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另有隐情如果他当时在案发现场呢?……
张怀民笑了笑,毫不在意同事的调侃:“我们在现场看到了不属于嫌疑人的纽扣,嫌疑人就有可能只是嫌疑人。人命关天,哪能威逼利诱屈打成招。再说了,他不承认也能递检察院,急什么?又不是找他来协助调查,时间一到就放人!”
老队长点着头发话,让张怀民回去休息。
张怀民微微摇头:“我想去厂里看看。嫌疑人交代一个人名,案发那天上午跟受害人聊天的那位职工,名字是他从旁边过的时候听见的,也就是纽扣的主人。排查的时候全场职工都说不认识受害人,我担心里头另有隐情。”
成队问:“你还担心合伙作案?”
“不至于。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两年严打,强/奸就有可能判死刑,他把人杀了肯定会枪毙,父亲是市长也救不了他,真有同伙不会这个时候还不说。”
同张怀民一起审讯的刑警道:“除非对方救过他全家。”
老队长撑着办公桌摇头:“不妥。嫌疑人用那位名职工的名义把人约出去,你过去找他,不出三日就会传到受害人父母耳朵里。届时必会节外生枝!”
张怀民不去一趟弄明白心里不踏实:“如果有隐情呢?如果他当时在案发现场呢?”
成队:“队长,我同意张队再去一趟。我们是公安,顾头顾尾的以后还怎么查?还有一点,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能把受害人约出去,因为不是第一次。就算案发那天晚上他没出过职工宿舍,那他也不无辜!”
老队长沉默片刻,同意张怀民再去一趟。张怀民点三个人跟他去厂里,根据口供,两人查给那名职工作证的职工,张怀民和另一个同事查纽扣主人。
公安过来不找别人只找他俩,给纽扣主人作证的工人瞬间知道公安发现了他同事和受害人的关系。张怀民的两位同事一开口,工人就撂了。
天黑到局里,张怀民和同事们把口供交上去就开队里的车送他们回家,自己最后回去。等他到家苏笑笑都睡了。
张怀民不想叫她起来,看看院墙,往上跳一步够到墙头,轻松跳上墙。出来拿痰盂准备睡觉的邻居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忘了喊人。张怀民感觉有人看他,扭头看过去,轻声说:“是我。”
“张队长?——你怎么门不走翻墙?”邻居松了一口气。
张怀民:“笑笑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邻居大嫂看着他跳下去,不禁张张口,又不知说什么,进屋就问丈夫:“张队长是不是没比你大几岁?”
“小两岁吧?回来了?”
邻居大嫂点头:“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几天不归家,终于回来了还翻墙。说小苏休息了。这么心疼人干嘛还干刑警?当了二十多年兵转业干啥不行?”
“他不当刑警,别人也不当,谁抓犯罪分子?”
邻居大嫂噎住。
苏笑笑关灯了但还没睡着,听到院里有动静就慢慢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剪刀。然而来人不进屋反而去厨房,苏笑笑放下剪刀拉灯,趿拉鞋打开堂屋门,看到张怀民在院里洗脸。
张怀民擦擦脸就问:“怎么还没睡?”
“才九点。”苏笑笑正要睡,他再晚三分钟她就睡着了,“案子破了?”
张怀民点点头,洗洗毛巾扔绳上就问:“有没有吃的?”
“钢筋锅里有馒头。”苏笑笑担心他晚上突然回来没有吃的,这几天晚上无论吃什么,封炉子的时候都没用烧水壶,钢筋锅放炉子上,锅里放几个馒头。
张怀民用凉水洗的脸,没进厨房,只是把灯打开,闻言他又回厨房,看到锅里的东西就对苏笑笑说:“够了。”
苏笑笑给他泡一杯豆奶粉,团团拿着他的饼干出来。张怀民进屋差点撞到儿子:“你怎么还没睡?”
“刚准备睡啊。”十分钟前团团送走四个同学,洗漱后就关灯睡觉,因为一天下来精力耗尽,连看武侠小说的力气都没了。
张怀民接过半包饼干:“是不是就剩这些?明儿爸再给你买。”
团团:“你那么忙,算啦,让妈妈买。”
苏笑笑点头:“我买吧。”
张怀民看看团团穿的背心和大裤衩:“冷不冷?”
“我去睡觉行了吧。”团团关门回屋。
苏笑笑见他一口一小半馒头:“慢点吃!要不要跟我说说案子”
“怎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苏笑笑:“我记下来,以后你退休了写本小说,或者我写你帮我润色?”
“赚稿费?看来你真不忙啊。”张怀民想想他那个案子明天就递交检察院,说说也行,“我用ABCD代指?”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略过细节以及办案经过,只说嫌疑人是临时起意作案。苏笑笑听他说到现场有个钢笔,忍不住问:“笔怎么会掉到草丛里?”
张怀民半真半假地说:“钢笔的主人和受害人在路边打闹,不小心遗失的。”
“那陌生人喊受害人出去,她就出去?大晚上的,她就不怕人家骗她?”
张怀民:“农村人比较淳朴,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她就没怀疑。”
“那你们排查的时候,钢笔的主人怎么说不认识受害者?担心你们怀疑人是他杀的?”
张怀民点头:“只是其一,他在城里还有个未婚妻!”
苏笑笑张口想骂人,突然想到孩子还没睡,又把脏话咽回去:“甭管怎么说人都是因为他死的,你不去核实的话,难道他就当从来不认识受害者?”
张怀民没说话,苏笑笑又气得想骂人,嘴巴动了动,干脆起身去卧室把床头柜抽屉里的本子和笔拿出来,让张怀民把案件经过写下来。
张怀民头疼:“这一周平均每天睡四个小时,你就饶了我吧。”
“那过几天写?”
张怀民就当没听见,闷头吃儿子的饼干。
苏笑笑翻个白眼。
连排查带抓捕再加突审,张怀民忙了整整八天,平均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还是碎片化睡眠,醒来就忙案子,全靠一口气硬撑,所以老队长给他放两天假。
张怀民都没心思洗澡,刷了洗洗了脚就睡觉。苏笑笑闻到他头上身上都有一股味,拿出一床被子跟他分床。
昏昏欲睡的张怀民瞬间清醒:“你嫌弃我?”
“哪有。”苏笑笑把她的杯子给张怀民,“捂热了。”
张怀民眼皮酸涩,实在提不起精神,蒙上头就睡,睡醒了再给她算账。
可他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团团在学校,苏笑笑也在学校,左右邻居上班上学都走了,四周静悄悄,张怀民一时还觉着瘆得慌。
起来洗好澡洗好头,又把这几天换的衣服洗了,也到中午了。张怀民不想做饭,就去他妈家。
老张看到张队毫不意外,打声招呼就给罗翠红打下手。张怀民奇了怪了:“爸知道我过来?”
老张很担心儿子,早上去问苏笑笑日理万机的张队回来了吗。苏笑笑告诉他张怀民还在睡。老张心疼儿子,就跟苏笑笑说回头叫老罗去菜市场买只鸡。
张怀民来之前老张才把鸡收拾好。老张跟他简单说几句,就问他要不要去接团团放学。
“不了。”张怀民担心二流子认出他,二流子闲得蛋疼给他添堵,故意找团团麻烦。
罗翠红问:“早饭没吃吧?”
张怀民:“起晚了没什么胃口,就喝一碗胡辣汤。”
罗翠红下意识想说,又买着吃啊?忽然想到苏笑笑还是学生,有时候早上八点有课,她起来洗漱后就得吃饭,吃了饭就赶公交车。
高中到校时间比初中早,团团夏天七点,冬天七点半就要到校,周一早上有升旗仪式,苏笑笑担心团团
迟到被同学嘲笑,所以六点就把他喊起来,团团洗漱后背一会书,苏笑笑买饭回来,娘俩吃了饭就各奔东西。
自从开学每天早上都是这个点,团团中午不回来,苏笑笑时回来时不回来。罗翠红还没习惯。她停顿片刻调整一下就说:“那咱们中午吃鸡。炖着吃还是炒着吃?”
张怀民:“笑笑回来吗?”
老张:“笑笑不挑,你想咋吃?”
张怀民想想:“炖吧。”
罗翠红就去泡木耳、金针菇和蘑菇。打开柜子发现有闺女买的银耳,又泡几朵银耳。
苏笑笑下午有课,妞妞的学校离家远,张新民和王芳中午也不回来,所以罗翠红做好就盛一半,另一半留晚上吃。
老两口疼孙子孙女,所以两个鸡腿给俩孩子留着。老张给张怀民夹菜,一会儿一块鸡肝,一会儿一块鸡胗,还劝张怀民多吃点,张怀民面上不敢表示不满,心里翻白眼。
晚上从老张家出来,张怀民就问苏笑笑明儿忙不忙。苏笑笑点头:“忙啊。怎么了?”
