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手使劲儿往下压,可某处坚持违背主人意志,甚至呈逐渐红涨的趋势。
手边只有一条用来遮挡身下的长浴巾,冯星晚不难想象,此刻这情这景,倘若他拿长浴巾盖住下半身,金鸡独立撑起白色的“小山包”……
欲盖弥彰。
比不遮还尴尬。
他赶忙右手捞起浴巾搁在腿上,背往后靠,靠上马桶盖来稳住身体不倒,解放双手后,他夹着浴巾边边,将其折两折,盖在令他面红耳赤的那一处。
冯星晚左右打量:“……”
灼热感顺着面颈只增不减地蔓延,仿佛有滚水往他血管里注,如此措施,遮倒是能遮住,但他白渗渗的大腿侧面和侧臀即刻抛头露面。
没比不遮好到哪里去。
时间分秒逝去,屋外静谧一片,竹濛没有任何催促,可冯星晚依旧急出满头大汗。
没辙了,他抬肩伸臂,手腕勾住洗澡椅两侧的扶手,卯力将自己拉起坐直,覆一层晶汗的手臂鼓起薄肌,再把轮椅拉到近侧,调整好便利的角度,摆好腿脚,一手撑着轮椅坐垫,一手扶稳洗澡椅扶手,巧熟地将身体扔上轮椅。
劣质轮椅的骨架子吱呀作响,隐约刺耳,与他敲锣打鼓的急急心跳一唱一和,他双手撑住轮椅扶手,把身子往上提,让屁股往后坐。
坐妥后,他弯腰,胸膛紧贴大腿面,靠右手大拇指捞起掉落在地的两只拖鞋,抱在怀里,然后转动左肩肩骨,向后抛左手,左手勾住轮椅椅背上的手推柄,右手探入右腿的膝弯,把右腿提起来搭在左腿的膝盖上面。
……手动翘起二郎腿。
把难堪以这种方式暂且压下。
顾不上喘几口气稍作缓息,冯星晚把长浴巾铺在腿上,掖好边角将臀腿包裹严实,瘫手蹭动手推圈,顶一张爆汁番茄似的窘脸划出洗手间。
他还不忘喷两下随身携带的柠檬香空气清新剂。
*
竹濛不在门外。
客厅也不见她的身影。
他百米冲刺一般滑到沙发边,挪到沙发上,铺好护理垫,三下五除二穿上纸尿裤和裤子。
冯星晚把所有尿片都淘汰了,如今入住竹濛的公寓,他哪里有脸面把尿片挂一排晾在她的阳台?好在公司给他的薪水可观,他可以奢侈地使用纸尿裤了。
衣着齐整后,冯星晚的嗓门像被门夹了,轻细且别扭:“竹濛,我好了……”
他还担心音量太小她听不见,而话音刚落,她的卧室门开,竹濛目不斜视地大跨步走进洗手间,步伐匆乱,衣袖带风,连锁门时都没侧转身来。
似乎也在静默中煎熬羞赧。
门关的前一秒,他依稀透过门缝捕捉到她泛红的耳尖。
“……”冯星晚垂头敛眸,面色中的潮红久久不退,沮丧地扒拉自己蜷缩的手指,拉开伸直,再毫无法子地看着手指自行回蜷,软绵废用。
洗手间有锁,可锁芯老化了,有点生锈卡克,他的手指没有抓握能力也缺乏力道。
他锁不上门。
而竹濛好巧不巧地早醒了。
“我先走了。”竹濛洗漱换衣动作之迅速,佯装出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洒脱样,阔步到玄关换鞋,“反正我坐地铁上班,你划轮椅走地上,我们又不顺路。”
脚丫子伸进鞋子左拧右拧,竹濛抓起单肩包往肩头潇洒一甩,拧门把手:“公司见。”
“竹濛。”
背后,冯星晚的语气欲说还休。
“害!没事儿!”竹濛抱臂转身,大咧咧翘唇僵硬地笑着冲冯星晚摆摆手,“冯星晚,你不用放在心上,多大点事儿!不就稍微那啥了……对吧!”
他连忙捣脑袋以表认同,神色却不减古怪。
他抬起了手腕,手腕因重力作用而下垂,但竹濛看得出,他在指向她。
“竹濛,你的裤子……和衬衣不太配。”
“啊?”竹濛不明所以地低头瞅。
……艹!
……丢人丢大发了!
……她忘记换掉黄艳艳的小熊□□睡裤了!
