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玛门三
方衍之当下也不废话了, 拉起顾连绵丢了句:“自己当心,我去开车。”然后干脆利落地拔腿就跑,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顾连绵:……你俩真的是好兄弟?跑得这么利索方队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妥”戚北辰比了个OK的手势, 也不怎么在意方衍之如此“没良心”的举动,就好像被坑习惯了一样,接着扭扭脖子活动活动手腕, 还非常有打架仪式感地扔了外衣。
“戚队一个人真的可以吗?”顾连绵跟着方衍之边跑边问。
“放心吧, 那家伙手黑着呢, 好不容易打人不掏医药费, 让他耍耍。”
怎么总觉得,这两个货都那么不靠谱呢?
绕到伊甸园左侧的停车位,就见那里也围了五六个拿着铁棍的打手, 皆是人高马大一身横肉, 此时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逼近。
方衍之歪头轻笑一下:“得,看来我也得耍耍了。”
两根钢管劈头而下,方衍之不慌不忙地一个跨步,将顾连绵护得严严实实, 两手同时抓住打下来的钢管,借力来了个飞踹, 而后旋身, 漂亮的三连横扫加后旋带倒了一片人。
身手之流畅利落, 比动作片还要精彩几分, 就连顾连绵都忍不住要叫一声“好”了。
方大队长向来是个街头斗殴的好手, 一拳头下去能砸死一头牛, 更不用说这些半吊子小流氓了。
可再英雄的人也毕竟是个人, 体力有限, 也架不住人多了折腾。眼看着乌压压的一片打手成群结队地从侧门里涌出来, 方衍之当机立断地踹开顾连绵身边的一个人,正准备撤,手臂却被刚才踹开那人的刀给划拉了一下,可能是划到动脉了,那血疯了似地往外飙。
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痛觉神经坏死,被砍了一刀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动作还是丝毫不慢,抬手踢脚没一点拖泥带水,顺带大喝了一声:“上车。”
……多么彪悍的方队啊,如此为党为国为人民的好同志,赵局怎么就不多给他开点工资呢。
顾连绵没来得及说什么,打开车门头一矮钻了进去,方衍之又是一记过肩摔,把一堆人砸远了些后也迅速钻进驾驶仓里,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我靠!”
不知道哪个手黑的扔的是砖头还是别的什么的东西,来势汹汹地地砸向前玻璃,刺耳的“哗啦”一声——
方衍之想都没想,条件反射地伸出右胳膊,尽量把自己半个个身子挡在了顾连绵身前。
人在电光火石间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若非至亲至爱之人,又怎么会连本能都拿自己护着她。
幸好方衍之这车的质量不错,玻璃没碎,只是成了雪花状摇摇欲坠地粘在一起,这要是让那砖头和着玻璃渣拍进来,方大队长那金贵的脑袋不给扎成马蜂窝也基本上没法看了。
在如此紧张危险的境地里,顾连绵对此也生不出多的感想,只是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三份——第一份计算着外援还有多久到达,第二份担心着方衍之手臂上的刀伤,最后所剩无几的几分意识,才隐隐约约为这反射性的的举动掀起了一波一波的感动,激荡在内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方衍之把车速飙到最高,扬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生生撞开挡上来的几辆小破车,一个漂亮的漂移,移到了正在浴血奋战的戚大队长身边 。
“老戚——”
“哎—”戚北辰扬起在打手手里抢来的钢管,轮圆了抽倒眼前的几人,然后滑溜得跟个泥鳅一样蹿进了车里。
“痛快,好久没这么打过架了。”戚北辰大笑一声,还不忘在后车窗上冲后面的人比了个中指。
方衍之抽空瞟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道:“伤哪了,要紧不?看你这满身血迹叽呼啦的。”
怎么听,都没听出几分同情,倒是品出了嫌弃的味道来。
“背上砍了一刀,死不了。”戚北辰脸色因为失血有点苍白,却还是没几分正形,他欠揍地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瞅瞅你这血流成河的。”
顾连绵:原来这年头当队长的第一标准是得脑子有病,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怎么还能心大地凑在一起耍宝?
“得了吧。”方衍之嗤之以鼻道:“上次跟你一起出的那个任务,回来你老妈老婆妹子就围着你病床哭啊,导致你临床的我老人家出院以后脑子都嗡嗡作响。”
戚北辰凉凉盯着他的后脑勺,边嘶嘶地吸着凉气边道:“怎么你酸我有老婆啊,不服你自己找一个不就得了,哦,小顾,要不然你给他哭一嗓子,让他平衡一下?”
“呵”方衍之简洁明了地吐出三个字:“滚犊子。”
顾连绵:……你们是真的看不见后面跟着的车吗?为什么两个挂了彩后面还有追兵的人能这么没心没肺。
正所谓乐极生悲乃人间常理,两人很快都笑不出来了,因为——
“砰——”“砰砰砰——”
“卧槽。”方衍之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从后车窗到前车窗洞穿而过的子弹痕迹:“这帮孙子疯了?大马路上的动枪?”
本以为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追上来已经够藐视人民民主专政的和谐社会了,果然还是他们想象力过于贫瘠……虽然装了消音器,这种嚣张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了。
他们出来可没带配枪啊!
戚北辰“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像条□□似地趴了下去,丝毫帅哥包袱都没有。他语气中也有几分惊奇:“这枪的配置居然比我们的都好?amazing!”
“还拽你那洋文……”
这么一闪二避之下,车速自然就慢下来了,一不留神,两侧的摩托加速包抄而上,骑手手里的铁棍狠狠地砸向了侧面的车窗。
方衍之看着坐在旁边的顾连绵心里一惊,猛地打了方向盘,将车头向自己那一侧的摩托横去,车尾一扫,将左面的也扫飞了。
顾大专家倒是毫发未损,可趴在后面的戚北辰就倒霉了,带着刀伤的后背在狭小的空间里撞来撞去,疼得他呲牙咧嘴地嚷嚷:“你这个见色忘义的狗东西,你的连绵是你的心肝宝贝儿,你好歹也把我当个人看一下好不好,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我做鬼回来偷光你那些甜不拉唧的玩意儿……嗷——你这是想弄死我啊。”
零距离体会方队长大型双标现场,戚北辰表示:噢,这可歌可泣的塑料兄弟情,amazing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情况的话,顾连绵着实十分想把这位戚队长的嘴给缝上。
“砰砰砰——”
次数多了,再烂的枪法也总能蒙上那么两枪,只有更倒霉,没有最倒霉……他们的车胎让打爆了,而且方衍之因为护着顾连绵,肩膀让还流弹擦出了一道血口子。
“这下玩球子蛋了。”这下戚队长是彻底没心情满嘴跑火车了,沉痛地开口:“今天咱三是要凉的节奏。”
方衍之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连绵,外援怎么还没到?”
“快了,再撑撑。”
方衍之抿了抿嘴,果断道:“你俩车里呆着,我出去拖一下时间。”
“老方!”
“衍之!”
二人同时出声,他们如何不明白,对方人多势众还持有枪械,方衍之这么手无寸铁地下去,又怎么能活着回来。
方衍之掰掉顾连绵抓住他手腕的手,状似轻松地笑了一下:“放心,等我回来。”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已经像个血人的戚北辰,沉声道:“别跟我争,现在这是最好的选择,连绵……帮我护好。”
顾连绵再次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脑子飞速运转着 想找出一条逃生的办法,但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汇成了一个强烈的念头:……绝对不能放他下去。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笛声划破令人绝望的安静,红蓝交加的灯光星星点点出现在暗夜里,如同曙光。
三人吊了一路的的心“咚”的一声,总算是落回了原位。
他们这最惨不忍睹的伤员——戚北辰勾了勾唇角,头一歪晕了过去。
车外传来了叮零哐啷的一阵混乱声,剩下两个意识尚且完好的人透过报销得差不多了的车窗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挽
外援总算到了。
几分钟后,果然萧副队就是靠谱,短短的一会时间就控制住了场面,该扭断胳膊的扭断胳膊,该来几个窟窿的来几个窟窿,最后逮住的通通免费体验警局豪华版高贵银“手镯”。
“都没事吧。”刚解决完,萧挽就火急火燎地跑过去,一手撑着车门,另一手的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方衍之推开车门跳下去,边拉后车门边嚷道:“我俩没事,快快快,老戚后背中刀了。”
幸好萧挽想的周到,还不忘调了辆救护车来。
当下一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戚北辰抬上了担架。
方衍之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手臂和肩膀处火辣辣的疼痛——他那刚才随便缠了两圈的胳膊还在往外呲着血,肩膀更甚,刚才几乎冒了一路的血,他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了。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他眼前一黑,半跪了下来。
“衍之!”
“老方!”
“方队!”
起起伏伏的呼声从各个方向传过来,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只听见了离得最近的一声“衍之”,那样熟悉。
方衍之的视线已经模糊了,看不真切眼前人的身影,但他还是勉强笑了笑,执拗地没有立刻晕过去,而是缓缓吐出了句话出来——
“和你一起活着,真好……”
第22章 玛门四
三天后, 青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方衍之翘着二郎腿躺在病床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嘣作响,满眼的生无可恋。
他现在很不爽, 超级超级的不爽,想升天了的那种不爽,原因是在他的邻床——
“辰辰啊, 妈给你炖了排骨汤, 你赶紧喝点, 里面还放了红枣枸杞桂圆, 都是补血的,来来来,都喝掉, 一滴也不许剩。”
“北辰你手不方便, 我来喂你吧。”
“哥你喝这个腻不腻啊,我给你削个苹果?”
……
方衍之: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真是造了八辈子孽了, 有必要这么对我吗?
