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沉默良久,低垂着眼睫,喉结一滚:“抱歉,朕不能对姜府心软。”
言翡一愣,啊?这人想哪里去了,难道以为自己现在在为姜言悦那些人而难过低落么,言翡心里好笑,那还真是高估她了,她可没有那么善,不心软她就放心了。
言翡迷迷瞪瞪抬起头,露出红肿的双眼,她吸了吸气:“皇上,即使是血浓于水的感情,也要服从燕国律法,还请皇上不必心软,秉公处理。”
这一番话,既是说到了容遇的心里,又让他后脑升起一片愧疚之情。
他手臂一紧,没想到言翡这么明事理。若是她为他们求情,自己反而逆反,会更加坚定地去做。
可她没有,甚至体谅他的难处。
这一刻,容遇感觉自己卑劣的不像话,就像长年身处黑暗,已经习惯了潮湿和阴晦,却在某一天窥见了一束明亮的光。他不由自主想靠近,却害怕自己将那光明污染。
容遇呼吸急促起来,身体控制不住的想离开,他有点,不敢面对她了。
而言翡适时松手,眼神柔软又失望:“皇上不必顾虑妾身的。”
容遇胡乱点了点头,站起身后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嘱咐两句后急匆匆离开。
言翡一直看着门口,直到看不见容遇的背影,眸底情绪尽敛,只余冷意。
待容遇走后,云梧才在外面探头探脑,见言翡一动不动坐在榻上,双手拿着被包好的冰块走近。
“贵人,皇上说怎么处理姜二小姐?”云梧用那冰块轻缓靠近伤痕处,此刻她离得近,那痕迹简直触目惊心,也不知姜言悦是怎么敢下手的。
“不知道。”言翡还沉浸在方才的伤痛情绪中,眼神恍惚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地躺着。
每想到他们一次,她心中的信念就会被加强一次。一直支撑她的,无非是从前幸福又快乐的记忆,连只要回想起那些片段,心中就像被暖流所充满,而后满足地笑起来。
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但她这次针对姜言悦,却是为了另一个人。言翡的思绪渐渐放空,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只是眼神坚毅,带着决然。
两年前,言翡爬山涉水的路上。
她骑着一匹抢来不久的青骓,正在山间小道上飞驰,四周杂草丛生,长的甚至有半人高。
一下便注意到左边草丛里传出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又消失不见。她习武,耳力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那里,明显是藏着一个人。
言翡没有打草惊蛇,丝毫不停留,策马继续向前,一个拐弯后,背影消失在小道上。
待她走后,那草丛动了动,旋即有双略浮肿长茧子的手将杂草扒拉开,露出个头戴帷帽的女子,隐隐约约可见清秀却倔强的脸。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但地位似乎不高,还需要干洗衣劈柴之类的活计。
她的脸颊额头,甚至手臂和腿上,都被锋利的叶片割出伤口,在衣服上现出淡淡的血色,虽然伤口不大,可数量极多,一直暗暗作痛。
她咬了咬牙,从纷乱的草中钻出来后,来不及将身上杂叶土灰拍掉,就准备向前跑去。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冰冷又清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听着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女子僵了一瞬,看来刚刚他是发现自己了,故意没出声向前走,再回来将她捉个正着。
她咬唇,深呼了一口气,将那包满尖锐碎石的手往身后一藏,然后转身,声音乖巧又带着哀求:“大侠,小女子是附近村庄的,前几日被村子恶霸看上,要将小女子强抢了去……”
说着,她开始低声抽泣起来,用手帕擦眼泪的间隙,冷冷抬眼打量了一下不远处那人。
眼前轻纱遮面,她看不太清,只大约看见一个轮廓,那人穿着男装,布料一般,身量不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她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紧张,手中的碎石已然将她掌心划破,可精神高度紧绷之下,察觉不到一丝痛意。
“然后,你就逃出来了?”那人骑马靠近了几步。
“是。小女子不愿同他在一起。”
她说完这话,见那人像在思考,趁他不注意,便悄悄将脚步往后挪。
直到──她骤然踩空,身子没了平衡,以不可挽回之态向下坠去。
“啊!”她尖叫出声,双手不自觉松开,下意识在空中要抓住什么。
手中碎石随着岩壁掉落下去,没了声响。
手忙脚乱之间,她悲哀地想,就这样掉下去摔死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东躲西藏,不用应付那些人,也不会再有这些烦恼,身死事消。
一瞬间,她就想了个明白,闭上眼睛不再挣扎,随着身体的自由感直直掉下去。
千钧一发之时,她察觉腰上一重,然后力气骤然大起来,带着她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向,随后脚尖又踩上踏实坚硬的土地。
“你为什么要救我?!就让我这样去死啊,我还活着干什么?”