*
冯星晚参加了《长思赋》的试音。
制片方对他的音色赞不绝口,大加称赞他是迄今为止男主最贴脸的声音,同时,制片方也直击要害——
他的气息有所欠缺。
他受伤平面较高,虽然他是不完全性脊髓损伤,脊髓神经残存连接,但仍理所当然地比不上健全的男性,遇到极度外放情绪的场面,他恐是有心无力。
制片方把速训压力抛给了竹濛的公司。
满意音色不代表冯星晚就当仁不让,如果下个月的复试,冯星晚的气息没有长进,甲方爸爸将另择其优。
事关重大,经理把竹濛叫进办公室认真商讨出了一套适合冯星晚的专训计划。
桎梏于身体,冯星晚能做的训练有限,经理和竹濛思来想去,最终敲定:每天五十个俯卧撑,标不标准无所谓,能增强心肺功能即可;每天进行压力对抗练习,包括但不限于吹纸巾,将纸巾贴墙,用稳定的气流使其保持悬浮,以及吹气球,尽可能一口气延到最长;坐姿矫正,保持脊柱直立,双肩下沉,吸气时想象气息沉入腰腹……
竹濛被委以重任,负责督促冯星晚。
“竹濛啊,月底前就麻烦你跟冯星晚多联系联系了。他行动不方便,我知道你也辛苦,但还是得辛苦你多走动走动,必要时候上门盯一盯,别让他偷懒。”
经理说这话的时候,竹濛面不改色地答:“不辛苦,经理。我知道了,我有事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的确不辛苦。
出个卧室门罢了。
竹濛对于她和冯星晚正在同居之事,选择闭口不谈,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
她们公司并不禁止“办公室恋情”,羡煞旁人、让人看着牙口倒酸的鸳鸯也出过好几对,而且,就算竹濛诚然坦白,估计同事都会清一色夸她有爱心,就像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样,善心泛滥的她收留了冯星晚。
但竹濛就想保密,莫名有一种隐秘的焦躁和不安,其中又参杂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竹濛边琢磨这种心境,边走出经理办公室,轻掩玻璃门,下一秒抬头,她目光不设防地径直撞上一双被水洗过的澄澈透亮的狗狗眼。
冯星晚。
他正在斜对面的培训室里接受技能培训。
四目蜻蜓点水般相接壤,他率先错开视线,大半张脸躲进立在面前的练习台本里,碎刘海覆额,凌而不乱的发簇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竹濛站在原地眨巴眼睛:“……”
他不好好培训,居然分心偷看她!
他收紧了捧着台本的瘫手,活页夹被他挤出细微折痕,只见他挺直后背,似乎给自己加油打气,拔起埋着的脑袋,敞露脸庞,露出虎牙的尖尖。
竹濛鬼手扯脚踝似的迈不开步子,那种诡异的欢喜更浓酽,让她险些扯不住上扬的嘴角。
面色冷硬,她蹙鼻尖,攥拳,朝冯星晚扬起。
——专心培训!小心我揍你!
他一秒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地看向培训师,拿出了刷高考题目时的全神贯注。
嘁。
竹濛唇畔抽动一下,憋着笑往工位走去。
尚不等笑意自觉消散,闷沉沉的烦躁转瞬盘旋而上,理性添加砝码,将她从天平“感性”的一端拽回另一端。
静下心来沉思片时,竹濛了然。
这种感觉,仿佛重回高中时期和男生在小树林偷偷摸摸说悄悄话的那种青涩的偷感,被规矩教条束缚,被世俗偏见绑架,自知不可为。
有点喜欢对方。
但出于现实的考量,也只会停留在喜欢。
*
发薪日那天,竹濛所在的部门聚餐,经理在群里嚎了一嗓子说他请客,组员们便欢天喜地地选了家网红店,吃吃喝喝到了九点才散场。
暮春时节,夜幕四合之后的空气能嗅到潮湿的花香,风过时,树叶碰出窸窸窣窣的响。
竹濛卷着淡淡的潮气回到公寓,屋内的光从门缝向她的脚边流淌而来,她开门的手微顿。
许是玩尽兴了,多巴胺持续分泌至此刻不眠不休,竹濛低头盯着自己被光打亮的鞋尖,倍感雀跃。
“我回来了。”竹濛迫不及待开门进屋。
“你回来了。”
清亮温和的嗓音自客厅向她飘然而来,如同喝多了黏腻饮料后递到口边的一杯凉白开。
竹濛蹬掉带跟的皮鞋,换上舒适的软底拖,轻松自在地甩着手来到客厅。
他正在沙发上,两条腿拿了上来,连脚下都垫着护理垫,碘伏和医用棉签放在他变形的脚边。
略显堂皇地,他望向逐渐走来的竹濛眼神闪烁,一只手扶沙发靠背,一只手撑着沙发垫,把软塌塌的腰腹往下送,直到趴下,胸部与腿面几乎零距离。
没有靠背他坐不稳。
抬起蜷缩的右手,他把开着盖子的碘伏往自己的方向勾,然后大拇指先碰到瓶盖边边,再翻动手腕,把瓶盖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再翻折手腕,手心朝上,虚虚地兜着瓶盖靠近碘伏瓶子,试图盖上盖子。
“在干嘛?”竹濛加快脚步。
“没事。”他扬起脸庞难为情地笑笑,话题一转,“竹濛,我冲了蜂蜜水,在餐桌上,你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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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吧。”
聚餐难免饮酒,他提前给她备好了解酒用的蜂蜜水,她一回家便能喝到。
竹濛脚步一滞,回头,看到自己的玻璃水杯放在餐桌上,淡黄色甜得暖人心窝。
可现在不是喝蜂蜜水的时候,竹濛三步并作两步,目光紧锁慌慌张张像在销毁赃物的冯星晚,走近后,她眉梢上抬,惊呼:“你的脚怎么了?!”