再看他这边,与一旁戚北辰的花团锦簇相比, 他委实过于凄凄惨惨戚戚了。
……有种走失儿童的既视感。
爹不疼, 娘不爱, 方队是个没人要的老白菜……多么令人痛心疾首。
戚北辰的妈妈似是想起来旁边还有这么一大活人, 扭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道:“小方啊, 阿姨也给你炖了一份, 来, 尝尝吧。”
方衍之赶紧规规矩矩地把腿放下来了, 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连声道谢:“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麻烦您了。”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不爽或是眼馋他那些吃的,这些日子来看望他的同事朋友们大包小包的没少送,他只是……有点羡慕,好想体会一下有家人关怀的感觉啊。
正准备推门进去的顾连绵顿了步子,透过玻璃,她正巧看到了方衍之眼神里的艳羡和期翼,黑亮黑亮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人家,就像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小狼。
突然……有点心疼。
她叹了口气,推开门:“衍之。”
“连绵?”方衍之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一个鲤鱼打滚,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哎,你别乱动。”顾连绵忙过去扶住他,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带着亲昵的责备:“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躺好。”
“是是是。”方衍之傻笑着乖乖躺回去了。
顾连绵瞪他一眼,这才跟戚北辰和他的家人们一一打了招呼。
温婉大方,恰到好处的亲切却又不让人觉得唐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来。
“连绵来了。”戚北辰的妈妈笑着应道,慈爱地拉住顾连绵的手,是越看越喜欢:“小方啊,你真有福气,跟我们家辰辰一样,都找了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女朋友,这不,他俩都已经结婚了,你俩也抓点紧。”
“不是不是,我们是同事,同事。”方衍之赶紧摆摆手,偷偷瞄着他的连绵有没有生气。
他可没忘了,连绵还没答应他呢,他喜欢连绵是他的事,在连绵没有同意之前,他不会让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给她造成困扰,这是方大队长一贯秉持的基本原则。
戚母露出个“我懂的”的笑,道:“好好好,是同事,那你们先聊着。”
戚北辰吃着东西嘴还一刻都消停不下来,含糊地揭露道:“啥同事啊,你这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还……”
“吃你的。”方衍之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把头转向顾连绵时又秒变可怜兮兮小奶狗,委屈巴巴地道:“你怎么才来看我啊,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众人:……
不等顾连绵答话,一个长相十分甜美清纯的女孩子站了起来,正是戚北辰那又漂亮又温柔的妻子许青棠。
她笑着说道:“这你可冤枉人家了,北辰这我守了两天夜,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连绵在你昏迷的这两天晚上可都是在医院过夜的。”
“是啊小方,这连绵可对你真是没话说。”戚母附和道:“你受伤的这两天她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早上走了还是因为给你做吃的去了,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方衍之失血过多加上长期疲劳,一昏迷昏迷了两天,此间顾连绵一直守在他的床前没有合眼,直到今天她想起来方衍之如果醒的话一定会饿,这才回家给他炖汤去了。
方衍之不可置信地问道:“嫂子和阿姨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顾连绵把自己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一层一层地打开摆好:“别想那有的没的,快吃饭。”
“不嘛不嘛,你就告诉我嘛。”
……
“咳咳咳”戚北辰像见了鬼一样,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喃喃道:“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这阎王这么……”他斟酌了一下词句,想了一个最接近的词语——“乖巧的样子,amazing……”
“别胡说”许青棠轻轻推他一下,接过他手里的碗勺,笑道:“你当年追我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吧。”
“是是是,我媳妇儿说的都对。”
戚母:……呵,恋爱的酸臭味,谁还没年轻过啊,待不下去了——“走月月,咱去买点菜,准备一下晚饭,好晚上来换你嫂子的班。”
一旁的方衍之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怎么,就你有媳妇儿呀,有就有呗,干嘛要在我眼前秀恩爱,欺负表白未遂的单身人士小心遭雷劈。
低头瞅着保温桶的顾连绵:这汤……应该毒不死人吧。
“以前没炖过这种补汤,我是照着百度做的,你将就喝吧。”看着那色彩清奇的汤,顾连绵难得地有些尴尬:“算了,要不你别喝了吧,喝阿姨给你的那碗好了。”
“别呀。”方衍之迅速把整个保温桶都抢了过来,动作太大扯到自己伤口又是一阵面部扭曲:“你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毒死我我也认,何况你顾大专家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差嘛?”
顾连绵:……你真的太相信我了,关于做饭这方面,我以前就差点把自己毒死,祝你好运。
方衍之眼珠子转了两转,不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捂着胳膊就开始哎呦哎呦地叫唤开了。
“你这又作什么妖?”顾连绵惆怅地看他 ,想起自己初见他那时,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别看有些人表面上是匹孤狼,暗地里其实就是个二哈。
“不是啊连绵,我这疼啊,真疼,哎呦—哎呦——”方衍之嗷嗷地叫唤,可怜兮兮地道:“没事,你不用管我的,我可以一会再吃……哎呦啊,要命了——”
戚北辰:呵,忒不要脸。
您的好友“方.臭不要脸.衍.戏精.之”已上线,请注意查收。
顾连绵心中暗暗好笑,却没有拆穿他,认命地拿起碗勺:“好了,我喂你可以了吧,能不能安分一会。”
“嗯嗯嗯。”方衍之笑眯眯地凑过去:“啊——”
顾连绵摇摇头,舀起一勺吹了吹:“给。”
瞅了又瞅,没毒死,还活着,这汤应该……还可以吧。
“怎么样?”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啊?”某位怀春少女版方队愣了一下,赶紧道:“好吃,你做的怎么能不好吃。”
“那多吃点?”
“好滴好滴~”
顾连绵:……
吃到一半,方衍之忽然似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了些:“对了连绵,那天之后的事是怎么处理的?还有那个叛变的卧底,怎么回事?”
“你这才刚醒,别想那么多。”顾连绵递了张纸巾给他:“现在赵局可是明令你俩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不用你们管,他老人家自有安排。”
“别呀连绵,我俩又不能现在冲过去接着打架斗殴去,就是听你说两嗓子都不行嘛。”
“不行”顾连绵干脆利落地拒绝。
就以方衍之这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性子,要是给他透露了案情,他现在就能给你蹦擦下去查案去。
方衍之不死心地拉着她的衣角,语调拐了个九曲十八弯:“不要这个样子嘛,人家可是会伤心的~”
顾连绵and戚北辰:完了,这伤是治好了,脑子给治不合适了。
“哎哎哎”刚进来的萧挽倚着门一脸一言难尽:“恶不恶心,老男人一个了还学人家小鲜肉卖什么萌。”
“喂萧挽,我一个伤号你少损我两句能死是吧。”
“姐?”许青棠见到萧挽,开心地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哟,棠棠也在呢。”萧挽对着许青棠立刻露出有点温柔的神色来:“这不最近忙嘛。”
眼神一扫扫到了在病床上挺尸的戚北辰,脸色冷下来,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还活着呢老男人。”
戚北辰贱贱地笑了:“让您失望了,鄙人的确还喘着气。”
眼看一场大战爆发在即,许青棠连忙递给萧挽一个苹果:“姐吃苹果吃苹果,我知道你打小就看他不顺眼,但你看我好歹也嫁给他了嘛,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跟他计较了呗。”
萧挽又哼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了。
顾连绵:“?”这又是什么剧情走向?
方衍之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在耳边悄悄地道:“传说老戚和老萧互相看不过眼都十多年了,偏生跟萧挽一起长大被她当亲妹妹一样的许青棠又嫁给了老戚,啧啧,你说这老萧得多憋屈啊。”
……萧副的经历果然够神神化化的。
第23章 玛门五
“你又叽叽歪歪啥呢。”萧挽把大包小包的水果补品放到床头柜上, 道:“赵局现在走不开,就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看连绵在你这我就放心了, 告诉你啊,你伤没好之前这案子跟你没关系,才睁眼就可了劲的造作, 嫌自己命长是怎么。”
方衍之:“谢了……但是容我冒昧问一句, 这脑白金也是赵局让给的?”
“哦, 这个呀。”萧挽笑得十分奸诈:“这是我特意给我们的工作先锋的慰问品——脑白金精装版, 看看,多么适合你。”
方衍之:……呵呵,你这种女人能嫁出去才见了鬼呢, 话说你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真是可歌可泣, 为民除害而作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兄弟,有机会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萧挽冷着脸转身往许青棠的怀里也塞了个果篮,没好气地道:“这是送你的, 多吃点水果,该多补补维生素了你。”语罢也不等许青棠反应, 就径自拉着顾连绵走了:“连绵我有点事跟你说。”
方衍之:哎大兄弟你有话好说把我连绵放下……尔康手。
许青棠:姐果然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戚北辰:这果篮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算了, 暂时休战吧。
出了病房, 萧挽靠在墙上, 姣好的容貌因为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变得有些憔悴, 一看就不知道熬了几夜,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很“萧挽”的精神饱满, 就好像永远不知道“累”字怎么写似的。
“连绵, 这件事你怎么看。”
三天前,方衍之和戚北辰出任务后,他们收到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匿名信,大概意思就是揭露他们卧底在贩毒组织里的警察出卖了他们,而且已经和毒贩达成一致,向他们透露了警方的计划。
虽然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但事关方衍之、戚北辰两个队长的性命,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才让顾连绵进去唱了那么一出戏,好混淆视线让两人安全撤离,就算那匿名信是无稽之谈,也好留有余地可以开展后续计划。
且信中虽说得含糊其辞,里面所透露的信息却绝对是局内人才能掌握的。
但就在他们被追杀的同一天,当警方再次赶到伊甸园时,那里发生了一次大爆炸,连卧底带那里的毒贩,通通葬身火海,无从查证。
“衍之和戚队那天行动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也不是绝对能说就是高明砚出卖的,毕竟现在伊甸园已经爆炸了,人也死了,就留给我们一些那天抓到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弟,无所对证。”
萧挽拿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我跟高明砚以前也一起出过两次任务,虽不说关系有多好,但也算是熟人,我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这样的污点,可不是说背就背的。”
“挽姐。”顾连绵拍拍她的肩膀:“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人是会变的,有时情势所迫,不得不为,什么都有可能。”
一边是危险重重却还收入微薄,另一边是数不清的利益和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奢靡生活,享受过了金钱带来的快感,真的还能心甘情愿过回以前的穷日子吗?
更何况,因为经济条件没有答应他求婚的女朋友,缠绕病榻需要昂贵的进口药来支撑生命的高堂,他又真的还能保持着刚考入警校时的那一腔热血吗?
“我知道。”萧挽看起来很疲惫,一双眼睛里却写满了坚定,那么耀眼、那么明亮。
“但就算他有再大的嫌疑,毕竟不是证据确凿,连绵啊……”萧挽看着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笑了一下:“就算有一丝的可能,我们都不该让一个原本的英雄,连死了都蒙着冤屈,别的先不多说,反正我看不过眼。”
“就算这件事查起来会极其的麻烦?”
