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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所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我喜欢为你束发


    祈怀月有点舍不得,但一想到刚刚师渊做出的事情,他又担心再放纵幼鸟,以后或许会给师尊惹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师尊,我可以一起去吗?”


    诸承渊点了点头,他伸出手,修长冰冷的指骨,将祈怀月耳边刚刚因玩闹而散乱的一缕乱发,别到少年的耳后。


    祈怀月很少与师尊这么亲近过。


    在师尊沉黑寒眸的注视下,感觉到脸颊刚刚擦过的些微痒意,祈怀月的脸颊不由浮现一层薄红。


    “师尊,我的发冠是不是乱了?我去整理一下。”


    虽然重活两世,祈怀月还没习惯打理过长的头发,早上束发的时候总有些手忙脚乱。


    此刻在师尊面前,他更感觉自己像个要被看顾的孩子。


    容明玦见状自告奋勇说道。


    “我可以帮师弟束发。”


    照顾了师弟们许久,容明玦非常有当大师兄,既当爹又当娘的经验。


    然而师尊冰冷的目光,止住了容明玦的动作。


    “你们去将洞府,迁入观渊峰。”


    容明玦等人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师尊的认可。


    “是!”


    三人立刻回返洞府,准备将洞府尽快迁入观渊峰。


    湖边此刻只剩下诸承渊和祈怀月两人。


    在师尊沉黑的眼眸中,祈怀月莫名觉得有几分紧张。


    “师尊,我自己来吧。或者,我去找人教我束发……”


    诸承渊垂眸,修长的指节轻轻落到了他的发冠上。


    惯于握剑,一剑能斩断山海的手,此刻抚弄着祈怀月的黑发,竟是没让他感觉到任何疼痛不适的温和。


    “我既是你师尊,无论何事,都应由我教你。”


    发冠被摘下,祈怀月感觉到头上一松,原本被发冠箍得很紧的发丝,在师尊的手掌拂过处,竟有点酥酥麻麻似的舒服。


    “师尊,这等小事,不需要您亲自动手。”


    祈怀月可怜巴巴地扒着诸承渊的衣袖,感觉自己这个连束发都需要师尊教的徒弟,不称职到了极点。


    他想要接过自己的玉冠,“让我自己来吧。”


    然而诸承渊的手轻轻覆在他的后颈上。


    “怀月,乖。”


    剑尊微冷的指尖此刻散发出细微的,平时足以斩断川海的剑气,此刻却如同密密的梳子一般,滑过少年人柔顺的乌发。


    祈怀月没感觉到一点不适,甚至有种猫猫被顺毛般舒服惬意的感觉。


    而他的脸颊离师尊的衣襟极近,能闻到师尊身上让人安心的仿佛冰川融雪般的冷冽气息。


    诸承渊抚弄着弟子柔软的发丝,心神也格外平和安宁。


    他确实有百种方法,无论是唤来仆人,还是让傀儡代行,都比他亲自动手更为合适。


    可是感觉到少年柔软的肌肤贴在他手掌上,脉搏传来的一点点颤动,诸承渊第一次有了陌生的,仿佛抚弄养育一朵脆弱的花,一点一滴小心照料它,才得以感受着它存在的满足之感。


    诸承渊垂下眼睫,竟分不出此刻停下的剑气,是出自他的私心,还是旁余的,此刻纷扰生出的其它杂念。


    祈怀月猝不及防间,就听到师尊淡淡一句。


    “怀月,已经好了。”


    祈怀月差点被师尊的动作弄得差点睡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不松不紧刚刚好的发冠。


    “我,我还没学会呢。”


    诸承渊看着他,轻声说。


    “不急,我日后会慢慢教你。”


    等被师尊牵上云层的时候,祈怀月的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


    为什么学个束发,他都要让师尊慢慢教他?


    难道他看上去那么像是一个手脚不勤的笨蛋吗?


    祈怀月忍不住偷偷解了自己的发冠,试图自己恢复原样。


    可结果他弄得手忙脚乱,比之前的发冠还不如,在师尊的注视中,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没错,他真的是笨蛋呜呜呜……


    前世的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祈怀月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云月秘境里,师尊带进来的一大堆仆役,把他照顾得更加五体不勤。


    等等……


    祈怀月猛然想到了什么,在师尊继续帮他束发的时候,他忍不住仰头说道。


    “师尊师尊,您买的那具傀儡,是不是可以帮我束发啊?”


    在小弟子亮晶晶的注视中,诸承渊面不改色地说道。


    “它不会。”


    祈怀月无比气愤。


    炼器阁怎么能卖给他师尊功能不全的玉人傀儡呢?


    这不是欺负他师尊不会用傀儡束发吗?


    一想到前世诸多女修夸赞玉人傀儡束发和妆容打扮,格外灵巧多样的传言,祈怀月生气地问道。


    “师尊,我能不能带着傀儡去炼器阁问问?”


    无良奸商,必须把所有吞下去的他师尊买傀儡的灵晶,都给他吐出来!


    看着自家气呼呼的小弟子,诸承渊轻轻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头。


    “不必,我喜欢为你束发。”


    祈怀月的神色逐渐困惑而且震惊。


    每个修者都有不同的喜好,他确实都能理解这一点。


    可是,可是他仙风道骨的师尊的爱好——竟,竟然是帮人梳头发?!!


    这一刻,祈怀月心中师尊伟大高岸的形象,不由坍塌了一个小角落。


    不过祈怀月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支持师尊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


    “师尊,我的头发很长,要不我剃一次光头,把我的头发都送给师尊吧?”


    这样师尊就可以随时随地束发了。


    祈怀月欣喜地想,他总算是帮师尊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诸承渊惯于握剑,揉着小弟子柔软的黑发的手,突然停下。


    “不许。”


    观渊剑尊用着前所未有严厉的语气,对祈怀月冷声说道。


    “若你将头发剃了,我便将那妖兽的羽毛全部剃光。”


    诸承渊可是知道,祈怀月有多喜欢巨羽妖鹰幼鸟那毛绒绒的羽毛的。


    少年几次露出一副都恨不得将脸都埋进幼鸟绒羽里的样子,让诸承渊还需分心按耐住观渊剑感觉到主人杀意,蠢蠢欲动的嗡鸣。


    而此刻,祈怀月一脸震惊。


    不是,他剃光头,和他的坐骑剃毛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


    为什么师尊拿给幼鸟剃毛这一点来威胁他?


    然而仔细想了一下一只秃毛的巨大猫头鹰的模样,祈怀月突然冷静了下来,讪讪地笑了笑。


    “师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还以为师尊是喜欢我的头发,才想要将头发送给师尊的。既然师尊不喜欢,那还是算了。”


    说着,祈怀月忍不住蹭了蹭师尊摸着他头的手掌。


    怪不得宠物都喜欢被摸摸,他也喜欢师尊这种温柔轻缓的摸摸。


    而看着他的小弟子还带着一点遗憾的卖乖模样,诸承渊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轻轻敲了敲祈怀月的额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力道,只是声音仍然冷寒如冰。


    “不许胡闹。”


    祈怀月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摸清楚了师尊不仅不会体罚,连斥责都是轻轻落下的习惯,此刻越发忍不住暴露出自己无赖的一面。


    “师尊,你敲疼我了。”


    他本意只是想讨乖卖巧地糊弄过这一关,可谁知道师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听到他这句话,诸承渊的冷面一变,立即叩住他的手腕,灵力护住他的心脉,如海般的神识一寸寸探查起了少年的身体。


    祈怀月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说道。


    “师尊,我没事,我刚刚都是胡说的……”


    祈怀月努力想展示给诸承渊看。


    “您看,我连皮都没破呢,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


    然而看着少年雪白额头中一点淡淡的红印,诸承渊霜冷深黑的眉宇一蹙,修长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灵力,轻轻揉了揉红印的那块


    此刻凝滞沉闷的气氛,简直让祈怀月觉得自己不是被师尊敲了额头,而是被师尊从心脏里捅了一剑。


    他这个当事人还什么感觉都没有,怎么师尊好像就自责了起来?


    祈怀月心里的歉意更深,他揪着师尊的衣袖,小声说道。


    “师尊,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诸承渊薄唇微抿,他并不想责罚自己的小弟子。


    只是刚刚祈怀月的那句话,确实短暂地让他的理智空白了一瞬。


    他是知道自身灵力一旦有所不稳,哪怕只是泄出一丝,都可能立时将所有靠近的修者震碎得神魂俱灭,连齑粉都不可能找到。


    更何况是他才刚刚通窍的小弟子。


    如果,如果刚刚真有意外发生——


    他连见到祈怀月的可能都没有了。


    诸承渊的眼睫一颤,从未有过任何弱点,也不懂得心慌意乱是何种滋味的剑尊,此刻看向自己的小弟子。


    仿佛从隔绝人间情欲的神像,被拉回了人间。


    “怀月,日后不准你在任何与自身相关之事上,对我撒谎。”


    看着师尊如寒霜覆盖的沉沉脸色,祈怀月这时连句插科打诨的话都不敢说,只敢一个劲地点头。


    诸承渊的手,轻轻拂过少年红印消失的额头。


    “我也答应你,日后不会再如此责罚你。”


    祈怀月此刻感觉到一股陌生的酸胀感觉充斥着他的眼眶,他掩饰地闭了闭眼。


    被敲额头,算什么责罚?


    如果之后其他人被师尊收入门下,应该会被师尊宠成更五体不勤的笨蛋徒弟吧。


    第42章 接你回府


    豢兽门坐落在天霄宗最边缘之地,因为各类奇珍异兽长成的环境不同,声音吵嚷,豢兽门隔着大雾湖沼自成一地,既有适合豢养飞禽的崇山峻岭,也有浩瀚的黄沙大漠,更核心处又是绿野一片的平原深林。


    这些人工景致都是法术搬运隔绝而成的,而因为看管奇珍异兽所需的人手众多,豢兽门也是需要杂役弟子最多的地方。


    刚入门的杂役弟子固然对仙宗的奇珍异兽充满敬畏,然而混迹在天霄宗底层数十载,晋升无望的杂役弟子们,早就对这群不会说人话的妖兽,磨灭了过多的畏惧之心。


    他们此刻的心思,反而放在宗内底下盛传的流言之上。


    “王兄,听说剑尊收了一位新入宗的凡人为弟子,你与李管事最亲近,可听闻过此事?”


    消息灵通的王武人,见四下无人,露出一个隐晦的微笑。


    那人见爱财如命的王武人,如此不见兔子不撒鹰,脸上闪过一丝肉疼,只能暗中狠狠递了一块灵石给他。


    “这下能说了吧。”


    王武人摸了摸手上的灵石,确定成色不假后,宽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那位哪里是新入宗的弟子,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杂役弟子,只是不知走了什么运,竟能被观渊剑尊一眼看重。不说你,连李掌事都对那位讳莫如深呢。不过吧,我看传闻真真假假,神魂殿那边,可没收到要多点一支香的消息。”


    听消息的人不由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神魂殿?”