“明天早上我去买菜,咱们晚上吃清蒸鱼和辣子鸡!”
团团扒着他爸的肩膀问:“您一天吃两顿,还没够啊?这么馋?爸,您这回办的案子不会是在缺吃少喝的深山里吧?”
“瞎打听什么。”张怀民拨开他的手,“一只鸡吃两顿,晚上这顿七八口子,都不够塞牙缝的!”
苏笑笑:“不是有鱼吗?”
“妈做饭不行,鸡肉柴,烧的鱼汤我总感觉有一股土腥气!”
苏笑笑心说,还是不辛苦,“河鱼能没有土腥气?再说了,你嫌鱼汤清淡遮不住腥,还要我做清蒸鱼?”
张怀民噎了一下,又想说话,从路口过来的一老太太小跑过来:“是张队吧?”张怀民下意识挡在妻儿前面:“您是?”
小老太太指着张怀民身后房子:“这儿就是我家。张队,想问您点事,去我家?”
张怀民不由得想起之前那两条烟和两瓶五粮液:“没别人,在这儿说也一样。”
第92章 人心不古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老太太左右前后看看没旁人,她又担心团团年龄小藏不住话,忍不住觑团团。团团多机灵,立刻找苏笑笑要钥匙回家。
其实团团和四个同学也约好了,七点准时到他家学习,九点各回各家。刚才出门时就六点半了,团团也不敢在这里耽搁。
老太太看着团团一溜烟跑远,笑着夸:“团团越来越懂事。”
苏笑笑打趣:“现在放心了?”
老太太不放心,压低声音说出她的顾虑。原来近几年儿女不需要贴补,她手头有点钱,可街上混子多,她担心小偷夜里摸进去偷她的钱就打算存起来。她生于民国,那个时期你方唱罢我登场,谁入主首都谁折腾,导致她不信任一天能换三个行长的银行。
老太太就找熟人,认为有熟人盯着肯定比找不认识的人存钱保险。熟人给她写个单子,说帮她存了。老太太终于踏实了。
前两天周末,她儿媳妇回来看到单子说没用,让她找熟人再开个存款单。
本来就够麻烦人家的,老太太不好意思,忍不住跟儿媳妇多叨叨几句,儿媳妇气得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这老太太也气得不轻。这两天气消了,有心思跟老街坊聊这事,老街坊给她出主意,你不好意思找熟人,心里又不踏实,不如找懂法的问问。
张家老大当了二十多年兵,现在又在政法学校上学,找他准没错。
听老太太说完,张怀民跟她回家,到家一看就是个手写收据,上面虽然有签名和日期,可人家要是不认,她只能打官司。
张怀民担心老街坊愁的睡不着,就说他不太懂,明天帮她找更懂的人问问。
回到自家堂屋苏笑笑才问:“那笔钱被老太太的熟人挪用了吧?”
张怀民毫不迟疑地点头:“那人要是赚到钱,等老太太的钱到期,会按银行利息给她。一旦赔了,咱们国家这么大,他随便往哪儿一躲,老太太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人。”
“你打算怎么办?”
张怀民:“这种情况属于诈骗。明早给成队去个电话,年底老队长退休,他需要立功向上面争取由他管经警,他应该不介意跑一趟。明天我得去学校。”
苏笑笑问:“会不会得罪什么人?”
“不会!连老太太的钱都惦记的能是什么大人物?老太太省吃俭用一辈子攒的钱也没有高干子弟的一车货赚得多。人家就是不走后门不走私,正儿八经做生意,一个月赚的也比那种人一年骗的多。”
苏笑笑看向他:“你好像挺了解?”
“我也是听说。”张怀民脱掉外套,“洗漱睡觉还是等团团?”
苏笑笑让他等一下,她到她和张怀民的书房里把俩人的书拿出来,在堂屋看书学习。
放假前张怀民的导师借给他几本书和几本侦查笔记,张怀民看完了。见苏笑笑拿出来,张怀民打算复习复习,防止忙忘了。
四个小子本来觉着学到九点很辛苦,可跟团团从书房出来,一看两个长辈也在看书,顿时觉着他们更辛苦,不光要学习,还要洗衣做饭赚钱。
杨一名回到家,他妈问他累不累,杨一名神色轻松地挥挥手表示小意思,放下书包就去倒水洗脸洗脚刷牙。
翌日清晨,一家三口出门,苏笑笑和团团去学校,张怀民去公用电话亭,往警队打个电话,简单说一下老太太的情况。
如果银行职员挪用银行的钱,轮不到公安出面,个人诈骗经警得管。
成队先带俩人到老太太家向她说明详细情况,问她要不要报案。老太太报案公安才有权查办。毕竟对方留了签名,要没有老太太的证词,谁也不敢给他定罪。最终的结果可能成队里外不是人。
老太太一听她那个存款单是借条,还是没有人证的借条,要是对方不认,跟他打官司,扯一年也扯不清。老太太的天塌了,差点晕过去,她这辈子总共就存这么点钱啊。
成队等老太太缓过来再次问她要不要报案。
老太太觉着他那么熟练,给她写单子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为了自己,也为了她和那个熟人共同认识的人,老太太决定报案。
成队开车载老太太到刑警队,就让人给老太太做笔录,顺便向她询问骗她钱的银行职员的社会关系。
成队带着两个探员明察暗访一番大开眼界。
面对年龄大的熟人,那位职员的说辞是,我帮您老存钱。年轻人不吃这套,他就换成他有内部关系,找他存钱利率高。短短半年,他就弄了近三万元巨款。
幸好这年头去南方弄点什么都能卖掉,衣服鞋子净赚三倍之多,所以事发后他能连本带利还给人家,不然这些人的钱就打水漂了。
可惜他赶上严打,整个首都敢这么干且干这么大的他是头一个,以防其他人效仿,所以退了钱上缴非法所得也会根据他骗取的金额定罪。
此案移交检察院后,张怀民才把案子详细经过告诉苏笑笑。苏笑笑好奇:“这两年严打,判的比以前重,如果他把钱糟蹋了,还没有家产还钱,那他?”
“枪毙!”张怀民毫不客气地说,“骗了几十家,害了一百多口人,死有余辜!”
改革开放才几年就有人这么干,确实需要严惩。苏笑笑点点头:“回头跟爸妈说说,别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凡需要他们出钱买的,一个别信。”
张怀民笑了。
“笑什么?”苏笑笑问。
张怀民收起笑:“爸妈可能早就知道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加上大爷大妈们喜欢在一块聊天,毫不夸张的说,到开庭那天能传遍整个四九城!”
“不会吧?”苏笑笑想想这年头没电脑没手机,就是几家报社也多是关心国家政府大事,只靠口口相传,哪能传这么快。
张怀民点头:“回头问问爸妈?”
苏笑笑决定改天问问公婆知不知道这事。他们知道的话,那过几天刘庄过来,苏笑笑就告诉他,让他告诉刘家长辈。
第二天下午,天空飘起小雨,老张掐着点拿几把伞去学校。在学校门口等四五多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唯独不见团团。
老张纳闷,老师又拖堂?老张看看表,又等三分钟,团团头顶书包跑出来。老张慌忙举起拿着伞的那只手。团团跑过来,他的四个同学下意识跟过来。团团一看三把伞,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高兴地说一声:“谢谢爷爷!”他就分给同学,两两一把,他打一把小折叠伞。
团团看看伞的花纹:“爷爷,这把伞是妞妞
姐的吧?”
老张点头。
杨一名好奇地问:“张爷爷,您怎么知道我们都没带伞?”
“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你们有没有带伞。”老张笑呵呵说,“带了我就拿回来,没带正好给你们用。又不费事!”
几个半大小子被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搞得面面相觑,要搁他们家,甭管带没带伞都会惹来一通唠叨。
随后四人瞥向苏团团,他们不羡慕苏团团聪慧智商高,也不羡慕他是独生子,唯独羡慕他有一对开明又尊重他的父母,有一对疼爱他的祖父母。
团团眼角余光瞥到四人的眼神:“看我干嘛?”
杨一名摇头:“没啥。我们在想晚上还去不去你家?”
“就你们四个的成绩还想休息?”团团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杨一名呼吸一顿:“我我,期中考试我肯定门门及格!”