“没错。”
其实这件事完全是在缉毒大队的范畴里,赵局也没有给他们下命令,萧挽完全可以不用揽下这个烂摊子,更不用鞠躬尽瘁到几夜未眠的地步。
但这世界上除了本分和“我该干”的事情之外,有些人天生就“爱管闲事”,只要事有不平,只要身临其中,便可以不计得失地去做,仅仅为了一个“看不过眼”。虽然看起来有点傻,这样的人却有着这世上大半人都被生活苦痛消磨掉的赤诚初心。
这样的人就像萧挽、方衍之,他们都是值得人敬佩的人。
“好”顾连绵微笑着看她:“挽姐,我跟你一起,尽我所能,就算是大海捞针,也总能捞到些蛛丝马迹,我们一起,给他们一个应有的交待。”
萧挽弯了唇角,伸出一只手:“不愧是我们的大专家,思想觉悟就是高,从今天起,你这个朋友我萧挽认了。”
“荣幸之至。”顾连绵与她击了掌,紧紧握住。
两个女孩子的友谊,也是可以因为有着相同的信仰和追求,纯粹而诚挚,丝毫不输男人的兄弟之义。
此时在病房里——
“哎哎哎,你趴门口猥琐兮兮地听啥呢?”戚北辰咬着刚才他死对头送来果篮里的苹果,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完全没有一点心里负担。
“别吵吵,烦死了。”方衍之挥挥手:“边儿去边儿去,这到底说什么呢怎么也听不清楚啊。”
此刻的方衍之造型的确有够猥琐——炸了毛跟雷达一样竖起来的头发,包得跟个猪蹄似的胳膊,关键他偷偷把门拉开了一条缝,蹲在角落里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还要尽量矮身不高于门上的玻璃窗,以免被发现。
跟个偷窥狂似的……戚北辰暗笑。
“我说老方,人家不让你听就不让你听呗,这刑警队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咋的,学一下我,对自己好点。”
戚大队长有时候挺不理解方衍之的,因为这家伙只要还能喘气儿,就满脑子的案子案子,活像地球没他就转不了了一样,这世界上的事这么多,他有九个头也管不过来啊,这英雄病加圣父病是大病,得治。
“你不管别打扰我……嘶——”
“扯到伤口了吧,跟你说了刚醒来别瞎作。”戚北辰无奈道:“媳妇儿,扶一下那傻缺,你说说他,早点把伤养好了大家不都放心了嘛,到时候爱怎么查怎么查,还怕用不到你,现在一个伤残人士,再把自己作出个好歹来别人不还得顾着你,你会不会算账啊。”
“我又不是商人,算什么账,何况我真没打算干啥,就听听。”方衍之跟许青棠道了谢,接着对着戚北辰道:“话说你就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大队长,您就不玩手机的吗?”戚北辰在手机上鼓捣了半天,翻出一个界面扔过去:“自己看,我们那天逃出来后,伊甸园就爆炸了,这可是新闻头条。”
“炸了?”方衍之皱眉:“什么原因?”
“早上我们队里的人来看我,据说是从那个卧底身上引爆的,都炸成渣了。”
“那身份是怎么确定的?”
“从中心引爆处发现了一枚钻戒,他哥们说是他这次任务完要跟他女朋友求婚用的。”戚北辰顿了顿,也有几分感叹:“谁知道……唉,还有就是,有监控拍到他在爆炸前进了伊甸园,直到爆炸前都没出来过,就算那钻戒有可能是他意外或故意扔那里的,后来的那场大火,他也不可能逃出来了。”
“你觉得……我们这次的行动,是他卖出去的吗?”
“这不好说,你我现在在这躺着,掌握的信息有限,一场爆炸,把什么都炸没了,谁知道呢。”戚北辰怔怔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他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同归于尽式决绝的方式呢?”方衍之问道。
可等了半天戚北辰也没答话,他只好自己开始推测:“如果毒贩是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他不得已之下才投靠了他们,但又良心过不去,于是与毒贩同归于尽,这样说来的话就合理了。”
这种基本上已经“毁尸灭迹”了的事情,除了当事人,谁又能知道他们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或是……金蝉脱壳?”
挂在前面的电视还播着你侬我侬的狗血言情剧,这病房里的气氛却已然凝重下来了。
戚北辰没答他的话,而是认真地啃着那个苹果,末了扬手精准无比地把果核扔进垃圾桶,意犹未尽地抹抹嘴,道:“你还是别想了,现在我俩什么都不知道,猜来猜去的有意思吗,功过是非,如非证据确凿,我不予评判,睡觉。”
……这个死狐狸,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骗鬼去吧。
其实说是方衍之圆滑,跟戚北辰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这家伙永远能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错处来,交给他的事他会尽职尽责地做好,但除此之外绝不给自己找事……这也就是为啥人家快要升职加薪了,可怜的方大队长还在原地踏步的原因。
方衍之知道说不通了,气结地拿被子蒙过了脑袋:“睡觉。”
不行,他还是得想办法套点消息出来,什么都不知道都快憋屈死了。
第24章 玛门六
是夜
“对不起砚子, 你要原谅我,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放心,以后你妈就是我妈,我一定给你照顾好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一阵狂风刮过, 掀起了漫天的飞沙, 像是在诉说谁的愤恨与不甘……乌鸦凄厉地鸣了几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
男人腿一软,跪了下来, 双手合十不停地拜下去, 哭喊道:“别来找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你,如果不是你非要……”
“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啊。”
痛苦、恐惧、忏悔、罪恶……
我采了你的花, 呵,世界! 我把它压在胸前, 花刺伤了我。日光渐暗, 我发现花儿凋谢了, 痛苦却存留着。(注)
久久不散, 化作恶鬼, 日夜折磨……
“哎老公, 你看那人干什么呢, 大晚上的怪吓人的。”女人害怕地拉住了自己丈夫的胳膊。
“可能是神经病吧, 别怕老婆, 咱们绕远点。”
此时已是深夜了,此地又地处偏僻没什么人,突然路过一对小夫妻,把双方都吓了一跳。
一直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的男人如惊弓之鸟般蹿了出去,只留下了个依稀的背影。
突然,女人看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弯腰捡起来冲那个背影大喊道:“喂,你钱包掉了。”
可是前面的男人依旧没有回头,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他一样。
“正是个奇怪的人啊,哎?他还挺有钱的。”女人打开了钱包,看着里面鼓鼓的一沓钞票奇道:“老公,你说这个人不会是个抢劫犯吧。”
钱包里还夹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背景是青城的旅游圣地雪岭,一片茫茫白雪中,两个互相勾着肩膀的小伙子呲着牙笑得无比灿烂。
“谁知道呢。”女人的丈夫把妻子手里的钱包合上了:“这么晚了,你还病着呢,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至于这个钱包,明天我去派出所一趟,这莫名其妙的钱咱可不能要。”
“好好好,知道你是个老好人,听你的就是了。”
……
“来,老萧连绵,给你俩泡的方便面,一桶香菇炖鸡,一桶老坛酸菜,加肉又加蛋,给你贵族般的体验。”
肖煜揉着眼睛把两个方便面放在桌子上,看着这两个化身工作狂魔的女同志,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敬仰——这两家伙是充电五分钟,使用几十个小时的吗,怎么就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疲惫感,女人真是个可怕的生物。
“谢谢”
“谢谢”
两人连头也没抬。
“哎哎哎。”肖煜忍无可忍,伸手抽掉了二人手里的资料:“你俩白天跑出去奔东跑西,回来连口气都没歇就一直忙活到了十二点,我说,老方不在,你俩这是准备升仙儿了?”
萧挽撇了撇嘴,先是问了顾连绵一句:“你不吃辣的是吧?”见她点了头,将那碗香菇炖鸡面推过去,然后才道:“说得好像以前清闲过一样,他搁医院里一躺,总不能那么不人道主义地去使唤一个病号,没办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得了吧。”肖煜拧开一瓶果汁递过去:“你这就纯粹给自己找事儿,他们队里的人是死绝了咋的,用得着你在这里兢兢业业的。再说了,好多东西我们这根本就没资料,我们也没权限调,你这么折腾能折腾出个啥来。”
“不帮忙死一边去,别碍事。”萧挽咬着一口老坛酸菜面把人往一边扒拉。
肖煜在萧挽那讨不到好,只好又去找看起来攻击性低一点的顾连绵,放在她手边一瓶橙汁,道:“她也就算了,那人一直就那样,想到啥做啥,你怎么也跟着她疯,这事本就不归我们管,还是我们内部卧底出事的这种麻烦事,贸然揽上来,引祸上身也说不定,再说了,这事儿你就让他们自己查去呗,再怎么样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也定不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罪吧。”
顾连绵道了声谢,开口道:“其实挽姐和我都是有一些怀疑的,照方队和戚队那天在伊甸园的情况看,那个毒贩头子一开始应该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的,直到我们已经快出了伊甸园,他们才派人拦截,如果毒贩一早收到消息设圈套等我们往进钻,那样不觉得太迟了一点吗?”
她看了看萧挽,又道:“何况高明砚一直都在伊甸园里,他在那里的身份不低,随时都能见到严哥,如果他叛变的话又怎么会让我们把那出戏唱完。”
肖煜皱了眉头,显然是在认真思考。
萧挽咽了一口汤,接着顾连绵的话说了下去:“还有就是,你想想,他们三从伊甸园逃出后,毒贩不惜明目张胆地在大马路上动枪也要截住他们,这又是为了什么,他们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最后……”萧挽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别忘了那封来历不明的匿名信,如果说高明砚有嫌疑的话,那么这位提前洞悉一切的信的主人岂不是更有嫌疑?”
“你们的怀疑有道理。”肖煜倚在办公桌上揉着眉心:“我也不是不让你们查,只是……”
“放心吧。”萧挽站起来大力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会小心的。”
何况肖煜嘴上损他们,抱怨这顾虑那,如果他真的不想多管,又怎么会这个点还在这里忙活呢?