    王武人不介意卖弄这种并不算隐秘的消息。


    “神魂殿有几位太上长老坐镇,凡是长老的真传弟子,都需摆案设位,再以神魂连香,此香百年才燃尽,然后更换一次,而与神魂香相连的主人,若是神魂一断,香身就会立刻碎裂。如今观渊剑尊门下,仍只有三柱神魂香呢。”


    探听消息的人大喜过望。


    显然,传闻应有不实,不然若是观渊剑尊真的收下新的真传弟子,剑尊门下的神魂香应该再添一支。


    光是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价值起码值得十颗灵石。


    果然,王武人目光短浅,竟然只收下一颗灵石,就卖出这种消息。


    那人内里对平日游手好闲,懒散不已的王武人更加鄙夷,他转过头便盘算着该如何将这消息卖出更高的价钱。


    而王武人则乐呵呵地摸了摸手中的灵石。


    传出去好啊。


    不传出去,他们怎么能知道——尊上收的弟子,是不是就是他们极剑门的小主人呢?


    尊上百年都没搭理过他们极剑门,他们这些极剑门的人,再不主动找点事,真的就只能当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散修了。


    ……


    祈怀月有点尴尬地看着和巨羽妖鹰抱头痛哭的豢兽门门主。


    一脸络腮胡,仪容不整的豢兽门门主,格外感动地搂着自己曾经的爱鹰。


    “鹰王啊,我与你多日未见……”


    而师渊也人性化地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和它遇过的危险人类比起来,豢兽门门主作为一个尊重妖兽的饲养者,简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饲主了!


    而上一世,祈怀月就听说过这位豢兽门门主爱宠如命,每天都需抱着妖兽才能入睡的传闻。


    而豢兽门在天霄宗内的地位最低,或许也跟这位无心修炼,只想与爱宠天长地久的门主不无关系。


    祈怀月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他忍不住看向师尊。


    “尊上,既然门主如此喜欢这只幼鹰,不如,我们将幼鹰送回去吧。”


    少年的声音虽小,然而在场的豢兽门门主和巨羽妖鹰都能完全听得到。


    一人一鸟迅速放手,恢复到一个礼貌的距离。


    巨羽妖鹰嘎嘎嘎地焦急大叫。


    虽然豢兽门门主的供奉,让它很是满意,可是巨羽妖鹰是一个有目标有追求的妖兽种族,铁骨铮铮如它,当然想追随更强大的主人啊!


    而豢兽门门主也露出一个不自在的慌乱微笑。


    “尊上,这怎么使得呢?我,我只是看着鹰王,想到了刚刚被要走的一批巨羽妖鹰,风雷长老真是欺人太甚,竟然全部要走了我好不容易驯养温顺的巨羽妖鹰……”


    豢兽门门主越说越委屈,像是一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如果不是诸承渊一直保持着心如磐石,冷酷无情的姿态,祈怀月毫不怀疑这位豢兽门门主会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哭诉他的委屈。


    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此刻眼泪汪汪的样子,真的让祈怀月都有点顶不住。


    不过身为天霄宗一部的门主,豢兽门门主竟然连被一个普通长老欺负,还只能求到观渊剑尊头上,也不得不让祈怀月再度意识到了豢兽门的位置之低。


    而豢兽门门主也忍不住别别扭扭地说出了他的请求。


    “……幸好我还留下了几颗蛋,等蛋孵出来,成年之后,可否劳烦尊上借爱宠给我一用?”


    原来豢兽门门主是想借种配对。


    祈怀月恍然大悟。


    这个请求,已经卑微到让人见之落泪的地步。


    然而诸承渊看向祈怀月,显然是不愿替他做出这个答复。


    祈怀月连忙答道,“当然可以。”


    豢兽门门主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多谢尊上。这位,应该就是尊上新收的弟子吧?果然一表人才,天资绝佳……”


    祈怀月连忙止住了豢兽门门主天花乱坠的褒扬之语。


    “我这次来找门主,是希望门主能帮我再教导一下师渊的。它的凶性还未被完全驯化,可能要劳烦门主派人再好好驯养一番。”


    豢兽门门主听到“师渊”两个字,忍不住瞥了一眼祈怀月身后的诸承渊,然后很快收回视线,再热情不过地说道。


    “这等小事,便交由我亲自来做吧。不知,师,师……渊,有何不乖顺之处呢?”


    虽然在修真界没有避尊者讳一说,然而大半修者都格外有默契地不会给爱宠起什么可能和尊者同字的名字。


    向来胆小怕事的豢兽门门主,看着站在祈怀月身后的观渊剑尊,更是有一种往日和凶兽打交道,看着柔软可爱的幼崽身后,站着恐怖而杀伤力极强的凶兽的感觉。


    再听到这个名字,豢兽门门主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名字应该是观渊剑尊亲自为幼鹰起的。


    看来,果然如同传闻所言,观渊剑尊对他这位小弟子格外得看重啊。


    豢兽门门主更加提了提神。


    大的他惹不起,小的他更加惹不起。


    而祈怀月也有点为难,他看了看师尊,最后还是说道。


    “也不是,特别严重的地方。就是师渊有时候会抢食,还有挠人,师兄们不与它计较,只是我担心若带它去别处,会惹来些麻烦。”


    听着祈怀月的话,幼鹰委委屈屈地嘤了一声,小步小步地走近祈怀月,露出一个让人心软的圆圆纯黄眼瞳无辜模样。


    然而豢兽门门主听着祈怀月的话,背后冷汗直下。


    剑尊的三位真传弟子,那是何等前途无量的大人物?


    他一向谨小慎微,连一介普通长老都不敢随意得罪,更不用说是前途无量的天才弟子了。


    豢兽门门主突然觉得,鹰王这个种,似乎不传也罢。


    要是巨羽妖鹰以后都和鹰王一个性子,他这个豢兽门门主迟早有被扫地出门的一天。


    豢兽门门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幼鹰一眼。


    只是幼鹰完全忙于讨小主人的欢心,根本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的前饲主一眼。


    豢兽门门主恭敬道。


    “尊上放心,我一定会严加驯养鹰王,一月之后再将它交于尊上,日后定不会再让它惹是生非了。”


    豢兽门门主言之凿凿,而祈怀月虽然有点不忍,但想到不能因小失大,只能轻轻摸了摸幼鹰温暖柔软的羽毛。


    “乖一点,一个月后我再接你回家。”


    巨羽妖鹰感觉到诸承渊冷漠的杀气,完全不敢像之前一样向小主人撒娇求饶,只能嘤地叫了一声,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豢兽门门主身边。


    豢兽门门主还想热情推销他的几只爱宠,毕竟能向极少露面的剑尊讨好,这种机会即使在天霄宗也格外难得。


    然而祈怀月严加拒绝,他一点都不想让师尊的洞府,变成和豢兽门一样乱糟糟的地方。


    只是豢兽门门主格外热情,祈怀月实在推脱不过,只能答应去豢兽门门主饲养爱宠之地游览一番。


    而豢兽门门主热切期盼地看向诸承渊,恳请观渊剑尊赏面多留在殿内一会儿。


    祈怀月看出了豢兽门门主显然想和师尊有话要说,他体贴地先一步说道。


    “师尊,那我先去外面看看,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自家生机勃勃,显然对外界事物带着满满好奇的小弟子,诸承渊点头。


    “时辰一到,我便接你回府。”


    这一刻,豢兽门门主忍不住幻视了,人间新婚丈夫对着回门的妻子,一刻都不忍分别,在临别前不舍而温和地叮嘱的场景。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豢兽门门主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要是让尊上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他这个豢兽门门主也可以不用干下去了。


    第43章 他不该让祈怀月离开他的视线。


    豢兽门门主地位不高,门主弟子们自然更加谨小慎微。


    祈怀月被豢兽门的弟子簇拥着走了出去,每个弟子都恭敬地半低着脸,别说是主动找话了,就连眼神都不会和他直接对视。


    只有主动介绍时,才有一位看着讨喜爱笑的圆脸弟子开口。


    “这里是五色凤鸟居住的巢穴。五色凤鸟本性喜静,性格温驯,适合被驯养为坐骑……”


    圆脸弟子虽然是筑基修者,可是在祈怀月这个仅仅是通窍期的修者面前,却无比的谨慎,甚至可以说毕恭毕敬。


    祈怀月也知道这些修者的敬畏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身后的师尊,他一路上格外安静,偶尔出神地想着,不知道豢兽门门主什么时候能和他师尊谈完。


    “尚师兄,不好了,飞山灵猿又跑出来了!”


    圆脸弟子面色一肃,终于有了点真传弟子的威严。


    “跑出了几头?跑到了何处?”


    问清楚详情后,圆脸弟子扫了一眼周围繁多的弟子们,面色有些许挣扎。


    祈怀月配合地说道,“我正想独自走走,尚道友快去处理急事吧。”


    然而尚耿宽犹豫了一会,还是面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师尊吩咐过了,决不能让我擅自离开贵客。刘师弟,你带着李师弟和赵师弟去抓捕飞山灵猿,用我的困兽钟去抓,实在抓不住的,就地杀了,也不能让它们跑进珍兽区……”


    说到后面,圆脸弟子的话语带上杀气腾腾,然而神色中隐约露出的肉疼痛心感觉,让祈怀月也不由有几分感同身受。


    “尚道友,既然你们不放心我独自留在此处,不如带我一起过去吧。有你们保护,我也不可能在你们眼下出事吧。”


    圆脸修者眼里闪过几分挣扎,显然几头飞山灵猿的诱惑,还是短暂地压过了他原本的担忧。


    “既然这样,就多谢祈道友了。”


    这一次,尚耿宽看着比他还小上许多,却格外体贴的少年人,话语中的真诚感谢意味,任谁都能明显听出。


    祈怀月摆了摆手,比起和一群死气沉沉的修者在一起,抛开其他考量,他其实也想看灵猿们越狱的场景。


    事情紧急,话不多说,祈怀月很快盛着豢兽门的飞行坐骑,来到了距离事发处不远的弟子居所里。


    即使赶着要去追飞山灵猿,尚耿宽离开前不忘给祈怀月放了一个范围数米长宽的灵气护阵。


    只要祈怀月不是自己从灵气护阵中踏出,没有任何灵兽能隔着阵法伤到他。


    祈怀月也不好反对圆脸修者的这番好意。


    很快,十数位修者化成一道灵光,以饿虎下山般的态势,朝着那些感应到的飞山灵猿赶去。


    祈怀月站在半山腰上,看着一片葱绿的山林里,完全看不出有飞山灵猿出入的痕迹,莫名有点遗憾,可惜自己还是没有看到传闻中的飞山灵猿。


    然而可能是坏事经不起念叨。


    在寂静的弟子居所里,祈怀月很快就能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呼吸声。


    通窍期的修者,到底还是比凡人更耳聪目明。


    祈怀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还有夹杂着某种野生动物的暴虐凶猛的低低怒吼声音。


    难道是有修者在被飞山灵猿追杀?


    祈怀月正这么想着,很快在视线余光里,他看到了丛林灌木里一片衣角的痕迹。


    一道雪白而庞大的灵猿在瞬息间扑到衣角主人身上,这瞬间快得让祈怀月来不及喊人。


    他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仅仅是装饰作用的普通灵剑,在意识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握住了出鞘的灵剑,身体里的灵气猛然调动,朝着那头白猿当头砍下。


    刀锋划入血肉的锋利声音后,那头一人高的白猿发出愤怒而虚弱的怒吼,却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轰然一声砸下。


    祈怀月也没想到自己前生的战斗意识,竟然还能让他发挥出救人的作用。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看向被白猿扑击的那人。


    “你没事吧……?”