另外三个同学自认为最近不曾懈怠也敢点头附和。
团团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无语的样子。
老张在一旁看的直乐。
团团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认真问:“你知道今年高考录取率是多少吗?我妈妈说不足四分之一。咱们班六十人,前十五名有机会上大学。如果去掉考试当天中暑状态不好,到考场上紧张,以及滑档的,咱们班可能只有十个人能上大学!”
杨一名:“咱们学校好。”
“要是全年级前六十名都在咱们班,咱们班都能考上。事实上咱们班跟其他班的成绩差不多。”
杨一名:“你说的这个录取率也包括乡镇中学,乡镇中学考得过咱们?”
“别看不起乡下人。我堂舅以前小学毕业,恢复高考前自学半年就考上了地质大学。乡镇中学老师水平不行,农村人也没钱买学习资料,可这么穷还让他们上高中,说明他们聪明。我们懂得多语文写得好,英语写得好,可要比数学,比得过吗?”
杨一名已经决定要是文理分科,他学文,就是因为数学对他来说太难,刚上高一就有点费劲。其他三个同学也是。听了团团的话,杨一名点头:“你说得对!”
团团:“我爸爸妈妈跟我说过高考的情况,首都最好的几个学校,要是乡镇高中的学生考不上,他们能考普通大学。你的目标是一般本科,正好跟你竞争。”
四个半大小子如梦初醒。
老张问:“没想到啊?”
可不是没想到吗。
杨一名看一下三人,三人微微点头。
苏笑笑回来看院门紧闭就去公婆家找儿子。
罗翠红刚做饭,团团饿了,用饼干泡豆奶粉,在堂屋吃得正欢。苏笑笑见状就拐去厨房告诉公婆,有个老太太的钱被熟人骗了。没等苏笑笑说完,老张撑着雨伞进来说这事他知道,听那位老太太本人说的。
罗翠红一边点头一边擀面条:“我们都知道。你放心吧,笑笑,我们的钱不乱借。改天我叫新民弄两张电视机票买两台电视机,我们一台,你们一台,以后团团就不用跑过来看电视。”
苏笑笑赶忙说:“再等等!”
“怎么了?”罗翠红听出她很着急。
苏笑笑:“前几天我和团团出去,听到有人要去南方弄电视过来卖。私人的不要票。新民现在弄票需要担人情吧?过两年,团团上高三再买,留他看新闻。”
“南方的电视不用票?”
苏笑笑点头:“改革开放后南方多了很多进口电视机。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现在还是进口的电视机好。”
“进口的也贵吧?”
苏笑笑:“别买大品牌啊。”
张新民屋里的电视机是张爱民帮他弄的票,他们两口子花钱买的。买的时候罗翠红没去,也嫌电视节目没意思,很少去儿子屋里,所以她不了解电视这一行,“听你的。晚上别回去了?”
苏笑笑:“回去。拉开炉子做点东西,回头把饭放炉子上,怀民回来吃了正好封炉子。”
张怀民三天两头不回家,跟以前还在南方当兵似的,以至于罗翠红经常忘记大儿子转业了。
苏笑笑撑着伞出来:“团团,走了。”
老张不禁说:“等他吃好!”
“吃好啦。”团团背着书包,把泡豆奶的杯子给爷爷,“爷爷,帮我刷刷。”
老张接过去:“有没有手电筒?”见娘俩停下,他把橱柜上的手电筒递过去,团团撑着手电筒,苏笑笑打伞。母子俩到家,门口有一辆车。俩人互看一下,推开门,厨房亮着灯。团团大喊一声“爸爸”,张怀民从厨房出来。
苏笑笑关上门过去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回来休息,明天继续。”
团团好奇:“爸爸,是不是整个首都的刑事案件都交给你们办啊?”
张怀民摇头:“刑事案件不止凶杀案。主要是投机、诈骗、走私。这些案子先报到派出所,派出所移交给我们。”
“派出所干什么啊?”
张怀民:“给李大妈找自行车,给王大爷找找猫找狗,谁家孩子不见了,也需要派出所出面。夫妻互殴,女婿打小舅子,等等,光这些派出所就忙不过来。”
团团没想到派出所这么忙:“难怪老太太被骗钱那事要交给刑警队审查。”
“你以为全是凶杀案?”张怀民揉一下儿子的脑袋,告诉苏笑笑他把炉子拉开了。
苏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吃饭?”
张怀民朝隔壁睨了一眼。苏笑笑想到她回来没看到团团,转身去公婆家时正好碰到隔壁大姐下班回来,跟她聊两句,其中一句就是去公婆家找团团。
苏笑笑:“吃面还是吃米?”
张怀民在外面跑的胃不舒服:“小米粥,随便做个菜?”
苏笑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没什么胃口:“团团呢?”
“有土豆吗?给我做个土豆饼。”团团把书包放厨房,“多煮点小米粥,晚上课间休息的时候喝。”
苏笑笑:“那我放几个红枣?一名他们吃红枣吗?”
团团不禁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第93章 穷要面子你懂个锤子!
上个月农村秋收,
刘庄回去一趟,回来给苏笑笑带两个老南瓜和几斤花生。老南瓜和花生都是在院门外种的。以前只种冬瓜和南瓜,冬瓜切片晒干,南瓜摘下来放着,留着冬天吃。
自打可以经常进城卖东西,刘家几个长辈便不在门外种冬瓜,改在地头河边。南瓜继续种,因为嫩南瓜可以炒菜摊煎饼,老南瓜可以煮粥。原先种冬瓜的地改种花生。
苏笑笑开学后早出晚归没时间做,三斤花生还剩两斤多。苏笑笑没理儿子,去厨房剥一碗花生,用花生红枣煮小米粥。
七点五十,团团看着闹钟让四个同学休息。他六点多吃饭,到这个点也饿了,就叫杨一名和他去厨房,把钢筋锅里的一大盆小米粥端去书房。
到书房团团用勺子盛碗中,一人一碗,喝下去热乎乎的,全身暖暖的,困乏的脑袋有了营养,也有精神继续看书。
九点钟,苏笑笑从堂屋出来:“团团,时间不早了。”
“好了。”团团打开门,杨一名和三个同学出来。
张怀民听到动静拿着手电筒出来,送几个小的回家。杨一名几人习惯性说不用送,张怀民不放心,先照着让住他家后面的几个回家,然后到路口打着手电看着杨一名回家。
杨一名推开虚掩的院门,屋里漆黑一片,他心中一时间不是滋味。杨一名锁上门,堂屋的灯亮了,他妈披着衣服出来:“一名回来了?洗洗睡吧。”
见他妈还没睡,一直在等他,杨一名心里头一暖:“您别出来,外面风大。”
阳历十一月,早立冬了,像去年再过一周就下雪了。杨妈裹好身上的衣服:“没事。”到厨房门口看到暖瓶和锅,“饿不饿?”
杨一名摇头:“在苏团团家喝了一碗小米粥。”
嫌冷缩着身子的杨妈站直:“你苏阿姨还给你们做饭?”
“不是。晚上做的多,还剩一盆,我们一人一碗。”
杨妈好笑:“傻小子,谁家做饭能多做一盆?特意给你们留的。”
杨一名猛然转向他妈。他妈点头:“肯定的。这事你别管,我回头买一包小米给你苏阿姨送去。你苏阿姨上学,张队长半工半读,不比以前,他俩的定量只能裹住他们一家三口。”
“那,苏阿姨她,她傻啊,还是太好了啊?”
杨妈:“粮食不够吃买着吃,就是太贵。”
杨一名想起有几次他问苏团团早上吃的什么,苏团团不是说包子焦圈就是说油条:“那我们每人每月给苏阿姨几斤米合适?”
“我想想。”以前杨妈妈不喜欢那三个学渣,担心杨一名跟他们学坏了。这两年那三个小子经常来找杨一名,穿的衣服要么脏兮兮的要么打补丁,但人很有礼貌,虽然给她打招呼的时候畏畏缩缩。也没听附近大爷大妈说那几个偷鸡摸狗溜门撬锁。杨妈妈对他们改观后又听说那几个小子有的父母是普通工人,有的是单职工家庭,家里孩子多,要不是跟着苏笑笑卖对联和冰棒赚了钱,父母不会让他们上高中。
杨妈妈:“别让他仨买。你也别跟他们说这事,就当不知道。”
“咋了?”
杨妈妈:“我买米送过去,他们要是知道了找父母要米,他们的父母不给,以后还好意思跟你和团团一起晚自习吗?”
“那怎么办?”
以前杨妈妈认为人一多就没心思写作业。这两年算看出来,杨一名的性子不适合一个人复习。跟人玩半小时学半小时,都比他一个人窝在屋里三个小时效率高。“我多买点。就当你给团团的补课费。”
杨一名想说,我给过了。忽然想起以前苏团团说他要考上大学,他爷会给他一千块。他说真有那么多就给团团四百。现在看来就是空头支票啊。
杨一名问:“苏阿姨要吗?”
