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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所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他的道心,动了。


    诸承渊脸上没有过多神情,淡淡地看了容明玦一眼。


    然而那一眼却让容明玦有种仿佛置身于血山血海的战场中的极度危险,容明玦头皮发麻,不敢多问,元神紧跟着进入洞壁中。


    洞府中,寂静无比。


    诸承渊久久凝视着玄台上的一点灯亮。


    如他这般的大乘期修者,早就可以控制住身体中每一滴血液的流动。


    不过片刻之后,身体的异状消失,然而那种身体不受控制,仿佛每一滴血液都被灼烧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他的四肢百骸。


    那种感觉,并不是痛苦。


    而是在他千载寿命中,从未有过的,甚至比晋升大乘期的通达,更难言的……


    诸承渊蹙眉,千年来波澜不动的道心,如同冻土中出现裂缝的种子,发出了细微的挣动。


    他看向旁边蒲团上,闭着眼,软绵绵蜷缩着身体的小弟子。


    少年纤弱苍白的手腕,滑落到了蒲团之外,冰冷光滑的石砖上。


    祈怀月安静闭眼的面容,有种睡着的孩子般奇异的脆弱和安宁。


    凡人之身,这般睡着,容易着凉。


    诸承渊的指尖一动,然而他久久注视着不远处的小弟子,如同与少年之间,横隔着一道连修真界第一人,都难以斩开的天堑。


    ……


    师兄们授课的速度很快。


    祈怀月自认自己如果不是一个套着新人壳子的金丹修者,也许早就被师兄们毫不停顿的语速和一个个玄而又玄的心法描述弄得迷迷糊糊了。


    然而即使他本质是个晋升过金丹的修者,听着师兄们的授课,他还是有种恐怖如斯的感觉。


    他开始觉得,师兄们的金丹,和他这个前世靠着师尊大腿硬升上来的金丹,是两种不同的物种。


    前世祈怀月晋升得很快,或许可以成为修真界同期弟子里修为晋升最快的第一人。


    然而只有祈怀月自己知道,他这个金丹的水分有多大。


    而他修为晋升快最大的问题,就是根基不牢。


    即使如师尊这般用尽能寻到的秘宝丹药帮他提升境界,祈怀月也早早地感觉到自己晋升到元婴的那道天花板越来越高,高到即使是师尊,可能都没办法将他拉上去的程度。


    这一切既有他天资不够突出的问题,也有他前世怠于修炼的原因。


    虽然作为一个地球人,接触到梦寐以求的修真世界,是每个怀揣着修仙梦的普通人的期望。


    可因为对师尊的怀疑和不信任,前世祈怀月总觉得师尊推着他修炼,像是人养肥了猪,等着宰了吃。


    别人抱大腿,起码都是努力过,付出了抱紧大腿的努力。


    他都不能称为抱大腿,因为师尊完全是抱着他,甚至扛着反方向用力的他走的。


    他这一世,有了前世的眼界,还能拜入师尊门下,晋升金丹是肯定没问题了。


    那么,如果他努努力,或许——元婴,也不一定再是他够不到的天堑?


    想到这里,祈怀月就更坚定了要打牢根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修炼的想法。


    “小师弟,你来尝试一遍。”


    祈怀月回过神。


    盛师兄教给他的剑法并不算难,相当于给一个高中生教导小学奥数题。


    虽然他这个“金丹生”的成绩不怎么样,但理解并学会这道对通窍期很难的剑法难题,也是并不难的。


    有着前世练剑的底子,祈怀月很快融会贯通。


    甚至无需用剑,他的元神仿佛就能感觉到手中的剑存在,他虚握着剑,给盛师兄展示了一遍成果。


    盛师兄也毫不吝啬地给出了他心中最高的夸奖。


    “小师弟,你的剑很好,等你修炼到……”盛登星似乎想到什么,僵硬地改口,“等师尊同意,我就和你练剑!”


    祈怀月一咬牙。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味逃避实战不可取,就算会被盛师兄打得鼻青脸肿,可修真界的医疗手段这么强,即使他被打得只剩半口气,师兄……师尊也一定能救他回来的吧!


    想到这里,祈怀月用力地点了点头。


    “师兄,我,我以后私下里可以找你练剑吗?”


    在背着师尊这一点上,祈怀月和盛登星达成了微妙的一致。


    盛登星也没想到小师弟竟然会答应他的提议。


    盛登星率性俊朗的面孔上,出现了大大的笑容。


    “好,我们偷偷练剑。”


    盛登星差点忍不住想揉揉晶晶亮看着他的小师弟的头发。


    直到容明玦冷漠地隔在他们之间,不知第多少次提醒道。


    “盛师弟,不准随意触碰小师弟的元神。”


    即使在看不见师尊的洞壁里,容明玦回想起师尊看他那恐怖的一眼,也忍不住元神发凉。


    至于盛师弟和小师弟达成一致的提议,容明玦心中呵呵一笑。


    师尊将小师弟看得和眼珠似的形影不离,在这种看守下,盛师弟还能偷偷去找小师弟练剑?


    哪一天起来看见盛师弟被逐出师门,容明玦觉得自己可能也不会太惊讶了。


    接下来轮到容明玦授课,与处处都写满了“莽”的盛登星的教导不同,看着脆弱乖巧的小师弟,容明玦就差将“苟”灌进祈怀月脑子里。


    祈怀月一顿课下来,就记得大师兄教导了“遇到危险,找师尊!”“遇见难题,找师尊!”“遇到坏人,找师尊!”。


    慢慢的,在祈怀月眼里,容师兄的面容好像逐渐和师尊重叠。


    祈怀月不知自己保证了多少次,才终于让忧心忡忡的大师兄停下了对他的教导。


    最后一位是寡言的池师兄。


    池师兄的授课不像盛师兄这么粗暴,也不像容师兄这么唠叨,池师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和恰到好处的步法提点,让祈怀月再度找回了上课的初心。


    池师兄的夜行步法非常实用简洁,只是对于他这个刚刚步入通窍期的弟子,顶多能运用功法屏息一刻左右。


    池师兄按照他的情况改进了功法,祈怀月很快上手后,发现池师兄的步伐,甚至比前世师尊收集的顶级步法,更适合他。


    容明玦也非常满意池归夜的教导成果。


    哪怕小师弟真的出了事,靠这套步法,小师弟只要能坚持一刻钟左右,等到师尊赶来,哪怕小师弟被捉去魔渊了,师尊也能把魔渊掀了,把小师弟带出来。


    元神没有过多疲惫感,加上师兄们的元神强大,还带了回魂丹进来,祈怀月只磕了两颗药,脑子里被灌输了一大堆修真界的常识和保命内容,课程终于宣告结束了。


    从洞壁里出来的时候,祈怀月的元神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有种疲惫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的感觉。


    只是,好热啊……


    为什么这么热?


    祈怀月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被暖呼呼的厚厚毛毯包住。


    他身下好几层毛毯,几乎感觉不到蒲团的存在,身上也有好几层毛毯,甚至还被掖得牢牢实实,


    祈怀月不用多想,都能猜到这些毛毯出自他师尊的手笔。


    然而祈怀月掀开毛毯,费力地坐起来,环视空荡的洞府。


    奇怪,师尊去哪了?


    ……


    “尊上,魔渊处的异动越发频繁,如今已布置正浩门的长老弟子失踪,巡逻魔渊的幻元宗,合欢宗也有多位长老失去踪影……”


    孟玄素歉然地望向诸承渊。


    诸承渊颔首,“我今夜就动身去巡视魔渊。若无意外,明天接到我传讯后,师兄再让我的弟子前往正浩门。”


    孟玄素再清楚不过,他师弟心心念念的弟子,专指祈怀月一位。


    孟玄素郑重应下:“师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看护好你的小弟子的。”


    诸承渊这才颔首,剑尊的身影化为一道陨石星光,消失在夜色中。


    ……


    “师尊先去正浩门了?”


    从容师兄那里,得知了师尊先一步动身的消息,祈怀月有点担忧。


    “师兄,要不我们也跟着一起去正浩门吧?”


    容明玦揣摩着师尊的念头,安慰着小师弟。


    “小师弟不用担心,师尊先行一步,是想先为我们铲平魔渊的危险,再接小师弟进入秘境。


    祈怀月冷静下来,也想清楚了师尊的用意。


    不过师尊连通知他一声都没有,就径直离去的行为,还是让祈怀月感觉有点怪怪的。


    就好像,师尊在避着他一样……


    没有多想,祈怀月决定还是按着师尊的吩咐,回到观渊峰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再去正浩门。


    夜色深沉,祈怀月搭着师兄的飞剑,回到观渊峰上时,隐约看到山腰上有人影摇动。


    难道,是观渊峰进贼了?


    祈怀月脑海里闪过骇人听闻的念头。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人影的主人就朝着他们打了招呼。


    “容前辈,盛前辈,池前辈,祈道友,晚上好。”


    谢端闵拎着锄头,安然自若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就像不是在观渊峰的地盘上遇见主人,而是朴素地站在自家农田里和他们打着招呼一样。


    祈怀月大为震撼。


    “谢端闵,你怎么在这里?”


    前世直呼谢端闵的名字习惯了,祈怀月一时忘记了敬称。


    谢端闵也没有计较,他握着锄头,看了看自己开辟出的灵田,认真地朝祈怀月问道。


    “我来教越和干活。”


    第52章 需要我抱你回房吗?


    谢越和?


    祈怀月这才记起在豢兽门里,自己让谢越和来观渊峰种灵田的事情。


    “等等,谢越和人呢?”


    看着空荡荡的灵田,还有支着锄头的谢端闵,祈怀月一字一句,慢慢问道。


    “他不会是让你一人照料灵田,然后自己去睡觉了吧?”


    如果最后变成是谢端闵代替谢越和干活,那他惩罚谢越和来观渊峰种灵田,又有什么意义?


    看着少年眼里怒气冲冲的光亮,谢端闵仿佛看到一只炸毛的超级护短的猫崽。


    祈道友,是在为他鸣不平吗?


    从未被人如此维护过的谢端闵,心中泛起一股陌生的温暖感觉。


    “前两亩地是我盯着越和挖的,挖到后来,他的伤口裂开了,我才让他回去休息的。”


    谢端闵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作为处刑司司主的真传弟子,谢端闵对每条刑罚的熟悉和照办不误的严苛,甚至到了让周围人望而生畏的程度,这也是外人不喜与他交好的原因。


    谁会喜欢一个对亲近之人都不会给予半分方便的掌刑者呢?


    天霄宗弟子暗地里给他和他师尊起“刑徒”绰号的事情,谢端闵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可他从不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而他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他注定不会有真心相交之人。


    可是祈道友,自初见以来,似乎总能成为他意想不到的“例外”。


    “我已经将越和干活的过程,全都录下来了,祈道友可以看看……”


    谢端闵拿出玉简,将玉简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检测了一遍其中内容无误,然后拿下玉简,示意祈怀月也如他一样用元神去读玉简录下的视频。


    看着谢端闵一本正经的样子,祈怀月确定谢端闵肯定不可能说谎。


    前世谢端闵就没有在任何事上编谎骗过他,哪怕在谢越和这一点上,祈怀月也相信谢端闵不会因私心而骗他。


    “我信你,不过夜都这么深了,谢道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对了,你为什么不用法术挖田?”