她瘫坐在地,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言翡松开揽住她的手,冷冷瞧着她,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刚刚不还抓着石头么,怎么,你有勇气去死没勇气活下来吗?”
如溪水击石,如轻风入谷,已然变成了女声。
女子愣愣抬头看着她,连哭都忘记了:“你是女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言翡的眼中没有波澜,刚刚就算是她多管闲事了吧。哪怕女子同她说的是谎话,但她却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心思来,下意识救了她。
看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后还是少管的好,生死由命,而她自己的命,还有很大的用处。
言翡上马,正准备离去,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攥住了她的缰绳:“帮帮我。”
*
“我娘,是个普通农户女。那年,村子里路过一批赶考书生,她对有个叫姜程的书生一见钟情,姜程没拒绝但也没说喜欢她。陷入爱情的人大抵都是这样,会自我欺骗,我娘不顾家里人的劝阻,执拗地离家出走跟着他上京赶考。”
山洞内,燃着一把火,噼里啪啦在地上烧得欢快。
女子黯然瞧着那团火,坐在干草堆上抱着膝盖,眼中映着火光,纷然变化,声音低落。
言翡时不时往火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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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柴,默默听着她的话。
“我才在山路中走了几天,脚掌都要磨出血泡。但我娘,还背着那么多书,一走就是几个月,风吹日晒,从没喊过累,她以为这样会换来他的心疼和关心,可事实上,你只要将那件事干久了,别人就会顺理成章的认为那件事就是你该干的,若是哪天没做,还会反过来指责。”
女子摇头苦笑,低叹了一口气。
“每当我娘坚持不下去了,他就会假模假样说几句情话,说以后他考上功名,银子全给她花,然后买个大宅子让她管家,呵,多么假惺惺多么虚伪的一个人,”她将头垂下去,语气都带着十分的恨意,“可当他真正考上的那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对我娘恶语相向。”
“因为我娘已经怀了我,姜程不得已才娶了她。他骂我娘人老珠黄皮肤粗糙暗淡,与官僚说起她都会觉得羞愧难当,谁家娘子长得像他亲娘一样,又老又憔悴。”
言翡走到她身旁,将她的头轻轻摆到自己前肩处,女子顺势埋入胸口,细细抽泣起来。
言翡伸手摘掉她发丝上沾的杂物,又从发丝顺下去轻抚她的背,她应当是忍了许久了,自己一个人强撑着这些情绪,无人依靠,所以才会在心事剥开的时候泣不成声。
她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娘还觉得对不起他,但明明是他将我娘榨干,还心生嫌弃,口出恶言,操劳一生得不到他一句温声软语。后面,姜程做官一路无虞,结识高门贵女,承诺以后一定是他的妻,你知道吗,我娘与那贵女,大肚子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可笑,真是可笑。”
“我娘心灰意冷,在生下我后,将精力全放在我身上,只求陪我开心长大。可他们狼子野心,一个将我娘视为不堪的过去,一个将她看做眼中钉。”
“我娘走后,我被送到这里,说是祖母抚养,实则不想让我污他们的眼罢了。亏我之前傻,还将他看做爹,直到我娘的嬷嬷把这些事告诉我,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他们,他们是杀我娘的凶手!还以为我年纪小不记事,妄想接我回去替那贱人进宫!”
她抬起一张苍白的脸,脸上泪痕交错,嘴唇用力得咬出血来,眼眶盈满泪水,那眸中全是倔强的恨意。
“我帮你。”言翡心一动。
“什么?”
她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本就是萍水相逢,她不吐不快,才将往事倾泄,可眼前这人,说帮她,靠什么帮她?凭什么帮她?
“我也有血海深仇要报。”言翡垂下眼睫,声音中听不出悲喜,但或许是因为她救了自己一命,这冷静的声音倒是格外令人信服。
“如果你信我,我代你进宫,那个姜程和高门贵女,我一定,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说到最后,言翡有些犹豫,这个代价,到底是死,还是生不由死比较好?
女子似乎是看出她所想:“让他们去地府找我娘忏悔。”
“我信你。”从你救下我那一刻开始,女子目光灼灼盯着她,眼前人只比她高上半个头,看着年纪不大,但不说话时,身旁气压极低,面很冷,但瞧着,心倒是不冷的。
“我叫姜言翡。”
“好巧,我是言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