“洗脸洗脚睡觉去。”风太大,杨妈妈受不了,裹紧衣服回屋。
翌日下了班,杨妈妈买十斤小米直接去苏笑笑家。这个时候团团刚回来,杨一名和他的三个同学都在各自家中。
十斤小米很大一包,苏笑笑惊呆了:“……您这是干嘛?”
“给团团的补课费。”杨一名的母亲力气不小,支好车子就拎着小米去厨房。苏笑笑下意识跟过去。杨妈妈怕她伸手夺走,挡住她说:“算我们四家的。”
团团到厨房门外正好听到这句:“什么四家?”
“你的四个同学啊。”杨妈妈又叮嘱一句,“这事你知道就行。要让你的几个同学知道,他们不会说什么,就怕传到他们父母耳朵里觉着我可怜他们。”
有个少年以前跟团团抱怨过,他爷嫌卖对联丢人。要团团说,穷要面子。听了这话,团团怀疑杨妈妈说的就是那个老头。
团团点头:“我谁也不说。”
杨妈妈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很是羡慕:“小苏,你家团团咋教的?聪明又懂事。长得还白净。以后长大了——不用长大,过两年你家的门槛就能被倒追他的小姑娘踏平。”
团团的小脸一下子通红通红。
杨妈妈乐得哈哈大笑。
团团顶着一张大红脸躲去书房。
杨妈妈摇头笑着推车子回家。
苏笑笑送她到门外,回来敲敲儿子的门:“团团,晚上喝粥还是吃馒头?”
“吃面条?”
苏笑笑:“课间休息吃什么?我去奶奶家挖一碗酱菜,热几个馒头,喝点豆奶粉?”
团团拉开门:“不用豆奶粉了吧?”
“担心同学不好意思喝你的好东西?那就拿一袋放抽屉里,一袋冲一缸子,一人半杯?”
团团点头:“我去奶奶家拿酱菜,就说你想吃啊?”
“可以。面条吃挂面?”
团团转过身,脱口道:“不吃!”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就这么难吃?”
“反正不如你做的好吃。”
苏笑笑拍拍他的背:“快去吧。”
最近菜便宜,罗翠红闲着没事淹了一缸咸菜,一缸大蒜,还腌了一缸胡萝卜。苏笑笑没腌,她要做也是南方的酸萝卜酸白菜酸芥菜。以前还用这几样做过酸菜鱼。罗翠红、王芳等人都喜欢。这几年忙了懒得做。虽然罗翠红没问过苏笑笑,也猜到她家没咸菜,就给团团夹满满一盆咸菜、大蒜和胡萝卜。
团团端回来,苏笑笑直皱眉:“糖蒜跟胡萝卜丝放一块,你奶也不怕放坏。”
“奶奶说几天就吃完了。爸爸今天回来吗?”
苏笑笑:“谁知道。我们就当他还在外面当兵。”
随后把三样菜分开放橱柜里。吃面的时候苏笑笑拿两头糖蒜,她和团团一人一头。团团吃过就刷牙,嫌嘴里味重。
苏笑笑把钢筋锅放炉子上烧一会,火不旺了就封炉子。
娘俩遛到张家透透气,回来苏笑笑学习,团团去书房看书。看了几分钟,团团的几个同学陆续过来。团团先给他们讲题补课,也就是老师上课讲的他们听不懂的地方。讲累了也到了课间休息,团团把豆奶粉拿出来,往缸子里加半缸子水,让杨一名给同学们分分,他去厨房拿馒头和菜。
苏笑笑热了五个馒头,团团拿三个,给他爸留两个,端一碟浇了芝麻油的胡萝卜丝,不过只拿一双筷子。
团团到书房把馒头一分为二,然后又把半块馒头掰开夹胡萝卜。
馒头虽然是杂面的,但因为苏笑笑放了一半白面,蒸之前发的好,比杨一名他妈做的纯白面馒头还香。杨一名见还剩半个就问团团还吃不吃。
团团的牙晃悠,吃东西不舒服,摇了摇头。另外三个同学吃杨一名的东西习惯了,让他给他们掰一点,最后馒头和胡萝卜丝吃得一干二净。
周末,几个小子来找团团玩,看苏笑笑洗衣服,就帮她接水拧厚重的被单。
苏笑笑担心这几个小子吃习惯了,以后少吃一口都恨团团,所以使唤起来一点也不客气,省得他们变得理所当然。
几个半大小子自尊心强,连着在团团家吃四次,他们很不好意思,一见苏笑笑需要他们很高兴,帮她洗好衣服又问她还洗什么。苏笑笑就让他们把书房收拾一下。
团团带着四个同学擦桌子扫地,把他们晚上看书裹身上的小被子拿出来晾晒。
杨一名擦书架的时候再次看到团团的镇纸精致,砚台好看,跟电视里放的似的,小声问团团在哪儿买的。
团团直接告诉他旧货商店。
杨一名又问贵不贵。他一个同学脱口而出:“便宜!”杨一名好奇:“你怎么知道?”那同学道:“我叔就在废品站。很多东西都论斤称啊。”
团团看向他:“废品站有砚台?”
这个同学犹豫片刻:“应该没有。”一看杨一名翻
白眼,“仔细找肯定能找到。你想要?回头我帮你找找。不过你要这干嘛?多麻烦?墨水多省事。”
“你懂个锤子!”杨一名一直很羡慕团团用砚台镇纸写毛笔字跟古代书生似的。
那个同学可不让他:“你就是个锤子!”
苏笑笑走近:“不许吵架啊。一名,废品收购站可能有。”问那个同学,“你叔工作的废品站离这边远吗?不远你们几个一起去。虽然考大学重要,也不能天天学习。”
杨一名看团团。团团也想出去透透气,就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装几张卫生纸,又把存钱罐里的硬币倒出来塞包里,又拿几毛钱纸币。苏笑笑在院里看到他忙忙碌碌的,又给他五块钱和一副手套。
团团家出了胡同往南拐就是大马路,星期天往市区去的人多,往废品站方向的人少,所以五个少年到车上就找到座位。
团团让杨一名买车票。杨一名寻思着帮他找好东西,应该他买票。
这年头的废品站可没有旧衣服旧鞋,所以全是不能吃不能穿的玩意。这些东西堆在一起也没有糟鱼臭豆腐味。
团团不需要用围巾捂住鼻子,又嫌围巾碍事,让同学拿着围巾,他翻找破铜烂铁。他同学的叔叔知道团团学习好,因为住得近见过团团很多次,彼此熟悉,见状直接问:“不是来买旧书啊?”
有几本武侠小说是在书店买的旧书。团团闻言就说:“过会儿再看。李叔叔,这一堆破铜烂铁里头有石头吗?”
“我哪知道。你自己看?今儿我值班,就我一人,你随便找。”团团的同学李小光的叔叔说完就去值班室给他们拿几双手套。
杨一名戴上就把面前的铁桶移到一旁:“苏团团,我不认识,我们搬,你在一旁看呢?”
李小光看到铁桶里头掉个东西,随手捡起来打量一番,木头把上头包的好像铁皮:“这什么?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94章 越来越好事实上就是不值钱
几人随意一瞥,瞳孔地震,李小光他叔眼前发黑,李小光疑惑:“怎么了?”他叔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团团回过神稳住心神:“你你别动,就站在这里别动。杨一名,李叔叔,大家都后退,后退!有电话吗?”
李小光他叔下意识朝门外不远处看去。团团同手同脚往那边跑。李小光不由得转向他。杨一名大吼:“别动!”
李小光吓得一动不敢动。
张怀民给过团团他办公室电话,团团心慌拨了三次才拨对。挂上电话,团团跑回来,看到李小光脸色煞白,确定他知道手里拿的什么。
李小光的叔叔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想靠近侄子又不敢,来来回回转悠。杨一名见团团直勾勾盯着李小光,往前几步到他身后:“是不是在算张叔叔什么时候来?不如你先往后退几步。”
李小光习惯性想点头,一看手里的东西又不敢动。
团团以前在岛上听他大娃哥哥说过遇到土手/雷或以前打仗留下的地/雷该怎么做。团团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片刻确定没记错就问李叔叔有沙子吗?
李小光的叔叔摇摇头,忽然想起隔壁一家要修门面房做生意:“有!”
团团让杨一名看着李小光,带两个同学和李小光的叔叔把那家人买的几袋沙子全搬过来,然后挖个坑,把沙子堆坑上,只留脸面那么大洞。
杨一名不禁问:“这有啥用?”