    谢端闵看着整整齐齐的田垒边缘,露出一个属于强迫症患者的认真笑容。


    “既然是惩罚,当然需要越和亲自体验其中艰辛。越和休息之后,我看着灵田边缘不太顺眼,就又修补了一点。”


    祈怀月困得眯了眯眼,他打量了一下灵田的形状。


    四四方方的全等方形,果然是谢端闵的作风。


    “下次,”祈怀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下次不准你帮谢越和干活了。”


    谢端闵点头,“等他过来的时候,我再把我开垦过的灵田再填回去。”


    祈怀月被谢端闵这个冷笑话冷得一清醒。


    但看着谢端闵的神情,他知道,这家伙不是和他在开玩笑。


    “倒也不必,谢道友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看着少年人困倦得睁不开眼,像是都想直接躺倒在地,一睡不醒的模样,谢端闵认真地问道。


    “需要我抱你回房吗?”


    “不用!”


    三声格外严厉而坚决的声音,让谢端闵终于注意到了祈怀月身后虎视眈眈的三位师兄存在。


    容明玦笑眯眯地看着谢端闵,一点都看不出刚刚他的声量最高。


    “就不麻烦谢道友休息了。我是怀月的大师兄,就由我送小师弟回去吧。”


    容明玦声音温柔,然而话语下的心意格外坚决。


    谢端闵敏锐地察觉到祈道友三位师兄身上的不善气息,不做强求,注视着他们如同护崽的庞然大虎一样围在祈怀月身侧,将祈怀月带走不见。


    祈道友,和三位师兄感情真好啊!


    谢端闵发自真心地感慨着,不过,应该没有人会讨厌祈道友这样心底纯善的小师弟吧。


    想着师门只有自己一人,按照师尊的性格,多半不会再收其他弟子,谢端闵莫名生出了一点遗憾。


    ……


    被师兄们护送进了道玄殿的房间里,祈怀月躺下。


    睡了两个时辰后,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通窍期的体质让他和凡人有了本质区别,祈怀月现在无比清醒。


    他的思绪放空着,一时想到自己和谢端闵说的那些话,如果传到谢越和耳中,这位日后大名鼎鼎的“魔子”,非得恨得杀了他不可,一时又想到匆匆离去,只言片语都没给他留下的师尊,心中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果然是修炼的空闲时间太多的原因!


    像是师尊和师兄他们,肯定就不会乱花时间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不如他趁着这时间好好修炼。


    一想到这里,祈怀月整个人振作了起来,他盘坐在床上,认真而枯燥地做着前世他都不愿做的辛苦活。


    一圈圈费力在穴窍里转动着自己一星半点的灵气。


    他的穴窍刚开,穴窍之间的通道像是坎坷的土路,即使他本人是个再熟悉不过的“老司机”,颠簸有时还格外狭窄的土路,还是让他开得苦不堪言。


    半个时辰才费力转了一圈灵气,增加的一点灵气还不如嗑药的十分之一。


    果然,大腿流还是爽啊。


    祈怀月给自己一刻钟回忆了上辈子全靠嗑药的修炼生涯,硬生生靠着意志继续坚持枯燥的修炼。


    终于,他的灵气流转越来越顺畅,祈怀月也渐渐在修炼中找到了一种像是刷题刷上瘾的成就感。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天边出现了光亮,祈怀月突然生出了淡淡的感动。


    脚踏实地的修炼,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


    按照他现在的进度,大概,只要个十年八年,就可以晋升筑基了吧。


    努力挥散掉前世半年踏入筑基的记忆,祈怀月决定奖励自己,去观渊峰的山顶看个日出。


    前世他经常躲在观渊峰的一处悬崖上看日出,那里是一处荒凉断崖,却是祈怀月心中最佳的赏景地点。


    可当祈怀月兴致冲冲地来到那最佳赏景之处时,看着早早就占据了他赏景点的那人,祈怀月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晦气。


    魔子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祈怀月怒气冲冲地问道,甚至做好了一旦谢越和攻击他,就立刻把此人抓起来的准备。


    从之前谢越和被灵猿袭击的事情里,祈怀月看出来了,谢越和的武力值还不如现在的他。


    头发覆着一层霜雪,似乎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的谢越和,似乎这才注意到祈怀月的到来。


    青年冷黑的如同魔物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祈怀月一眼,就像祈怀月是颗碍眼的尘埃,甚至连句话都不屑回应。


    谢越和从断崖上站起,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祈怀月从谢越和堪称缓慢,甚至有点古怪的走路姿态中,看出了一点异样。


    等等,这家伙的腿,该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祈怀月的心情突然有了一点复杂,对待他心目中未来狠毒又强大的魔子,他心中充满了敌意和警惕,可对待此时似乎格外凄惨的病人谢越和,他心里一点微不可见的良心,又让他忍不住提醒。


    “喂,别往那边走!”


    那边可是个冰雪冻结的断崖,要是谢越和走着走着,冰层突然破了……


    然而谢越和像是根本没把他这番话听进去,反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祈怀月耳朵一动,微不可闻的冰层碎裂声,让他的瞳孔猛然放大。


    几乎是本能的,当看着谢越和的身影突兀地连同冰层一起降低时,祈怀月立刻伸出手。


    他身体的本能动作,让他极为快速地抓住了谢越和冰冷得仿佛死人的手,然后用上体内的灵力,他愣是猛然往上一甩谢越和,自己也跟着爬上了安全的地点。


    这一切举动看似危险,可不过片刻之内就结束了。


    山崖静悄悄的,除了积雪沉冰落地的沉闷重响,没有太多杂音。


    日出的景色很好,祈怀月扫了扫身上的雪花,在安全的土层上站了起来,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


    虽然救了人,他可此刻的心情比没救人更加复杂。


    祈怀月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只有——


    刚刚他的手竟然抓到了魔子的手,看来他这只手不能要了!


    祈怀月本想立刻就走,然而看着摔进了雪层里,似乎一动都不能动的谢越和,他忍不住一翻白眼,看着湛蓝无垠的天际许久,才做好心理准备地折返回来。


    “你没事吧?”


    满身埋在雪里的谢越和,挣扎着从雪层里爬出来,阴森森投过来的眼神不仅没有半点感激,反而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才是魔子啊。


    祈怀月释然了,他正想收回手,去通知谢端闵赶紧将他家弟弟带回去。


    突然感觉到一股死死的力道抓住他的手腕,像是黄泉下的恶鬼要将他一起拖下去一样,谢越和嘶哑开口。


    “他去收拾灵舟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带我回去。”


    祈怀月和谢越和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的脸皮厚度真的比不上以后大名鼎鼎的魔子后,终于没好气地问道。


    “你伤了哪里?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心堂?”


    看着祈怀月气鼓鼓的强忍神情,谢越和反而感觉到几分快意,他嗤笑着问道。


    “假模假样,既然真的这么厌恶我,怎么不让我死在那里?”


    祈怀月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谢越和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故意来这寻死的?”


    第53章 天生魔子


    谢越和的眼睛冰冷狭长,凝视着人的时候有种魔物般死死盯着猎物的异类感觉。


    “我才不会寻死。我死了——”


    谢越和笑着拖长着音调。


    “就没有人再拖累谢端闵,不就称你的心意了吗?”


    谢越和早就看出,如果不是祈怀月看重谢端闵,也许少年就不会掩盖身上若有似无对他的敌意,而直接将他斩于剑下了。


    也真是稀奇,竟然会有人想和谢端闵这样迂腐古板的人结成朋友?


    谢越和看着身上披着一层雪光明亮,仿佛天生就站在阳光下,引人注目的少年,心脏忽然蒙上一层浓浓的阴翳。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重他那个老好人似的哥哥?


    为什么,所有人都将他,当成是寄生在谢端闵身上的一块腐肉?


    如果说谢越和原本还有一点求死的念头,那么此刻,他反倒被祈怀月的话语激起猛烈的求生之念。


    他想——活下去。


    “你,你没事吧?你可别死在观渊峰上啊,这是我师尊的地方!”


    看着谢越和说着说着,低头猛然呕出的鲜血,祈怀月来不及计较刚刚谢越和的怨毒之言。


    他好不容易才救下的人,可不能让这人在他眼皮底下就这么死了。


    祈怀月前世会点简单的医术,他抓住谢越和的手,灵力涌入谢越和的身体里,慢慢地探查了一圈。


    谢越和体内的气血虚弱又混沉,如同是泥沙翻滚的乱流,又像有一处异物在一点点吞噬着谢越和的生命力。


    肋骨断了,腿骨好像也与常人不同的弯折。


    祈怀月越探查,越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谢越和的身体状况,放到其他人身上,正常人都只能躺在床上喘气了,怎么谢越和还能活蹦乱跳的,大言不惭地放出一大堆反派发言?


    如果刚刚谢越和没吐血,他还以为这家伙健康得能下场跑马呢、


    难道这就是反派们的基本素质?


    祈怀月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妨碍他简单粗暴地用灵力给谢越和正回了断掉的肋骨。


    储物戒里有无数瓶常备的丹药,祈怀月找到最低阶的治愈血肉骨头伤势的回春丹,懒得和谢越和多讲,直接粗暴地给他塞了进去。


    祈怀月本意是懒得扛谢越和去医心堂,也不想打扰忙碌着的谢端闵,更不想让他师兄和可能成为魔子的谢越和,扯上哪怕一星半点的关系。


    被他这么一番折腾,祈怀月做好了谢越和再出言不逊的准备。


    如果谢越和嘴里再吐不出象牙,他就把这人丢掉,自己回去了。


    祈怀月愤恨地想着,却没想到谢越和的表现出乎预料的顺从。


    除了咽下干涩丹药时候,咳了两声,接下来谢越和本分得就像一个任人操纵的傀儡。


    只是青年死死盯着祈怀月的漆黑眼眸,还是让祈怀月感觉到几分不适。


    “看我干什么?算上之前那一次,我可救了你三次了!”


    可一可二,不可再……四!


    祈怀月痛定思痛,决定无论如何以后看见谢越和,他一定转身就跑,坚决不给自己再烂好心救谢越和第四次的可能。


    “……谢谢。”


    所以当听到谢越和的那声道谢时,祈怀月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有什么问题。


    “你刚刚说什么?”


    看着少年人难以置信的神情,谢越和敷衍地露出一个皮笑面不笑的微笑。


    “我说,多谢。”


    不过谢越和很快还是证明了他本性还是那个无比恶劣的魔子。


    “多谢你看在我兄长的面子上,救了我这个废人。”


    谢越和伸开手,漆黑的眼眸如同淡漠的怪物。


    “你还有刚刚的丹药吗?给我,我的骨头还没好。”


    祈怀月懒得搭理谢越和空口要丹药的无耻行为。


    要知道师尊给他的回春丹可是顶阶的,如果给普通人吃了,即使那人全身的骨头都断了,这一粒回春丹下去,也能让那人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


    可谢越和就断了一根骨头,怎么可能一颗回春丹还不够他恢复?


    祈怀月本来想直接就走,可好奇害死猫,他犹豫了几秒,忍不住回头再扣住了谢越和的脉搏,输入自己的灵力。


    竟然是真的。


    刚刚那颗回春丹的药力消散了大半,谢越和胸口的肋骨却只有一点点恢复的迹象。


    就像是,谢越和身体里有种怪物,将回春丹的丹力全部吸取了一样。


    祈怀月大为震惊,他感觉自己像是隐隐触碰到了前世谢越和为何能成为“魔子”的关键。


    “你去医心堂看过了吗?医修有说原因吗?”