    被他救下的青年,穿着豢兽门弟子耐脏的黑袍,衣袍上胸膛的位置被划破出几道刻骨见血的伤口,瘦削的脸颊沾染着血污,隐约露出的面孔肤色苍白无比,却不见有几分畏惧。


    他黑得吓人的眼瞳,死死地盯着祈怀月,让祈怀月差点以为自己不是救了这人,而是杀了这人的仇人。


    莫名的,祈怀月竟然觉得这人的脸,有几分让他毛骨悚然的熟悉。


    豢兽门的修者们听到这里的动静,很快赶到返回此处。


    尤其是祈怀月熟悉的那位圆脸修者,看着祈怀月和祈怀月不远的白色灵猿,脸上闪过几分后怕。


    如果祈怀月真的在他的看护下出了事,想到观渊剑尊冷漠冰寒的神情,尚耿宽的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祈道友,你没事吧?”


    扫过祈怀月和那受伤青年的神态,尚耿宽很快得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怕之余,他又无比惊讶,然后深深的敬佩。


    不愧是剑尊亲自选中的弟子。


    祈道友进入宗门不到数天,不仅已经到达通窍境,竟然还修习了如此凌厉的剑招。


    而这还不够,旁人见到动作敏捷,身形庞大的飞山灵猿,只怕早已经惊慌失措,更不用说还能如祈怀月一样,主动去救助他人,一击毙命灵猿了。


    “多谢祈道友出手相助……”


    祈怀月打断了尚耿宽的一大堆恭维话语,“他还受着伤,不如我们先将伤者送到医心堂吧。”


    尚耿宽连忙点头,他自然不会让祈怀月亲自动手。


    “师弟,我送你去医心堂。”


    虽然有些记不清这位弟子姓甚名谁,但尚耿宽在豢兽门中的好口碑,都是靠热心帮助同门弟子积攒下来的。


    然而面对尚耿宽的热心,那人不仅不感激,反而冷冷挥开了尚耿宽的手。


    “滚!”


    听着青年沙哑的声音,尚耿宽脸色一变。


    “谢越和?谁准你进的豢兽门?!这次的飞山灵猿逃出,是不是你做的?!”


    与此同时,祈怀月脑中一震。


    谢越和?!


    前世掀起了修真界腥风血雨,还连累他的好友被宗门惩处的谢端闵之弟,魔子谢越和?!


    祈怀月突然很想将自己刚刚拔剑的手给砍了。


    如果他早知道刚刚被飞山灵猿袭击的就是恶名沸扬的魔子,他才不会去出手救人!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祈怀月真的想将刚刚出手的自己牢牢地按回那个灵气护阵里。


    ……


    豢兽门正殿,诸承渊看向谦卑讨好他的豢兽门门主。


    “还有何事?”


    豢兽门门主看出剑尊并不想和他多聊的想法,只能小心翼翼打探道。


    “听说尊者,不日将前往正浩门,我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还缺些洗筋伐髓的清气……”


    豢兽门门主还想再说,诸承渊已经干脆地应下。


    “可以。”


    豢兽门门主笑得格外殷勤小心,“那就多谢尊上了。一路上还要劳烦剑尊多多照拂我的弟子……”


    诸承渊点头,然而这次连寒暄的时间都不给豢兽门门主,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豢兽门的正殿内。


    豢兽门门主幽幽叹了一声。


    想到刚刚观渊剑尊对他那位小弟子的在意,只觉得人比人,这之间的落差之大,真的让人落泪。


    若是剑尊愿意收他为弟子,即使他厚着脸皮,连这个门主之位都不要了,也想毛遂自荐,换取一条坦荡的大道之途啊。


    想了想剑尊收下的三位弟子,都是样貌不俗之辈。


    豢兽门门主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样貌更好些,也更利于修道?


    巨鹰仿佛看穿了豢兽门门主的小心思,忍不住扇了扇不要脸的豢兽门门主。


    它的小主人最好看!


    前饲主,剃了胡子,也还是丑!满足不了它们巨羽妖鹰的审美。


    ……


    “出了何事?”


    诸承渊循着祈怀月的气息寻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外,握着染血灵剑孤零零站着,神情低落的小弟子。


    那一刻,剑尊恐怖而暴虐的气息,让原本差点想和谢越和打起来的豢兽门修者噤若寒蝉。


    所有人感觉到那股恐怖如汪洋般没过口鼻的气息,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而剑尊只朝着一人走去。


    “受伤了吗?”


    明明能感觉到灵剑上的血,没有祈怀月的气息,然而当看到他的小弟子握着染血的剑,神色茫然无措的时候,诸承渊突然生出格外浓烈的悔意。


    他不该让祈怀月离开他的视线。


    他的小弟子还这么脆弱,除了他之外的其余人,怎么可能一心一意看护他的怀月?


    不如,让这群人,以死谢罪吧。


    并不如周围人想象般风光霁月,正道魁首的诸承渊,心里一闪而过某种更似魔修般暴虐的想法。


    然而祈怀月像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他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灵剑,像个终于寻到父母的委屈孩童般,撞进了诸承渊怀里。


    少年的身体柔软温暖,那清浅柔软的呼吸,让诸承渊的脑中短暂的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所有念头。


    此刻,他轻轻揽住自己的小弟子,竟觉得从前无聊乏味的年月,只是为了等来此刻的安稳。


    第44章 我都与你一并承担


    然而祈怀月很快主动脱身,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师尊,我,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祈怀月也顾不得避嫌,他揪着诸承渊的衣袖,自责地低声说道。


    然而落在他头上的,却是格外沉稳温和的大掌。


    诸承渊平静道。


    “无妨。无论你做了何事,我都与你一并承担。”


    在一旁的尚耿宽浑身一颤,莫名觉得观渊剑尊看似平淡的话语中,蕴藏着无比浓重的杀意。


    显然,剑尊的这股杀意不是对着呵护的小弟子,而是对着他们这群无能至极的修者。


    尚耿宽立刻出身认错。


    “尊上恕罪,是我们一时疏忽,没有看护好祈道友。祈道友并未做错任何事情,刚刚有灵猿袭击修者,还是祈道友挺身而出,救下此人性命。只是祈道友不知,此人屡次假扮我豢兽门弟子,混入豢兽门中,导致数次灵兽大规模出逃,浪费了豢兽门无数人力物力。若不是看在此人是处刑司司主真传弟子的胞弟的身份,我们早已将此人拿下,送往处刑司。”


    诸承渊的注意力只放在尚耿宽的前半句话上。


    “一时疏忽?”


    剑尊垂下眼睫,淡淡重复了这四个字。


    这一刻,距离诸承渊最近的祈怀月,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


    就如同前世,他见到一剑斩开魔渊的师尊的感觉。


    “师尊,我是不是救了一个坏人?”


    祈怀月努力想转移师尊的注意力,然而地上原本毫无动静的谢越和,此刻毫无缘由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坏人?没错,我就是个想生啖活物血肉的魔修,你们有本事,就一剑杀了我呀!”


    谢越和的声音里,带着近乎疯癫的笑意,然而青年死黑的眼瞳,却真的像一头想吞噬活人血肉的贪婪魔物。


    这一刻,祈怀月从谢越和身上,再度看到了前世那无恶不作的魔子的身影。


    第一次,祈怀月不想阻止师尊动剑杀人。


    如果这世间冥冥之中真的有因果功德的话,师尊动手杀了此刻还未长成的魔子,应该算是最大的功德不过吧。


    这样的念头在祈怀月脑中一闪而过,然而下一刻,一道急促慌乱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求尊上手下留情!”


    得知了消息,匆忙从处刑司赶来的谢端闵,看着谢越和周围围着的一群豢兽门弟子,再看着不远处的剑尊和祈怀月,立刻就明白谢越和这一次闯出了多大的祸。


    几乎习惯了为胞弟认错背锅的谢端闵,毫不犹豫地在众人面前跪下。


    “此次越和惹出的祸端,豢兽门的灵兽损失,以及相应罪罚的惩处,我愿一并承担。求尊上饶他一命,日后我一定会严加看管。”


    看着谢端闵如此诚恳而沉重的表态,旁观之人都忍不住感慨一声兄弟情深。


    只有谢越和闭了闭眼,嗤笑般地吐出几个字。


    “惺惺作态。”


    别说是祈怀月了,此刻豢兽门弟子,都有些怜悯愤恨谢端闵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位不知廉耻,也毫无感恩之心的弟弟。


    豢兽门一位长脸弟子陡然开口道。


    “尊上,既然谢越和自认为魔修,不如先将此人送往处刑司的郑长老,让郑长老审问一番吧。”


    听闻此言,谢端闵脸色大变。


    众所周知,处刑司内的郑长老觊觎司主之位久矣,与他的师尊平日里更是水火不容。


    若是将他弟弟送到郑长老手上,郑长老绝不会让谢越和囫囵而归。


    谢端闵有心拒绝,可他平日最遵守处刑司的法度,也清楚这位豢兽门弟子的提议无论如何也挑不出错处。


    被谢越和惹怒的“苦主”,自然想要一个最公正不过的评断。


    如果他一意孤行,为谢越和违背处刑司的法度,那他和处刑司里关押的犯人,又有何区别?


    谢端闵声音嘶哑,带着些恳求意味地说道。


    “我弟弟体弱……”


    原本闭着眼,漠不关心外人对他处置的谢越和,猛然睁开眼,如同恶鬼般怨憎地喊着谢端闵的名字。


    “谢端闵!”


    然而谢端闵苍白着脸,继续说道。


    “病症使得他忍不住想要生食活物血肉,我已经请医修看过了,医修说这可能是气血不足的弱症,若是有大道清气洗涤身体……”


    谢越和如同疯狗般朝着谢端闵扑来,想要止住谢端闵血淋淋撕开他伤口般的话语。


    然而谢端闵像是失却了过多表情,冷漠地掐住了谢越和的脖子,如同习惯性地掐住一条不受控制的疯狗,他麻木说道。


    “……或许能好转。明日我想带他一起去秘境试炼,或许能治愈他的病症。若是各位能宽恕一些时日,我想治好他的病症后,再将他送入处刑司。谢某的全副身家,愿意尽数赔给豢兽门,弥补豢兽门及各位的损失。”


    堂堂处刑司司主的真传弟子,无论在何处都是一呼百应,无数内门弟子艳羡的修者,此刻却是朝着各个连内门弟子都不算的普通弟子认真叩拜而下。


    这幅场景,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不会怀疑谢端闵的决心。


    豢兽门门主不知何时赶来,显然他也知晓谢越和曾经在豢兽门闯下的祸事。


    “谢小友快起来,我知晓你一番爱弟之情。罢了罢了,你赔过此次灵猿逃出的损失,将谢越和带回去好生看管,就足够了。”


    门主这番话,虽然让几位弟子脸上都露出不满,不过还是没有弟子胆敢真的违背门主的命令。


    只是谢端闵同样下定了决心。


    “感谢门主宽容。谢某的身家不多,全部奉上,也只是聊表心意。”


    谢端闵看向诸承渊,挺拔的脊背此刻如同被打断的傲骨,无论对任何人都只能谦卑地弯着。


    “尊上,我能否……先带此人回去?”


    看着谢端闵面色苍白地想带着谢越和回去的模样,这一刻,祈怀月仿佛再度回到了前世,看到了谢端闵面色苍白地说出了,谢越和叛入魔门的样子。


    难道,未来是注定不可以改变的吗?


    即使他能救得了谢端闵的其余家人,也不能改变得了谢越和魔修般的本性。


    诸承渊察觉到了祈怀月此刻的恍惚神态,衣袍下,他修长的指骨轻轻包住了小弟子柔软,却有些发凉的手。


    “怀月。”


    祈怀月回过神,听师尊问道。


    “你想如何处置此人?”