“不知道有没有用。”团团实话实说,转向李小光,“一旦看到你手里的东西冒烟就扔进去。”
李叔叔想不通:“为什么不现在扔?”
团团:“要是原本不会炸,被他一扔扔炸了怎么办?当然等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扔。”
李小光他叔深以为然忍不住点头。
有了坑做后盾杨一名也敢朝李小光走几步:“现在怎么办?”
团团:“等!”
“等?”
除了李小光,其他几人异口同声。
团团点头:“等我爸爸!”
李小光先前两股战战,又怕被同学嘲笑一直强撑着不抖。现在看到后路,土手/雷炸了他也死不了,不自觉放松下来也敢说话:“张叔叔啥时候来?”
团团看看不远处的马路:“要是平时,我爸爸开车,十分钟。今天是周末。”
杨一名点头:“路上人多自行车多,张叔叔他们刑警队还在市区,要到这边就得穿过长安大街。”一见李小光变脸,怕他紧张把东西扔到沙坑外面,赶忙安慰:“我们陪你,怕啥?”
十五六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又因为学习不好懂得不多无知无畏,听了团团的话更加不怕,另外两个少年为了证明这一点上前几步,离李小光只剩三步。
李小光他叔想劝几个小子后退,看到侄子额头上全是汗,此时可是冬天,他心里不忍假装没有看见,也上前几步舍命相陪。
废品收购站有个大院子,院子上面没有遮挡物,看起来很空旷,再加上没人说话只有风声,显得瘆人。过了四五分钟,李小光他叔先撑不住,让他侄子慢慢蹲下。杨一名闻言不禁皱眉,蹲下怎么跑。
李小光看起来很累,团团让他蹲下,回头直接趴地上。杨一名和另外两个同学想起电影里打仗的先烈们遇到爆炸第一反应是卧倒。杨一名也劝李小光蹲下。
李小光蹲下,几人也跟他一起蹲下。李小光心里很是感动,但他也是个讲义气的,不希望连累同学,尤其是前途无量的苏团团,就让几个同学离他远点。
杨一名脑后有反骨,闻言挨着他蹲下。另外两个同学不敢靠近,李小光他叔也一脸不赞同,团团起身挨着杨一名蹲下。他的两个同学认为苏团团懂得多,他不怕说明事不大,就挨着他蹲下。
李小光他叔寻思着我一个二三十岁的人不能被几个孩子比下去吧,就挨着自家侄子蹲下。
张怀民急刹车停下,进门就看到五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他差点岔气。跟他下车的刑警和排爆组不由得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晒着太阳的五人依次转过头。他们平静的样子把众人搞蒙了,张怀民手下的探员不禁问:“张队,您在电话里没听错吧?”
五人不是平静,而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团团回过神跑过来:“爸爸!”
张怀民搂住儿子:“在哪儿?”
团团指着不远处的沙堆。
张怀民下意识过去,被探员拉住,排爆组戴上头盔跑过去先看到沙坑,见沙坑底下还有个坑,很是意外。但这个时候重点不是问坑是谁设计的,他们先接过手/雷拿检查一遍,确定暂时不会炸依然放箱子里,然后安慰李小光勇敢。
张怀民搂着儿子到跟前也注意到了沙坑:“团团,你弄的?”
团团:“我们大家一起弄的。”
李小光点点头就起来,可起到一半身体踉跄,吓得离他最近的警员慌忙扶着他。他叔着急忙慌:“咋了?”
土手/雷得到妥善处理,杨一名也有心思开玩笑:“腿软了呗。”
“你才腿软了!”李小光瞪他。
团团:“是不是麻了?”
李小光顿时像找到知己,再加上心里还有一点后怕需要安慰,一把抱住团团。团团懵了,这是干嘛啊。
张怀民揉揉儿子的脑袋问谁是收购站负责人。李小光他叔赶忙回答:“这是国营单位,我是这里的工人,临时工,今天是我值班,我算负责人吧?”
张怀民宽慰他:“不是要追责。他们想知道这东西是不是被当成铁收的。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李小光他叔摇头:“不是我收的——”
团团打断:“收的人也不一定知道。爸爸,这东西是从桶里掉出来的。”
几个半大小子一起点头。杨一名还指着那个桶:“就是这个。”
排爆组看向张怀民,张怀民做决定:“先把这个处理了,然后随
我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一遍。团团,你们先回家!”
团团摇头。
张怀民皱眉:“听话!”
“我可以帮你们拿东西。再说了,有懂行的叔叔在这里怕什么?”
杨一名点头,李小光刚才都没吓哭,现在还有刑警,自然更不怕,所以也要求留下帮忙。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你们离远点?”
团团给几个同学使个眼色,四人陆续后退几步。李小光他叔也想后退,可一想侄子的同学能看见,不能给侄子丢脸,他就去办公室拿几双手套,跟刑警和几个排爆的公安一起检查垃圾。
收购站院子里有一片空地,他们检查好一部分,就让几个小子把东西搬到空地上。
一开始是大件,需要两三人一起。有快散架的自行车,还有无法修补的铁锅。搬了十多分钟,李小光手里有个痰盂,抬手递给在他后面接力的杨一名,杨一名一脸嫌弃。杨一名后面的一个同学皱眉:“痰盂也能卖?”
站在最后的团团听了点头:“痰盂漏了又没法补,不卖留着干嘛?种菜啊?”
杨一名嫌他恶心瞪他:“中午还吃不吃?”
李小光白一眼几个同学:“戴着手套怕啥?嫌弃不死你们!”说完绕到空地上扔下。
团团笑着想说什么,突然觉着跟他家痰盂掉地上的声音不一样,仔细一看,上面的花纹也不一样。团团过去蹲下,忍不住用手戳一下。李小光走到前面转过身正好看到他一脸好奇:“苏团团,你研究啥呢?”
团团回头想说,这个好像不是痰盂。看到垃圾堆里的众人,团团就想叫他爸过来,不经意间瞥到李小光的鞋快露脚趾头了,如果真不是痰盂,由他爸交上去,上面奖励他爸或刑警队。
刑警的工作辛苦危险,但出了事有国家兜底,国家也不会拖欠他们工资,少十块钱奖金对他们没有多大影响。他的高中学费每学期五块钱,政府要是奖励他们每人十块钱,李小光一年的学费出来了,也能安心读书。
团团把痰盂移到墙边:“没啥。”到几个同学跟前给他们使个眼色。几人没看懂,但信苏团团的没错。
随后又看到苏团团挑几个东西跟痰盂放一起,其中一个白底蓝纹花瓶,看起来是老物件,杨一名意识到什么。
人多干活快,一个多小时就把院子里的废品清理一遍。李小光他叔不放心,又打开仓库,请公安同志们把东西搬出来。
其中一名刑警问:“这些书搬出来遇到下雨还怎么卖?”
李小光他叔:“我们有雨布。”
公安们一听这话就搬出来。张怀民后知后觉:“小李,团团他们几个是不是来买旧书?”
李小光他叔点头:“刚到这边,小光手快,拿起来一看是那东西,团团就赶紧给您打电话。”
跟张怀民搭把手抬箱子的刑警问:“为什么不去新华书店?”
“有些书只能来废品收购站。”张怀民说完低头一看,全套毛选,这书他也有一套,想着团团的年龄可以看这书,随后放下箱子就把这套书拿出来。
他手下的探员问:“您还看这书?”
上面这两年评功过论是非,很多人受社会风气影响,看到“毛”字就皱眉,所以无法理解张怀民怎么还看这类书。
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张怀民也不想因此跟同事产生分歧发生争吵,笑着说:“扔在这里怪可惜。”
随后把柜子也搬出来仓库就干净了。搬到最后也没有发现土手/雷,众人放松下来。张怀民在刑警队呆了几年经常接触到刑事案件,不断提醒自己人命关天无小事,因此变得越来越仔细,最后两箱也没放过。
张怀民打开箱子倒吸一口气,全是炮/弹。张怀民怀疑收购站的同志收的时候没认出来,拉回来看出来又怕因此受到批评,就藏在角落里。
李小光他叔没认出来。公安震惊过后跑去电话亭要卡车,李小光他叔意识到什么,气得破口大骂。
团团几人被吸引过去,还没靠近就被伸出双臂的张怀民拦下,厉声道:“后退!”
杨一名吓得打个哆嗦赶忙后退,怕团团挨揍,拉他一把。
这次车来的快,可能一直在公安大院等着,所以十多分钟就到了。东西拉上车就直奔城郊。张怀民跟车过去,上车前让团团立刻回家。
立刻回家是不可能的,团团看到一排跟他书房书桌一样的家具,又瞅瞅先前放墙角的东西,对李小光他叔说这些东西他全要了。
李小光他叔愣了一会儿,指着张怀民挑的书:“不是来买书的?”