    看着少年澄澈眼中满满的好奇求知光芒,谢越和越发难以忍耐心脏中浮现的恶意。


    “丹药。”


    他知道祈怀月给他的丹药,是剑尊所赠,只怕一颗能抵百颗灵晶,空口索要的行为,正常修者都做不出来。


    但谢越和完全不在意脸面这种东西。


    要脸,对他而言,同于等死。


    为了能活下去,他早就变成了披着人皮,丢掉良心的怪物。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受人奚笑,被人侮辱……


    “给你。”


    看着谢越和死死盯着他手里丹药,没有伸手接过的样子,祈怀月怀疑这人说不定疑心病又犯了,或者是手骨头又出了问题。


    他索性像喂糖一样,全部塞进了谢越和嘴里。


    谢越和咔嚓咔嚓面无表情地嚼动着嘴里的丹药,削减了几分他身上魔子的阴郁气质。


    “看了,天生不足,身有残骨。”


    谢越和毫不在意地将自己跛脚的原因一并点出,看似毫不在意,然而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让祈怀月都感觉到了几分不适。


    祈怀月再用灵气查探谢越和的身体,发现磕了一整瓶丹药的谢越和,也不过才刚刚好愈合连接骨头的断处。


    然而那脆弱的骨头连接处,就像用力几分就会再次断裂。


    这样的谢越和,是怎么成为前世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魔子的?


    祈怀月百思不得其解,好像面对着一道有点思路,却难以破解的难题。


    “处刑司司主也看不出你的病因吗?”


    谢越和逐渐将祈怀月当成一个一掷千金,只为了看他笑话的冤大头。


    吃了丹药,自然要好好给人看“猴戏”。


    青年眼神漆黑淡漠。


    “谢端闵不会拿这种小事,劳烦他的师尊。”


    谢越和再清楚不过谢端闵的古板正直性格了,有他这样的弟弟,早就是谢端闵这位处刑司司主真传弟子身上的莫大耻辱,谢端闵怎么可能拿他的琐事去烦处刑司司主?


    看着谢越和一副死人表情,祈怀月越发不爽。


    “怎么不会?你不知道这次的正浩门之行,你也被荆长老带上了吗?谢端闵就是想让你进秘境,吸取大道精气,治好你的病!”


    从师兄那里得知随行人员名单的时候,祈怀月也震惊了几分。


    如今看谢越和这幅油泼不进的死人脸,他越发不爽谢越和这般曲解谢端闵的好意。


    “好意?”


    谢越和脸上露出一个瘆人的冰冷微笑。


    “谢端闵是想我早点死在秘境里,早日摆脱我这个废人吧。”


    祈怀月:……他算是看出来了,谢越和这个人没救了。


    即使这人以后不成为魔子,也肯定不可能成为什么正派修士。


    祈怀月站起身,冷冷地说道。


    “你以己度人,自然会将对你好的所有人,都当成坏人。可就像你刚刚说的,如果不是谢端闵看重你这个弟弟,我根本不会出手帮你。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救你了。你现在通知谢端闵,让他把你带走。”


    看着少年刻意冷淡下的面容,谢越和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他坐在地上,丝毫不介意抬头看着身量比他低的少年,嗓音轻柔缓慢,笑容弧度带点讽意。


    “如果不是你在豢兽宗上出手,我早就能得到那头飞山灵猿的血肉。难不成你以为,你出手真的是救我?”


    看着少年人面孔上浮现出一层恼怒的薄红,乌黑柔软的眼瞳,终于不再是仿佛看着一个虚幻之物一样看着他,而是真正落在他身上,充满厌恶的真实模样,谢越和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魔物。


    少年却干净澄澈得如同生长在光亮的玉石灵花,纯粹得让他刺痛而厌恶。


    如果,祈怀月出手杀了他,或许,也能让少年身上染上一分罪恶的,血色的颜色……


    谢越和突然感觉腿骨这一处隐隐生痛,如同过往每一次渴望吸食血肉的欲望,让他双眼蒙上一层恶鬼般的红色,他忍不住贪婪地看向祈怀月。


    祈怀月警惕地后退一大步,看着像得了狂犬病一样的谢越和,他当机立断,敲晕了谢越和之后,立刻灵鹤传信给了谢端闵。


    “谢越和发病了,速来观渊峰!”


    然而他这一封信,招来的不止谢端闵,还有齐刷刷到来的三个师兄。


    “师弟,没事吧?”


    三位师兄关心地包围着他,祈怀月还没开口,就感觉到师兄们的三股灵力探查过他的身体。


    “师兄,我没事。”


    祈怀月不愿多提救下谢越和的事情。


    第54章 祈道友,不是你能肖想和亲近的人。


    然而谢端闵看着被三位真传弟子围住的祈怀月,胸膛是无比压抑的沉重。


    他能谅解谢越和为了满足渴食血肉的欲望,在豢兽宗一次又一次惹出需要他出面收拾的烂摊子,却不能忍受谢越和惹下的祸事,将祈怀月也牵连进来。


    如果不是谢越和打了祈怀月的主意,身上有伤的谢越和怎么可能费劲力气来到路途如此远的悬崖上,又恰巧被祈怀月发现。


    对谢越和的本质有了数十年再深刻了解不过的谢端闵,面无表情地弄醒了被打晕过去的青年。


    即使再如果想知道祈怀月此刻的状况,他也知道,作为谢越和兄长的他,此刻没有资格靠近的祈怀月,关心少年的安危。


    谢端闵俯下身,在谢越和耳边元神传音地无声问道。


    “你,来此处做什么?”


    看着谢端闵脸上难得出现的冰冷严肃神情,被控制住要害的谢越和反而勾起唇角冷冷讥笑的弧度。


    他真是厌恶透顶了,谢端闵之前端着的正人君子的恶心模样。


    而他也知道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惹怒谢端闵。


    “当然是,为了让你的小道友,来救我。”


    谢越和如同吐露着蛇信般轻飘飘的话语,让谢端闵眼底的沉色更为浓重。


    谢越和心中的快意越发浓重,他甚至想要将手中紧握的瓷瓶,展露给谢端闵,让谢端闵知道,祈怀月为了救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可一想到他这么做后,谢端闵必然会夺走他手上的瓷瓶,一种冰冷不悦的感觉,又似乎封住了他的唇舌。


    他这一生能得到的东西,已经少之又少。


    既然祈怀月送出了这瓶药,瓷瓶自然也是他的,他为什么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出去?


    然而谢端闵敏锐地察觉到了谢越和略微僵硬的身体姿态,再了解谢越和不过的他,几乎毫不犹豫,就用神识扫了一遍谢越和的全身。


    “交出来。”


    神识扫到谢越和握着的瓷瓶上,属于观渊峰的门印,谢端闵突然觉得仿佛身体都被沉钟狠狠一撞。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谢越和已经无药可救了。


    “别让我动手。”


    然而谢越和面无表情地握紧手上的瓷瓶。


    谢端闵的神态更冰冷三分,他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谢越和的五指。


    即使听到隐隐骨头断裂的声音,谢端闵也没有停住手上的动作。


    直到拿出谢越和手上的瓷瓶,谢端闵打开瓷瓶,肉眼估摸着丹药的品质。


    作为处刑司司主的真传弟子,他对宗门律令再清楚不过。


    “按宗门律令,偷窃三千颗灵晶以上的丹药,即可逐出宗门。”


    谢端闵顿了一会儿,他闭了闭眼,声音干涩却嘶哑地说道。


    “越和,你回家里去吧。”


    祈怀月原本一点都不想再和谢越和扯上半点关系,可远远地听到谢越和与谢端闵的对话,他心中沉重一叹,无数次地反省道。


    他为什么要拿良心喂给谢越和,拿去喂狗不好吗?


    “谢道友,这瓶丹药,是我送给令弟的。”


    祈怀月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今早我想看日出,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他,见他要掉下去了就帮了他一下,救的过程中,令弟骨头断了,一颗丹药难以愈合,我就送了他一瓶丹药。”


    祈怀月最后做了个总结发言。


    “所以不是他偷的。”


    不过祈怀月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过他确实缺乏管教,谢道友你要多保重自己。”


    不要被谢越和这个叉烧弟弟气出什么病来。


    回想到自己和谢越和相处的短短时间里,就三番五次被谢越和气出火的经历,祈怀月对谢端闵更加同情。


    然而他没想到,谢端闵抿了抿唇,垂眸继续低头请罪。


    “多谢……祈道友出手相助,只是越和的本性,我已经清楚,不用祈道友帮他掩盖了,再让他留在宗门里,只会让他惹出更大的祸事,我决定送他归家,让家人多看管他……”


    祈怀月一下就急了。


    不把谢越和放在有着天下第一人看管的观渊峰,把未来的魔子送到凡人家里,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吗?


    祈怀月几乎可以想象某天听到谢越和血祭全家,堕入魔渊的消息时的场景。


    “谢道友,难道你是觉得我在撒谎吗?”


    少年乌黑的柔软眼眸,此刻气势十足地瞪圆着,看向谢端闵。


    “治谢越和的丹药,就是我送的,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多留心一下谢越和胸口断裂的肋骨,是不是有我灵气的气息?”


    谢端闵的脸色终于不再像之前这般难看压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祈怀月,像只犯了错误压低耳朵的大黑背。


    “麻烦祈道友了,价值灵丹的灵晶……”想到自己全副身家赔了豢兽宗,谢端闵窘迫地说道,“……我一定会尽快偿还的……”


    然而祈怀月气势不减,狠狠地瞪了仿佛看热闹一般与己无关的谢越和一眼。


    “不用你赔!谢越和在豢兽门惹下的错事,让他自己来赔!如果他种灵田种得不好,赔偿的灵晶就从他的弟子月俸中扣!”


    祈怀月越说思路越为清晰。


    对啊!如果把谢越和的弟子月俸扣完了,谢越和就没有灵晶修炼了,那么他就只能像个凡人一样慢慢老去,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等谢越和自然地老死了,那么他和谢端闵头痛的难题就都没有了。


    祈怀月自认为自己这个计策再毒辣不过了。


    然而他身边的师兄们,连同谢端闵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天真稚气的孩子。


    “小师弟……”


    容明玦忍不住心中叹了一口气,即使是温和如他,在面对如谢越和这般的败类时,也不会如小师弟这般心软仁善。


    这样的小师弟,真让他们担心,万一去到外界,被心怀叵测之徒诓骗了怎么办?


    如果师尊此刻在这里……


    容明玦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觉得照顾不好小师弟的他们,下场或许更加凄惨。


    谢端闵的心情更加沉重。


    在祈怀月身后的三位师兄冷漠的注视中,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带坏了祈怀月的不善之辈。


    如果没有他,或许祈道友根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宽容谢越和。


    “听由祈道友处置。”


    谢越和冷笑一声,还完好的另外五根手指,立刻夺过谢端闵手上的瓷瓶。


    “既然把我的月俸抵了,那药总应该给我吧。”


    祈怀月的神情像赶一只苍蝇,“给他给他,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走?”