“不管怎么样……”一旁的林浩扬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着眼前三个人:“咱们刑警队都是一家人,同进同退。”
“林哥说得对,要做什么,大家一起。”肖煜笑了,本就张扬明媚的眉眼更加神采飞扬起来。
萧挽也笑了起来,没有说什么,却更加用力地拍了拍肖煜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顾连绵深深望了每个人一眼,像要把每个人印刻在心底里。独行了这么多年,忽然似归了根,回了家,有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这感觉……真好。
在坐的每一个人都只是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喜有悲、会哭会笑的普通人,但是他们勇敢、真挚、正义,就像是黑暗和罪恶中照亮一切的曙光,默默守护着这座他们生活着的城市,和他们心中相同的信仰。
平凡,却伟大。
睡着了好一会的苏星余也诈了尸一样地从桌子上弹起来,迷糊地重复了一遍:“同进同退。”嚷完后又跌了回去,睡得人事不省。
“哈哈哈这小子。”
众人一顿爆笑……
次日
“连绵,连绵,醒醒。”
“啊?挽姐。”顾连绵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短短几个小时的睡眠让她头昏脑胀。
“出案子了,当地派出所报过来,清早体育公园发现了一具焦尸。”
顾连绵朦胧的睡眼一瞬间清明起来:“焦尸?”
“对。”萧挽边敲还睡着的苏星余的脑袋边道:“今早一个跳广场舞的大妈发现的,现在人已经给吓得躺医院去了。像体育公园这样人流量大的公共场所,处理不好就会引起恐慌,刚老头可是给我下死命令了,四十八小时必须破案。”
“挽姐,干啥呀……”苏星余揉着他那一头柔软的棕发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哈欠。
萧挽瞅着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敲了他一记爆栗:“醒神了,一天就知道睡觉,出案子了。”
“哎哎哎——”见萧挽还要接着敲,肖煜忙伸手拦下:“说案子说案子。”
“你就可了劲地护着他吧。”萧挽糟心地扫了两人一眼:“工资就比你们高那么一点,老方不在就尽我倒霉了,老头刚给我下命令的时候喷我那一脸吐沫星子啊,现在连脸都还没洗呢,还是人连绵靠谱,你们都学着点。”
“挽姐,那我们现在去现场看看?”顾连绵赶紧道,感觉这两天连轴转的萧挽随时都在准备炸毛。
萧挽从椅背上拎起她的红风衣,在空中一抖:“好了,连绵、林哥还有肖煜跟我出现场,剩下的人留着,尤其是你星余,一会我们有什么需要的资料会联系你,你给我精神点。”
“放心吧萧副。”苏星余冲萧挽敬了个礼:“我保证随叫随查。”
“妥”
……
“萧副,体育公园这人流量太大了,脚印没法提取。”
“知道了。”萧挽挥挥手让那个痕检员下去,感觉自己一脑门子的官司——原因是警戒线外围了熙熙攘攘的一堆瞧热闹的人,还有不少举起手机拍照的录视频的。
萧挽无奈地喝道:“别拍了,案件正在调查,不方便向外透露,麻烦配合一下。”
……基本上没啥人理她。
“我靠了。”萧挽火了:“听不见是不是……”
“哎挽姐。”顾连绵忙拉住了她,轻声劝道:“别冲动。”
她要是不拉着,萧挽能直接站在这破口大骂,这事儿有混世魔王之称的萧副队长还真干的出来。
“啊——”萧挽崩溃地嚎了一声,道:“行了行了,那边的兄弟们疏散群众,看谁拍了照一定要删掉。还有现场拍照的那哥们儿,好了没有,好了赶紧让把尸体给我抬回去。”
再让场面发展下去,要是没看住让哪个拍了照传到网上,就有够他们头疼的了。
啊,这糟糕的吃瓜群众……
萧副队感觉自己最近的发际线在飞速上移。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自泰戈尔《园丁集》
第25章 玛门七
“死者尸斑鲜红、头部及肘关节出现严重假创裂, 心外膜有瘀点性出血现象,存在创口出血、水肿、血管内血栓形成、血浆渗出、水泡内含蛋白和白细胞、创面痂皮形成、创底组织有炎症反应等现象,排除死后焚尸, 初步断定为自焚,血液中含有高量酒精和不明化学合成剂,待进一步提取。”
“好嘞知道了周老, 就麻烦您接着辛苦一下了, 最好能尽快验出这化学试剂的合成成分。”
送走了周法医, 萧挽把手中的报告单递给顾连绵, 道:“看看,你怎么看的?”
顾连绵仔仔细细地读完了每一个字,抿了抿嘴, 才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来:“毒品。”
“毒品。”
与此同时, 一道大家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炸得众人一个激灵。
众人往门口一看,得,这不是他们这会子应该挺尸在医院里的方大队长嘛, 医院到底是没把这个祸害给看住,让他溜出来了。
“衍之?你怎么来了。”顾连绵看着这个都“残花败柳”了还不忘出来瞎折腾的作精, 心中的感觉……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你有个很皮的儿子, 你想管又管不住, 又不能下手去掐死, 其中之心酸苦楚, 不足为外人道也。
幸好方衍之不知道她此时的心理想法, 这要是知道了, 得多糟心啊——我想追你当媳妇, 你却把我当儿子……人间不值得啊。
见众人都卯足了火力准备对他开骂了,方衍之忙道:“这不是医院跟体育公园离得近嘛,我大早上吃完早餐在那遛弯呢,就不小心强行围观了。”
……您这弯溜得可真寸。
“不愧是方队啊,溜个弯都能溜到犯罪现场去。”顾连绵冷哼一声,道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感叹。
方衍之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顾连绵在旁人面前一直是都温和有礼、进退有度,话都不曾说重过半句,像这样尖酸地讽刺人……还真是头一遭。而这所有的不一样,都是因他方衍之而生的,这是不是说明,在连绵心里,他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只可惜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多想,只好把这份快漫出心头的甜蜜强行压下去,將心思转到正事上来。
“嘿嘿”方衍之讪笑了两声,道:“你们别忘了,伊甸园之后,可是还有一部分新型毒品下落不明呢,对了,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我已经让肖煜阿展去查了。”萧挽打量了他一眼,因为少的可怜的睡眠,脑壳疼得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便道:“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别来瞎添乱。”
“真没事儿了,何况这次由您萧大队长指挥,我就打打下手。”方衍之笑了一下,偷瞄着顾连绵:“放心吧连绵。”
顾连绵没再搭理他,脸色却冷下来了,公事公办地开口道:“如果真的是毒品致幻导致死者自焚的话,我建议申请并案。”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挽翻来覆去地翻着她自己手里的那份报告,语气里透着无法掩盖的疲惫:“不过要等周老爷子验出来再说,还有老方,你执意要参与我不拦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悠着点。还有关于伊甸园那天的事情我和连绵做了个初步调查和整理,你想了解的话桌子上自己拿,细节问连绵。”
“知道了。”
“铃——”一旁的电话响了。
“喂……什么……成,知道了,马上过去。”萧挽放下电话,整张脸都垮下来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东路那边又出事了。”
方衍之皱了皱眉:“怎么了?”
“青东路那边有个男的忽然发狂,拿菜刀把自己老婆孩子砍死了,分局那边从他血液里提取到了□□,于是也报到我们这来了。”
几人心头一凛。
□□——原来是一种拟肾上腺激素药,后来研制出了提取技术后……也是□□最主要的成分。
自焚、发狂砍人……这样的毒品,到底在市面上流出去了多少,若是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加以仿制,那么后果将不可想象。
“这样老方,我和连绵去青东路,你呆在局里……”
“别呀老萧。”方衍之打断了她:“我现在还是未复职人员,何况这案子一开始就是你指挥的,还是你在局里吧,其中伊甸园那边的信息我也不知道,呆在局里没多大用处,你留着,我和连绵去。”
“可是……”
“别可是了挽姐。”顾连绵把萧挽按回到椅子里:“衍之说得对,短短一天之内已经接连爆出两起案子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还是留下为好,我会看好他的,不让他瞎折腾。”
“小挽,听他们的吧,你要是放心不下我跟他们一起。”林浩扬附和道。
“好吧。”萧挽妥协了:“不过你俩现在这个战斗力太低了,我怕出什么意外,让林哥和大海跟你们一起去吧。”
“木得问题。”方衍之笑了:“连绵,走了。”
……
“哎方衍之,我说你看资料归看资料,你老往过来靠什么。”
顾大专家在无数次推开某个毛茸茸的脑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炸毛了,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不是连绵,你看我一个伤残人士,虚弱无力嘛你理解一下。”方衍之接着锲而不舍地往过凑,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嗓子。
……话说你不是外伤吗?
“啊?”坐在前座的吴大海一脸惊奇地转过来,特别实诚地道:“方队你不是上次被炸开花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吗?这不至于吧,方队你是不是没以前小伙子的时候身体好了?”
看看这孩子……多么欠扣工资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方衍之怒道,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他这里都呆了一群什么乌七八糟的牛鬼蛇神啊,还能不能让他活了。
以前小伙子的时候?他现在就是老男人了吗?还有,什么叫炸开花了,当他方衍之是炮仗啊,这么能你倒是炸一个给我看看啊。
“完咯大海。”林浩扬边开车边和和善善地笑:“大海呀,你方队以后怕是要给你穿小鞋喽。”
“啊?为啥呀,我没迟到没早退坚决贯彻领导们的每个指示,我也没得罪方队呀。”吴大海摸着他的寸头,壮得跟牛一样的汉子一脸委屈。
林浩扬莫测高深地笑笑不说话了。
“为啥呀为啥呀……”
“闭嘴。”
“方衍之我警告你,你再靠过来我就给你头拧掉。”
“哇连绵,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大的手劲呢?”
“方队为啥啊……”
“闭嘴。”……
林浩扬微笑着,那双不怎么特别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显得温润无比。
青东路
几排半新不旧的家属楼一排排摆开,横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家属院里……算不上富丽堂皇,也称不上有多穷酸,总之,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住宅区。
大妈们领着自家的小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满眼找到八卦的好奇和兴奋——她们充其量也就与几个来开锁和给她们断官司的几个片警打过个照面,哪里见过如今这配上真枪实弹的大场面,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哎知道不,就二单元三楼的那两口子,那女人一看就不安分,跟人偷情让人丈夫当场拿菜刀给剁了,连孩子都没放过。”大妈甲磕着一把瓜子。
“那杀千刀的啊,有什么事干什么冲孩子使啊。”大妈乙边打毛衣便声讨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妈甲扔掉自己手里的瓜子皮,眉飞色舞地道:”那孩子铁定就不是他的呀,你也不看看,他俩长的那像吗?”