“没有书桌,再买几个摆件。您放心,我妈知道这事。”
杨一名等人齐刷刷转向他,他们怎么不知道苏阿姨知道啊。
李小光他叔被今天的事弄的没心思做生意,找出收购价,原价卖给他们,又用收购车的老破车送他们回去。
胡同里能进车,可车进去了人都过不去,防止被邻居投诉,李小光他叔停了车就让团团他们下去把东西卸下来。车门无法打开,李小光他叔在车里等着。
苏笑笑听到动静,打开院门吓一跳。没等她开口,团团就说:“妈妈,快去拿钱。”
“买的什么?”苏笑笑好奇。
团团拿出青花瓷瓶递给她,冲苏笑笑挑眉。
苏笑笑前世看古董是去博物馆,走马观花看一遍,时间一长就忘了。虽然今生家里有古董,可苏笑笑不感兴趣,因为不知道它们的历史,她也没时间了解,一直塞柜子里,见得少以至于没看出这是青花瓷瓶。
好在苏笑笑了解儿子,把东西接过去放院里就去拿钱。
三个小子在上面搬,苏笑笑和团团以及杨一名在下面接,十来分钟,李小光他叔就开车走了。
杨一名关上大门,李小光不明白:“大白天关什么门?”
另外两个半大小子虽然没看出这堆破烂有什么不同,但他们还是先让李小光闭嘴,然后叫苏团团给他们解释。
苏团团指着青花瓷瓶:“让你们上课不好好听,好东西在跟前都不认识。”
杨一名想了一路子也没想出这些破旧玩意有啥特别:“书上有吗?”
苏笑笑终于看出来:“不是瓶子本身,花纹。”
几人没看出来,但他们有办法,到书房把团团的历史书拿出来,看到青花瓷,接着又看到痰盂其实是青铜器。
杨一名在收购站就猜到团团挑的是古董:“只是古董?我还以为里头藏了金子。”指着青花瓷瓶,“这玩意满大街都是!”
李小光点头:“我叔可能三天两头就能碰到一个。”
团团叹气。
杨一名让他说话,少装深沉。
苏笑笑道:“团团是不是听谁说过,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啊?”
团团连连点头:“去年我们去公园卖对联听几个下棋的老大爷说的。”
杨一名:“他们懂什么?”
苏笑笑道:“有心思下棋的人,家里肯定没有烦心事。没有烦心事,说明有钱。现在什么人最有钱?”
杨一名想想:“摆摊的和退休老干部?可是也有懒得管事的啊。”
苏笑笑摇了摇头:“懒得管事的人早饿死了。现在活着的老人不是家境好会钻营,就是能吃苦。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见多识广。比如今天去酒楼刷盘子,明天去地主家干活,后天去教授家修马桶,接触的古董也比你们几个见过的多。”
杨一名:“事实上就是不值钱。”
苏笑笑点头:“现在不值钱。你们大学毕业二十多岁该找对象的时候这些东西还不值钱?”
“如果越来越好,那过些年肯定就是苏阿姨口中的盛世。”李小光停顿一下,“我真想知道盛世是啥样的。”
第95章 以小博大装一时简单,谁能装一辈子?……
上午半天团团过得又惊又喜,不想聊太沉重的事:“说这些干嘛,早晚能看见。先说这
些东西。”
他的几个同学疑惑不解,他要说什么啊。
苏笑笑了解儿子:“这些东西是你们一起拉来的,团团想问怎么分吧?”
杨一名不想要破烂,他姥爷和爷爷家有更好更精致的,比那个“痰盂”好看的青铜器都随便放条几上:“你买的!我没钱给你!”
话音落下,被身边同学捅一下,看在苏阿姨的面上也不能这么说啊。
团团白了他一眼,拿起痰盂递给李小光。李小光苦着脸说:“我真没钱买这个。再说了,我要这干嘛?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
团团忍不住嫌弃:“你真有出息!”
“对!”别人嫌弃李小光,李小光不高兴。苏团团嫌他学习好会帮他补习,别的方面嫌他寡闻少见也会为他解释,所以李小光一点也不生气。
团团噎住,见杨一名还跟着点头,确定他的几个同学都不想要:“就说这个青铜——痰盂?”团团也不知道叫什么,“卖给收废品的肯定是按铜的价格。要是上交博物馆,最少也能奖你十块钱。如果过两年你爸妈不让你上高三,就把这个给博物馆,用博物馆给的奖金交学费。”
李小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其他几人尴尬地收起嫌弃的嘴脸,苏笑笑很是欣慰,搂着团团问:“如果博物馆给五块钱呢?”
团团:“那就把小婶的自行车借给他骑,让他走街串巷卖冰棒。”
自从家里买了自行车,王芳借给张怀民的车子就闲置在家。原本苏笑笑要还给妯娌,王芳单位离家远,骑车不方便,坐公交车反而方便,又嫌车子占地方,干脆一直放在苏笑笑家。
李小光想哭又想笑,犹犹豫豫许久,憋出两个字——谢谢!
“多大点事。”团团不在意地摇摇头,“你要还是不要?”
全家没有一个识货的,李小光担心拿回去真被当痰盂用了:“可以放你家吗?”
杨一名嘴快:“那不就是苏团团的?”
李小光呼吸一滞,因此意识到就算他拿回家也是苏团团的,因为是苏笑笑掏钱买的。
苏笑笑道:“就当团团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
杨一名摇头:“我就算了。我有钱,改天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要是还能挑几样,我送你们一人一个,也算生日礼物。我和苏团团就不相互送了。”
苏笑笑赶紧提醒:“你们不懂,我也不懂,只能去废品店或旧货商店。以后谁要跟你们说他们家有更好的,更值钱的,你们都别信。”
杨一名:“苏阿姨,我们懂。我小舅也说过,所有的巧合都是处心积虑。就像今天这事不可能有第二次。”
苏笑笑感叹:“长大了。快挑一个吧。”
团团的另外两个同学不再客气,问她哪个好。
苏笑笑微微摇头:“我和团团真不懂。看运气。也许过几年翻十倍,也许十年后还是破烂价。”
杨一名附和:“送给你们是为了防止以后没钱上学,现在想这么多干嘛?”
他的两个同学想想要是不能升值只能当破烂卖,那瓷器肯定没有铜的铁的值钱,于是一人挑个铜壶,一人挑个铜碗,看起来跟那个铜“夜壶”像一家的。
挑好了他们就帮团团把院里的东西搬厨房旁边的杂物房中。他们挑的东西用报纸裹起来放旧家具柜子里。他们刚放好,罗翠红进院:“团团,听说你买了一车东西,买的什么?”
团团指着还没来得及放屋里的书。罗翠红信以为真:“下回叫你爷跟你一块去。”
苏笑笑:“爸也搬不动。您做饭了吗?”
“正准备做。”罗翠红一看没啥事就回家做饭。
杨一名好奇:“苏阿姨,干嘛不告诉罗奶奶?”
苏笑笑:“你们都知道旧东西不值钱,团团的奶奶能不知道?要知道团团拉来半车,不定怎么数落团团。再说了,也没花多少钱,犯不着为此弄一肚子气。”
杨一名懂了,原本想回去告诉父母,瞬间决定不提这事。
四人从团团家出来,杨一名叮嘱三个同学,到家不许说团团买了许多旧物件——老头老太太一个比一个碎嘴,叫他们知道,以后肯定一见着团团就问七问八。
三个半大小子想到街坊四邻有两幅面孔,就算实话告诉他们,那些人也会当他们胡说八道败坏团团的名声。
几个小子到家被兄弟姐妹和祖父母问跑哪儿去了,他们就说跟团团去废品收购站买旧书,结果碰到为了多卖几毛钱往铁桶里加东西的,加的不是石块土坷垃,竟然是土手/雷。
四人的家人都没心思关心团团买的什么,反而问土手/雷有没有炸,后来怎么处理的等等。
李小光跟他叔他祖父母住一块,他叔下午下班回来就被他祖父问土手/雷和后来两箱炮/弹是谁收的。李小光他叔也不清楚,就跟家人一起分析。饭后李小光等他叔落单,就说要是再碰到老物件就收下来,将来可以救急。
这年头老物件不值钱,李小光他叔又因为他工资低勉强够一家三口用,所以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今天公安来了一群,又是戴头盔又是绿卡车,再加上南边打仗顺便练兵,报纸上三天两头登哪个哪个军区参战,以至于市民很自然想到箱子里不是手/雷就是炮/弹。
首都都解放多少年了,竟然还有这玩意。善钻营的人就寻思收购站是不是还有别的老物件,所以第二天就有人去李小光他叔工作的收购站淘宝。
像样的东西都被团团拉回家了,淘宝人自然空手而归,但他们没有因此放弃。周末得空又去收购站卖东西,顺便问问有没有旧书旧画旧花瓶之类的。
这周末也是李小光他叔值班,他是临时工,担心失去这份工作,每周末抢着值班。李小光他叔看“淘宝人”六十来岁,穿着中山装,退休前像个见多识广的领导,再想想他侄子之前的话,就觉着老物件这些年不值钱,兴许两三年后翻一倍。
淘宝人对他的说辞是喜欢老物件。李小光他叔也不傻,喜欢看可以去博物馆,想买回家可以去琉璃厂,要啥样的没有啊,干嘛非得来废品站。绝对是想以小博大!