    然而祈怀月刚转身,谢越和凉凉的声音就传到他耳中。


    “第四次。”


    其他人不知道谢越和说的是什么,祈怀月却立刻想起,自己在谢越和面前抛下绝不会再救他的誓言。


    那誓言犹在耳边,然后他就啪啪啪自己打脸自己了。


    祈怀月此刻气得想把一刻前解释谢越和没偷药的自己,摁在池子里洗洗脑子。


    谢越和哪里是什么值得救的人啊?分明是农夫怀里只会反咬一口的蛇。


    “不会有第五次了!”


    祈怀月用性命发誓,他以后一见谢越和,就立刻避得远远的!


    而听着少年认真而气愤的喊话,谢越和的唇角勾起一抹难得不带任何讽意的弧度。


    一个,心软的,小傻子。


    他突然想多看几次祈怀月被气得跳脚的样子。


    直到谢端闵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越和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


    谢端闵,“什么第四次?”


    谢越和懒得回给谢端闵一个眼神。


    “与你无关。”


    然而这一次,谢端闵却仿佛格外敏锐地捉到了他一处死穴。


    “既然你不肯说,那么这瓶丹药,就交给我保管。”


    谢越和抬眼看着他,散发着血红杀意的眼眸,如同一条随时预备发动攻击的毒蛇。


    像是,要被人抢走最珍爱之物。


    然而谢端闵的眼神冷漠又带着几分警告,他的手毫不动摇地掐在谢越和的要害之上。


    “祈道友,不是你能肖想和亲近的人。越和,你明白吗?”


    ……


    天霄宗安排他们出行的灵舟巨大无比,像是在云层中游弋的一条巨鲸,高耸入云的巨舟一眼看不到尽头,刻印着天霄宗纹路,散发着磅礴威势的法阵,仿佛能碾碎一切行进路上的阻碍。


    祈怀月看得目瞪口呆。


    即使是前世,他也没看过哪次出行值得动用这么恐怖的巨舟啊。


    然而孟宗主送行他们时,用着若无其事又带着点邀功的意味说道。


    “这座飞舟上的法阵最为周全严密……”


    听着孟宗主吹嘘了大半天,容师兄终于说道。


    “宗主放心,我们见了师尊,一定会为您向师尊美言的。小师弟,你说对不对?”


    祈怀月微微茫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能和他扯上联系,然而看着孟宗主渴望的神情,他还是点头应了一声。


    祈怀月走在容师兄身后,习惯性得像扯住师尊衣袍一样,扯住了容师兄的衣袍。


    容明玦的步伐微顿了一下,突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可他很快想起——


    师尊不在。


    第55章 我以后不会再离你一步


    容明玦深吸一口气,他快速无比地抬手,揉了揉小师弟柔软乌黑的头发,然后立刻收回。


    因为容师兄的动作太快,祈怀月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然而看似视线没有投向他们这边的盛登星转头,锐利的目光谴责般地看向容明玦。


    “师兄,是你告诫过我,不能随便乱碰小师弟的。”


    被自家师弟当场拆穿的容明玦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道。


    “师尊在的时候,切记不能亲近小师弟。”


    盛登星炯炯有神的锐利目光,像一头竖起耳朵的狼犬。


    容明玦妥协了:“……你也来摸一次。”


    祈怀月:……他这个大活人还站在这里呢?怎么没有人问问他的意见?


    然而面对盛师兄跃跃欲试的神情,祈怀月只能屈辱地将头一伸。


    “师兄,别揉乱了我的头发。”


    盛登星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他揉了揉祈怀月乌黑柔软的头发,仿佛有了一种养着一个孩子的古怪感觉。


    他的生平中,从未有过多少亲近之人。


    他的小师弟,就是他以后要小心保护的家人了吧。


    池归夜看着盛登星久久没有松开手,反而盯着半空仿佛发呆的模样,幽幽地开口道。


    “师兄,到我了。”


    二师兄的大掌像一只暖烘烘的巨型金毛,将手掌搭在他脑袋上揉着。


    当池师兄放上手掌,轻轻用灵力梳理他刚刚弄乱的发丝时,祈怀月有种仿佛被慢条斯理的布偶猫舔毛梳理的感觉。


    祈怀月忍不住抬头,他踮脚看了一眼池师兄的发冠,轻声说道。


    “师兄,你可以……教我怎么束发吗?”


    毕竟他总不能拿束发这种小事麻烦师尊。


    池归夜点头应下,容明玦也笑着说道,“我也来教小师弟吧。”


    盛登星认真道,“我束发最快,小师弟可以和我学。”


    巨型飞舟平稳得像是一处移动的陆地,祈怀月被三位师兄簇拥着来到自己的房间里。


    位于飞舟顶层的阁楼宽广无垠,像是一处小小的山头,窗外一片云海缭绕,祈怀月坐在铜镜面前,看着师兄们你一眼我一语地摆弄着他的头发,最后将他的头发束成看着格外复杂难懂的样子。


    容师兄似乎不太满意,轻松一绕又将他的头发放下。


    “小师弟不用急,我们再为你试试别样的束发。”


    盛师兄和池师兄配合着点头。


    看着铜镜里三位师兄兴致勃勃的样子,祈怀月莫名有种自己好像被当成了玩偶,被师兄们饶有兴趣地摆弄的感觉。


    等最后师兄们终于商量出一个发型,祈怀月已经精疲力竭。


    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师兄们,忍不住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突然有点想师尊了。


    就在这时,祈怀月听到窗外发出几声敲响。


    难道是师兄们又习惯不走门,从窗走进来了?


    祈怀月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下了地,他一打开窗,只见云海之中,有日月之辉落于他师尊淡漠的眉眼之中,然而万事万物都不能近于师尊的咫尺之内。


    只是朝他看来时,师尊眼眸中的冷漠如同万年的冰雪,一朝消融。


    “怀月。”


    祈怀月又是惊讶又是无比欣喜,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张开手,想要从房间里向窗外跳出。


    仿佛早一步预料到了他的动作,祈怀月刚一抬手,就落入了师尊仿佛还带着点点寒意的怀抱中。


    诸承渊看着披散着长发,眉眼灵动如星辰的小弟子,心中前所未有过的柔软。


    在赶往正浩门的路上,在解救魔渊中被困住的众人之时,在疾速赶回天霄宗的时候,他仿佛都能听到耳旁小弟子若有似无的柔软呼喊。


    师尊……


    师尊……


    仿佛无形中的一条线,牵住了他的心脏,而那条线的源头,系在他的小弟子身上。


    仅仅是半日未见,诸承渊就有种仿佛度过了千年的枯燥沉闷之感。


    他从前不知何为枯燥无趣,只是在遇见了他的小弟子之后,他似乎就能感觉到从前与他格格不入的人间情念。


    “师尊,我好想你啊。”


    祈怀月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诸承渊身上。


    不得不说,被师尊这么日复一日地宠着,祈怀月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传说中的“师宝徒”了。


    然而房间里一片寂静,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弟子柔顺的黑发,突兀问道。


    “怀月,为何你的发间,有他人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在师尊冷淡的语气中,祈怀月莫名有种自己仿佛趁着正房不在偷情,结果被正房一举抓获的心虚感。


    将奇怪的念头从脑子里抛开,祈怀月有几分心虚地讪讪说道。


    “我,我想让师兄们教我束发……是,是我主动提议的,师尊你不要怪师兄他们……我,我只是不想总是拿这些小事劳烦师尊嘛……”


    祈怀月可怜巴巴地趴在师尊胸口。


    少年小可怜般求饶卖乖的眼神,却没让诸承渊沉黑的眼瞳柔和半点。


    “怀月……”


    理智上,诸承渊清楚,自己不可能和他的小弟子寸步不离,少年在他离开时这般做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他心脏中压制的这股沉重,却让他想重返魔渊中,再杀个血流成河,才能不吓到他的小弟子。


    祈怀月敏锐地感觉到房间的气氛越发不对,他蹭着师尊的肩膀,讨好地小声叫道。


    “师尊,师尊,不要生气,我以后一定不让师兄们帮我束发了……师尊走了这么久,我好想师尊,师尊有想我吗?有给我带什么礼物吗?”


    被小弟子这番蹭蹭抱抱安抚了大半的诸承渊,压下心口最后的一点异样,用自身的灵气悄无声息地一寸寸覆过小弟子身上属于外人的气息。


    “我回来得匆忙,没有带信礼。回天霄宗之后,我再补上。”


    诸承渊轻轻嗅了嗅祈怀月的发间,剑尊的声音温和平缓,如同潺潺流动的溪水。


    祈怀月本意就是想引开师尊的注意力,不要再放在危险的话题上,如今看目的达到,自然见好就收。


    “只要师尊回来,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经过前前世甜言蜜语洗礼的祈怀月,毫不迟疑地笑着说道。


    而听着少年人如此热耳的如同表白心意般的话语,诸承渊抿了抿唇,声音仿佛叹息般再柔和几分。


    “怀月……”


    很快,诸承渊就下了决定。


    “既然如此,我以后不会再离你一步。”


    祈怀月:……???


    他突然有点慌,面上的笑容也有点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刚刚不是就是礼尚往来地回了师尊一句话吗?


    为什么师尊能理解成他不想师尊离开一步的意思啊?


    祈怀月连忙找补。


    “师尊是正道魁首,平日有要事缠身,需要出门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刚刚只是我一时胡言乱语,师尊千万别为了我耽误了正事。”


    然而诸承渊抱着小弟子柔软纤细的腰身,鼻尖是少年温暖安眠般的肌肤发间气息,只觉俗世中的一切凡尘吵嚷,都不如他此刻抱着的少年人重要。


    “怀月,对我而言,照顾你,才是我最看重的正事。至于这所谓的正道魁首……”


    曾经孟玄素苦口婆心求他担下正道魁首的重任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诸承渊却没有多少犹豫道。


    “……我不做也罢。回宗门之后,我就让宗主广告天下,我不用这所谓浮名,也不许外人用这名义烦扰我。”


    祈怀月:???


    事情是怎么发展得越来越离谱?


    师尊不担正道魁首的名,也不肯干正道魁首的活了?!


    自从师尊从正浩门回来,他怎么感觉师尊像是想通了什么,也变得越来越直截了当了?


    祈怀月莫名有几分心虚,可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师尊的这份转变,显然不可能是因为他吧。


    那么师尊卸下正道魁首的重任,应该就只是出自师尊自己的考量。


    而师尊如果能少些为外界的事情奔波操劳,多些时间专注在修炼道途上,那么飞升时,或许也能多上几分成功的几率。


    既然这对师尊自身来说,是一种好的转变,那么外人的议论评价,又何必过多计较呢?


    祈怀月像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


    他重活这一世,只希望师尊能顺顺利利飞升。


    那么只要是对师尊飞升有利的决定,他都只会无条件地支持。


    “好,既然师尊考虑好了,那以后外界的俗务,师尊都将它们交给我和师兄打理吧。”


    修真界这么大,不可能什么事都靠师尊一个人撑着。


    祈怀月下定决心,他要更刻苦地修炼,早日能分担天霄宗中属于师尊的那份职责,这也算的上他这个当弟子的,能为师尊做的所剩不多的事情吧。


    然而诸承渊的动作一顿,房间里刚刚寂静的气氛,似乎再度笼罩而下。


    “怀月,你想与你的哪位师兄打理俗务?”