    这一刻,盯着连头都不敢抬起,脊背谦卑趴伏下的谢端闵,还有不远处似乎自暴自弃,又仿佛死性不改的谢越和,祈怀月真的有心想说,请师尊就地斩杀魔修。


    可心里一道声音又告诉他,如果谢越和没有入魔,那么此刻的谢越和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天人交战中,祈怀月低声问道。


    “师尊,谢越和此刻入魔了吗?”


    如果谢越和真的修炼了魔门功法,也就代表着谢越和真的祭炼了活人,那么即使是谢端闵日后对他恨之入骨,祈怀月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日后注定掀起腥风血雨的魔子了。


    然而诸承渊汪洋如海的神识,扫过了谢端闵和谢越和两人的身体。


    “并无。”


    祈怀月心中生出淡淡的遗憾,又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无论如何,他总归不希望前世难得的朋友,会因为谢越和而恨上他的。


    然而看着谢越和嘴角仿佛嘲笑般,讽刺的笑意,祈怀月突然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不爽感。


    凭什么他要小心翼翼,为了谢端闵而束手束脚,不敢收拾谢越和这个魔修?


    如果谢越和以后真的叛出天霄宗,堕为魔修,那才是对谢端闵来说,最残忍的结果。


    “师尊,此人现在是个杂役弟子,我可以让他和我一起照料观渊峰上的灵田吗?”


    虽然说观渊峰上的灵田八字还没一撇,可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将谢越和调近他身边的借口。


    只要谢越和在观渊峰内,这位前世大名鼎鼎的魔子,一旦祭祀活人血肉,修炼魔门功法,师尊就能立刻发现,然后将此人当场镇杀。


    他也不用担心谢越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再惹出什么大祸,最后连累到谢端闵身上,还要辛苦他师尊去除魔了。


    前世的谢越和像个高阶游戏的打地鼠一样,狡兔三窟,格外难缠,时不时还袭击正道修者,哪怕是比谢越和高几个境界的修者,都很难抓住此人踪迹,也因此修真界甚至还有谣言,谢越和与他关系匪浅,甚至可能由观渊剑尊教导而成。


    一想到这里,祈怀月自觉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圆满。


    谢端闵自然是感恩戴德,他当然不会联想到祈怀月的打算是能最快发现谢越和入魔,然后立马摁死他弟弟。


    谢端闵只以为祈怀月此举,是更好地看管他弟弟。


    确实,在观渊峰上,有着剑尊看管,谢越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惹出大祸。


    谢端闵眼眶中隐隐有热意涌动,他努力忍下。


    “多谢祈道友,我愿意将他送到观渊峰上伺候灵田,若是他做得不好,我可以一同照料灵植。”


    诸承渊淡淡应下。


    “好。”


    剑尊的目光,如同万年不融的寒冰般划过谢端闵的面容。


    此人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让他的弟子如此看重?


    第45章 他不想让他的小弟子为任何事物而烦忧


    豢兽门的事情告一段落,祈怀月懒得关心其它,他相信谢端闵会好好处理谢越和的伤势,然后将谢越和完整地送到观渊峰。


    回返的路上,祈怀月忍不住问师尊。


    “师尊,我这次好像救了一个坏人,若是这坏人以后做了错事,师尊会怪罪我吗?”


    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出手,谢越和说不定就死在了灵猿手下,谢端闵身上最大的祸患也就解决了。


    反而是他这次出手救人,可能让世间又多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祈怀月的心情就格外低落。


    少年往日澄澈明亮的眼眸,此刻略微黯淡着,如同做错了事,害怕被人责难的孩子,诸承渊呼吸微窒。


    他不愿自己的小弟子,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


    “不会。”


    诸承渊不用过多考虑,直接道。


    “我将此人杀了,世上就无人敢怪罪于你。”


    祈怀月一下就慌了。


    “师,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真的不是想让师尊直接杀人的意思啊!


    而且刚刚他们才答应了谢端闵好好看管他弟,一回头师尊毫不留情地把谢越和杀了,这不是上赶着让师尊的名声变差吗?


    仿佛能看穿祈怀月的担忧,剑尊拔出他的观渊剑。


    凌厉锋冷的天下第一剑,发出兴奋的嗡鸣。


    每一次观渊剑出鞘,都是世人见之无不胆寒的杀人一剑。


    然而此刻,诸承渊将天下第一凶戾之剑的剑柄,放入他的小弟子手中。


    诸承渊修长的指骨,牢牢包住祈怀月的手掌,然后将剑尖指下万里云层之下,豢兽门的位置。


    白衣胜雪的天下第一剑修,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强势威压,此刻在他的弟子耳边,淡淡说道。


    “不必顾虑许多。剑修修剑,直指本心。若是烦忧之事过多,易滋生心魔。”


    他不愿他的弟子在道途上有过多坎坷。


    所以——


    “怀月,我教你出剑。“


    这一刻,祈怀月的手软若无力,然而师尊握着他握剑的手,稳固得如同不会有半分晃动的高塔。


    祈怀月莫名有一种预感,只要此剑一出,哪怕他想要反悔,谢越和都只能死在此刻。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医修,能在观渊剑下救人。


    他原本烦忧难安的心境,如同地洞摇晃的湖水。


    他真的要杀死这一世还未入魔的谢越和吗?


    如果仅仅因为前世的评断,他就要杀了还未作恶的谢越和。


    那么难道罪该万死的人,不是前世连累了师尊不得飞升的他自己吗?


    在心境动摇中,祈怀月突然想明白了他对谢越和的那股恨意,真正从何而来。


    比起对好友的担忧,比起对现在还未遭到毒手的无辜百姓的担忧,他真正害怕,又畏惧的,反而是自己又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他害怕的,是他根本不能挽救师尊前世的结局。


    他憎恨的,是他透过谢越和,看到的前世的他自己!


    所以即使有了万全的手段,他仍然患得患失,他畏惧的不是变成魔子的谢越和,而是——会和前世变成魔子的谢越和一样,今生同样不得飞升的诸承渊。


    这一刻,祈怀月突然消解了所有对谢越和的恐惧厌恶。


    他抬头看着师尊凌厉冷漠的面孔,突然忍不住放松着身体,如同回到了温暖巢穴的孩童一样,放松地靠近了师尊的胸膛。


    诸承渊握剑的手一向很稳。


    而他出剑时,也从来不会有半分杂念。


    然而当少年柔软温暖的身体,突然靠在了他的怀中,来自小弟子身上如同月光般柔软轻和的气息,涌入他的鼻翼,从来不会分心外物的剑尊,第一次忘记了他的手上还有着没有刺出的剑。


    当观渊剑已经做好了承负主人强势庞大的灵气,如同过往的每一次战斗一样,杀死沿途中的所有对手的准备时,却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主人握住它的手一松。


    自由落体中的观渊剑:???


    它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如果观渊剑此刻能说出人话,它爆出的粗鄙之言应该能绕天霄宗一圈。


    天霄宗内,感觉到上空汹涌庞大,如同数百米高的海啸巨浪即将打下,令人生畏的恐怖剑压消失,无数修者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以为观渊剑刚刚是对着他们发出的修者,此刻更是全身瘫软。


    他们突然想清楚了,或许观渊剑没有真正落下,就是剑尊留给他们这些人最后的一丝生机。


    这一日,孟宗主收到了数十封曾与魔修有过接触的修者忏悔自首,并积极检举魔修汇聚市集的信件。


    孟玄素:……虽然师弟这个举动确实帮了他大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不愿意相信,诸承渊这番举动是真的为了天霄宗而做出的。


    只是就算师弟是为了他的小弟子而杀人,这动静也未免太大了吧。


    作为宗主,他难道还要帮着师弟毁尸灭迹,维持剑尊正道魁首的形象吗?


    宗主也是很忙的。


    孟玄素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毕竟与观渊剑尊有关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只是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玉简,孟玄素觉得自己应该将分神术法的修炼,提上日程了。


    等到修炼有成,他一定要分出两个自己处理宗门事务,一个自己专门去帮观渊剑尊处理麻烦,留下一个自己也体会一下能让观渊剑尊都为之沉浸的养小弟子的体验。


    ……


    观渊剑真的生气了。


    换在两千年前,有着天下第一神剑之名,暴脾气如它,哪怕是对上任剑主,它都敢弑主给人看!


    可一想到自己求着这任剑主给它认主,千辛万苦打败一系列妄图取而代之的普通灵剑,好不容易上位成剑主的本命佩剑,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可怜巴巴地以剑主道号为名的悲惨经历,观渊剑非常自力更生地从空中停滞住身形,朝着剑主的位置冲来。


    然而它的剑主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它一眼。


    一股庞大灵力控制住观渊剑的剑身,曾经一日不见血就搅动得天地难安的天下第一剑,只能委委屈屈地重新回到快要习惯的剑鞘里。


    “师尊!”


    其实祈怀月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大,然而师尊揽住他脊背的力道,让他在师尊怀里,有种可以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安全感。


    “我现在不后悔了,师尊教我练剑吧,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澄澈明亮,柔软得倒映出他身影的眼眸,像是浸透水色的黑色玉珠。


    诸承渊轻轻摸了摸祈怀月柔软的头发。


    “好。”


    剑可以出鞘第二次。


    至少现在,他不想让他的小弟子为任何事物而烦忧。


    回返到观渊峰时,祈怀月惊喜地发现,三位师兄都在观渊峰上开凿好了自己的洞府。


    观渊峰上常年大雪,虽然因为观渊剑尊的改造,气候已经变得格外温暖。


    可是池师兄显然还是很喜欢水下的洞府,特意挖开了被大雪盖住的冰湖,将洞府迁到了湖下。


    容师兄和盛师兄则选择了松林幽寂处的山腰两侧,搭建了两处洞府。


    不过这三处洞府距离道玄殿都有些距离,祈怀月忍不住问道。


    “师兄,你们为什么不将洞府搬近些呢?”


    三位师兄的神情不同程度地有些许僵硬。


    他们是不想吗?


    明明是师尊不许啊!


    容明玦主动承担了作为大师兄的编谎……不对,暖场责任。


    “山腰处也有山腰处的风光,而且修士一念间可至百里,小师弟若是想找我们,直接喊一声,我们就能赶到了。”


    容貌明丽天真的小师弟,仰着头懵懵懂懂,却乖顺点头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可爱。


    再配上那格外齐整的发冠,容明玦差点也有摸一把小师弟头的冲动。


    但幸好,在师尊冰冷的注视下,容明玦还是捡回了一点理智。


    “对了,小师弟,我后日陪你一起去参加秘境试炼吧。正好我最近也想用魔渊的魔物试试剑法。”


    秘境试炼?


    祈怀月有点疑惑。


    容明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师尊还没将去秘境试炼的事情,告诉给小师弟。


    他早一步从孟宗主那里打探到了消息,不知道是否扰乱了师尊原本的筹划。


    容明玦略为忐忑地看了师尊一眼。


    就在这时,孟玄素正巧来到观渊峰。


    已经习惯了诸承渊冷气的孟宗主,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生怕祈怀月的回答会改变他师弟的主意,忙不迭地将正浩门邀请剑尊去解救魔渊中的弟子,同时给祈怀月进入秘境试炼作为此行回报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给了祈怀月。


    魔渊?


    正浩门?


