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准备要吃,你吃了吗?”
简单的问候穿堂风般拂过,竹濛耳廓的绒毛被他的声音拨动,一阵酥痒。
他还是一如既往腼腆,略显不好意思地晃手指了指屋内,压低嗓门:“我的舍友们还在睡觉呢。”
竹濛回过神来。
哦了一声,她低分贝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们……出去吃?我请客。”
他笑而不语,嘴角挤出很深的两个窝窝,划着轮椅腾开路:“我们去阳台说,阳台隔音很好。在那之前……”
似紧张又似期待,他发出邀请:“你要不要尝尝看我做的饭?刚出锅的,还热着呢。”
竹濛惊讶:“好呀。”
他居然还能做饭呢?
*
一碗香干炒芹菜,勾人味蕾的香气,竹濛在门口便嗅到了,她还以为是他点的外卖。
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碳水化合物,一样不差,营养均衡,他还挺懂生活。
如此想着,竹濛接过他递来的干净筷子,夹一块香干入口……
绝绝子!
完全不输饭店!
竹濛吃傻了,望向冯星晚的眼神不禁充满惊奇与钦佩。
她嘴巴开合好吃到恨不得爆粗口,但又怕惊醒他的舍友,最终,她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还抖了两下,双重肯定。
难怪他主动邀她品尝,原来是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
他展颜笑,染几分羞涩。
他初中就学会炒菜煮饭了,母亲工作繁忙,有时上夜班实在分不出精力照顾他,他就自力更生,再留一份放冰箱里,母亲下班回来热一下就能吃。
而受伤后,他更是天天下厨。
下馆子、点外卖,动辄二三十块钱,他自己做饭成本低,节约不少。
他用如今这双半残不残的手重新学做饭,虽然动作笨拙慢吞,但洗菜、切菜、炒菜、盛菜……他一一攻克。
纸笔在桌角,冯星晚伸手把纸拖过来,他调整了好几次角度,才把中性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手腕一翻,右手搁在桌上,左手操作,压下中指,再把食指和无名指拉起来搭在笔杆上,这是他固定笔的方式。
他抬腕,笔尖洋洋洒洒。
他写字的姿势古怪,但速度着实超乎竹濛的想象,看来为了备战高考,他下了不少功夫。
竹濛默读他推过来的纸张:【筷子和碗我都洗得很干净。米饭我刚盛出来的,我一点都没碰,你吃。】
他一个人吃饭,也就只煮了一碗米饭。
竹濛轻轻啧一声,从笔筒抽一只笔出来,回他:【这不合适!我今天不是来做客的!你吃,我尝一口就行!你吃你的,你不用管我!】
毕业后鲜少提笔,字迹还不如他的清秀。
落下最后一个字,竹濛才余光瞥见他摇着轮椅回到餐桌,腿上有两瓶矿泉水。
他两手夹着矿泉水放上餐桌,水瓶于他而言略沉,他下颌线绷得紧,耸肩借力,然后,轻轻地把米饭推给竹濛,滑着轮椅回到她的对面,托腮对着她浅笑。
买一箱矿泉水,是冯星晚受伤后做过的最奢侈的事。
他笃定他与竹濛日后再无交集,可潜意识,又忍不住幻想,万一呢?
万一某天她心血来潮来找他,她就不用喝自来水了,矿泉水他管够。
倘若她不再来,这和她有细微联系的矿泉水,也算他给自己留的念想。
真诚啊,最打动人。
竹濛内心化成一滩水,却凶巴巴地皱眉把纸推给他看,见他摇头拒绝,她叹口气,写下:【我们各让一步,一人一半,这总行了吧?】
他把手放下来,右下颌印着辅助手套压下的淡痕,露出小虎牙微微颔首。
*
“我来,是想和你聊一下配音的事。”
午餐过后,竹濛和冯星晚来到宿舍的阳台。
碧空如洗,清风将竹濛的长发卷至脸前,她一边拨开一边条理清晰道:“是这样的,有一个古偶剧在选男主角的配音,我觉得你的声音条件很好,各方面都蛮符合角色的。”
“制片方不在乎配音演员的资历和经验,愿意试一试新人,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你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配音?”他犹豫,“我不专业。”
“没关系,我们公司有专业的培训,现阶段,我们更在乎你的声音合不合适。”
竹濛自然猜到了他是这方面的白丁,只要他能签约,她即刻就能给他安排一条龙培训,她这个岗位的职责包括这些,她甚至可以陪练。
“你‘啊’一声。”竹濛捂着肚脐下方两寸左右的位置,“你试试啊的时候,用你的下丹田发声。”
他深吸气:“啊——”
露珠滴落荷叶般的清透声音,又不失共鸣与混响。
竹濛双眼放光:“我还担心你腹部使不上力气,中气不足呢,你挺厉害啊!”