冯星晚忙用手遮掩,但竹濛眼尖地看到,暗红色的血痂吞没了他的半边大脚趾。
“怎么伤到的?”竹濛蹲下,凑近冯星晚的脚痛惜地细瞅,“什么时候受的伤?今天?刚才吗?”
他捂得更紧。
两只手都出动捂住伤脚,整个身子叠成一个平面,他侧过脸,讪讪然浅笑:“我不小心撞了一下,也不知道撞在哪里了。我没事的,几天就好了。”
轮椅是残联发的,属于最普通便宜的款式,跟随他风吹雨淋四年有余,老胳膊老腿了,跟他一样,零部件不听使唤,有时他往左而它往右。
不当心就撞上柜子边椅子腿之类的,家常便饭。
他下肢血液循环不好,磕碰了,容易破损出血。
“手拿开!”竹濛呵斥,“让我看看!”
“竹濛,我真的没事的……”
“冯星晚。”竹濛直呼其名,眼风逼人不容置辩。
“……”他抿紧嘴唇,长睫敛起,再三斟酌之后仍是乖顺地把双手都移开。
他久坐不动,下肢难免水肿,本就白白胖胖的脚趾因充血而愈渐浮肿,瘫痪四年,足下垂明显,脚背拱起,脚底已经萎缩得平薄昭然。
好难看的一双脚。
却也由衷地让她心泛密密匝匝的疼。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他笑得明眸又傻乎乎的,去取密封袋里的医用棉签,慢吞吞地用伸不直的手指往出扒拉。
“给我吧。”竹濛一把夺过棉签和碘伏,放到冯星晚够不到的茶几上,省的他又逞强,她不容商量道,“你坐好不要动,我给你上药。”
“不用!我自己……”
“冯星晚。”
“……”他双手撑起上半身,嘴巴抿成一条缝,看着竹濛埋头给自己上药,头越靠越近,他利落的喉结线条上上下下滑动,“我刚刚洗澡了。”
“哦。”竹濛一门心思涂碘伏。
“我洗脚了。”
冯星晚侧身倚上沙发靠背,怀抱软枕,下巴垫在上面,轻声重复道:“我洗脚了,洗得很干净。”
他不脏的。
他有一丝不苟地打理自己。
担心竹濛嫌弃他脏才说的话,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记弹脑门猝不及防地飞来!
“你的脚都烂了,你还敢洗脚!!!”
愠怒的嗓门震天响,冯星晚的眼睛骤然一闭一睁,泛白的视线盈满竹濛横眉竖眼的脸。
他呆怔,乌眸写着无辜:“……”
竹濛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就是怒火烧心,手下的动作便不由自主变重,他死气沉沉的脚,因为肌肉痉挛而抽搐了几下,代替他喊疼。
“新鲜伤口不能见水,你的脚不想要了?”竹濛气闷数落,“还洗澡!还洗脚!洗洗洗!”
“就是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的……”
他的嗫喏,让竹濛的火气顷刻间偃旗息鼓。
……对啊。
因为没知觉感知不到肢体上的疼痛,哪怕脚流血了,他都只能靠眼睛去发现。
五味杂陈。
竹濛默然给冯星晚的伤口消了毒,涂上愈伤药膏,边说边把用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你最近注意一点,别再二次创伤了。洗澡前记得裹一下脚趾,别淋到水了,万一感染了,化脓了,信不信医生直接把你的脚趾嘎掉!你要是不方便……哎,算了,你洗澡前直接喊我……”
回身,她落入他星辰大海般的明眸。
瞳仁黑得一望见底,眼尾捎带浓浓笑意,薄唇克制地紧抿着,貌似此刻,还不是开怀的时候。
“笑、笑什么?”竹濛结巴一下,“你脚都烂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笑?”
“竹濛。”冯星晚不答反问,闪熠的眸子往餐桌的方向滑去,抬下巴指,“你喝一口嘛,蜂蜜水。你真的不尝尝吗?”
喝喝喝,怎么?蜂蜜水还能喝成燕窝不成?
暗自发牢骚,但竹濛还是很给面子地起身,狐疑地睨了满面春风的冯星晚一眼,往餐桌走去。
蓦地,她惊讶地呼吸悬停。
——方才潦草一瞥,她错过了玻璃杯后面,还放着一个精致典雅的米黄色绒布盒。
里面,是一块女士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