    不知道为什么,脊背发凉下,祈怀月突然感觉到了格外强烈的求生欲。


    “当然是与三位师兄一起,我们都是师尊的弟子,自然要为师尊解决外界的烦忧。”


    第56章 对小弟子的恶念


    少年人澄澈乌黑的柔软瞳眸倒映着他的身影,像是全心全意地只注视他一人。


    诸承渊再度感觉到了身体中此刻涌动着的,难以纾解的躁动热意。


    在这样的注视中,他想要低下身,抚摸小弟子柔软乌黑的发丝,也想要更用力地握紧少年柔软的腰身,还想要……


    这种汹涌的渴望太过陌生而汹涌,诸承渊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剑尊的沉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沉然。


    他将自己的小弟子慢慢放在了床上,缓缓退到了一臂的间隔开外。


    少年人盛着憧憬敬爱的明亮瞳眸乖乖看着他,丝毫不知他刚刚闪过怎样的恶念。


    诸承渊冷声道。


    “怀月,你无需忧心杂务,静心修炼即可。秘境中或许有许多危险,我已经为你炼化了镇云分鼎,现下我教你如何动用此鼎。”


    祈怀月乖乖地点点头,然后他突然发觉师尊和他的距离有些远,祈怀月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床边。


    “师尊,您坐过来,教我吧。”


    然而诸承渊和他之间的距离,像是隔着一条汪洋大川。


    “不必,你专心看。”


    手掌大小的镇云分鼎在诸承渊手中无风自大,剑尊手中升腾而起的汹涌灵力连同法宝自身的护体灵光,一同牢牢笼罩在祈怀月和诸承渊身上。


    祈怀月感觉空气仿佛都变得凝固而沉重,一道耀眼剑光从分鼎之外朝着师尊刺来,祈怀月下意识地喊道。


    “不要……”


    然而那道强大剑光如同是触碰到坚硬城墙的箭矢,瞬间后消散不见。


    祈怀月这才意识到,原来师尊是在给他演示镇云分鼎抵挡攻击的场景。


    他放松了几分,可想起前世观渊剑贯穿师尊身体的场景,还是有几分余惊未定,下意识地想去抓师尊的衣袖。


    然而第一次,诸承渊避过了他的动作。


    缩小回巴掌大小的小鼎,慢慢地从空中落到他伸出的手掌之上。


    “怀月,用元神触碰镇云分鼎。”


    祈怀月知道师尊是教他让镇云分鼎短暂认主。


    虽然说短暂认主后可以用外力抹消主人的印记,然而这般做法还是会损耗镇云分鼎的灵性。


    祈怀月看向师尊,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能感觉到师尊冷漠沉静面容下仿佛压抑不住的几分躁动之意。


    祈怀月最终没有开口,跟着师尊的引导一步步认主,还学习了主动使用镇云分鼎的令诀。


    体验了他的学习成果后,师尊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句。


    “如有要事,直接在房中唤我。”


    祈怀月想着师尊可能赶着回去修炼,体贴地没有多留。


    镇云分鼎的手感如玉般沉厚,祈怀月把玩着这件宗门至宝许久,丝毫不觉得困倦,直到听到师兄们喊他下灵舟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将仿佛有灵性的小鼎收回到了储物戒里。


    “师兄!”


    祈怀月扫了一眼门外的三人,奇怪地问道。


    “师尊呢?”


    “师尊回来了?”


    容明玦等人喜出望外,既然师尊回返得如此之快,显然这一行非常顺利。


    “怀月。”


    雪白的云巅外,师尊轻喊他的名字,祈怀月敏锐地回头,一股如同踏在实地的灵力托着他一步步往上,祈怀月走到师尊身边,结果发现师兄们并没有一起跟上。


    不过想起刚刚和师尊的对话,这一次祈怀月识相地没有在师尊面前提起师兄们。


    “进入秘境后,若是察觉到危险,立刻动用剑气,我会即刻赶到。”


    师尊沉黑的眼眸冷淡地注视着他,祈怀月觉得师尊仿佛还有千言万语预备叮嘱着他。


    然而最后,师尊也不过轻轻拂过他的头顶。


    “别怕,我会在出口处,等你归来。”


    祈怀月乖乖点头。


    在高空上俯视魔渊,如同大地上一道凝固着黑色血液,不透入半点光亮,被巨大阵法镇压笼罩的巨大伤痕。


    如山岳般庞大的飞舟一点点降落。


    万里赤红如血的沙漠上,正浩门坐落在魔渊的不远处,阵法之内的大地白沙铺就,阵法之外却是形成极大反差的赤地。


    一白一红极度刺目的反差,也如同正浩门弟子长老们此刻穿着的红白相间的整齐宗门之服。


    当飞舟外的防护法阵撤开后,看见飞舟降落,正浩门弟子和长老看着飞舟上降下的天霄宗弟子,爆发出格外响亮的议论之声。


    正浩门少与其他宗门来往,弟子长老多用当地人的俚语,祈怀月上一世来到正浩门时,也头疼过为什么修真界安宁万年,还有宗门弟子习惯用当地的方言。


    有了前世的心理预备,此刻听着正浩门弟子和长老们格外响亮,却一点都听不懂的议论声,祈怀月格外镇定。


    然而站在他身边的诸承渊,神色微微冰冷。


    原本视若无睹的继续用当地土话交谈的长老呵斥一声,正浩门弟子这才变换了语言。


    “恭迎尊上!”


    正浩门的十数位长老格外热情,紧紧簇拥在诸承渊身侧。


    如果不是师尊放出护体灵压,将他一同笼罩在内,祈怀月简直怀疑这十几位长老恨不得将他挤出去。


    最后还是天霄宗的长老露面,接过了和正浩门长老们寒暄这一职责,才不至于让正浩门长老单方面热情搭话的举动过于尴尬。


    然而当听到正浩门特地摆宴款待,以此感谢剑尊从魔渊中救出他们宗门的长老时,诸承渊停下脚步。


    剑尊冰冷凛冽的威压如同空中一柄无形的巨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过刹那间,即使是正浩门窃窃私语的弟子,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刘门主,我应该告诉过你,我不喜这些虚礼吧。你们的尘墟秘境何时开启?”


    在剑尊冰冷得如同随时可能坠落于头顶的剑气威压下,正浩门的门主终于清楚了剑尊的心意,果然不是他们设想中可以曲意逢迎,讨好才能改变的。


    正浩门门主不敢擦头顶的虚汗,连忙道。


    “我们现在就开启,现在就开,劳烦尊上稍等片刻。”


    正浩门门主身后,原本预备着接待剑尊的崔长老,在自家幺儿恳求的目光中,只能顶着莫大的压力开口道。


    “尊上,听说……听说您又收了一位真传弟子,不知是哪位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有幸能得您看重……”


    正浩门弟子和长老们也纷纷向诸承渊身后的弟子扫视而去。


    随行的天霄宗弟子和长老们的神情有些古怪。


    正浩门的人,没看见尊上寸步不离护着的少年吗?


    然而正浩门的人想得异常直白。


    能得观渊剑尊亲自选中的人杰,起码得是筑基,甚至是金丹期的真传弟子吧。


    至于剑尊身边似乎隐隐护着的少年,气息微弱得顶多通窍,虽然那张脸确实好看出尘些,可尊者显然不是看重颜色的人,这人应该是尊上在俗世留下的子嗣或后裔,或者再过分一点推测,以尊上的身份,确实也需要一些服侍的杂役……


    诸承渊没给正浩门的人过多思考的时间。


    “怀月,若你不想与人相交,就不必理他们。”


    剑尊的这番话,在正浩门长老面前毫不掩饰地说出口。


    那位刚刚还想推荐自己小儿子给剑尊的正浩门长老,吃惊地看着诸承渊身边稚嫩的少年人,他的老脸此刻如同被扇过一样火辣辣地发红。


    诸承渊毫不在意。


    在来正浩门前,无论是孟玄素还是其他长老都已经三申五令,禁止正浩门这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长老门主烦扰他,更不允许这些人胡乱将自家子嗣甚至女眷推给他。


    去魔渊中解救被困的长老前,正浩门的长老门主还能本分地遵守这些规矩。


    可很显然,诸承渊的冷淡已经不足以让这些人知难而退,反而让他们得寸进尺,甚至生出了他这个剑尊很好说话的感觉。


    如果不是顾忌着宗门不得强行掠夺其他宗门秘境这一准则,诸承渊简直想要夺过尘墟秘境,直接将他的小弟子带回天霄宗,在天霄宗内安静地渡过秘境试炼了。


    或许是感觉到诸承渊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这次正浩门的弟子长老们少见地安静无言,不敢再拿非分之请试探剑尊。


    然而天霄宗内,包括正浩门不少弟子的目光,还是若有若无地投注在祈怀月身上。


    不少人想不明白,为什么从未亲自挑选过徒弟的观渊剑尊,竟然会选中一个不久前还是一个凡人的祈怀月,作为真传弟子。


    而这些人中,就属夏乾城心中的怨气和疑惑最大。


    如果不是祈怀月横空杀出,在无数内门弟子中,原本最有能成为观渊剑尊真传弟子竞争力的人中,他至少在前三名。


    有自家曾祖父同为天霄宗太上长老,并且和剑尊有过交情的依仗,夏乾城曾经一度确定。


    剑尊最后的真传弟子之位,非他莫属。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杂役,占据了他筹谋数十载的位置?


    这个执念甚至快要成为夏乾城晋升的心魔。


    即使这次尘墟秘境对他这个快要晋升金丹的内门弟子来说,没有半点作用,夏乾城还是愿意为了解开这个执念,而来尘墟秘境一趟。


    第57章 寸步不离的师尊


    对外,他的借口是护送通窍期的弟子,可对内,夏乾城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趁着这次机会,解开他的心魔。


    至于这解开心魔的办法——


    青衣弟子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正浩门门主在此时打开了秘境。


    数米大小,宛如黑洞般的秘境入口在半空被缓缓固定住。


    正浩门门主近乎谄媚地看向诸承渊。


    “尊上,秘境已经开启了。”


    诸承渊面色不变,“让他人先进。”


    正浩门门主的脸皮微不可见地一抖,他当然看出来,诸承渊不是在礼让进门的次序,只是纯粹不放心他的弟子第一个进门的安危。


    剑尊这份从未有过,也毫不掩饰的对弟子如此看重的殊宠……


    在场的正浩门连同天霄宗弟子再度感觉到了观渊剑尊近乎赤裸裸的在少年身上打上属于他,不允许任何人懈怠轻慢的烙印。


    正浩门门主不敢有异,天霄宗与正浩门弟子依次序地走进秘境当中。


    进入秘境的要点,诸承渊已经叮嘱完全。


    然而此刻剑尊握住他的小弟子手腕,迟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诸承渊庞大如汪洋般的神念一遍又一遍扫过秘境开口,如果不是秘境中承受不了一位大乘期修者的降临,他甚至想要与他的小弟子一同进入。


    当正浩门还有天霄宗除了祈怀月以外的弟子,都踏入秘境中后,诸承渊仍然没有松手的动作。


    在众人若有似无的目光中,祈怀月突然有了种仿佛被爱子如命的老父亲送到幼儿园门口,然而护短的老父亲迟迟不肯送他入园的奇怪感觉。


    “师尊,我……我可以进去了吗?”