“不是不是,她说得不对,我就住他家楼上,我知道得可一清二楚的,这事还得从他那势利的丈母娘说起……”
顾连绵:……
方衍之:……这曲折离奇的情节,大娘们好想象力啊。
“哟,这不方队和林哥吗。”一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子热络地迎上来:“听说方队你受伤住院了,这怎么没好利索就过来了。”
“东子,真是好久都不见了,上次说了跟老哥一起喝酒,不讲信用啊。”
方衍之挂上了他一贯应付外人的痞笑,看起来热情亲切,实则眼底疏离无比。
“哟,给忙忘了,弟弟的错,等方哥你伤好,我一定补上。”
这个叫东子的小警察看起来挺精神,长得也有几分憨气,但一双油滑无比的双眼闪着精光,就很难让人生出什么好感。
顾连绵心里轻笑了一下,这样的人,衍之应该挺看不过眼的吧,难为他还要在这里演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真不知道他自己嫌不嫌憋屈。
方衍之那种人,本是应该是心直口快无所顾忌的,却非要让这世故给包上了一层圆滑的外衣,说着违心的话,做着不情愿的事……但这世道,谁又不是如此呢。
都是在自己的本心和世道的规则之间摸索出一个平衡点来,好各自相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方队:她讽刺我欸,她超爱!
第26章 玛门八
由东子带路, 引着他们进到了死者的家中,尸体已经被分局的人移走了,只剩下满屋的狼藉和到处都是的鲜血。
——沙发背上几个用刀砍出来的豁口格外显眼, 被点点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玻璃茶几碎了一地,带着桌子上的杂物杂七杂八的堆在地上。
这一派惨烈, 与客厅正中全家福里的温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令人唏嘘不已……
“方队, 我们已经做了一个初步调查, 凶手赵凯,三十八岁,青城市本地人, 职业是长途车司机, 由于长期不在家与妻子关系冷淡,平时有酗酒习惯。”东子说道,明明是陈述严肃的案情,语气里却有几分讨好的味道, 令人十分不适。
“死者徐丽三十五岁,也是本地人, 经营一家小卖部;死者赵晓风八岁, 市一小二年级, 两人都是因为利器切入颈动脉大出血而亡。”
说着还十分谄媚地捧上了几张照片:“方哥你看, 这就是我们当时照下来的照片。”
方衍之被他这种语气弄得有些别扭, 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快速地翻看了一下, 便将手里的几张照片递给了顾连绵。
——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 身上脸上被砍了好几刀, 血肉模糊地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顾连绵淡声道:“主要还是赵凯体内的麻簧碱,他以前有过吸毒史吗?”
后半句话是冲东子问的,东子见顾连绵年轻貌美,以为是新来的什么小警花,过来见识见识场面,于是便不甚重视地道:“没有过。”
对这略显轻慢的语气,顾连绵倒是没生出任何的不快,完全不在意,甚至连语速和语调都没变一下地开口:“麻烦你详细说一下赵凯的社会关系,有无仇家,以及出事前一周的行程,有没有反常举动。”
东子笑了一下,玩笑道:“方哥,这位美女同志是新来的吧,真敬业。”
方衍之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之前和善爽朗的样子荡然无存,像是被触了逆鳞。
只听他冷冷地开口道:“这是我们局里请来的顾问,犯罪心理学专家,现在我还没复职,她才是这场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让你说情况就说情况,别扯那有的没的。”
那声音冷的,都仿佛结出了冰碴子。
顾连绵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其实对于大多数人说什么,她都是选择性屏蔽的,无论说好说坏,从来也不放在心上。
衍之他……是在替自己不忿?
再说这东子,本名张东,家境不好,天天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狗腿子拍马屁是一把好手,方衍之就正是他献媚的对象之一,殷勤的一看就是一副小人嘴脸。
而老方也不是那会十几二十岁的愣头青了,本着圆滑世故的处事态度,只要不涉及底线,都是面子上能过得去就成,纵然心中讨厌,也并不多说。
所以像如今这般疾言令色的模样,着实让张东心头一凛,暗想自己可能开罪了尊大佛,于是他忙赔笑道:“是是是,我刚就是开个玩笑,顾专家别介意。”
顾连绵一心在案子上,压根连注意都没注意。
这下张东不敢造次了,老老实实地解说道:“赵凯是跑长途的,平时有些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他在单亲家庭长大,如今老母也过世了,所以除了老婆孩子,基本上连个走的近的人都没有,而且除了出车就是回家睡觉,再有就是自己喝点酒,社会关系十分简单。”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方衍之的脸色,看已经和缓了不少,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没查出有什么仇家,出事前一周张东跑了趟车。”
“现在赵凯人审得了吗?”方衍之问道。
“暂时不行,从昨晚抓回去就一直是精神错乱的,说话颠三倒四,时而发狂,只能打镇定剂勉强让他安静。”
“像跑长途的这种大车司机,副驾驶一定是要有个人的吧。”顾连绵想了想,道:“那个人问过了吗?”
张东哑然了一下,面露尴尬:“这……还没有,时间太紧了。”
方衍之不可置否,这么显而易见的线索居然都能漏了,要是能把他平时溜须拍马的弯弯绕儿放到正事上来,也不至于如今还在这里给别人献殷勤。
“我……”方衍之正要开口。
“我去吧。”一直没说话的林浩扬打断了他:“你伤还没好,不宜过多奔波,我查出线索了跟你们联系。”
“我……”
“你别说话。”顾连绵剜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可怜的方大队长再一次被打断,一副吃瘪的样子,心想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连说个话都不让。
林浩扬和顾连绵商量了几句后快速达成一致,带着吴大海走了,给方同志留下一个现在看起来十分残暴的顾大专家。
天要亡他……
方衍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就是受了点外伤,又不是脑残了,你们用不着把我当国家珍稀保护动物吧?”
顾连绵没接他的话,脸色极其的不好,忽然伸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拽下了他的一边外套。
方衍之:“?!?!”这大庭广众这么多人还看着呢这是要干啥?虽然我也不是很介意你扒我衣服但你也不能给我当众扒呀,那影响什么的……多不好啊。
顾连绵可不理会他五彩缤纷的小剧场,口气不善地怒道:“绷带已经渗血了,胳膊刀伤,动脉持续出血,肩部子弹炸裂伤,方衍之,你是嫌两条胳膊太多想截肢掉一个吗,你就不能在医院里好好躺着,让我省点心行不行,啊?”
这样程度的情感爆发,出现在顾连绵那种快羽化而登仙了的人身上,简直就是个奇迹了,可见方大队长是多么的有本事,能让一个向来情绪管控的很好的人几近暴跳如雷。
方衍之忙举起左手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作了,我就去局里旁听一下,然后立马滚回我的医院去。”
顾连绵:“少废话,你现在就给我滚过去……”感觉认识这家伙她得少活十年,没有最糟心,只有更糟心。
……
晚十一点,多少人家准备熄灯就寝之时,青城市局依旧灯火通明。
坐在会议室里的一众人几乎都是青黑个眼,惨白个脸,濒临猝死之态。这要谁往这里踏一脚,铁定以为进了盘丝洞了。
“哎哎哎,都精神点精神点。”萧挽敲敲桌子,瞅了坐在角落里的方大队长一眼,打趣道:“看看我们的方队,身残志坚还不忘莅临指导,堪称我辈之楷模,都学着点。”
方衍之心中暗道不好,这连绵已经冲他冷了一天脸了,萧挽这家伙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果然,顾连绵那张秀气的小脸从厚厚的几沓资料里抬起头来,破天荒地在大家玩笑的时候接了句话:“为人民死而后已,方队情操之高超,真是可歌可泣。”
众人:……老方你完了。
这还讽刺上我了,怎么总觉得凉飕飕的?方衍之暗想。
老方一土生土长的糙汉子,个人还有点二逼的英雄主义,在他的字典里,只要脑袋没掉还能动弹,那跑个马拉松都没什么问题,让他安安分分地躺在医院里,他不憋死也得闷死。
顾连绵表示:哪有那么多的理由,你就是作。
“哦呵呵,还行吧,还行吧。”方衍之开始毫无节操地装傻充愣。
还能怎么办,认怂呗。
顾连绵彻底不想搭理他了,边翻手里的资料边道:“在袁成伟和赵凯的体内都提取出了麻簧碱,但其他成分又不尽相同,这种毒品以前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我认为有可能是伊甸园爆炸之前流落出去的新型毒品,甚至这种毒品还在研发状态,这些只是试验品,所以成分不同。”
袁成伟就是在体育公园自焚的那个人,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伙子。
“我同意连绵的看法,新型毒品来源缉毒队那边已经在查了。”萧挽把三张照片贴在前面的小黑板上,道:“首先第一个这自焚的小伙子,袁成伟,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肖煜也跟他的亲朋好友们了解过了,平时没什么不良嗜好也没有吸毒史。而赵凯,长途车司机,除了跑车就是在家,顶多自己喝点酒,你们说,这看起来没什么交集的人会去一个什么地方得到这种毒品?”
苏星余挠了挠头:“酒吧?”
“赵凯那种人社会交际能力差,在人多的地方会出现焦虑的情况,那种地方他不会去。”顾连绵轻声道。
“这样范围太广了,不能照着这个思路想。”方衍之道:“如果是个人作案的话流动性之灵活,这么推理根本没有意义。”
“我也知道啊。”萧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现在不是实在没办法吗,老头给的四十八小时的期限已经过了四分之一了。”
第27章 玛门九
一众人在会议室里纠结了大半个晚上, 也没纠结出个好歹来,都快给几个人整抑郁了,讨论到后半晚实在是没撑住, 大家索性就横七竖八地睡了一会议室。
由以方衍之同志为首,睡姿极其地不雅——四脚朝天地瘫在小沙发上,微张个嘴, 跟个濒死的金鱼似的。
顾连绵是第一个醒的, 睁眼就看到了方队长如此狂放的睡相, 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替他把身上披的外套往上拉了点。
一个生面孔的小警员推门进来,张口刚要道:“方……”
“嘘”顾连绵摆摆手,指了指外面。
小警员会意地点点头, 退了出去。
“有什么紧急情况或是线索吗, 不太要紧的话让他们再睡会吧,他们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就是缉毒支队那边派过来一个人协助调查,现在人已经到了,您看……”
“那边终于舍得派个人了。”方衍之伸着懒腰走过来, 边打哈欠边道:“行了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
方衍之:“?”这什么玩意儿叫唤呢?
只见那小警员的手里提着一个被黑布蒙着的什么东西, 那奇怪的叫声就是从这里面发出的。
小警员一惊, 手忙脚乱地低声念叨着:“小祖宗, 你别叫了。”
方衍之摸着下巴一脸探究之色:“什么东西这是?”