    祈怀月面上没有过多异样,然而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地点时,忍不住心中一跳。


    前世他被暗害,落入魔渊的事情,也与正浩门的弟子有关。


    虽然不知道正浩门弟子为何要暗害他,然而当他从魔渊中死里逃生后,他再也没听说过有关正浩门的消息。


    而且前世也是自那之后,天霄宗连带着孟宗主在内的人,对他格外的敬而远之,甚至可以说忌惮惧怕。


    第46章 他真的不是修道天才啊!


    祈怀月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猜到,在师尊的怒气下,正浩门即使是修真界有名的宗门,也会遭到极为严重的惩处。


    只是按理来说,这一切应该是几十年后才发生的,可是现在,难道因为他的重生,导致这一切都提前了吗?


    祈怀月有种淡淡的不安。


    如果在心结解开前知道这件事,他或许会惶惶难安,甚至主动请求师尊不要前往正浩门。


    可经过刚刚的谈心,祈怀月已经想通了。


    前世发生的大事那么多,难道他能要求师尊和他一样,永远呆在天霄宗,不走出半步吗?


    作为正道的魁首,师尊当然不可能答应他这么毫无缘由的请求。


    既然如此,与其一味躲避,不如迎难而上!


    他重活一世,就是最大的变数,加上师尊放进他体内的剑气,还有师兄的看护,祈怀月不相信,自己还会落入前世这样的境地。


    祈怀月转头看向诸承渊。


    “师尊,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好好准备的。”


    诸承渊垂眸,淡淡道。


    “不必筹备太多,必要之物,我都放在了你的储物戒中。”


    祈怀月有点惊讶,他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储物戒,灵力缓慢地涌进储物戒中。


    通窍期修士的神识格外混沌,如同刚刚拥有视觉的婴儿。


    他只能模糊感觉到,戒指里的物品很多,空间也是他窥探不到尽头的宽广。


    他慢慢感觉过去,发现有水,衣袍,还有很多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灵器。


    “谢谢师尊……”


    祈怀月睁开眼,发现三位师兄不知何时围了过来。


    容师兄的笑容文雅温柔,如同三月拂过的和煦春风。


    “小师弟真厉害,才刚刚通窍,竟然已经可以使用灵力,开启储物戒了。”


    听着容师兄仿佛男妈妈夸奖着孩子会走路的语气,祈怀月的脸忍不住浮上一层薄红。


    这,这种小事,也没有夸奖他的必要吧?!


    盛登星也跟着诚恳开口。


    “确实,我刚晋升通窍期的时候,累得只想睡三天三夜。小师弟的资质很好。”


    祈怀月更加心虚了。


    因为他是无痛式躺平晋升的通窍期,怎么能和盛师兄一样?


    祈怀月的脸颊发烫,努力想要止住师兄们一个比一个夸张的夸奖。


    “师兄,我没有……”


    他也就是熟能生巧而已,前世他摸索着怎么开,怎么用储物戒,都足足摸索了好几天呢。


    偏偏这时候,池师兄也来添油加火。


    “小师弟一定很快就能晋入筑基。我们应该早点准备下次给小师弟送的礼物了。”


    够了!


    祈怀月怀疑他再让师兄们夸奖下去,就真的变成传说中“一日通窍,二日筑基,三日金丹”的神仙了。


    “师兄,这明明是师尊教导有方!”


    祈怀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诸承渊。


    然而这一次,连师尊都毫不犹豫地背刺了他。


    “我未曾引你入道”


    看着小弟子一脸难以置信,仿佛被他背叛的模样,诸承渊心中一动,忍不住摸了摸少年柔软温暖的黑发。


    “是你天资异禀,灵力呼吸都平稳自然。”


    那是他前世修炼的功劳啊!


    祈怀月在心中无声呐喊。


    都怪他下意识忘记了自己才是个刚刚通窍的小白,竟然在师兄们,还有师尊面前露出了这么多马脚,祈怀月懊恼不已,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浓浓的恐慌。


    他真的不是修道天才啊!


    一想到自己在真正修道天才的师兄们和师尊面前,反而成了有资格和他们并列的修道天才,祈怀月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存活于世了。


    在他羞愤欲死之前,孟宗主仁慈地“拯救”了他。


    “行了行了,是我不懂慧眼识珠,行了吧?”


    孟宗主酸溜溜地说道。


    “你们关上门再好好夸奖你们的师弟吧。要不把你们的小师弟分给我做徒弟,我也是……”不介意的。


    然而孟玄素还没说完这番话,就感觉到来自诸承渊方向浓浓的冷寒杀意。


    孟宗主突然想起,他师弟好像不太能开得起玩笑。


    为了躲过被观渊剑追杀的下场,极具求生欲的孟宗主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话咽下去,连忙找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观渊峰怎么变得这么暖了?外面看着银装素裹,里面进来热气腾腾的?“


    修士多有自己的冷热癖好,天霄宗内大部分人,或者说修真界的大部分修者都以诸承渊作为标杆。


    观渊剑尊喜欢大雪凛凛的雪峰,大半修者也因此效仿观渊剑尊的居所,将洞府布置成雪峰。


    容明玦等人之前没有来过观渊峰,因此对观渊峰的变化不如孟玄素般敏锐。


    此刻他们听到孟宗主这个问题,只觉得师尊一举一动必有深意在其中,只是他们没能悟透其中的大道至理。


    原本庆幸于自己终于能从奇怪修罗场中解脱出来的祈怀月,此刻身体一僵硬。


    果然,他听到了师尊冷静的回答。


    “怀月畏寒,却也喜欢雪景。”


    孟玄素恍然大悟,然后又是一阵深深的沉默。


    ……怎么说呢?因为自己小弟子畏寒而且喜欢雪景,不惜扭转整座观渊峰的时节,耗费庞大灵力,也要制造出温暖如春的山峰上,万年不化的雪景。


    师弟,不愧是你。


    孟玄素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在亲眼见证诸承渊为了祈怀月,做出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迹后,竟然没多少艰难地接受了“爱徒弟如命”,和“对万物无情”一样,成为了诸承渊身上的又一标签。


    祈怀月连忙解释。


    “既然我已通窍了,不会再像凡人时那么畏寒,师尊不如将时节扭转回来吧?”


    毕竟保护冰雪不融化,每日要消耗的灵力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祈怀月早就将道玄殿当成了自己的家,此刻格外具有节俭意识地担忧着。


    然而诸承渊修长的指尖,如同触碰散落的月光般,轻轻碰了碰祈怀月微微发烫的脸颊。


    从不为万物萦绕于怀的剑尊,淡淡蹙眉。


    “为何发烫?”


    祈怀月:……他这明明是被气出来的……


    祈怀月一把握住师尊的手,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努力想要证明他自己。


    “师尊,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冷。”


    诸承渊握剑的手,此刻贴着小弟子柔软温热的脖颈,一瞬间僵硬得害怕自己的力道一旦过大,就捏碎了少年脆弱的脖颈。


    透过薄薄如雪的肌肤,诸承渊能感觉到手下,少年人微弱却有力的脉搏跳动。


    如同手中捧起了一团白雪,想要更近地触碰,却又担忧捏碎了它。


    直到旁边响起容明玦轻声的关怀问候。


    “可要我去请医心堂的医修,来给小师弟看看?”


    祈怀月这才注意到自己抓着师尊的手,摸他脖子的动作有多么突兀。


    他下意识松开了手,朝着容明玦的方向走了几步。


    “不用了,师兄,我真的没事。”


    祈怀月的目光突然注意到如老僧入定般,格格不入的孟宗主。


    “宗主是因什么要事,才来找师尊的吗?”


    诸承渊此刻轻轻捻了捻指尖,仿佛还留下小弟子柔软温热的肌肤触感。


    剑尊微微出神,并不关心孟玄素的回答。


    而原本只是看戏状态的孟玄素,此刻头皮一紧,突然想起了他来观渊峰的真正来意。


    “尊上,你刚刚发出的剑气,是对向何人的?”


    作为天霄宗宗主,孟宗主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快做出是帮那人收尸,掩埋诸承渊动手的踪迹,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行使天下第一大宗惩戒邪修的权利,告诫后来者勿要踏上此人后路的抉择。


    虽然在场的人,很显然都不在意这一点。


    然而诸承渊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没有出剑。”


    孟玄素一脸“刚刚这么恐怖的剑压,结果你告诉我你没有出剑”的不信任神情。


    诸承渊懒得向旁人过多解释,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祈怀月格外庆幸


    他可不想让师尊背上一个随意对无辜弟子出手的名头,正好由他和孟宗主解释!


    “宗主,刚刚只是因为我的一时无心之言,师尊,师尊……只是想教我出剑而已,并不是有意针对任何人……”


    孟玄素的表情逐渐云游天外。


    很好,自“改变观渊峰气候,只是为了小弟子开心”之后,他师弟又多了一个“因为想教小弟子练剑,就随意发散剑压”的可怕事迹。


    想到了正浩门的试炼秘境,孟宗主眼皮一跳,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是祈怀月在正浩门的秘境里出了事,他师弟可不得把正浩门给拆了。


    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重任更重一层的孟宗主,朝着有些不安的祈怀月,露出一个诚恳而真挚的笑容。


    “师侄啊,要不——


    我和正浩门商量一下,把他们试炼秘境的出口,搬到观渊峰上吧?”


    在他师弟的地盘上,总不至于让祈怀月在他们眼皮底下出事吧?


    祈怀月:???


    祈怀月当然不可能答应孟宗主这么匪夷所思的提议。


    先不说他也不想让外人踏足师尊的山峰,正浩门也不可能答应这么丧权辱宗的提议。


    第47章 怀月,我只望你能平安。


    看着祈怀月不赞同的神色,孟宗主也意识他这个提议过于惊世骇俗。


    若是他真对正浩门这般提议,正浩门肯定不会领受他的好意,反而更可能认为天霄宗想要侵吞他们的秘境。


    孟玄素沉吟一会儿,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送师侄一件防身法宝吧。”


    孟玄素从袖中拿出一座小巧玲珑,如同白玉雕刻成的小鼎。


    这尊小鼎上雕刻着微型的天霄宗的云图,仔细去看,还会发现这上面的云层竟似乎是流动的,隐约露出云层下的天霄宗一景。


    看出此物根底的容明玦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镇云鼎?”


    镇云鼎可是镇压天霄宗一方灵脉,隔绝外人窥伺的顶级至宝啊!


    祈怀月本来觉得这座小鼎有些眼熟,听容师兄这么说,他也记起来了,前世孟玄素死后,他在新任宗主的手上,就看见他格外喜爱把玩一座玉鼎。


    孟玄素摇了摇头,和蔼说道。


    “这不是镇云鼎,只是借了镇云鼎一丝器魂而成的分鼎。我近些时日坐镇在天霄宗,并不需要此鼎护身,就让师侄先拿着护身吧。”


    然而这次无需任何人劝阻,祈怀月就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


    这么珍贵的镇宗法宝,而且还应该是专门给天霄宗宗主准备的护身至宝,孟宗主竟然要暂时借给他,万一在此期间出了什么问题,他岂不是成了天霄宗最大的罪人?