李小光他叔想利用工作关系自己收了,可他一没钱二不懂,所以一到他轮休就去博物馆,或者去琉璃厂,听人家讲解。在这期间把烟戒了,钱攒起来留以后淘宝。
李小光他婶跟家人抱怨他叔一休息就往外跑,怀疑他叔在外面有个相好的。李小光觉着好笑,十一月底顶着风雪去团团家复习,课间休息,几个半大小子喝骨头汤吃着杂面饼,李小光把这事拿出来让哥几个乐乐。
杨一名最先忍不住调侃:“就你叔那样的还有相好的?”
李小光点头:“对啊。兜比我的脸都干净,人家跟他在一块图啥啊。我婶说这话都不长脑子。”
杨一名噎住。
团团不禁说:“你跟你叔他们不愧是一家的。”
“我怎么了?”
李小光的邻居兼同学脱口道:“说话不长脑子。”
杨一名点头:“你小婶不长脑子也
是你小婶,哪能这么说长辈。”
李小光一个人说不过四个,干脆转移话题:“那你说我叔他忙什么呢?”
杨一名:“那你说他最近喜欢什么?”
“好像喜欢看书。也不对,喜欢看画报?”李小光学习辛苦,没有精力管别的,所以也不清楚。
团团:“是不是爱去琉璃厂?”
“我想想。”李小光仔细想想,他婶说过一个邻居大爷看到他叔上了公交车,而这边没有直达琉璃厂的车,但有往南的车,琉璃厂就在南边,“可能。他去那儿做什么?”
团团:“该问你吧。”
李小光想起前些天跟他叔说的事,就把这事告诉几位同学,“可我当时说的时候,我叔的表情就差没明说我胡扯。”
团团:“当时不信不等于现在不信啊。一开始你不也嫌那个‘痰盂’脏,拿回家还占地方吗?”
李小光点头:“有可能。可我叔初中都没上完,万一被人——”
这话被他邻居兼同学打断:“刚说李叔的兜比你的脸还干净,人家骗他啥?”
李小光仔细想想,不禁点点头。
团团看锅里还有一点汤,问几个同学谁还要。杨一名把碗递过去:“这个骨头汤苏阿姨咋做的?感觉有点甜。”
一直忙着吃喝没说话的同学抬头:“清甜。”
团团:“放了莲藕和海带,莲藕被我之前吃了,海带被我爸吃了。”
杨一名:“苏阿姨啃骨头?”
“我们都吃了。”四个骨头团团吃两个,张怀民和苏笑笑一人一个。
杨一名羡慕。
团团:“骨头上没有多少肉。”
杨一名听他妈说过:“菜市场卖猪肉的特小气,恨不得把骨头上的肉剔得干干净净。要是哪天肉票取消,看他还剔不剔。”
李小光:“买肉不是不用肉票?”
团团:“菜市场的还要肉票。走街串巷卖的不要票,但比菜市场的贵。”
“我要有钱宁愿找走街串巷的买,才不去菜市场受他那鸟气。”李小光不禁说。
团团指着碗筷:“那你快点吃,吃好了把这道题写了。”言外之意把学习提上去,考上大学才能拿到高工资。
李小光一听这话气焰顿消,恨不得时间倒流。可惜不可能,所以五分钟后,哪怕他十分抗拒,也得硬着头皮解题。
要是李小光一个人自习,他连看都不看。李小光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再加上自制力差,必须有人盯着,所以心里烦躁依然忍耐。否则把团团气得不带他,他以后只能跟他叔一样当临时工。
九点整,苏笑笑从堂屋出来提醒几个小子时间不早了。
张怀民今儿在家,跟以往一样拿着手电筒送他们。
过了两天到周六下午,团团放学早,前脚到家,后脚刘庄进来。苏笑笑见到他很意外:“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刘庄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笑笑见状问:“出什么事了?”
刘庄挠挠头,愈发无措。
团团大胆猜测:“小舅舅谈对象了?”
刘庄猛然转向团团,一脸震惊。
苏笑笑乐了:“好事啊。”递给他一杯热水,“坐下说。是女方家长不同意,还是女方父母想见见你爸妈?”
“也,没有。她父母没意见。也没到见家长的地步。是她让我明天去她家吃饭。”刘庄第一次处对象,扭扭捏捏说出来,整张脸通红。
团团没眼看,这还是那个敢上山下河的刘小壮吗。
苏笑笑问:“答应了吗?”
领导给刘庄介绍的,他不敢不答应。苏笑笑见他点头:“不知道买什么?我明早陪你去供销社看看?”
“供销社的东西行吗?”刘庄试探着问,“要不去百货商店?”
苏笑笑:“吃顿便饭没必要去大商店。哪天两家父母见面,你再去大商店弄几样好的。”
“那什么时候?”
苏笑笑朝外面看看,天快黑了:“今晚别走了。明天我们一块去。再买一身像样的衣服和鞋。钱不够我先垫上,回头还我。”
一听苏笑笑为他做主,刘庄放松下来。苏笑笑要去做饭,他跟去厨房搭把手。苏笑笑提醒他到女方家也要眼里有活儿。问他女方兄弟姐妹几个。刘庄回答五个,两个哥一个姐一个妹。苏笑笑心说,大家庭啊。
苏笑笑思索片刻又说:“家里这么多人,以后你们结了婚,你岳父岳母也不可能留你住下。所以就算叫你做饭,也是逢年过节做一顿。你在老人面前懂事勤快,人家疼你。不说给你们钱,以后你对象欺负你,老人都是向你。明白了吗?”
刘庄明白了。
苏笑笑:“也别把自己放太低。你是大学生,无钱无房也不愁找对象,还能找个像模像样家境好的。至少也是你姐夫家那样的。”
“说我什么呢?”
苏笑笑吓一跳,扭头看到张怀民在厨房外:“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见刘庄看过来,把俏皮话咽回去:“这几天不忙。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刘庄笑了,他堂姐跟姐夫不愧是一家的。
苏笑笑怕他不好意思,抢先解释刘庄明儿去对象家不知道买什么,过来问问她。张怀民想起苏笑笑以前说的那番话,忍不住打听刘庄对象家的情况。刘庄以为张怀民关心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怀民一听他岳父是医生,岳母是东城那边的高中老师,心说真让他家苏笑笑说中了。
苏笑笑还没来得及问这些情况,闻言就说:“这样的家庭最喜欢老实人,不喜欢油腔滑调的。只是嘴贫没有坏心眼也不行。以后跟人熟了也要少说话多做事,不能跟在家似的。”
团团蹦蹦跳跳过来:“妈妈,您这不是骗人吗?再说了,装一时简单,谁能装一辈子?”
苏笑笑:“我没有让他装,是让他多听少说。说得对你附和两句,说的不对也别在他们面前显摆,没必要,又不一起生活。大德不逾,小节不拘!”
刘庄谨记。
苏笑笑:“如果你未来大舅子想拿捏你,就找机会说下周来我家给团团补课。他们如果问我们的工作,也别说大学还没毕业。我们过了年就实习了,直接说我在邮电部门,你姐夫在公安局。”
团团补一句:“要是再问,你就说不清楚,涉密!”
刘庄无语又想笑:“人家不傻!”
张怀民:“我校确实保密。我的工作内容确实不能告诉外人。苏笑笑同志毕业后不会再回邮局,到了邮电总局,她的工作内容也不能逢人就说。所以你这样讲不算欺骗!”
第96章 鸡蛋煎饼你毕业后回原单位还是去别的……
刘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苏笑笑:“出去吧。”
张怀民把身上的大衣给团团。刘庄想问他出去干嘛,一看他姐夫进来,立刻滚出去,省得碍眼被张队嫌弃。
团团请刘庄去他书房。刘庄看书架上又多了几十本书不由得走过去。到跟前发现全是旧书,其中一半是各种小说演义,刘庄眉头微皱:“上高中了还看小说?”