“额……”小警员面露尴尬之色, 慢吞吞地将黑布揭开——里面居然是一只十分漂亮的黄化鹦鹉, 两个如黑豆般的小眼睛就那么贼兮兮地盯着方衍之看。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方衍之挑眉, 指着那只还喋喋不休的鹦鹉:“为什么这玩意儿能出现在这?”
“方队你听我解释。”小警员紧张的满头大汗:“我上班的路上碰到了我爸, 然后他把这个……”
“行了行了。”方衍之挥挥手道:“没空听你瞎掰扯, 现在我市局已经变花鸟市场了是吗, 啥也甭说了,扣工资。”
“啊不要啊方队——”
方衍之长腿一迈,哼着小曲儿走了。
“王八蛋——王八蛋——”
方衍之一个跙咧——这年头长着毛的畜牲也能骂他了?什么仇什么怨这是。
小警员忙抱着鸟笼子光速退远,结巴着道:“方……方队,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是它,它不是故意的。”
“很好,你,工资全扣掉。”
听着身后的哀嚎声,方大队长觉得自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您是方队长吧。”一个瘦削斯文的年轻人迎上来,局促地笑了一下:“我是缉毒支队的徐飞,队里派我过来协助调查,这两天就麻烦你们多多指教了。”
中等身高,体型偏瘦,其貌不扬,眼底一片青黑,脚步虚浮,精神状态恍惚,还有就是……
顾连绵扫了一眼他的手,微微眯了下眼,心下有几分疑惑,但她并未显露半分,只是在一边恰到好处地笑。
“徐兄弟是吧,哎呦不用那么客气,谈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来了都是兄弟。”方衍之很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都是自己人,就不客气了,能把案子破了才是要紧。”
“方队说得是。”
“别那么拘谨嘛。”方衍之哈哈一笑,揽过徐飞的肩膀:“走,咱去会议室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
奈何这两天方大队长着实有些多灾多难,还没走两步,拐角处就“嗖”一下蹿出个人来,差点把他直接怼到墙上。
“嘶——又谁呀这是,赶着投胎去啊。”
“对不起对不起方队,你没事吧。”
居然是刚才那提着鹦鹉的小警员,见方衍之表情狰狞,吓得一个哆嗦,手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好。
顾连绵忙上前两步,问道:“伤口没事吧。”
“没事没事。”方衍之立马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明媚。
小警员更愧疚了,方队都伤成这样了还坚持奋斗在一线,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还让他伤上加伤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想着他猛然冲方衍之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大声道:“方队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再看这小警员,长得的确十分讨喜,如邻家弟弟般乖巧阳光,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完了,苏星余这市局第一吉祥物的宝座可能要不保。
方衍之给他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道:“这孩子你是不是傻,行了行了没事儿,哎,你新来的吧。”
“是的方队,我刚前天调回来的,我叫魏远。”小警员腼腆地笑着,笑了一半,忽然笑一顿,迅速切换了个大惊失色的表情:“哎呦!我怎么给忘了,方队,不好了,又出事儿了。”
方衍之头痛无比地开口:“又是怎么了?”
“外高今早早自习时,忽然一学生发狂,打伤了好几个学生,几个男老师都险些没按住,同样的,体内也提取出了麻簧碱。”
“又来?”肖煜一脸生无可恋地从后面走过来:“老萧这两天都快被整精分了,也不知道哪个龟儿子流出去的毒品,流出去个残次品,谋财也就算了,还他妈的害命,你看看现在这事整的。”
“兄弟。”方衍之看向徐飞,道:“你们那边搜索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
方衍之了然,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又怎么会不报到他们这来。
“方队,我倒是有点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徐飞忽然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直直地望着方衍之的眼睛。
“你说。”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参与伊甸园爆炸的调查,得知卧底高明砚在那次事件的前一天,曾去过一趟北街的蓝雨网吧,然后那些新型毒品便不翼而飞了,而后再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
方衍之的眼神里有几分复杂,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徐飞:“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徐飞连连摆手:“方队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是高明砚的接头人,有些消息的确知道的比别人细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会派我来的原因。”
顾连绵挑了挑眉。
“小兄弟年纪轻轻不错啊。”方衍之笑了笑,收了自己X光似的目光,又和善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早说?”
徐飞犹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道:“因为……因为我那天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背影,我不敢确定……”
熟悉的背影?
“谁?”
徐飞为难地看着方衍之:“这我也不能乱说啊,万一是我看错了,这不就是诬陷了吗,方队,我就一个刚入行没多久的跑腿的,真的得罪不起啊,还请您理解一下。”
“你……”
“衍之。”顾连绵把方衍之往后拉了拉,看了他一眼,才冲徐飞道:“这位兄弟说得也是,没证据的事说出来也的确太为难人家了,我们去蓝雨网吧一探究竟不就行了吗?”
方衍之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肖煜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俩要去蓝雨的话那外高那边交给我了。”
“好。”方衍之和顾连绵同时应道。
“还有。”肖煜转过身来:“不行了别犯轴,赶紧滚回医院去,刑警队的人还没死绝呢听到没。”
方衍之锤他一拳:“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现在跟个老妈子似的,快跪安吧爱卿。”
“滚你妹的。”肖煜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魏。”方衍之冲魏远招招手:“去,把许飞送会议室找萧副队长去。”
“是。”魏远应了一声,又有些支支吾吾地道:“……方队”
“有话就说,别磨蹭,我还忙着呢。”
“方队你和顾专家都是我偶像,一会我送完他了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魏小同志的卡姿兰大眼睛里好像冒着星星,纯良的有点让人不忍心拒绝。
顾连绵弯了弯嘴角:这大眼萌是从哪招来的?他们队里的新晋吉祥物?
“你干嘛去。”方衍之毫不留情地拒绝:“搁这儿老实呆着。”
大眼萌忙道:“我……我可以帮你们开车,还能给你们打下手,还能……总之我能得可多了。”说着还把目光转向了顾连绵,可怜巴巴地道:“连绵姐……你们就让我去观摩学习一下吧。”
顾连绵突然被那眼神晃了一下神——
“姐姐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都听你的话。”
“姐姐看我给你留了什么好吃的。”
“姐姐……”
阳光洒在小男孩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那么纯粹,那么无邪,像是天山最纯洁的湖水……
“连绵。”
顾连绵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笑着冲方衍之道:“带他去吧,不然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是了,他们两一个手残一个开车废,还真得带一个开车的,不过连绵刚才看那小子都发呆了,哼,不爽,那小崽子有他好看吗?
小子,我记住你了,卖萌可耻,套近乎可耻,还“连绵姐……”呵,你等着吧,这小鞋我是给你穿定了。
于是方衍之同志第一千零一次,再次抑郁了……
第28章 玛门十
蓝雨网吧
“十多年没来过, 这地方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方衍之用手扇着空中漂浮着的灰色烟雾,生怕熏着了顾连绵。
劣质的香烟味混杂着各式各样方便面的味道,桌台上满是油渍、烟灰、零食碎屑, 电脑上还闪动着游戏的画面,有的人已经姿势怪异地睡着了,甚至还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磨牙声, 再一看, 大半都是一看就未成年的小崽子。
“你以前来过?”顾连绵奇道。
方衍之虽大大咧咧不修边幅, 可也是一个算得上整洁的人, 去过他家的人就知道了,这种地方,他待得下去?
“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像这些小崽子那么大的时候也曾迷过这玩意儿一阵, 那时候的电脑没现在这么普遍,还是个稀罕东西,可不就得来这吗。”方衍之摸着下巴,一脸不可置信:“不过过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现在还在着,而且没什么变化。”末了还酸不拉几地来了一句:“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顾连绵小小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地道:“你还学会吟诗作赋了, 方队真是博学多才。”
“那可不是嘛, 我老有文化了。”
顾连绵:“……”
随着这些年社会日新月异的变革, 各行各业都要来个大翻新, 所以那种环境优美的休闲网咖实则已经占据了主流, 像这样的老式网吧, 整个青城也找不出几家了吧。
“小魏, 去, 找老板去。”方衍之使唤道。
魏远应了一声,忙屁颠屁颠地走了,活像奉了太上皇的旨意。
“哎”顾连绵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方衍之,道:“我怎么总觉得你对小魏不太友好呢,你都欺负人一路了。”
“没有吧,我哪有?”方衍之拿出嘴里叼的棒棒糖呲着口大白牙笑:“像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好领导怎么会欺负人呢是吧。”
顾连绵又翻了个白眼,将他手里的糖塞回到他的嘴里:“你还是闭嘴吧。”
方衍之:“嘿嘿嘿嘿嘿……”
顾连绵:……您不觉得您笑的有些猥琐吗?
也许这件事过后,她应该给方衍之一个答案,至于安停舟……她若拼死一搏,也不至于必败无疑。
“方队,连绵姐。”魏远一溜小跑过来:“监控已经调好了,可以过来看了。”
哇,不愧是他的两个偶像啊,站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都像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气质不凡、临危不惧,虽然他的偶像之一好像不怎么待见他……
啊方队,你忘了下水井边你递过来一瓶农夫山泉的小警察了吗……咦,人呢?
“哎方队连绵姐等等我啊——”
三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上灰白的画面,由于他们只是看过周明砚的照片,如今要在不怎么清晰的画面中通过身形辨认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失策了,刚应该让徐飞那小子一起过来的。”
“方队方队,需要我现在打电话让他过来吗?”魏远狗腿地凑上去。
方衍之沉吟了一下,道:“打吧,让赶紧过来。”说完后阴恻恻地盯着网吧老板:“我说,最近咱国家提倡身份证实名上网了吧,你这?黑网吧是吧。”
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有点略微驼背,听闻此话忙陪着笑塞过去一包中华:“哥您抽烟,您看我们都是小本买卖,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行不行。”
“行了。”方衍之把烟扔回他怀里,道:“逗你的,我们是刑警,这些不归我们管。”
“衍之。”顾连绵蓦然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过来看。”
画面暂停住了,只见一个英俊的脸庞微微抬起,冷冷注视着监控的方向,而那张脸熟悉无比,却也陌生无比。
“咚——”方衍之手里的矿泉水掉到了地上,表情凝固住了。
“怎么会……”
——那张俊的出色的脸,不是戚北辰戚队长又是谁?
难道徐飞所说的那个不敢得罪的人……正是他们缉毒支队的队长戚北辰?