    “谢师叔所赠,但恕我不能收此等至宝。”


    祈怀月态度格外坚决。


    然而看了看孟玄素手上圆溜溜转动的小鼎,诸承渊沉默片刻。


    正浩门为通窍期弟子准备的试炼秘境,很难支撑得住高境界的修者进入。


    如他这般的修者若是强行进入正浩门的秘境,秘境或许会立时崩溃。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强行进入秘境,守在祈怀月身边。


    那么万一他的小弟子遇上危险,除了能斩杀所有来敌的剑气,他还需要为怀月准备些护身法宝。


    即使孟玄素没有主动提前护身法宝这一事,诸承渊都早已为祈怀月准备了高阶的防护法宝。


    只是这些昂贵的高阶防护法宝,和无价之宝的镇云鼎分鼎一比,未免有些逊色。


    在保护他的小弟子这件事上,诸承渊从不认为某些手段太过。


    诸承渊难得真心道。


    “多谢师兄。”


    他一收手,孟玄素手上的镇云分鼎,就被观渊剑尊牢牢拢入手中。


    作为天下第一修者,诸承渊甚少研究过这种护身法宝。


    可为了他的小弟子,剑尊此刻放了十二万分耐心细致,在驱使镇云分鼎之上。


    温和沉厚的镇云分鼎,在观渊剑尊强势庞大的灵力中,终于能畅快发挥出镇云鼎全盛时期的大半威能。


    看着师尊毫不客气地收下镇云鼎的样子,祈怀月头疼之余,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机会拒绝。


    他刚想安慰一番痛失至宝的孟宗主,就看见孟宗主此刻感动得仿佛老泪纵横,激动不已地说道。


    “我,我不知几百年,没听见,师弟这么唤我了……”


    孟宗主感动得抓住祈怀月的手,眼神中充满着仿佛老人端详着刚出生的儿孙般的和蔼激动。


    “好啊,真是好啊,怀月,你师尊的性子虽然冷些,却格外疼惜弟子,以后你好好陪在你师尊旁边,若是他欺负了你,你就来找我,我来为你们讲和……”


    祈怀月听着孟宗主如此和蔼的劝告,礼貌微笑之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容明玦原本的笑容也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疼惜弟子?


    孟宗主说的是他们师尊吗?


    不过如果弟子里只包括小师弟,或许没什么不对……


    至于后半段话,容明玦慢慢回忆起来。


    ……似乎只有他家族娶亲时,婆母对刚入门的儿媳,才会这般交代。


    在气氛变得更加古怪之前,诸承渊的声音冷冷响起。


    “师兄,既然如此,我也赠几道剑气予你。”


    孟玄素点了点头,对于他这种层次的修者,比起护身,倒更喜欢直接利落的斩敌手段。


    若是没有小师侄,以往他哪能和师弟多聊半句?更不用说让师弟给他几道元神剑气了!


    孟玄素搓着手,此刻的笑容如同捡到金元宝的地主一样,殷勤得没有半点往日宗主的风度。


    然而孟宗主刚刚松开祈怀月的手,还没来得及往诸承渊的方向多走几步,就感觉到脑袋一沉。


    在他反应过来后,元神中突然盘踞了几道仿佛反客为主般,龙腾虎跃翻滚着的剑气。


    这剑气好就好,就是要先快点炼化,不然可能压制不住这么锋利的外物。


    至于刚通窍的小师侄是怎么能压制住剑尊所赠剑气的?


    这个疑问在孟玄素脑中一闪而过,然而孟宗主没来得及多想,就立刻提出了告辞。


    孟宗主走了,然而祈怀月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赠送出的元神剑气,和修者元神相连,若是这些剑气全都被使用了,对修者本身也是一种损耗。


    祈怀月担心,师尊为了补偿孟宗主,又赠送出了多道元神剑气,或许会对自身有些损耗。


    然而担忧亦是无用,祈怀月只能暗地里下决心。


    不到危急时刻,决不能随意消耗师尊送给他的剑气。


    而有镇云分鼎在,即使真的有魔渊中的魔物跑出来了,也不可能隔着镇云分鼎伤他分毫。


    “师尊,我会努力通过试炼秘境,不浪费您一番苦心的。”


    看着小弟子斗志满满的模样,诸承渊只觉得胸膛中的一处,泛起从未有过的柔软感觉。


    “通过与否并不重要。怀月,我只望你能平安。”


    冷如寒霜的剑尊,摸着自家小弟子柔软的黑发,低沉冷感的嗓音没有往日半点冷漠无情的模样。


    祈怀月的耳尖红了红,在师尊修长指骨的抚摸中,他有种被山峰日月拥抱的温暖踏实感觉。


    容明玦忍不住出神地看着此刻仿佛无人能插入他们之间的师尊和小师弟。


    突然,好像有一点,理解了孟宗主刚刚的感觉。


    如果这世间有人能打动剑尊万年不破的寒山心境,那人应该也只有小师弟了吧。


    盛登星格外不解风情地突然开口道。


    “小师弟应该还不会拔剑杀敌,不如由我来教小师弟吧?”


    池归夜幽幽道。


    “时间太紧了,小师弟学不了太多,不如跟我学夜行步法吧?夜行步法简单易懂,小师弟很快就能入门。”


    听着两位师弟这么说,容明玦也不由生出一种看着孩子出远门的家长担忧。


    “功法剑法,用一日修炼还是太急了。不如我为小师弟讲解一下修真界内的各类常识,让小师弟不至于过于慌乱?”


    诸承渊这次没有过多犹豫。


    “去玄时洞。怀月境界稳固,可以尝试元神出窍了。”


    三位弟子一惊,这次连一向求快的盛登星都有些犹豫。


    “玄时洞?这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他们还没向祈怀月解释,祈怀月却已经明白师尊和师兄们讨论的是什么。


    玄时洞,是天霄宗开放给天才弟子专用的元神修炼秘境。


    修者的元神进入玄时洞中,外界一日修炼,相当于在洞中的元神度过了三日,可以加快各大功法领悟和知识传授的进度。


    传闻修为高深的修士,甚至可以调节洞中的时间流速。


    上一世祈怀月资质在一众真传弟子们中算是滥竽充数混进来的,师尊自然不会放心让他在通窍期时,独自进入玄时洞里。


    他也是在筑基后期,才慢慢接触这个地方。


    可因为有了前世的经历,祈怀月相信自己即使进入玄时洞,也不会像前世第一次元神出窍一样,措手不及得甚至不知该如何回窍。


    换言之,现在的祈怀月,有自信他能安然进入玄时洞中,并且借着这三天时间学到更多的东西。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他原本以为师尊不会放心让他现在就进入玄时洞中,更不用说主动提出这个提议了。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师尊相信他的资质很好,才放心让他在通窍时就进入玄时洞里?


    剑尊沉黑的眼瞳淡淡看着他,如九霄云端的仙尊,眼中是让祈怀月为之颤栗的沉甸甸的信任。


    “怀月,我会护住你的。若你觉得不妥,我会立刻护住你的元神归窍。”


    诸承渊一直能感觉到,他的弟子身上若隐若现的不安感。


    尤其是在看到豢兽门山峰上,剑尖染血的少年时,明明祈怀月身上没有任何一点伤口,诸承渊竟错觉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无助地朝着他看来。


    而他曾试过给祈怀月最锋利的剑气,也试过给祈怀月最顶尖的护身法宝,然而即使如此,他的小弟子身上仍有一种不愿被他发现,似乎更不愿被他保护的不安感。


    诸承渊不知道他的小弟子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可既然怀月不愿意告诉他,也不愿意接受他过多的保护,那么为了让他的小弟子不受任何伤害——


    也许他应该顺从他的小弟子的心意,让祈怀月早日掌握自保之力。


    诸承渊不愿再看到,少年如刚刚那般凄惶难安的神情。


    第48章 是我心乱了


    玄时洞,在天霄宗的秘境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有专人看守的大道秘境。


    玄时洞的秘境入口,与众多的秘境入口,一同位于叩道殿中。


    叩道殿外围设置着数层幻境法阵,寻常弟子未经允许,若随意踏入,在幻境中就会迷失元神。


    有着师尊在前,祈怀月不必像前世一样,需要经过多层令牌查验,才能进入其中。


    数万层青白玉阶步步而上,形成一座白玉雕刻而成的山峰,最顶端的叩道殿恢弘而堂皇,内里散发的纯净灵气与周端云气相互辉映,砖石墙地上的阵法符箓,禁绝一切法宝和法术,即使是真传弟子,也只能从山脚下徒步登上。


    然而修真界第一人,自然不在这禁绝对象之中。


    在众多弟子的仰望中,凌厉如剑虹般的灵光停顿在叩道殿正殿之外,天霄宗弟子的声音整齐响起。


    “见过尊上。”


    然而包括容明玦等人在内的修者,都对这样的声音习以为常,诸承渊的脚步更是不停顿半分,径直踏入殿门之中。


    祈怀月倒是感觉到了数十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一回头,数张有些熟悉的面容,让他的脚步忍不住一顿。


    “怀月。”


    诸承渊停下脚步,剑尊回头,修长的指骨牵住他发呆中的小弟子。


    “跟我来。”


    大殿内外寂静无声,宫殿内部,无数张如同画卷般,只是其中的山水景致缓缓晃动的秘境入口,悬浮在墙壁之上,诸承渊的灵力如同汪洋般散出,瞬间,一处画卷上发出灿然金光。


    下一秒,剑尊连同他身后的弟子们消失不见。


    原本死寂的大殿内外,才恢复了原本的响动。


    无数道神识传音,传递着他们主人并不宁静的心情。


    “刚刚那位,就是尊上收入门下的弟子?!”


    “我从未见过剑尊对人如此看重,这人到底有何非同寻常之处?”


    “不是说尊者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是真愿意收此人为真传弟子吗?”


    传音中有几人神情略有些慌乱。


    “不好,尊上他们进的是玄时洞!夏师兄也在玄时洞中,若是让夏师兄遇上了那几位……”


    “快去拦住夏师兄!”


    几人眼神惊惶,仿佛已经预见了如陨星撞地般的一幕。


    ……


    玄时洞,秘境如其名,建立在地下的洞穴之上,洞穴上方沉黑如夜色,不见半点光亮。


    踏入洞中,却有明珠百颗照耀,洞内明亮宽敞如白昼,无数排门上挂着红木做的令牌,亮光的则是洞内有主。


    太上长老有专门的洞府,无需和其他弟子争抢。


    诸承渊带着祈怀月等人,径直来到玄时洞的长老洞府中。


    洞府宽敞无比,莹莹灵晶散发着柔和的灵光,只是洞壁漆黑一片,如同透不见光的漆黑深海。


    容明玦等人识趣地在较远的三个蒲团上坐下,诸承渊一直没有松开过握着祈怀月的手,祈怀月只能乖乖在距离诸承渊最近的蒲团上坐下。


    元神出窍对于如容明玦这样的修者来说,是比呼吸更加习以为常的操作。


    然而对于刚刚步入道途的小弟子,诸承渊自然需要用上十二万分的小心。


    其实祈怀月心里一点都不慌,拥有前世的记忆,他完全知道元神出窍的步骤,甚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使用玄时洞修炼。


    然而在师尊和师兄们沉默而关心的注视中,他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被迫卷入了凝固紧张的气氛。


    “不必害怕,我会护住你的元神不散。”


    元神出窍不同于灌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外力干涉。


    在小弟子仍然澄澈安宁,恍若对元神消散的后果懵懂无知的注视中,诸承渊第一次感受到了比他当年自身元神出窍更为浓重的不安。


    冷寒无情的剑尊,此刻轻轻抚摸着小弟子柔顺的黑发,心中格外不同寻常的躁动才一点点平复下来。


    “怀月,闭眼。”


    祈怀月乖乖闭上眼,甚至还有心情摸着师尊衣袍上的云纹。


    这朵云绣得真好,摸着也很舒服……


    祈怀月忍不住神游天外。


    然而下一刻,师尊就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


    观渊剑尊握着自家好动的小弟子的手,少见地又有了无可奈何,又难以平复的焦躁。


    诸承渊只能冷冷道。


    “专心。”


    祈怀月被吓了一跳,重生以来,他很少听过师尊用这么严厉冰寒的语气训斥自己。


    “……好。”


    祈怀月乖乖收回手,用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专心。


    然而捕捉到刚刚祈怀月一瞬间略微僵硬的身体,诸承渊敏锐地意识到——


    他吓到他的小弟子了。


    “怀月。”


    听着师尊的声音,少年的眼睫不安地眨动着,却自始至终都乖顺地没有睁开。


    久久凝视着祈怀月乖巧柔软的面容,诸承渊心中翻搅出一点如同针扎般的刺痛。


    如果他的小弟子真的在元神出窍中,出了差错……


    心境如深井无波,从未在道途上犹豫过分毫的剑尊,此刻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例例新晋弟子在玄时洞中受伤的传闻。


    他真的能护得住他的怀月吗?


