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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偷柿子

作者:恬艺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嘿!小兔崽子又来偷柿子!下来!”


    “谢啦,谢老头!”一个鹞子翻身,李昭微从墙上翻滚而下,勘堪站稳。


    身后怒骂声咧咧不绝。叫嚷着要收她百八十斗的金豆儿。


    一抹笑意爬上嘴角,李昭微就着衣袖擦了擦柿子,正咬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


    突然,听到巷子前方传来一阵低沉呻吟声,虽然现在已是午时,但各家院落的果树亭亭如盖,探出墙头遮蔽了光线,看不真切。


    什么东西?好奇心比天高的李昭微,咬下第二口柿子,探头探脑走过去。


    这谢老头家在石头巷的最深处,寻常来说,除了鸡鸣狗盗,不会有人走这处。


    猫着腰的李大胆刚走两步,立刻注意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身影,正趴在地上。


    一靠近,便能听见,从对方身上传来拉风箱的声音。


    得,这人快没了。


    这个好奇心使不得!作为一介良民,偷鸡摸狗可以,杀人放火可不行!


    李胆小顿住脚步,立刻往旁迈两步,尽量贴着墙根走,闭着眼睛加紧步伐:“天灵灵地灵灵,土地爷爷快显灵,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找我来做主!”嘴里不住道,念念有词。


    忽地,平地起旋风,卷起落叶疾跑而去。


    呀!是土地爷听到了!


    只差一米远,她李昭微即将就能越过这个人命官司啦!


    “啪”,一只手唰地死死抓住了她的脚!


    身手敏捷的李胆小,见对方还没抓稳,果断抬腿,结果她快,那只手更快,往上一探紧紧抓住她的脚,力道之大,仿佛要抓她一起下地狱。


    得,土地爷爷听劈叉了!


    “哇!救命啊!你快放开!放开!”李惊魂吓得一个趔趄,反射条件抬腿便甩,甩了四五下,愣是没甩下来。


    ......


    李昭微简直欲哭无泪,听说人死之前,手劲大得很。


    她身子一软靠在了墙上,左思右想,确认完自己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她才蹲下身,伸手捡了根小树枝,慢慢挑开地上人的头发。


    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鸟来,但顺着枝桠垂下来的发丝被微弱气息撩动了一下。


    好险,还有气,他没事,她也没事。


    “哎,时运不济啊。”李昭微叹了口气,丢掉小树枝,猛地站起来,气运丹田大吼道:“陆!长!华!出来!”


    树影微晃,全身漆黑的佩刀侍卫飘然落地,差点踩到地上人的头发,“主子,有什么吩咐。”


    “自己不会出来吗?我怎么就挑了你跟我出门呢?”李昭微白眼要翻上天。


    “主子,负责跟你出门的暗卫只有我,没人轮班。”陆长华嘴没停,动作更没停,立马蹲下开始硬掰这脏兮兮的手。


    衣衫虽破,但材质上层;手掌乌黑,却指节修长,强劲有力。


    潜台词——掰不开。


    陆长华抬头看看李昭微,李昭微看看他,咬牙切齿:“用强的!”


    陆长华听令,单膝点地一手扶刀鞘,一手握刀柄,敛气下沉,正待抽刀断水,说时迟那时快,半颗柿子砸来,快准狠给他把刀砸回鞘内,糊他一手汁水。


    “敲麻穴!”


    “有道理,待会手挂腿上了。”


    陆长华迅速拿刀鞘往麻穴一捅,那只修长的手应声而松,软趴趴垂到地上。


    “白瞎我一大早来摘柿子,走吧。”


    看着白靴上的黑手印,李昭微心情差到了极点,刚走两步却没听到身后有动静。


    回头,只瞧见陆长华还在原地,手上好像抓着什么东西,他盯着地上的人,眉毛拧成麻花。


    瞧陆长华没跟上来,李昭微折回去,才靠近就被他手上泛着羊脂白光泽的玉牌吸引了目光。


    伸手接过玉牌,左右翻看道:“怎么......了......”话未落音,李昭微眉毛也拧成油条。


    玉牌通体白净温润,上雕狮纹,龙飞凤舞刻着一个“宁”字,材质上乘,雕工精湛,不似做伪。


    这玩意怎么会是北地宁王世子?


    “不是半月前,才大张旗鼓净街,迎宁王世子进京,朝觐述职嘛,现在北地情况有变?”不用李昭微吩咐,陆长华立刻蹲下身,拨开一头乱发,拿袖子使命擦了擦这乌漆嘛黑的脸。


    “说不准,长荣是今天回京吗,叫他来见我......你在干嘛!”李昭微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陆长华快把世子的脸擦烂了。


    “确认一下,面如冠玉,没错。”陆长华把那泛红的脸朝向她。


    李昭微眉头突突直跳,世人皆说宁王世子貌比潘安,观者如堵,这回陆长华倒是聪明,“带走吧,不能死在这。”