“别着急。”顾连绵轻轻捏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放缓了声音道:“我们接着看看再说。”
方衍之无声地点了点头。
画面开始闪动,戚北辰看了监控一眼后,便抬脚往里走去,走到一台机器前坐了下来,嘴轻轻开合了一下,冲他旁边坐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呲”地一声,满屏只剩下了雪花点子。
“怎么回事?”方衍之皱眉问道。
“这……我们这监控用的久了,线路不太好,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网吧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衍之比锅底还黑的脸色。
“小魏”方衍之唤了一声,脸色十分的不好:“让星余一起过来看看,等等,还有萧挽,让她也一起过来吧。”
“是”
监控显示的时间是在星期一早上八点,正是伊甸园行动的两小时之前,绕了半个城的距离跑到这偏僻的小网吧里……戚北辰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旁边坐的那个年轻人是高明砚的话,那么……
“老板。”方衍之拿出来一张照片,沉声道:“看看,这人来过这吗?”
“好像有点印象……”
方衍之把画面倒回去,指着戚北辰身边穿着连帽衫的年轻人道:“是他吗?”
“我想起来了。”老板一拍大腿:“就是他,我当时还对他的印象挺深刻的,大热的天,穿个兜头连帽衫,遮了大半张脸,要多非主流有多非主流,也不嫌热的慌。”
完了……
方衍之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只剩下了这么个念头。他与戚北辰虽相识时间不长,也就是个几年光景,但每次合作都是一起在生死之间徘徊、刀光血影里搏杀,那是过了命的兄弟。
小风扇还在不眠不休地转着,那冷风仿佛直吹进了方衍之的心里,凉飕飕的,怎么暖都暖不回来。
如果这一次,作恶的人又是他亲近的兄弟……他该怎么办?像上次一样吗?
……
“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的,我就是一普通人,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你伟大,你光荣,我就一小人,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衍之!”
“嘭——”
猩红的血,他怎么洗也洗不掉……午夜梦回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一张张表情各异他曾经最亲近的人的脸庞,子弹近距离穿透皮肉的炸裂声,漫天漫地的鲜血啊……
“衍之!”“方队!”
顾连绵扶住踉跄了一步的方衍之,急道:“怎么了,跟你说了别逞强,来,先坐下。”
方衍之没答话,沉默地任她摆弄自己,再怎么有意回避,那血淋淋的现实依旧清楚地存在着,清楚到痛到麻木,麻木到清清楚楚。
“伤口又渗血了,你这次本就伤到了动脉上,还不肯好好休息,伤口一再扯裂,你现在必须给我回医院去。”顾连绵从口袋里神奇地摸出来一小卷绷带:“来,我先给你随便包一下。”
“连绵姐……方队他,他怎么成这样了,真的不需要叫救护车吗?”
——只见那黑夹克下的白T恤上,从肩头起的右半边晕染出了点点血迹,而原本的绷带,基本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方衍之这次其实伤得真不轻,右臂的砍伤深可见骨,且之前因为逃亡长时间未止血而对身体的损伤极大,更不用说肩膀上还有个子弹炸裂伤了。刚抬回医院的时候,整个右半身一片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而如今他昏迷初醒,就跟着跑东跑西地瞎折腾,伤口不知道崩裂了多少次,忽然心绪大起大浮,身体自然是受不住了。
顾连绵抬头看了眼前这个双目失神的男人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一直是像一个太阳一般的,什么时候总是那样的痞里痞气不正经,好像没有一丝阴霾,但如今,他眼睛里的光芒……怎么就暗淡下来了呢,他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了吗?
“小魏,你在这里等着萧副和星余,他们过来的话说明一下情况,我带方队去趟医院。”
医院吗?正好,他有些事,也是要问问戚北辰的。
只可惜顾连绵没让他如愿——他们去的是离蓝雨最近的二院,而非他们住院的一院。
“连……”
“不行。”顾连绵把人按回到椅子上,口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我知道你现在想干什么,但是我再说一遍,不行,方衍之,你这么大人了不要那么幼稚,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你自己看看你伤口恶化成什么样子了,你要管那么多你也要先活着再说。”
说着心里蓦然升起来了一股气愤,气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可是,“气愤”这个东西,到底有多久没在她的情绪里出现过了呢?方衍之于她,竟重要到如此地步了吗?重要到她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境,会因他一举一动而起伏……
“连绵。”方衍之顺着她的力道没有挣扎,只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我不是非要作的让你们担心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很抱歉,只是我这个人从小轴惯了,有些事情我不弄清楚查明白,我睡不着觉,你明白吗?”
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二人的鼻息之间,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方衍之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那样认真地看着她,与她记忆中为她带来光明的小男孩,渐渐重合……
是啊,他从小,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有时做出一些看起来无比愚蠢的事情,却执拗得不行,不为其他,唯心而已。
顾连绵叹了口气,慢慢把手放到他插着针头的手背上。
哪只手很温暖,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像有着与一切黑暗对抗的力量。
她想……她可能开始动摇了。
第29章 玛门十一
“你先听我说, 衍之。”顾连绵的声音温柔下来,神色也收了那咄咄逼人的强硬:“再怎么样,咱们不差这一会不是吗?而且你自己想想, 你现在跑过去质问戚队一顿,如果他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话,你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你明显带了情绪进去, 其中还有些疑点根本没捋通, 你现在去, 绝非最好时机。”
方衍之没有说话, 但显然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他只是有时候冲动了点,却并非是个傻子。
这一连串的有意诱导,缉毒支队那边态度的含糊不清、徐飞的种种蹊跷……他的确得一件一件想清楚。
顾连绵拍了拍他的手背, 接着道:“挽姐刚给我来过电话了, 说星余正在修复那段监控视频,让你稍安勿躁,我们必须有了十足的把握后,谋定而后动。衍之,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就是太意气用事了。”
方衍之浑身渐渐放松下来, 瘫坐在椅子上, 揉着眉心道:“你说的对……抱歉, 是我冲动了。”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有个爱冲动的毛病, 据说这毛病还是遗传了他那已经躺进烈士陵园的老爹的, 祖传毛病, 所以到现在也没改掉。
顾连绵轻轻一笑, 将方衍之刚才脱下来的黑夹克披到了他的身上, 道:“先别想这么多了, 你一个病号,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现在打着的点滴有安眠成分,睡会吧,有什么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二人此时坐在输液区的长凳上,周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静谧无比,顾连绵往他的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睡吧。”
“好”方衍之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双眼,悠扬空灵的歌声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鼻尖传来的清冽冽的香气,使他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回归平静……
For wishes I behold my night
The truth at the end of time
Losing faith makes a crime
I wish for this night-time
to last for a lifetime
The darkness around me
……
“你知道吗,过去的将近三十年,我一直觉得一辈子就一个人这样过了,我从没奢望过长久,因为那玩意儿从来就没靠谱过,但是啊连绵……”
方衍之忽然睁开眼望着她,眼睛亮得惊人:“遇到你之后,我再一次信这东西了,我想跟你长长久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多少辈子也不够。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我不会逼迫你答应我什么,但我到底也不是个圣人,有时候,我也是会贪心的呀……想和你一起有一个家,想每天一睁眼就看见你,想每天给你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把你喂胖一点,你太瘦了,还有还有……”
方衍之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个个朴素而温馨的画面仿佛已近在眼前,他讲得太入神,所以并没有发现——
一边的顾连绵……已经微微湿润了眼角。
算了吧,顾连绵在心里对自己说,放过自己一次不好吗?管什么未来的种种麻烦,管什么混账的安停舟,管什么无尽的深渊,通通见鬼去吧。
她从地心深处的地狱里爬上来,表面光鲜亮丽与常人无异,内底里却早已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像一个怪物一般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时却有一双手拉住了她,用最温厚的声音道:“我想与你长长久久。”勾画出一个那么美好、仿佛触手可及的未来,多年心如腐木,一瞬如燎原般复苏。
“也许我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你也愿意吗?”
方衍之抓住她的手,见她没有挣开,才大胆地握紧了些:“我从来就没想象过,喜欢人用的是这颗心,不是计算出对方一大堆的优点或是有多适合,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你,那么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认定你了。”
还能怎么样呢……
“好吧。”顾连绵淡淡笑了一下,似是为这颗炽热的真心妥协了:“我答应你,等这场案子结束后,我会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没有后悔的话……那么,如你所愿。”
“真的?”
“我从来不骗人。”顾连绵拍拍自己的肩膀:“快睡会吧,借你个肩膀。”
其实到现在顾连绵也不是很明白,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不过她也懒得去细究了,反正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她真的可以尝试去相信,相信一个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未来……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能爬的起来的,这次不过是想要交出去一颗真心,也没什么的吧。
坐在这里正巧能看见窗外的一棵参天的古树,已至深秋,秋风一刮,树叶便簌簌地落下来,随着风在地上打着旋儿。
……大概是枫树吧,她几乎能想象出那赤焰一般的颜色了。
“跟你呆在一起久了,我好像也学会冲动了呢。”顾连绵轻轻笑了一下。
她望着已经睡熟了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突然有点怀念那些可以看见色彩的日子了,好像有点久,久的我都有点记不清了,不过就算这样也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她其实是个色盲,还是个由于PTSD导致的心因性色盲,她分析了那么多人的心理和行为模式,也治疗过不少的心理疾病,却独独治不了自己……说起来也挺可笑的。
……
“哎姐姐姐,你悠着点悠着点——”
萧挽气势汹汹地往医院二楼冲,一脸凶煞相,把手里提着的一瓶水硬生生提出了大刀的风范来,着实是阎王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可怜苏星余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同志,连拖带拽的硬是没拽住,让他们的萧副队推的一个跟头摔出去三米远,满心都是凄凄惨惨戚戚。
“姐……不是,哥,挽哥,你要去也换个和平点的方式去行吗,您可千万别打人,省的我们又要帮你写检查。”
他可真是有了天大的委屈了。
“少啰嗦,一边呆着去。”萧挽不耐烦地把小苏同志的爪子从自己的风衣上扒下来,无奈道:“我保证我不打人行了吧,就姓戚的那个死球样子,我动他两指头他就得嗝屁儿,我还不想坐牢呢,行了,别挡道。”
苏星余百感交集地望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心中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挽姐除了她那爹生妈养的皮囊是个女的外,真的连根毛都跟女人沾不上半点的边儿,堪比男人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还是个VIP。
“哐——”
“姐?”许青棠惊讶地站起来,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错愕。
萧挽这次对着许青棠也没什么温柔神色了,糟心地挥了挥手道:“青棠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他有点公事要谈。”
许青棠似是有点不放心,欲言又止地道:“姐……”
“我不喜欢胜之不武,所以不跟躺进医院里的人动手。”
萧挽一口吐沫一个钉,说了不动手就绝对不动手。
许青棠这才乖乖地推门出去了。
戚北辰有恃无恐地搭着二郎腿,蹄子抖呀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呦,萧副队长,你这是干什么呀,戚某记得最近并未得罪你吧,火气这么大的,来,喝瓶凉茶降降火。”
这火还真不是凉茶解决的了的。
萧挽冷冷扫他一眼,从手机里调出段视频扔了过去:“这个你最好能解释的出来,不然……”
“啪”的一声,一副手铐落到了床头柜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戚北辰没有一丝的不自在,好似已经预料到了一般,看着视频上自己的身影还有心情笑个几声出来:“怎么,把我也一起逮牢里去陪你的陆曦衡啊,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家曦衡已经给放出来了。”
“戚北辰”
萧挽的那双大眼睛里泛上令人胆寒的杀意来,她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森然道:“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熟悉萧挽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真的怒了。
“行了行了,你厉害,我惹不起。”戚北辰识时务地没继续挑衅,转而道:“至于你这段监控嘛……我就是跟高明砚一起打了把游戏,怎么,打游戏犯法啊。”
这个混账玩意儿。
“……我他妈现在特想大嘴巴子抡你你知道吗?”