    诸承渊久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的小弟子身上,有着堪称宗门至宝的镇云分鼎,神念里也有他所赠的大乘期修者的剑气,即使放入再危险的秘境,按理来说应该也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这一刻,胸膛中的某种冲动,让诸承渊甚至有些压抑不住想将祈怀月从此处带走的想法。


    他的小弟子,祈怀月,怀月……明明还是个需要他小心看护的孩子。


    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少年人柔软的黑发,胸膛里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在少年澄澈的眼神中化为一句。


    “去吧。”


    诸承渊顿了顿。


    “怀月,若你当真在秘境中出了事,即使这方秘境当真毁损,我也会进去寻你。”


    诸承渊轻描淡写般的话语,却吓得正浩门门主和一干长老瞬间苍白失色。


    他们不同于天霄宗这般家大业大,要是观渊剑尊真的铁了心哪怕毁损秘境都要入内,正浩门失去一个秘境的损伤可就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不过很快,正浩门门主就立刻明白了剑尊在他们面前说这番话的用意。


    “尊上放心,我一定会让人约束好正浩门弟子,不让他们动您的弟子分毫。”


    数位筑基期弟子接了门主的命令,紧借着进入秘境中。


    在万人瞩目中,祈怀月只能轻轻摇了摇师尊的衣袖。


    “师尊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祈怀月走进秘境前,始终能感觉到师尊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而当祈怀月完全踏进秘境后,诸承渊久久地注视着秘境入口,某种沉默而凝重的气氛持续了许久,正浩门门主才冒着性命危险,小心翼翼地问道。


    “尊上,您看,距离秘境关闭仍有半月,我们特意安排了晚宴,和最好的仙山洞府,您……是否现在移驾歇息?”


    然而诸承渊的眼神没有分给他一眼。


    剑尊垂眸道,“你安排他人休息,我就在此地,等秘境关闭。”


    没有给正浩门门主挽留的机会,凛冽而冲天的剑光拔地而起,如同一道道沟通着天地间的雪白剑柱,围住诸承渊的面容与身形。


    在如此锐利凛冽的剑光中,正浩门门主不由后退几步,即使清楚诸承渊可能毫不在意,也郑重行礼应下。


    “是,尊上。”


    ……


    祈怀月走进了秘境中,一点点眩晕没有让他的神情有任何异样。


    虽然在师尊身边,他总是把自己活成一个孩子,然而离开师尊后,祈怀月再度找回了前世近百年的阅历。


    尘墟秘境如同其名,笼罩着淡淡大道清气的高耸冲天林木中,是一座座坍塌荒僻,宛如万年无人造访的废墟宫殿。


    天霄宗弟子和正浩门弟子虽然间隔入内,可此刻已经泾渭分明地站在两边,仿佛毫不相干地形成了两个世界。


    看着祈怀月进入秘境,正浩门为首的弟子恭谨地先向祈怀月颔首示意,为了表明他们毫无恶意,正浩门的弟子浩浩荡荡地先进入了山林中。


    天霄宗为首的筑基期弟子,面容亲和圆润,挂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笑眯眯笑容。


    “祈道友,秘境中可能有些险境隐没,不如你与我们一起行动吧。”


    虽然这位圆脸弟子主动发出了邀请,可祈怀月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弟子是前世新任天霄宗宗主身后的熟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新任宗主身边的弟子抱着一种警惕感觉。


    而且有着镇云分鼎和师尊的剑气,祈怀月自认自己是这个秘境里最安全的人,他更不打算和外人合作。


    祈怀月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进入了与正浩门弟子反方向的深林里。


    然而没走几步,祈怀月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祈前辈,等等我啊,祈前辈!”


    祈怀月来到天霄宗后,少有听到外人喊他前辈,他忍不住顿了顿脚步,看向了身后。


    一个有些许胖乎乎,甚至有点憨态可掬,让祈怀月想起熊猫修炼成人一样的通窍期修者,笑容满面,讨好地看着他。


    “祈前辈,我也是初来这秘境,能不能……让我跟着你?我叫王武人,是个体修,很有力气,做菜干活都不错!……”


    王武人自卖自夸地推销起了他自己。


    祈怀月原本对除了师尊和师兄以外的修者,都抱着警惕提防之心,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王武人身上,却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让他感觉到熟悉,甚至是安宁的气息。


    那是……师尊的气息?


    祈怀月惊诧地看着王武人,刹那间他的脑子里甚至闪过这个王武人是不是师尊化身的惊悚猜测。


    然而王武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祈前辈是同意了吗?那我就厚颜无耻叫您一声祈师兄了……”


    明明身上有着若有似无般的快要到筑基期的气息,然而王武人喊起这声祈师兄,却没有半点犹豫的。


    “你,可认识我师尊?”


    祈怀月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


    王武人吃惊地睁大了眼,“我怎么能不认识尊上呢?难道祈师兄觉得我是外门派来的奸细……”


    王武人明明是个还比他高半个头的成人,然而委屈的样子真的有种仿佛壮汉受了天大冤屈的感觉。


    祈怀月连忙止住了王武人的卖惨。


    “我是说,你和我师尊,是否有什么联系?”


    王武人面上毫无异样,然而内里惊诧一刹,他没想到祈怀月竟然对剑尊的气息如此敏锐。


    不过想起秘境外剑尊就差将人揣到怀里的看重,王武人看了看四周无人,从储物袋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把剑。


    黑剑的气息古朴无锋,王武人指了指剑鞘,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温和。


    “祈师兄,你可以用神念感觉一下,这把剑是否是剑尊的佩剑?”


    祈怀月看了王武人一眼,即使不用神念扫过,他也能感觉到这把剑上有师尊的气息。


    可为什么王武人手上,有他师尊的剑?


    这一刻,祈怀月脑中闪过前前世紫薇和皇阿玛的脸,忍不住套到了王武人和他师尊的身上。


    不可能吧,他师尊的基因不至于变异成王武人这样……


    王武人丝毫不知祈怀月脑中刚刚闪过怎样可怕的念头,他笑眯眯地将黑剑奉上。


    “既然这是剑尊的剑,那么自然物归原主,还请祈师兄将它送回给剑尊吧。”


    祈怀月皱了皱眉,他直接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和我师尊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师尊真的在外有了王武人这么一个私生子……


    这一刻,祈怀月脑中闪过无数复杂的设想。


    王武人叹了一口气,用着复杂而幽怨的声线说道。


    “想当年,我见剑尊如此当世人杰,不由心生倾慕,只是当时剑尊身陷险境,与我虚以委蛇,骗我一腔真意……”


    “不可能!”


    祈怀月甚至懒得听下去,他只觉得一时气血翻涌,拔出腰间的佩剑,甚至想要将如此污蔑他师尊名声的王武人当场就法。


    然而他一剑刺下,本是笃定的王武人不可能躲过的剑,王武人却轻飘飘的,如同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地躲过了,嘴上还笑嘻嘻地说道。


    “我还没有领教过剑尊真传弟子的剑呢。来来来,祈前辈,还望您不吝赐教……”


    然而王武人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如同被泰山压顶般轰然倒地。


    王武人愣愣地看着镇压住自己的宗门至宝——镇云分鼎,突然真诚看向祈怀月道。


    “小主人,我错了。”


    第58章 师尊,我下次一定会好好听话


    小主人?


    祈怀月眉头一皱,几乎本能地觉得王武人是在编谎骗他。


    对待侮辱师尊名声的敌人,祈怀月从不会手下留情。


    然而当他拔出佩剑,在内门弟子佩剑中材质最好的青锋剑,刺到了王武人身上,发出了仿佛金戈相交般的锋利声响。


    王武人安然无恙,却哭着脸露出求饶之色。


    “小主人,我错了,您听我解释吧。”


    面对王武人这样来源与修为都不符常理之人,祈怀月警惕地掐诀,他收回了镇云分鼎,笼罩在自己身上,几乎不给王武人开口的时间,施展着池师兄教给他的隐匿步伐,就要立刻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神识里再度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收下他的剑!”


    祈怀月的脚步一顿。


    这是——自称为“天道”的光团的声音?!


    自从他见到师尊以后,光团已经沉匿许久,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没有半点声响。


    为什么光团让他收下王武人的剑?


    王武人和他师尊,又有什么联系?


    即使有无数个疑惑在脑中盘旋,祈怀月最终还是停下脚步,回首看向王武人。


    如果光团要害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给他重回一世的机会,那么——难道那把黑剑,与救下他师尊有关?


    “把剑给我。”


    祈怀月不假思索地说道。


    王武人一愣,随即是大喜过望。


    男人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就说服祈怀月收下黑剑。


    “小主人,请。”


    王武人单膝跪下,虔诚得如同供奉神明的姿态,毕恭毕敬地双手捧剑垂首,甚至毫不在意地将要害暴露在祈怀月面前。


    祈怀月伸出手,握住了黑剑。


    黑剑的重量如同重若万石的山峦,又像是沉眠而又隐隐躁动的一头凶兽,祈怀月的指尖触及黑剑的时候,几乎要以为这柄黑剑要脱鞘而出,斩灭他的神魂。


    然而当他的手完全握住剑鞘的那一刻,黑剑又仿佛是认出主人,乖乖低下头颅的凶兽,顺从平静得像刚刚他的感觉都是一种幻觉。


    祈怀月将黑剑收进了储物戒中,神识里的天道光团没有再发出一点声响。


    他只能看向王武人。


    “你刚刚想要解释什么?”


    王武人收回所有过于浮夸的神情,他的眼眸一闭,下一刻祈怀月就感觉到仿佛寒剑出鞘般的剑气,从王武人的身体中升起。


    王武人的元神,从身体中脱出,他的身体盘坐在地,元神明明是修士的透明人形,然而却给人一种矛盾的,宛如剑魂出鞘的感觉。


    “禀告小主人,我是极剑门第三十二剑魂,昆山剑。”


    极剑门?


    祈怀月觉得这个名字隐隐有些熟悉,他很快从记忆里搜刮出来。


    前世,传闻魔子谢越和之所以屡屡能从险境中逃生,是因为有一股幕后势力给他提供了助力,这股势力的名字——似乎就叫极剑门!


    而前世,师尊在铲除了魔子之后,也连带着将极剑门一并铲除。


    祈怀月心中一跳,几乎本能地将王武人视作敌人,然而一想到王武人献上的黑剑可能与救他师尊有关,祈怀月只能按捺着听下去。


    “……五百年前,尊上进入我们极剑门秘境,通过了我们极剑门的传承,极剑门的秘境只有主上能开启,尊上答应为我们极剑门的主上,可打开秘境后,尊上却丢弃了我们,我们极剑门一百三十五位剑魂,只能来到此界寻找尊上,然而尊上不愿收我们的黑剑,也不愿与我们极剑门扯上联系,我们只能呆在天霄宗各处,等待被尊上起用的机会……”


    在王武人低沉而真挚的讲述中,如果他不是始终站在师尊这一边,祈怀月快要幻视出一位抛妻弃子,忘恩负义的冷漠大能的形象。


    可因为前世对极剑门覆灭的记忆,还有对剑尊的新人,祈怀月对王武人的陈述,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既然如此,你可愿和我出秘境后,和师尊当面对质?”


    然而祈怀月没想到,王武人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一口答应下来。


    “当然愿意!我已经百年没有见过主上了!”


    王武人的剑魂清瘦刚正,与人类的身体不同,感动不已的样子,如同刚烈至极的武者落泪。


    还没等祈怀月继续问,王武人的剑魂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小主人可能不知,这处尘墟秘境,万年前也是我们极剑门的秘境之一,废墟之下仍有我们极剑门的秘宝留存,小主人可要去拿回至宝?”