他敛眸低头,瘫手摆弄衣角,噙一抹含羞的笑,又抬头仰视竹濛问:“配音,要花很多时间吗?”
闻言,竹濛憬然自己有所疏忽。
他的时间就好比七巧板,严丝合缝,局部一动,全局皆乱,吃饭睡觉、洗衣做饭、学习用功、酒吧陪酒……已将他填满,他很难再腾出时间给配音。
竹濛沉默,面色为难。
半晌,她试问:“你酒吧的工作……可以不做了吗?我们公司的配音演员大多是兼职,但如果你愿意来,我可以给你申请全职合同。全职有底薪,具体底薪多少,我得去问人事,但我保证一定比你现在的薪水高。”
他眸光骤亮而后渐暗,似乎心事重重。
冯星晚当然可以从酒吧离职。
他不适合那份工作,也不能为张叔创造盈利,他做的杂活,换谁都能做。
可离开酒吧,他居无定所。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本就不富裕。那场车祸卷走了他家为数不多的财产,存款一干二净,还不得不卖了唯一的一套房子来支付他的住院费和康复费,以及安葬母亲。
冯星晚遇到了很多善心恩义之人,可他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乐善好施,更不是所有的房东都像张叔一样,愿意接受他这样的残障人士入住。
他出钱,对方都不一定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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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何况他也没几个钱……租房,难上加难。
“你们公司……”他拨弄手指,垂眸望着伸直的指头不受控地蜷回来,声音低到只剩气声,“包吃包住吗?”
“不包吃,也不包住,但其他福利还行……”
他的局促和低落全数落进竹濛眼中,她几乎能看见笼罩在他周遭的晦色阴霾。
……对啊!
他租房是件难事。
他腿脚废用,手也破破烂烂的,必须住电梯房、住厕所宽敞一些的房子,周围的配套设施和交通也不能差,要不然他都无法独自出门。
这类房型租价都不低,他恐是负担不起……
自阳台瞭望,天地开阔无边,风轻云淡,一派舒逸,竹濛却心境甚是黑云压顶,心脏拧烂了似的难受,她被何虹桎那个渣男渣了都没有如此难受过。
他已经那么努力生活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制造困难?
“你搬来跟我住吧,我不收你钱。”
有人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他诧然抬头,怀疑自己的听力,情绪激荡之下,腿上的一双瘫手扑簌簌地抖。
……啊?
……刚才的话是她说的吗?
竹濛和冯星晚大眼瞪小眼。
“……”
“……”
沉痛顷刻间一扫而光,竹濛感觉体内好似架了个火炉子,烧得她内外皆是火辣辣!
“……我我我……我说!”竹濛昂首攥拳,用有理在声高来找补方才的脑子一热,“八字还没一撇,谁知道你有没有本事签约?我问你,你下午愿不愿意跟我去试音?”
他乖巧的笑容夹一丝狡黠:“我如果选上那个古偶剧的男主的配音,你是不是能拿很多钱呀?”
竹濛:“……”
……你小子。
……看似傻白甜,实则挺敏锐挺一针见血的。
“对啊!”竹濛索性有话说话,“有钱挣,谁会放着钱不挣?”
他脑袋高仰,望着她傻乎乎地笑。
“你去不去?”
“嗯,我去。”他问,“我应该穿什么去试音呢?我没有那种商务西装。”
竹濛被逗笑:“你又不搞商务穿什么商务西装?穿干净、穿得体就行,你现在这身就行。”
他笑着应:“嗯!”
竹濛看着他整理仪容仪表。
手夹着卫衫衣摆往下拽,将纸尿裤鼓囊的轮廓遮严实,然后,掌根去熨平牛仔裤的褶皱。
裤子平展了,他一双腿愈是显得细骨嶙峋,还蹭歪了一只脚,半截脚掌探出脚踏板,又被他扶着小腿摆回原位。
“对了。我还没做自我介绍,我是竹濛。”竹濛开口,“你叫什么?”
作为推荐人,她有义务了解他的基本信息。
他单薄的背脊猛地震动一下。
暌违已久,连悸乱都来得延迟。
铺天盖地的心跳,顺着脊椎骨化作细小的电流在他脑内炸开。
“冯星晚。”
他的手紧紧压着大腿,指节泛白,溢出克制不住的欣喜:“我叫,冯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