示意御前侍奉的宫人给元妃看座。


    元妃落座,耳畔传来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令她愈发焦灼不安。


    等不及陛下询问,她直接开门见山,“陛下,臣妾是为娾儿一事前来。”


    闻言,贤德帝将手中奏疏合上,他抬眸,缓缓望向元妃,面上竟是为难之色,“浣儿,你最懂朕,最知朕难处,此举是万般无奈之下策。”


    西北边境,为国土一事,两国百姓水火不容,常起民乱。


    夏国内部,臣子分为两拨,一派想是借着两国冲突,百姓积怨,进而攻打南国。


    二派却极力制止,打仗一事于国于民实属不利,再者,南夏两国之间贸易往来密切,倘若突然之间交恶,以此为生计的百姓们又当如何?


    和亲是不动兵马,不劳民伤财,还能维持两国稳定的不二之选。


    “那夏国欲求娶我大南公主,陛下大可择一宗室女子,册封公主代为出嫁,宗室女也是皇族血脉……”


    元妃语调欲弱渐下,心中底气说越虚,“大不了…大不了…日后好好善待那宗室女的家人,也不辜负她为国分忧。”


    元妃从不自诩圣人君子,实在想不出能够面面俱到的法子,所以只能顾此失彼,舍去他人保亲女。


    她为人母,甘愿为孩子豁出一切,哪怕十恶不赦,受人唾责,她心亦不悔。


    “朕已准了夏国六皇子的求娶朕女之请。”


    此言一出,元妃神色黯淡无光,她泪眼婆娑地跪在文宁殿中苦苦哀求。


    “陛下,华娾是您的女儿啊,陛下您曾夸过她温顺懂事,大度得体,如何能忍心放她一人只身,入夏国那种豺狼虎豹之窝。”


    贤德帝语气冰凉,“她是我女儿,亦是李家的女儿,更是大南国的公主,和亲是为江山社稷,安邦定国。”


    骤然间,元妃心如死灰。


    元妃心中期许消匿无踪,她额头重重叩在地面,一下又一下,音色愈发哽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恳请…陛下……”


    贤德帝冷眸中划过几丝愧疚,他放软语调,“你放心,朕断然不会亏待你,朕会拟旨,封你为贵妃,你的父兄朕也会重用。”


    元妃眼前恍惚一下,无力吐出一句,“若以牺牲亲女换取尊荣,臣妾宁愿不要。”


    贤德帝别过视线,堂堂帝王竟有些不敢瞧自己多年陪伴的枕边人,“好了,此事不必多言,朕还要处理政务,你回去罢。”


    元妃失魂落魄地踏出文宁殿门,她的步子沉重仿若千斤,每挪出一步都万分艰难。


    昨日还里富贵娇人的元妃娘娘,今下发丝散乱不堪,髻间金钗欲落,耳坠也仅剩一只。


    一宫之主,众人尊敬的娘娘,平日里维持的风度与体面,在此刻荡然无存。


    元妃眼眶通红发酸,悲戚万分。


    余光中,她竟瞧见如今应被自己恨入骨髓的许贵妃,直身正立于阶下,眼底里满是些装模作样的担忧。


    “贵妃娘娘在这里何必惺惺作态,给我演一出姐妹情深戏码。”


    意外之外,许贵妃没有出言回怼,她只是默默的受着这一切。


    元妃当真是哀至极点,曾经谨言慎行之人,现下竟宛若粗鄙蛮横的民妇,胆敢在天子的文宁殿前口无遮拦。


    “这事怨不得旁人,怪我自己愚蠢,看错了人,无利可图的事,贵妃娘娘您怎么可能会做。”


    宴前华服,宴中抚琴,通盘一切,皆是她心如蛇蝎的许贵妃为二公主能够顺利和亲,谋策的一场局。


    此时元妃神志不清,她步伐极快,直逼阶下许贵妃而去。


    蓦地,空气中响起一道清脆有力的巴掌声,元妃一掌将许贵妃的脑袋打到微微发嗡。


    元妃指尖死死扣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质问道:“如今这一切,不都遂了贵妃娘娘您的意嘛,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宫人们惊呼上前将两位娘娘分开。


    福泽宫的宫人们害怕许贵妃的人伤及自己主子,许贵妃的人又恐元妃疯癫,咬紧自家主子不肯放,文宁殿的人见乱上去,但也不知该帮哪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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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拨人相互拉扯,霎时间乱作一团。


    半晌,终于众人安静下来。


    许贵妃脸颊微肿,巴掌印触目惊心,可见元妃那刻的怨气冲天。


    适才元妃那一下许贵妃本可以躲,可惜她未曾。


    许贵妃从来不是幡然醒悟,她无比清楚此事若成,自己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元妃,就此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便如同她们的女儿华婖与华姝一般。


    她受命于人,别无他法。


    此来,非是为了取笑奚落,见元妃狼狈。


    她自知难逃其咎,她来是想跟她解释清楚,自己同陷泥沼之中无可奈何。


    许贵妃恐怕她眼下憎恶,听不进去,可她亦怕现下若不道明原委,日后嫌隙会愈发深重,再无挽救余地。


    许贵妃缓缓道:“同为人母,我也有女儿,我能感同身受。”


    元妃大抵是真入疯魔了,言语莽撞根本不管不顾。


    “你这般毒手尊拳的恶毒之人,怎能感同身受?你手底下如此多条人命,等到入了阴曹地府,你迟早要千刀万剐,油锅烹炸。”


    语毕,元妃还作势要打,幸而宫人们齐齐拦下。


    许贵妃语噎片刻,是啊,如自己这般的人日后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呢?


    怅然,后宫谁人非棋?


    “我不是为取得你原谅而来,我想让你明白,我同你一样身不由己,咱们不该互相争斗。”


    许贵妃抬眸朝文宁殿门望去,心绪复杂,最终落下一句。


    “此事我终是有愧于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许贵妃转身离去,她想,元妃向来智敏,定能听懂自己这番话中别有深意。


    ……


    文宁殿内,贤德帝将外头吵嚷纷闹尽数听入耳中。


    李伩察觉他不悦,问:“兹事体大,陛下可要奴才去……”


    “不必,元妃爱闹便随她闹去,出了这心口郁赌的闷气,朕想,她会看开的。”


    贤德帝一生都在女人的勾心斗角中度过,深谙后宫险恶不亚于官场诡谲,他懒得掺和进去。


    一些蠢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反目成仇,他并非一无所知。相较于此,他更乐见聪明人为逐利争权,头破血流。


    为帝王者,向来凉薄。


    贤德话锋一转,“闻姚之子一事,可有眉目?”


    李伩回,“已派了当地许多官兵入山搜寻,可扫荡三月都未曾找见尸骨。”


    他又紧接着道:“陛下不必思忧过甚,听当地知州来禀,闻姚之子身负一刀后滚落山崖,那崖下有条湍急的河流,当时还尚未结冰,兴许早已葬身鱼腹之中。再者,若闻姚之子如今尚存人世的话,魏桓将军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贤德帝清淡的眉目渐似潭深,“葬身鱼腹,如此最好。”


    “那…闻姚之女尚在元妃处,眼下元妃娘娘……”


    “先留在宫中,以防后患。”


    死人才掀不起风浪,李伩提议,“若陛下想要防患于未然,何不斩草除根?”


    “一个小小女子,何足为惧?朕将此女留下,为的是拿捏住魏桓重义这个软肋。是因执掌三军之权,朕尚未寻觅到比魏桓更为合适之人,倘若他要此孤女平安,想必不会生出反骨谋逆,朕心方能不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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