    面对前世被师尊斩杀,心怀叵测的敌人发出邀请,祈怀月当然——


    “答应他,拿回心魔璃玉!”


    神念里突然又迸出来的光团声音,让祈怀月立刻收回快到嘴边的拒绝。


    “……好。我们何时出发?”


    “请小主人稍待片刻,我先去遗迹下探路,晚上再来寻小主人。”


    祈怀月点头应下,目送着光团离开。


    神念里,他快速问着光团。


    “心魔璃玉是什么东西?极剑门的黑剑,和救我师尊有什么联系?……”


    然而到了他提问的时候,光团又在装死不回答。


    祈怀月压下心中的烦躁,决定还是到时见招拆招,反正他有镇云分鼎和师尊的剑气在身,即使被人暗害,也能撑到师尊来救他的时候。


    而光团可能随口说的话,只要和救下他师尊有一点联系,他都不能不当真。


    祈怀月找到一处大道清气最为浓郁的山谷里,盘坐着开始吸取大道清气,改善体质,静心修炼。


    既然和王武人约定的时间在晚上,他也不能浪费白天在秘境的时间。


    多吸收一丝大道清气,他自身的体质就能改善得更好。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了和王武人见面的时间,祈怀月还想着怎么去寻王武人的时候,一道身影就敏捷地从林间蹿下。


    “小主人,请和我来吧。”


    祈怀月没想到,王武人和他说的遗迹,真的位于废墟宫殿之下。


    废墟宫殿被正浩门以镇压阵法牢牢封住,没有修者能够踏入。


    传闻最初的尘墟秘境凶险无比,所有胆敢进入的修者,只要在其中呆到夜晚,就会悄无声息地在夜间死去。


    不过在正浩门用阵法镇压封锁住了废墟宫殿后,尘墟秘境的凶险程度就变得几乎为无。


    哪怕有修者自寻死路,想要闯入废墟宫殿中,也会被阵法拦下。


    进入秘境前,师尊曾再三告诉他,尘墟秘境最大的禁忌,就是这片废墟宫殿。


    换言之,只要不是封锁废墟宫殿的阵法出了问题,尘墟秘境中不会有任何威胁到祈怀月的存在。


    而在进入秘境前,祈怀月也再三向师尊保证,绝对不会作死地触碰这片禁忌之地。


    可看着王武人毫不犹豫穿过如同星辰闪动般的阵文流转,磅礴浑圆的阵罩,示意他一起进入的动作,祈怀月迟疑了半刻,内心只能歉疚地对师尊道。


    ——师尊,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祈怀月跟着王武人,不再犹豫地一步迈入。


    穿透冰冷浑厚的阵法后,王武人如同回到故居般熟悉地进入一处摇摇欲坠的宫殿偏门,祈怀月跟着王武人,打听着极剑门的渊源和此处的联系。


    “极剑门是何人所创?是你的第一任主上吗?”


    王武人进入废墟宫殿后似乎沉默了许多,却对祈怀月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的,您或许听过我前主人的名字,蔺元仙。”


    蔺元仙?


    修真界第一位飞升的,万年前的人间至圣?!


    祈怀月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蔺元仙的传说。


    传闻万年前魔族和妖族极为凶残,反倒是人族弱小,无论是肉身还是元神都不及魔族和妖族强悍,人族岌岌可危之际,蔺元仙横空出世,几乎斩杀了那一代所有的魔族和妖族,飞升登仙,被称为人族至圣。


    而万年来,修真界能如蔺元仙一样飞升,也只有数千年前的那位人仙。


    飞升之事太过艰难,祈怀月几乎以为蔺元仙飞升的事迹,是修真界太过久远的神话传说。


    可照王武人这么说,创立极剑门的第一人就是蔺元仙,那么说这位人间至圣的传说都是真的?


    祈怀月的眼睛猛然亮起,既然那位人间至圣可以飞升,那么这位人间至圣留下的法宝,可能也能让他师尊飞升的几率加大,所以光团才会让他去拿那心魔璃玉?


    想到这里,祈怀月彻底打消了对光团最后一点不满,他忍不住朝王武人问道。


    “不知蔺前辈留下的至宝是什么?”


    王武人带着祈怀月,他们不知往地下的遗迹通道走了多久。


    “其实我也不知,极剑门有训,只有主上和小主上可以去拿第一任主上留下的至宝。”


    祈怀月被王武人绕得有点晕,他有点迟疑地说道。


    “小主上——不应该是主上的孩子吗?为什么,我也可以去拿那份至宝呢?”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让王武人翻脸的危险,但想到师尊对他的看重,祈怀月似乎又隐隐明白了王武人话中的深意。


    第59章 仙还是魔?


    果然,王武人不假思索道。


    “您是主上选中的小主上,自然有资格保存宝物。这也是我们第一任主上留给我们的谕令。”


    祈怀月不禁问,“还有其他谕令吗?”


    “自然有的。只是大部分谕令都是封存在我们剑魂中的,只有到了特殊时候才能显现。我们也是等到您出现,才看到可以听从小主上的谕令出现的。”


    不得不说,王武人又是剑魂,气息上又是人类修者的存在格外特殊。这种谕令存在似乎也不足为奇。


    祈怀月问,“为什么你们第一任主上会定下这样的谕令?一山都不容二虎,极剑门也可以有两个主人吗?”


    王武人的声音平静,“这是第一任主上的谕令,我们也无从知晓。”


    祈怀月突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还是说——蔺前辈能横隔万年,预知到后来之事?”


    祈怀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王武人老实道,“主上的神通,不是我们能知晓的。”


    祈怀月一开始也有点阴谋论,不过他很快想开了。


    即使万年前飞升的人族至圣能预知到后来之事,也不至于将目光放在他这个小喽啰身上吧。


    只要认清自己的废物本质,就没有人能利用他。


    祈怀月冷静下来,又问。


    “你们极剑门一共有过多少位主上?”


    王武人冷静道,“包括您在内,共有四位。”


    那也就是说,除了万年前飞升的蔺元仙和他师尊,极剑门在这万年间还有过一位主人?


    没等祈怀月再问,王武人终于停下脚步。


    “到了。”


    眼前是幽暗一片的,散发着幽幽寒气的黑色玄冰,玄冰中有一条极其狭窄的,只能勉强够一人通过的通道,从通道里看不到通道的尽头。


    这是什么恐怖片布景?


    祈怀月几乎能想到数十种通道里可能出现的惊悚场景。


    王武人垂首说道,“至宝就在通道尽头,我不能随小主人一起进去,只能在这里等您。”


    祈怀月深吸一口气,他从储物戒拿出镇云分鼎,暗掐口诀,确保真的落入险境也有自保之力后,不再犹豫,咬牙踏进了通道中。


    通道路口有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仿佛身体陷进了粘稠漆黑的海水里。


    刹那之后,所有异样消失不见,祈怀月睁开眼,几乎怀疑自己跨越了一个世界的隔膜,来到了另一个宁静祥和的世界。


    他踩在茂盛浓密的青草上,湛蓝无云的天空,远处浓密的山林,隐隐能看见几个披着毛皮遮挡身体的小孩在山林里跳跃。


    等等,他刚刚不是还在幽暗的通道入口吗?


    祈怀月怀疑自己进入了秘境中,他下意识掐动了镇云鼎的口诀。


    然而一片空荡荡的,就如同他落在虚空中,元神和身体完全抽离了一样。


    这里,应该是幻境。


    然而淡淡的青草湿润气息,还有异常真实的踩在松软土地上的感觉,让祈怀月又有几分不确定。


    突然间,他听到孩童呼喊着人的声音。


    “蔺元!你在哪?”


    七八岁左右的男孩,拎着一个比他半个身子都高的大篮子,努力喊着一个名字。


    祈怀月明明应该听不懂土话,却能听懂这孩子呼唤他的内容。


    这个孩子似乎看不到他的存在,一心一意地呼喊着这个名字。


    不过,蔺元,这个名字怎么和万年前人间至圣——蔺元仙的名字这么相似?


    祈怀月感觉能从这个男孩身上找到突破点,他走到了男孩的身边,却发现无论如何似乎都看不清楚这个男孩的面孔。


    茂密的草丛里,一个如同豹子般,皮肤被晒得微黑的少年突然冒出了头,手上抓着一只发冠鲜艳的野鸡,言简意赅道。


    “折白,吃。”


    提着大篮子的男孩吓得声音都忍不住小了起来,声音软绵绵地认真说道。


    “不行,蔺元,你忘了吗?祭长不让我们打猎,说吃肉的孩子,都会被魔族抓走的。你今天是不是又没有摘够果子?幸好我摘了你那一份,快拿着。”


    小孩认真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稍小的装满果子的篮子,递给了叫做蔺元的少年。


    然而蔺元不满地捏了一把折白的脸。


    “你又瘦了,你刚刚病好,必须得吃肉。”


    不知道为什么,祈怀月愣是从这个名为蔺元的少年身上看出了几分师尊般说一不二的影子。


    而名为折白的男孩,显然也很难违背蔺元的意思。


    蔺元拉着他到草丛掩埋好的一处洞穴里,两人偷偷生了火,处理好了野鸡,你一口我一口地专心喂着对方,喂完了所有鸡肉,又偷偷摸摸地拿杂草盖住了洞穴,最后牵着手回到了村子里。


    祈怀月本来还想去别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的情景转换着,又是在深黑的洞穴里,两个小小的孩子彼此依偎着。


    折白身体微微颤抖着,轻声说道。


    “蔺元,你快走吧。明天天亮,祭长就要来抓人了。”


    高折白一个头的蔺元,死死地抱住怀里的少年,动作凶狠,语气却冷淡无比地说道。


    “你和我一起。”


    似乎过了很久,青年怀中的少年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祭长选中了我为下一任祭长,蔺元,我不能和你走,我还要留下来保护父母和族人。”


    蔺元的声音逐渐变得冷沉。


    “你既然这么听祭长的话,怎么不让他把我抓走?祭长占卜出了我以后会成魔,你现在不把我杀了,就不怕以后我会变成你的敌人吗?”


    然而少年人软软贴着青年的身体,声音柔软却充满着肯定地说道。


    “不,你不会的。蔺元,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然而作为旁观者的祈怀月却能看到,青年黑暗里嗜血而暴躁的黑眸,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想要咬破牢笼冲出的野兽。


    而折白,就是那个困着他的笼子。


    只是,就如折白所言,名为蔺元的青年最后也只是恶狠狠地咬了少年脸颊一口。


    “我会回来的。折白祭,下次我回来,我一定会带你走。蔺元魔这个名字,我一点都不喜欢。”


    祈怀月的神态一动。


    折白道,“知道了,等你下次回来,我一定会让所有人改掉你后面的那个字的。你想叫什么?蔺元仙,蔺元神好不好?”


    青年人恼羞成怒,制住少年人的身体,挠着他的腰窝。


    “好啊,你敢笑我?”


    祈怀月的心中一沉。


    他回忆起来了,前世他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上古时期的名字,孩童时期只取两个字,第三个字会在孩童长大时,由村落里祭司之长占卜未来的成就,取出第三个字。


    名为折白的少年被占卜出会成为祭长,所以他真正的名字是折白祭。


    而名为蔺元的青年,竟然被祭司之长占卜为会成为魔,所以名字是蔺元魔。


    而如果这个名为蔺元魔的人,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人族至圣,蔺元仙,那么万年前的蔺元仙,是怎么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成长到飞升这个境界的?