    过往的千余年间,诸承渊自认自己真正有所得的,只有剑道一途。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世上任何一人,却唯独不擅长保护他人。


    即使祈怀月在他的看护下出事的概率,不到亿万分之一……


    可只要想到这风险发生的可能——


    诸承渊,第一次对自己所做的决定,产生了质疑和动摇。


    他忍不住握紧小弟子的手,低沉的嗓音竟带上了些压抑的嘶哑。


    “我们先不试了。你才刚刚步入通窍,确实不能急于一时……”


    祈怀月吓得立刻睁开眼,他还以为是他刚刚的那番分心举动,惹恼了师尊。


    “师尊,我错了,我不该分心的。您罚我吧……”


    祈怀月最害怕,见到师尊对他完全失望的模样。


    然而一股力道突然顺着他的头发,将他用力地按到了怀中,祈怀月的面孔贴到师尊炙热而沾染着寒霜气息的胸膛,却听见了师尊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诸承渊如九霄天君般出众冷漠的眉眼微蹙,他闭了闭眼,靠着抱住他的小弟子,才能克制住心脏中生出的恐慌空洞。


    “不,是我心乱了。”


    祈怀月被师尊“强抱”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师尊不是对他生气,而是因为关心则乱,担忧他在元神出窍中受伤。


    这个理由,实在是过于不可思议。


    就如同凡间爱子如命的老父亲,看着孩子学步的蹒跚模样,因为担心他摔跤,而决定不让他太快学走路一样。


    有些哭笑不得之余,祈怀月心中又忍不住浮上些温暖的感动。


    怎么说呢?


    即使是前世加今生两辈子,他见过了师尊对他做过再多为他好的事情,他也没能想到,师尊会担忧他,以至于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可是,他已经不是前世对修道一无所知的孩童了。


    如果让他自己假装忘记前生得来的知识,在师尊面前继续表现出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的修炼进度,这种稳妥自然稳妥,可他放弃重活一世难得的优势,这一世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要的是保护师尊,而不是永远让师尊挡在他面前。


    即使日后师尊对他的表现失望,他也绝不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祈怀月决定,在师尊面前,再撒一个小小的谎。


    “师尊,您忘了吗?师兄他们,还有您都夸过我的,我在道途上,可能真的有天赋!”


    少年乌黑的柔软瞳眸明亮而澄澈,燃着灼灼的亮光,胜过世间一切璀璨的明珠。


    “不信您看。”


    祈怀月一闭眼,当场给师尊表演了一个“元神出窍”。


    元神出窍的感觉,有点像是脱下了一件沉重的衣服。


    只要修者步入道途,就能感觉到元神,不过低境界的修者不会随意让元神出窍。


    特别是通窍期的修者,出窍后的元神如同烛火一样,过于脆弱,连凡人都有机会伤到元神,而且元神出窍后的身体还没办法控制。


    不过有师尊看着,祈怀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出事。


    仿佛是瞬息之间,他就从笨重的壳子里,轻飘飘地飘了出来。


    祈怀月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闭着眼,被师尊牢牢地抱在怀里。


    而此刻的师兄们,还有师尊,都格外惊诧而担忧地看着他。


    “小师弟!”


    然而还没等容明玦等人靠近,诸承渊神识一动之下,广阔而强大的灵力便筑成一座坚固的高墙,牢牢地将他的小弟子的元神,庇护在防护之中。


    祈怀月此刻感觉自己的元神暖融融的,像是赤身漂浮在温暖的水域中,不同于前世自己偷摸摸尝试元神出窍时,外界的冰冷和危险感觉。


    祈怀月看向师尊,知道这一定是师尊的功劳!


    “师尊!”


    少年的口型动了动,竟像是想要扑到诸承渊怀里。


    然而面对再大的惊涛骇浪都面不改色的剑尊,此刻面色却陡然一变。


    祈怀月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撞到了柔软的宛如云海的水层里。


    第49章 他宁愿代祈怀月受过


    祈怀月的元神晃了晃,少年的神魂如同在风中摇曳的一点烛火。


    诸承渊伸出手,几乎要以为小弟子的元神,在下一秒就会消散无影。


    然而少年人还以为这是一场玩闹般的游戏,半透明的元神趴在厚厚的灵力墙上,朝着诸承渊露出了清澈而骄傲的微笑。


    “师尊!”


    诸承渊仿佛能听到小弟子这般唤他的声音。


    “简直胡闹!”


    然而诸承渊的声音,如同从九重幽冥下传来,淬满了从未有过的危险冷意。


    除了灵力墙中被保护得极好,什么都没察觉到的祈怀月,洞府内的容明玦三人都能感觉到剑尊身上近乎汪洋般沉重,而又极力忍耐般的深沉如寒冰般的恐怖威压。


    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他们不得不在蒲团上缩小着自身的气息,才能略微留下一丝理智。


    而祈怀月少见地听到师尊如此生气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就被包裹着身体的温柔灵力往前一送。


    沉重的坠落感一闪而过,祈怀月睁开眼,竟发现自己仿佛是被公主抱的姿态,躺在师尊怀中。


    他的元神被完好无损地送回到身体里了。


    而他一抬眼,正巧对上师尊冰寒的黑眸。


    师尊,生气了……


    祈怀月有些不安地挪动着身体,想要从师尊怀里下来。


    然而察觉到他想要挣脱的力道,剑尊抱住他腰身的力道一紧,从来冷淡无物的面容,仿佛即将降临的飓风般染上了让人心生畏惧的沉色。


    “怀月,你可知——你做错了何事?”


    此刻的师尊,冰冷而危险得让祈怀月不由想起上一世初见师尊时的紧张畏惧感觉。


    “师尊,我,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就元神出窍的……”


    祈怀月也没想到师尊的反应会这么大。


    然而听着他诚恳的道歉,诸承渊的面色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冷寒迫人。


    “还有呢?”


    祈怀月动了动脑子,想起刚刚自己预备着朝师尊扑去的动作,更多了几分心虚的感觉。


    是他忘了,如师尊这般境界的大乘修者,哪怕是身周的护体灵气威压,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元神碾碎。


    可,可他不是相信,师尊一定会控制住自身的灵气威压,好好地接住他嘛?


    祈怀月在心底没有底气地辩解着。


    感觉到周围降低到让人战栗的气压,他忍不住讨好地揪住了师尊的衣袖,生怕师尊一怒之下,做出过于冲动的事情。


    “……我,我不该元神出窍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跑到师尊身边的……我只是觉得,师尊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


    少年柔软的黑眸里,闪动着让人心软的水泽,慢慢浇灭了诸承渊心中燃起的怒火。


    他的小弟子,什么都没做错。


    只是过于相信依赖他,才会在元神出窍后,第一时间去找他。


    “胡闹。”


    这一次剑尊的语气,没有了之前寒冽冰冷的危险感,反而带上了沉沉的无奈叹息声音。


    祈怀月无辜地坐在师尊怀里,听见师尊的声音终于恢复以往,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放松多久,诸承渊就冷冷说道。


    “伸出手。”


    祈怀月毫无戒心地乖乖伸出手,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师尊拿出了一把通体金黄,散发着幽幽金石寒光的戒尺。


    祈怀月内心狂跳,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宗门内师长惩罚弟子的戒律玄尺。


    这种戒律金尺,由金石寒铁铸成,众所周知,处刑司里的众多刑器,也多由金石寒铁所铸。


    换言之,师尊竟然要因为他做的错事,用都能算得上是处刑司刑器的戒律玄尺,打他的手心吗?


    看来师尊应该是真的被他气得狠了。


    祈怀月看着泛着寒幽冷光的戒律金尺,想起前世那些被打得皮开肉绽,甚至用上灵药都无法愈合伤口的弟子,只觉眼前一黑。


    然而心中对师尊的敬爱,还是压倒了这股畏惧,祈怀月抱着侥幸心理地想。


    上一世师尊都没有怎么惩罚过他,这一世即使真的要用戒律金尺打他的手掌,应该也不会太用力的吧。


    然而下一秒,周围翻滚起的如海啸般汹涌澎拜的灵气,让祈怀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不至于吧……


    就因为他犯了危及性命的大错,所以,师尊要将他当场打死吗?


    容明玦等人也顾不及剑尊的威压,三人脸上都是惊骇欲绝之色。


    “尊上,不要!”


    当戒律金尺落下的那一刻,听见沉重的戒尺与肌肤相碰的声音,祈怀月痛不欲生……


    诶,怎么好像不怎么疼?


    祈怀月无比茫然,他小心地睁开眼,然后他看见了覆盖在他手心上,戒律金尺真正落下的地方,是师尊的手背。


    剑尊修长有力的手,紧紧地按在他的掌心,没让一点暴虐的尺锋灵气落到他的掌心。


    然而剑尊的手背,却因为戒律金尺的落下,而落下了一片微红的尺痕。


    而戒律金尺即使加持上剑尊本人的灵气,也在与大乘期修者肉身的相撞中化为粉碎。


    诸承渊看着自己手背上不过数道呼吸,就消散无踪的红痕,不由蹙起眉。


    炼器阁锻造出的顶级法宝,太过名不副实。


    然而下一秒,滴落在手心上的滚烫泪滴,让诸承渊不由看向他怀中的小弟子。


    少年如同被吓坏了一般,乌黑柔软的眼眸蒙上一层蒙蒙的泪光,哽咽着抓住诸承渊刚刚接住戒律金尺的手。


    “……师尊,你,呜,为什么要打自己?”


    当看到诸承渊那道红痕的时候,祈怀月脑中一白,他仿佛再度看到了前世他祈求师尊带他一起离开,师尊却毫不犹豫地用观渊剑刺入胸膛的模样。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错,师尊却总要拿他的错来惩罚他自己?!!


    祈怀月不明白,他甚至畏惧于揭开这个问题后,隐隐让他感觉到恐惧的答案。


    然而剑尊冷冷地看着他,淡漠冷静的口吻如同说着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大道常律。


    “凡间有言,子不教,父之过。师徒间亦然,怀月,没有教导好你,也是我作为师尊的过错。”


    诸承渊确信,自己绝不会如小弟子的前师尊一样,用手训来惩罚本应该是自己没教好过错的少年。


    所以,他宁愿代祈怀月受过。


    祈怀月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哽咽着用惊讶,复杂,又充满期冀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尊,难道说——


    您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这一瞬间,祈怀月终于想通了师尊对他的这些毫无界限的宠爱和包容,到底从何而来。


    如果,如果师尊真的是他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一切的问题都能解释得通了……


    而容明玦等人也是一脸“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应该被杀人灭口的修真界隐秘”的惊骇神情。


    然而等祈怀月回过神,感觉到周围前所未有的低气压,他再抬起头时,看见的就是师尊前所未有沉郁冰冷的面孔,还有师尊冷漠地再度抽出一把戒律金尺的果断动作。


    “师尊,不要啊!!”