天知道萧挽现在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驱使着它让戚队的那张小白脸当场来个姹紫嫣红。
“别废话,说说,是不是跟‘那边’的情况有关。”
戚北辰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你居然相信这事儿不是我干的,难得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萧挽冷笑:“我是跟你有私冤没错,可我萧挽活这么大一直坦坦荡荡的,没公报私仇的习惯,一码归一码。”
其中明晃晃的那么多漏洞,她一没脑残二没瞎,不会无脑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认定是戚北辰干的。
“好吧。”戚北辰摊摊手:“看在你也就这么一点还让我有点佩服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您的好友方撩撩上线。(?ò ? ó?)感谢小伙伴们的评论,比心。
第30章 玛门十二
夜半
今日的夜空黑得很阴沉, 连星星点点的微光也未透露些许,像是浓墨重泼,涂抹了整个世界。
这样的夜, 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经过一次爆炸的伊甸园早已不复往日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只剩下些许勉强能挡风的残砖败瓦, 倒显得有几分阴气森森, 令人唏嘘不已。
但在那摇摇欲坠的一堆破烂深处, 竟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李哥……新货……”
来了……
顾连绵轻轻皱了皱眉, 精光在寒潭般眼睛里一闪而过,像是有些兴奋——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两晚了,终于等来了她要找的猎物, 这也就证明……她的一切推理都没有错。
两天前, 他们阴差阳错地从基层派出所得到了一个钱包,里面放着的一张照片加重了她的怀疑——那是高明砚和徐飞的合照,再经过他们向高明砚身边的人了解情况,他们原来是发小 ,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考入警校, 关系匪浅, 但照徐飞的表现来看, 他似乎有意把这层关系翻篇, 并且诱导着他们把怀疑的视线转向戚北辰。
顾连绵蓦然想起了那个高明砚曾经的未婚妻……
“警官, 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已经怀了孕的女人哭得很伤心, 抽抽搭搭地道:“就算我当初因为钱的原因跟他分手, 他也从来没松口干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
松口?向谁松口?
三问四问, 还得知了高明砚曾和徐飞有过多次争执,于是,她心中的怀疑愈加浓烈。
再加上从一开始徐飞说话时无意识颤抖的手指、虚虚实实诱导性的透露,以及他们离开时那不太明显松的一口气,于是,一个假设和随之衍生的计划在脑中渐渐成型……
她收回了飘出去的思绪,将脚步放得更轻,浑身的肌肉都绷的紧紧的,悄无声息的就像一只在黑夜里游走的猫,微踮着脚向声源处小心翼翼地靠去。
这里的光线很暗,又有一地的杂物,她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能不发出一点声息。
一般人在这样的黑暗里总会或多或少地有些不安,因为黑暗代表着未知,代表着潜在的危险,但其实人们畏惧的往往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看不见的无限可能。
但对于顾连绵来说,黑暗则是她最好的保护伞……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连绵心中一惊,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反应速度,迅速旋身,将手里的枪对准了身后人的脑袋,动作之敏捷令人咋舌。她在这次行动前,已经向局里申请了配枪。
“是我……”方衍之举起双手,极轻声地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免出师未捷先被友军误伤,同时被顾连绵的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惊艳到了。
衍之?他是属狗的吗?怎么走到哪他都能寻摸过来。
顾连绵放下了手里的枪,满心的无奈。但若说意外,倒是没有多少的,方衍之再怎么说也是年纪轻轻就做到一队之长的人,她能想得到的,方衍之不至于那么迟钝。
一队之长有些幽怨地看她,眸中的意思十分明确——你怎么又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每次都这样,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不过专业素养十分之高的顾大专家现在可没心情跟他掰扯这个,里面听不真切的对话疑点重重,她有预感:某些他们追寻了很久的真相,即将水落石出,她必须再离的近一点。
于是她伸手指了指里面。
方衍之了然,抓住她的手腕,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你跟在我后面。
顾连绵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方衍之身手极好,他在前面开路,会方便许多。
……至于为什么她不把计划告诉方衍之,还能是为什么,放心不下他的伤呗,怕他打斗起来又撕裂了他刚长好一点的伤口,不过既然他已经跟来了,顾连绵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自然是按他跟来的办法来。
“武哥,我真的手里没有货了,您就放过我吧,我保证,和您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徐飞的声音……
“少他妈废话徐飞,你当我们不知道,姓严的他们最近搞出来了个最新品,那玩意儿现在肯定在你手上。”说话的人好像掏出了把枪,抵在徐飞的脑袋上,凶狠道:“老子告诉你,以前那堆破烂的事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钱没赚多少,倒把条子全引来了,再不把新货拿出来,你就底下找那个高明砚去吧。”
藏在角落里的顾连绵和方衍之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徐飞心中暗自叫苦,他们说的那什么新货,他真的是连根毛都没见着,但他很清楚,如今他说破天去,面前的人也不会相信的。
“武哥,我真的没骗你,当时我从高明砚手里拿到货的时候,就只有这些啊……”
“妈的”武哥果然一个字也没信,抬腿就往徐飞小腹上重重的一脚,一声听着就令人肉痛的闷响,人飞出去几米远。
武哥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脚力极大,踹的徐飞半跪在地上深吸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武哥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上前两步狠狠地揪住徐飞的头发,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你连你一起长大的兄弟都能说出卖就出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你不说是吧,好,我先剁你一根手指,等你指头都剁光了,我看你就想的起来了。”
徐飞惊恐地往后爬,边吐着血沫子边哆哆嗦嗦地道:“武哥……武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咳咳咳……真的不知道啊……”
方衍之把目光转向顾连绵:要不要拦?
顾连绵轻轻地摇了摇头,徐飞这种人,就算胡编乱造,也断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折在武哥手里的。
武哥按住徐飞的手,扬起了手中的匕首:“我数三个数,你想清楚。”
“武哥!”
“三”
“我说得都是真的啊。”
“二”
“你先听我解释。”
“一”
“等等”徐飞撕心裂肺地大喊:“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我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武哥冷哼一声,将已经瘫成死狗一般的徐飞丢到一边,两个胳膊抱起来不屑地睨着他:“说吧,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
“东西我有,不过我藏到了个隐蔽的地方,武哥,给我一点时间,一天,就一天,后天早上八点之前我一定让您见到东西。”
“当老子傻是吧,给你一天让你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怎么会呢。”徐飞苦笑:“我妈不是还在你们手里呢吗,我怎么敢。”
顾连绵看着那边的动静,想说一句什么,但如今他们离的距离太近,怕自己的说话声惊动了他们,于是只能将方衍之的脖子拉了下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给队里发个消息。”
那个武哥带着枪械,一会动起手来近距离战,她怕伤到方衍之。
方衍之一个激灵,自她靠过来的一霎那浑身就僵直了,又没出息地差点忘了自己姓啥,想起这会子好像实在不是这个时机,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这是什么毛病,太他妈丢人了,活了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初中的小屁孩似的,这样不好,太不好了。
“放心,刚我发过了,他们一会就到。”
幸好这里光线不好,连绵啥也看不见。
而且方衍之这人虽然就是个行走的小剧场,但那演技却是十分之好,任心中过尽千帆,脸皮上自屹然不动,这一道堪称是修的炉火纯青。
顾连绵点点头,一腔的心思都扑到眼前的局势上了,完全没注意到方大队长那九曲十八弯的的小心思。
那徐飞还挺皮实,刚才武哥的那一脚最起码踹断了他一根肋骨,他居然还能摇摇欲坠地爬起来跟武哥扯皮。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精的跟猴一样,三扯四扯,居然把武哥给唬住了。
“明天我跟着你去取。”武哥稍缓了点脸色,道:“这样还差不多,小子,识相点,跟了老板,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看以前,不也没亏待过你吗,但你如果吃里扒外又投靠别人的话,就别怪我对你和你的老母亲不客气了。”
“不敢、不敢……”徐飞点头哈腰地附和着,眼睛里却闪上了一股阴毒的恨意。
“别、别动,举起手来。”
方衍之:???
顾连绵看着某位队长:我让你打电话你就给我叫来了这?
方衍之连连摆手:这可真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是他自己蹦擦出来的。
只见他们队里的那个新晋吉祥物魏远小同志颤巍巍地凑过来,举起来的枪连保险栓都没拉开,就半迷着眼胡乱瞄准着,并且还煞有其事地威胁:“警察,举、举起手来听到没有,不然、不然我就开枪了。”
“吧嗒”一声——吉祥物由于太过紧张,手一抖,直接把枪抖到地上了,这下好,都省的敌人亲自来缴械了。
顾连绵:……
方衍之闹心地捂住了眼,着实是看不下去了,他想他刑警队的脸,今天可算是尽数葬送到这儿了。
到底谁从哪调过来的什么倒霉孩子,这好端端的,他是过来搞笑负责把罪犯给笑死的吗?啊?
方衍之心态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筒子们久等了哈,这周日更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