    然而不得不说,蔺元和折白这两个孩童就差插满棋子的对话,让祈怀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情景变幻,不再是在洞穴中,而是在一处豪奢至极的宫殿中。


    曾经洞穴中密不可分,紧紧拥抱的两人,一个已经成为阶下囚,一个却成为了主宰无数人命运的魔神。


    折白难以置信地死死看着阶上之人,散乱的长发难掩身上的出尘气息。


    “蔺元,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入魔的……”


    名为蔺元的男人如同重山修罗,身上的浓郁血气与冷寒气息,如同降生在人世的魔皇。


    “折白,我的手上,只沾染妖族和魔族的鲜血。即使日后……我也不会伤害你。”


    然而无论是祈怀月,还是折白,都明白了蔺元的言下之意。


    现在没有沾染人类的鲜血,可是堕落入魔的修者,总归是要继续修炼的。


    迟早有一日,蔺元会变为折白曾经最痛恨的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蔺元的气息恐怖,然而面对台阶下的折白,声音冷静而温和得仍然如同曾经洞穴里的那个青年。


    “人族肉身和元神脆弱,迟早抵不过妖族和魔族的搜索攻击。折白,离开村落后,我落入到魔族手中,他们并没有吃我,只是将我当成奴隶取乐。在这过程中,我发现我的体质,很适合修魔。我也慢慢发现,魔族和妖族的修炼,有些特点是共通的。折白,我发现了一条人族修炼之路,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尝试一下人族修炼吗?”


    似乎过去了许久,折白轻声道。


    “好。”


    折白的存在似乎成为魔宫中的一位异类,没有魔族胆敢打折白的主意,而少年也以着格外快的速度,成长修炼了起来。


    万年前的灵气格外浓郁,天材地宝随处可见,几乎只不过数十年,曾经清瘦病弱的少年人,慢慢就成长为魔族不敢小觑的存在。


    有一日,折白问道。


    “你想何时吸食我的血肉?”


    站在他身边的魔皇,仿佛被他这番话气笑出声。


    第60章 万年前的魔尊


    “我供养你的宝物,足以培养出无数人族修者。折白,你还看不懂我的心意吗?”


    然而名为折白的青年,已经不敢再相信他昔日好友的任何一句话语了。


    他没有回应蔺元的后半句,而是直接戳破了他和蔺元之间最大的分歧。


    “你既然能容忍我修炼,为何不能容忍人族活下去?”


    呆在蔺元身边的日子,折白看到了一尊至冷至怖的魔尊,为了能获得足够多的血气修炼,是怎么毫不犹豫挑起魔族和妖族之间的大战。


    如今的妖族,已经被魔族蚕食得没有觊觎外族的能力。


    可为什么蔺元明明知道他的担忧,却始终不肯给他一个放过人族的承诺?


    魔尊看着神色冷漠的昔日好友,语气温和地说着格外残忍的话。


    “折白,我曾经也想过,为了让你开心,不如将人族圈禁在一地,让他们生息繁衍。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触碰到了大道本源。我也因此知晓了如何飞升脱俗,更进一步的方法。”


    折白诧异地看着蔺元,蔺元毫不顾惜地说出了他知道的一切。


    在一旁的祈怀月也猛然竖起耳朵。


    蔺元说道。


    “你还记得曾经的祭长和我们说过的故事吗?在世界初成之际,没有人,妖,魔之分,就连天地也是浑然一体的。所以,如果想飞升超脱,就需要将这方世界融为己身,也就是说,无论是妖,是魔,还是人,最终都要走上食天地而壮己身,最后飞升超脱的道路。”


    这种说法实在过于残忍,折白断然否定道。


    “不可能。”


    魔尊所有的好性子,都只对着折白一人。


    “可这世间总有飞升者出现,而当那人出现,世间的万事万物,就要沦为他超脱的养料。折白,既然总会有人想当这人,为什么这人,不能是我呢?”


    然而听完蔺元说出这番话,当自己在看戏,沉默了很久的祈怀月如同五雷轰顶般低声道。


    “……这不可能。”


    如果一个人飞升的代价,是鲸吞这个世界所有生灵性命,那么,岂不是为了让一人成仙,就只有让数万亿生灵死去?


    这种舍弃亲朋好友,只有自己一人独活的飞升之法,恐怕真的只有绝情绝性之人才能做到。


    ……等等,如果按蔺元所说,这世间只有这一种飞升之法,那么万年前的蔺元仙和数千年前的人仙是怎么飞升的?


    肯定是蔺元在说谎!


    想到这里,祈怀月心中微安。


    而身为当事人的折白,似乎想通了什么,他语气温和地问道。


    “好啊,既然世间的每个生灵都要成为你飞升的养料,我也成全你,你想现在杀了我吗?”


    蔺元没被折白的话语激怒,魔尊向折白伸开手,手上是一颗澄净透明的宛如水珠般的手掌大小的宝珠。


    “折白,自我参透此飞升之法后,我早就可以炼化众生而飞升,可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一直在找一个,能让你同我一起飞升的方法。我已经找到了,这是我炼制出的心魔璃珠,珠子里是我打造出的和我们世界相同的世界,凡生灵者,皆有心魔,我将亿万生灵的心魔都封存在了心魔璃珠里。”


    蔺元看向折白,本该如魔神般桀骜不可一世的尊者,此刻却如凡人一般,露出恳求之色。


    “折白,我知道你不喜杀生。所以这世间亿万生灵的血气和恶孽,由我一人担负,你只需要斩杀了这方心魔璃珠里的心魔,也相当于是炼化了这处心魔世界。到时,你就可以与我一同飞升。”


    蔺元恳切地低声保证。


    “等我们一同飞升超脱,我为你再创造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不会有魔族和妖族,只会有和我们村落里一样的人族,你的父母家人还会在那里,到时候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担任人族的祭长,教导孩子们慢慢长大……”


    笼罩着恐怖魔血之气的尊者,此刻轻轻抱住自己眼前的青年,如同恶龙抱住他唯一贵重的珍宝。


    “折白,将一切都交给我。你就当这方世界是一个噩梦,等这个梦醒了,我们就抵达一个真实而圆满的,没有任何缺憾的世界了……”


    然而折白轻声道。


    “蔺元,这个世界不是噩梦,我最大的噩梦,就是当年不听祭长劝告,偷偷放走了你。”


    魔尊的身体完全僵住,他的嗓音嘶哑得如同炼狱之下的鬼物。


    “你后悔当年没有杀了我?”


    然而折白轻轻抱住了他,这是折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近乎温柔而叹息般闭上眼,在魔尊肩头落下眼泪。


    “不,我后悔当年,没有与他一同死去。”


    现在的蔺元,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族青年,而是真正的魔了。


    折白再度睁开眼时,斩断了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迟疑。


    而他也应该,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场景再度变幻着。


    曾经豪奢至极的魔宫,如今染满了魔族的鲜血。


    折白握着剑,站立在血山血海的魔族尸骨上。


    有魔族放声叫嚣。


    “杀了他!这个人类蛊惑了我们的尊上,杀了他之后,尊上就能对人族动手了!”


    “对,杀了他!他手上不知有多少魔族的性命?!”


    已经竭尽最后一点力气的折白,看着魔宫里满满的魔族,苍白的面孔上,竟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折白丢下了手中的剑,轻声微笑着说道。


    “好啊,杀了我吧。”


    幽冥般的魔气,穿透了他的心脏。


    早就觊觎折白的灵气久矣的魔族们,如同贪婪的恶兽,一扑而上,想吸食干净折白体内的所有血气。


    时间仿佛静止了,当如同魔神般的男人,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走进魔宫时,看到的就是折白已经失去生机,空茫睁开,恍若还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神。


    魔宫里的魔族,如同撕开着猎物血肉的豺狼,每一个魔族身上,都沾染着让人作呕的,刺眼的属于折白的鲜血。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蔺元取出腰间的黑剑,魔尊身上绝望而犹如万鬼齐哀般恐怖的气息,连同那万千柄仿佛要将天地斩碎的剑气一起,升腾上高空。


    当剑光落下时,无数魔族疯狂的哀嚎,连带着浓郁的血气升腾而起,就连天空都被刺鼻的血气和魔气染成黑红一片。


    后来的人们,称呼这一日为人间至圣,斩杀世间万魔,然后羽化飞升的一日,也是人族从此走向鼎盛的一日。


    然而浓郁血气弥漫的人间,此刻更是宛如地上的幽冥魔宫里,只有一个发疯的魔尊,绝望地抱着一个人类的尸骨。


    “……折白,我错了,我再也不修炼了……我,我把魔族都杀了……”


    魔尊悍然将黑剑,对准世间最后一魔——自己的心脏。


    这一日,蔺元魔杀了自己数千次。


    他胸膛里流出的猩红血液,几乎淹没了魔宫的地面。


    然而他的心爱之人,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看他最后一眼。


    “折白!!”


    魔尊绝望的,宛如挖开心脏,呕出身体里最后一点心血的癫狂叫声,更胜过幽冥厉鬼般凄厉而哀绝。


    祈怀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下一秒他再睁开眼时,竟发现自己仿佛从万年前的世界,回到了原本的幽暗地道里。


    寂静的通道里漆黑无比,透过幽冷的玄冰寒气,祈怀月仔细地打量着玄冰中封印的一切,他吃惊地发现,玄冰中封印着的,正是他在万年前看到的魔宫一景。


    难道这处尘墟秘境里的废墟,就是蔺元仙当年所在的魔宫?!


    不对,什么蔺元仙,那分明是蔺元魔啊!


    所谓的万年前的人族至圣,竟然是一个早早就堕落为魔,失去了好友后,又杀死了当世所有魔族,为好友复仇的疯子!


    想到这里,一股刺骨的寒意,几乎让祈怀月想立刻逃出这片恐怖的万年前曾是魔宫的废墟地道。


    然而下一秒,仿佛是幻觉一般,一声嘶哑的声音从通道尽头响起。


    “……折白”


    祈怀月吓得脸白成一片。


    他前前世最讨厌的就是恐怖片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听到早应该死了的万年前的蔺元魔的声音啊?!!


    难不成蔺元魔还没死,被封印在了玄冰里,活到了现在?!


    很好,他似乎可以收拾收拾,整理一下自己的遗容,准备一下原地去世了。


    即使有镇云分鼎在身,祈怀月也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真的是万年前的蔺元魔活到了现在,别说镇云分鼎了,就算他身上罩着的是镇云鼎原鼎,他也绝对不可能在蔺元魔手上撑过半招,等到师尊来救他。


    ……师尊


    一想到师尊,祈怀月心中微微刺痛。


    如果真的是蔺元魔重活过来,他死了,他的师尊怎么办?


    祈怀月几乎可以肯定,师尊肯定会为了他,和蔺元魔不死不休的。


    想到这里,祈怀月几乎爆发出了最大的求生欲望,他的脑中突然涌现出了无数个求生的方法。


    原本进来的通道入口突然消失,秘境里没办法向外界传讯。


    唯一的好消息是,通道尽头久久的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就如同他刚刚听到的蔺元魔的那声喊声,只是他的一时幻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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