    祈怀月死死握住师尊原本压在他掌心上的手,以防师尊再一次用戒尺打上手背,少年的身体甚至格外用力地压到了师尊手上。


    “师尊,我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不要惩罚自己,刚刚是我胡说八道……”


    祈怀月承认刚刚是自己脑子一时犯浑。


    修真界早有检测血脉的法宝,原主母亲出身青楼,如果不是检测出他这具身体确实是祈府的血脉,祈府也不可能接他回来。


    换言之,刚刚师尊听了听他这番胡说八道,差点被气得又想用戒律金尺惩罚他自己。


    祈怀月无比心虚。


    排除掉这种可能后,看着师尊的动作,祈怀月再想到刚刚戒律金尺落在师尊手背上的力道,眼泪又心疼得忍不住滚落了几颗。


    明明是师尊挨打,可他刚刚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脏被戒律金尺狠狠打了一下一样。


    祈怀月倒宁愿刚刚师尊真的用戒律金尺,打他的手心。


    而看着自己的小弟子抽泣着眼眶通红,眼里笼罩着脆弱的水雾,苍白的面孔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泪珠的模样,诸承渊克制住心中的刺痛,将他的小弟子轻轻抱入怀中。


    “怀月,不哭了。”


    可师尊的语气越是温和,祈怀月越是难以忍住眼中涌出的泪水。


    前世失去师尊的痛苦,和现在懊恼师尊代他受惩的心情糅合在一起,祈怀月努力咬住自己的唇瓣,想要止住自己抽咽的泪水。


    然而察觉到了少年的小动作,剑尊毫不留情地伸手,捏住了祈怀月的下颌。


    “松口。”


    看着少年淡色唇瓣上格外深刻,甚至隐隐渗出血迹的齿印,诸承渊淡声道。


    “怀月,我看见你不爱重性命时的感觉,便与你此时的所感所念一样。”


    “日后若是你再做出不顾自身安危的事情,你涉险一次,我便再罚自己一尺。”


    祈怀月被吓坏了。


    他一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做错了事情,师尊就要代他受罚的场景,身体忍不住微微战栗。


    “我,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第50章 “师尊,不要捏我嘛。”


    “师尊,我下次真的再也不会了。”


    诸承渊收回手上的戒尺,指腹轻轻擦了擦小弟子脸上不断滚落下的泪珠。


    “不哭了。”


    祈怀月努力止住泪水,可他真的被刚刚师尊的以身代他的过错的举动吓到了。


    “师尊,如果,如果我以后还做了错事,您罚我好不好?不要再代我担惩了……”


    看着小弟子眼睫上颤抖的泪珠,眼尾的脆弱红痕,诸承渊的胸膛越发沉闷。


    感觉到胸膛上的湿意,他轻轻拍抚着少年单薄的脊背,嗓音低沉温和地喊着他的名字,嗓音中带上了点安抚意味。


    “怀月,我是你的师尊,若你犯错,我便应当担负惩责。”


    祈怀月觉得这很不对劲,他脑子难得灵光了一回。


    “那,那师兄们犯错,师尊也要替他们承担惩罚吗?”


    一想到师尊还要替三位师兄代惩的场景,祈怀月突然无比心疼师尊。


    他的师尊实在是太难了。


    然而洞府内,被小师弟提及的三人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他们何德何能,让观渊剑尊替他们承受过错的惩罚?


    容明玦心里明白,代弟子担惩之说,不过是师尊过于心疼小师弟,不忍心小师弟担惩,却又不想一点教训都不给小师弟,以免小师弟以后又做出同样的事情,才给出的借口。


    可他们要是真敢顺着小师弟的话应下,师尊可能不日就将他们赶出师门了。


    以防两位师弟说出过于离谱的回答,容明玦主动找补道。


    “因为小师弟的年纪太小,师尊心疼小师弟,才会帮小师弟承担处罚。我们三人都已过百岁,不用师尊事事看顾我们,更不用师尊代我们承担惩罚了。”


    祈怀月不服气。


    “我,我年过十八,已经是个成人了!”


    要是算上前世和前前世,他的年纪加起来都是现在的好几倍了!


    然而看着小师弟认真反驳,终于能止住哭的模样,容明玦松了一口气,笑容温柔地应道。


    “是,是,只是凡人寿命太短,小师弟才能算得上成人。可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小师弟如今既然已经成为修者,年岁不过百,自然还是个需要人细心照料的孩子。”


    祈怀月:???


    修真界的成年标准,什么时候提到这么高了?


    他又不是没在修真界混过,大师兄你不要随便唬他!


    祈怀月还想和大师兄好好争辩一番“成年”的定义,就感觉到师尊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元神出窍的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祈怀月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开,他老实道,“没什么感觉,就是可能有点累,像跑了一会儿一样。”


    师尊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祈怀月能感觉到师尊磅礴却不让他过于难受的神魂,轻轻扫过他的元神。


    如同汪洋拥抱一滴水珠,祈怀月还没什么感觉,诸承渊的探查就已经结束了。


    “你的元神确实无碍,只是怀月,日后除了在玄时洞中,或者真的遇上了难以摆脱的危险,不可以随意元神出窍,更不可主动靠近高境界的修者……”


    诸承渊认真地叮嘱了元神出窍的禁忌,祈怀月虽然已经无比了解了,可为了不让师尊担心,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剑尊又担心自己的小弟子记不清楚,让祈怀月再将他刚刚的叮嘱重说一遍。


    直到确认祈怀月已经全部记下,诸承渊才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丹药。


    丹药瓶中散发出淡淡的药草清香,祈怀月一闻就知道了,这是他前世磕的最多的回魂丹,有疗愈恢复神魂的作用。


    虽然是大部分丹修都能炼制出的丹药,可是顶级品质的回魂丹的价格,也不逊色于其余顶尖丹药的。


    普通修者自然不会花大价钱去买一颗比低阶丹药的疗效好上些许的顶阶回魂丹,可有着观渊剑尊作为倚靠,祈怀月前世完全是拿顶阶的回魂丹当糖豆磕的。


    此时看着师尊拿出一颗丹药,祈怀月自然地张开口,还以为师尊要亲手喂他。


    然而师尊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下一秒,祈怀月就感觉自己像搭上了一座过山车,师尊的灵气化作一道平稳的川流,引导着裹挟中的回魂丹在他体内的各个穴窍游走迂回,直到被他完全吸收化开。


    祈怀月躺在师尊怀里,有种“自助式嗑药修炼”的快乐。


    “怀月,记住了吗?”


    祈怀月信心满满,“师尊,我记住了!”


    不过一颗顶阶回魂丹,就足以让他原本有些疲乏的元神恢复完全,此刻祈怀月神采奕奕,观渊剑尊自然也不会让小弟子多做无用的功夫。


    剑尊轻轻抱住了怀中的少年。


    “跟着我的指引,元神出窍。”


    祈怀月这次一点多余动作都不敢做了,他就像个乖孩子一样,顺着师尊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体里升出元神,观渊剑尊的磅礴灵力,如同世间最坚固无摧的屏障,一步步引导保护着他,向洞壁走去。


    进入玄时洞中,像是走入一片完全安宁寂静的深夜,只是师尊的目光似乎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元神是没有多少疲惫感觉的,接下来的时间里,祈怀月一直乖乖听讲,听师尊讲授了修真界中的各大势力,修者修炼中的各处禁忌,以及一些修真界中人尽皆知的常识。


    祈怀月吸收得很快,诸承渊原本以为自己会格外欣慰,可是看着仍然求知若渴,央求着他多讲一会的小弟子,心中却莫名生出些许担忧沉重感觉。


    如果他的小弟子,愿意一直躲在他的庇护之下,他相信剑尊真传弟子的名头,能护得祈怀月千载无忧。


    可他的小弟子若是想踏上真正的道途,那么即使是诸承渊,也不确定他能为他的小弟子庇护住所有的寒霜摧折。


    诸承渊从未想过,原来收下一名弟子,对师者来说,不仅要看护弟子成长,还要注视着少年稚嫩的脚步一步步攀上布满寒霜荆棘的道途,这种感觉原来如此煎熬。


    “怀月,你需要休息一会儿。”


    这次无论祈怀月还想怎样耍赖撒娇,诸承渊都毫不动摇地将自己小弟子的元神,轻和地托出洞壁,然后放归身体中。


    原本祈怀月的元神没有感觉到过多疲倦感,可当他的元神一回到身体里,祈怀月立刻就觉得自己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多动一下。


    “师尊,我要回魂丹。”


    躺在师尊怀中,祈怀月都快要习惯成自然了。


    他轻轻捏着师尊衣袖,食指试图以最短的路径勾走师尊手上的丹药瓶。


    然而他的几次尝试,没勾走丹药瓶,反倒在诸承渊掌心有气无力地划过几次。


    感觉到掌心如同被绒毛轻轻挠动的异样,诸承渊低头,将丹药瓶放在了他的小弟子手中,却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少年纤弱柔软的指尖。


    祈怀月挠人时没什么感觉,师尊带着握剑薄茧的指腹,轻轻触碰着他的指尖,却让他感觉到了几分酸麻的痒意。


    少年仰着头,带着几分撒娇无赖气息地笑着说道。


    “师尊,不要捏我嘛。”


    少年柔软乌黑的眼瞳,带着亮晶晶的依赖水波,柔韧而纤细的身体,毫无防备地躺在他怀中,雪白带笑的面容,如同湖水中倒映出的粼粼月波。


    诸承渊的身体突然不自在一动,他缓缓松开了抱住祈怀月的手。


    “炼化丹药吧。”


    无人知晓,剑尊此刻的血肉筋脉中,生出了难以忽略的热意。


    这股陌生的热意,让诸承渊下意识地掩藏着身体的异动,不愿让他的小弟子发现他此时的异样。


    祈怀月毫无察觉,只是师尊将他放下到蒲团里,他也不好意思再像刚刚一样软若无骨地躺在师尊怀里。


    等到将一颗回魂丹完全炼化,祈怀月睁开眼,忍不住向师尊流露出求表扬的笑容。


    “师尊,我炼化完了。”


    然而这一次,师尊没有再引动着他的灵力,帮他细细检查,而是看向就差躲在墙角的容明玦三人。


    “你们来检查怀月的身体。”


    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的容明玦三人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恭敬地应下了自己的命令,一一为祈怀月检查身体的情况。


    容明玦检查得最为细致。


    “小师弟炼化回魂丹的效果很好,元神也增长了半分,只是仍有些许药力未能消化完全,需要过些时辰再慢慢吸收……”


    盛登星提议道。


    “小师弟要不跟着我来练剑吧?练剑中多余的药力很快就能被吸收了。”


    池归夜点了点头。


    “练剑中亦可以修炼步法,小师弟天资聪颖,应该很快就能融会贯通。”


    祈怀月眼前一黑。


    又来了,他已经开始害怕师兄们对他的夸赞了。


    只是想到自己不能拖师尊后腿的目标,祈怀月一咬牙。


    “好,师兄,我和你们一起去。”


    只是在元神出窍,进入洞壁的时候,最后进入洞壁的容明玦,忍不住看了一眼似乎不为所动般,漠然垂眸的剑尊。


    “师尊,您,不与我们一同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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