    李昭微把玉牌塞进怀里,踏出巷子确认左右没人后直奔马车,刚坐定陆长华就把世子从帘外送进来,李昭微伸手帮忙抓着腋下把长手长脚的人拖好。


    这么大动静,这人愣是没醒,确实伤得不轻。


    “主子,我们去哪里。”陆长华塞好门帘问道。


    “郊外,找个地方停车,然后你回城里,从晖月坊驾辆下人用的马车出来接我们,记得摘了牌。”


    “晓得了。”陆长华扬鞭就抽,马儿吃痛,立刻撒开跑起来。


    “控制下速度,别让人看出我们很急,另外传信让鹤年堂常大夫准备好。”


    陆长华稍微拉缰,速度减缓。


    李昭微看着躺着的人,满面愁容,这可真是个大麻烦,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伸手搭在他腕间,运气探了一下他的脉搏,阻塞凝滞。


    她蹙眉斟酌许久,才从怀里掏出药瓶,掰开他的嘴,伸出两根手指,撑开牙关,把漆黑的药丸推进去,让他含着。


    即使落魄,也掩盖不住他身如冠玉的气质,宽肩窄腰,长身玉立,被擦红的脸,瘦得有点脱相,但五官依然出彩,眉如墨画,鼻如挺峰,唇不大却饱满。


    只见他眼睛紧闭,拧着眉在忍受身体的痛苦。


    现在正值晌午,街上畅通无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只听得到车顶铃铛声,混着车轮“咯吱咯吱”声响。


    不消半柱香功夫,他们就赶到城墙下,这座城已经存续上百年,城墙年年修葺,高耸沉寂,巍峨古朴。


    这时大家刚吃完午饭,长春门的门侯正懒洋洋靠在墙边跟同僚唠嗑,旁边支起的茶摊铺子有些轮值的兵卒,在拼着的长凳上躺着午憩,慵懒惬意。


    李昭微掀开窗帘,瞥了一眼,再回头看着躺在车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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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藩王世子,眸色深深。


    陆长华远远就掏出凭证高举着,宝盖车顶四角挂着金铃铛,日头下明晃晃很是扎眼。


    门侯跟旁边的人聊得正起兴,瞧是京城纨绔的车驾,动都不带动就让他们出城去。


    刚出城门跑过一段距离,陆长华突然掉转马头,拐到小路上,没修整过的土地颠得李昭微左右摇晃,躺在里面的宁王世子也被颠起来,砸回去。


    “咳咳咳。”躺着的人低哼一声,猛地咳嗽起来,把嘴里的药丸咳到毯子上,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却仍然没转醒。


    原本有点瞌睡的李昭微,看到一颗湿答答药丸被他吐出来,混着被沁成黄色的唾液,瞬间瞋目欲裂,那是她上好的石榴纹流苏羊毛毯!


    这可是她等了月余才送进京的番邦羊毛毯!


    “陆!长!华!给我滚进来!”士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无法再忍。


    “吁!”骤然听到车里爆呵,陆长华差点没脱缰,好不容易把马稳住,才掀开帘子进去,“又咋了我的主子。”


    李昭微一手扶额,一手伸出,闭目靠在车壁,就这么颤颤巍巍指着毯上的药丸一言不发。


    瞧她这副模样,陆长华瞬间领悟,主子洁癖又犯了。


    果断拈起羊毛毯一角,隔着毯子捏住药丸,掰开世子的嘴,一把塞进去。


    陆长华心想,世子还没醒,应该不会记得人吧,边想着,还边抽空拿手里的羊毛毯把口水擦干。


    李昭微就这么看着陆长华,把混着药的口水擦匀在毯子上,黄色的水渍更鲜艳欲滴。


    “这里没什么人,我先回晖月坊,主子您自个小心些。”陆长华抬头看到李昭微铁青的脸色,立刻退出去,虽然不知道又怎么了,但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李昭微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虽忍无可忍,亦可再忍。


    她转头看着午后秋风有一搭没一搭,扬起帘子送来漫山遍野的丹枫景色,思绪万转千回。


    宁王是先皇最疼爱的次子,自十八岁起就前往边关,为先皇守卫边疆,拓宽版图,戎马一生鲜少进京,于百姓心中威望极盛,在朝中却有威名无朋党。


    而彼时的太子文学造诣颇深,又礼贤下士深得清流文官的支持,国事商榷也屡有见地,政治建树累累。


    太子有才德,百官拥簇,而宁王只有兵权,先皇越不过祖制,最终传位长子,宁王封北地,允无战时可耕地自治,封地纳税八成用于军需,减少国库支出。


    国库亏空,左支右绌累计三世,边疆又时有外敌骚扰,故而太子继位后,依然保留着宁王封地,允其自给自足。


    军需后援不继,宁王想一统北疆的宏愿也一直无法实现,只能在北地小规模扩张和坚守国门。


    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扣押宁王世子?


    李昭微更惆怅了,按现在这个情况,这人是死也不能死,活也不太好活啊。


    风有些凉,躺着的人乎有些受冻,突然蜷缩起来,眼皮微动。


    李昭微沉默了一下,还是趴过去,把羊毛毯另一边卷过来,打算包住他,刚掖好后背,一低头便撞进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你是谁。”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柿子没偷着,世子倒是捡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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