团团:“有助于写作文啊。”
刘庄思索片刻,点头说:“确实。那这些毛选呢?”
“考政治需要。”
刘庄转向他:“理科也有政治?”
团团点头:“还加了外语。”
刘庄不禁说:“幸好我考得早!”
“你要看书吗?”团团问。
刘庄不想看,他下意识顺着团团的视线看去,一排武侠小说:“我看看。”
看到苏笑笑做好饭了,他还意犹未尽。饭后他就去洗漱,然后拿本小说去团团卧室。团团在书房等同学,跟往常一样学到九点。
刘庄看着团团进来就问:“你刚上高一就这么忙?”
团团:“我陪同学复习,他们基础弱。”
“遇到你这样的同学,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团团爬上床,被窝被盐水瓶捂得暖暖的,他舒服的哼唧一声:“他们也好啊。每天都跟我一起去学校,课间休息还提醒我上厕所,体育课上还跟我打篮球打乒乓球。”
刘庄想说,这跟补课比起来不算什么。可一想团团是独生子,要是同学也不跟他玩,他该多寂寞:“你说得对。现在睡还是过会儿再睡?”
团团的床宽,他睡外面,刘庄睡里面,一人一个被窝也不显拥挤。团团指着刘庄里侧:“那边有本书,我上周末看的,看完我再睡。”
明天周末,团团可以熬夜,刘庄想到这点就把书给他。
翌日上午刘庄都吃过饭了团团还没醒。
苏笑笑陪刘庄去供销社买好东西,刘庄就去单位宿舍,到宿舍换上新衣服雪地靴,拎着东西去他对象家。苏笑笑从供销社回来团团还在睡。苏笑笑到门口喊两声,团团应一声,苏笑笑以为他醒了,就去她卧室把被子拿出来晾晒。被子晒好,团团还没起 ,苏笑笑推门进去。团团听到动静睁开眼,慌忙裹紧被子大吼:“怎么不敲门?”
“一名来了。”
团团慌忙掀开被子穿棉裤,趿拉着鞋到门外一看院里空无一人,扭头朝屋里吼:“苏笑笑同志——”虚掩的院门被推开,团团转身看去,杨一名先进来,后面跟着三位同学。团团把余下的话咽回去,“星期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苏笑笑把棉鞋拿出来晾晒:“快十一点了。”
团团下意识抬头,时有时无的阳光在东南方:“最多十点!”
“十点还早?”苏笑笑把棉鞋放地上,就去他卧室把被子抱出来。
杨一名问:“这种天晒被子能晒好吗?”
苏笑笑:“被子拿出来透透气,晚上盖着舒服,也没有脚臭味汗臭味。”
杨一名靠近苏团团吸吸鼻子:“难怪苏团团身上香香的。”
团团嫌弃地一把推开他,去厨房刷牙洗脸。杨一名几人下意识跟过去,看到他的动作齐声惊呼:“你才起?!”
苏笑笑笑着说:“要不是才起,哪会嫌你们起得早。”
团团瞪一眼他妈,话多!
苏笑笑毫不在意地笑笑:“饭在炉子里,吃好了刷干净。”
“你干嘛去?”
苏笑笑:“我洗衣服。你的袜子内衣自己洗。暖瓶里有热水,不许懒省事。冬天冷水洗不掉衣服上的油。”
“我衣服上没有油。”
苏笑笑:“贴身穿的没有油?”
团团昨晚忘了换衣服,就问几个同学昨天有没有洗澡。这个年代的人十天半月去一次澡堂,农村人甚至一个月洗一回。他的几个同学跟父母一样每周换一次衣服,两周洗一次澡,因为上周洗过,这周没打算洗澡。听了团团的话,杨一名让他换衣服,下周一起洗澡。团团习惯了冬天一周一次,找他妈要一块钱,请四个同学洗澡。
苏笑笑问:“一块够吗?”
“够了,我们自己搓。”团团不顾同学反对,吃了饭刷好碗筷就让他们回家拿衣服。
杨一名不爱泡澡,他妈一听他要洗澡,高兴地给他一块钱。杨一名也不客气,他妈给他就拿着。见到团团和几个同学,就要请他们吃冰棒。
李小光问:“泡着澡吃冰棒?”
杨一名点头。他另外两个同学嫌他烧包。团团让杨一名买汽水,在澡堂子里泡出汗再喝汽水。杨一名一想要是汽水太凉还可以在池子里泡泡,就去买五袋汽水。
团团不光把他妈买的香皂拿来,还拿一瓶防干燥起皮的凡士林。跟几个同学在池子里泡半小时就打肥皂,相互搓好擦干净就涂凡士林。最后穿上干净的衣服,从头到脚都香香的,李小光抬起胳膊闻了又闻:“苏团团,原来你身上是这个味啊?”
“不然我天天喷香水啊?”团团白了他一眼,坐在床上喝汽水,喝饱就拎着衣服和洗护用品回家。
苏笑笑正准备做饭,见他回来让他洗衣服,洗好了正好吃饭。团团嘀咕:“又不让你洗!干嘛非要我这个时候洗啊。”
“现在洗干净下午不就没事了?”苏笑笑反问。
团团:“洗澡累了,我想睡一觉再洗。”
“赶紧的啊。”苏笑笑补一句,“别让我说第三次,我给你摊煎饼。”
团团眼睛一亮:“小葱鸡蛋煎饼?”
苏笑笑点头:“对了,晚上去奶奶家吃。”
“奶奶杀鸡还是买鱼了?”
苏笑笑:“你爷钓的鱼。本来说中午做。你叔你婶和妞妞中午去亲戚家吃喜酒,所以改晚上。”
“妈妈,平时我好像没见过你走亲戚,咱家除了刘家凹的亲戚,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当然不止刘家一门亲戚。张怀民有姑有姨有舅,但不需要他去。两位老人身体健康,年年过年过节都是他们去。亲戚家小辈回拜年也是去张家。苏笑笑这边没有姨和舅,苏老爷子那一代有几家亲戚,因为老爷子宁愿招上门女婿也不愿意过继亲戚的儿子,亲戚气得同他断往,苏笑笑也就不用跟他们打交道。
苏笑笑问:“你想走亲戚?那回头我同事嫁女儿请我,咱俩一块去?”
“不要!”团团慌忙摇头。
苏笑笑无语片刻:“快去洗衣服!”
团团拎着热水壶和暖瓶出去。经热水泡过,衣服很好洗,他揉搓几下冲洗干净就好了。
午饭后睡一会,团团拿着杨一名的羽毛球拍去找杨家。到杨家门口,杨一名的姐就说:“难怪我总找不到这副球拍,原来被杨一名放你家了。”
团团递给她。
杨一名的姐姐反而不好意思:“我就随口一说。你们玩吧。我去同学家。”
杨一名从屋里出来就拽着苏团团去他家胡同里打球。
两人玩一会,他们的三个同学跑过来。团团很奇怪,他仨一天就没有别的事吗,怎么又来了?杨一名先问出口:“李小光,你不是说下午去谁谁家吗?”
李小光去了他发小家,他发小初中毕业后接母亲的班在食品厂上班。李小光到发小家,他发小很高兴,给他一根烟。李小光愣住。发小以为他不好意思,塞他手里。李小光回过神说他不抽烟,发小就说回头给他爸或他叔。李小光把烟揣兜里,心里觉着不大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就继续跟他发小侃大山。侃了三句,发小开始说厂里的女同志喜欢他。李小光怀疑他想多了,他才十六周岁,人家女同志都二十了,喜欢他什么,年龄小吗。李小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出来,他发小露出猥琐的笑容。
虽然李小光学习不好,可在学校有老师盯着,没时间去街上鬼混,他在学校再混也比混社会的单纯。李小光听了发小的话无法苟同,被发小嘲天真。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小光不想跟发小闹僵,就说杨一名找他打球。他发小知道杨家有钱,希望李小光跟杨一名搞好关系,就让他快去。
李小光怕杨一名不在家,就去找另外两个街坊邻居兼同学。他俩在胡同口跟几个比他们大一两岁的人聊天。一见李小光,他俩就说李小光找他们,不待李小光靠近就把他拉走。原来那几人听说李小光的这两个同学卖冰棒对联手里有点钱,就找他们打牌。
三人不敢奢望考上大学,也希望有始有终拿到高中毕业证。之前赚的钱自然不能动,留着以后交学费。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李小光不想让团团和杨一名知道,胡扯他们要找到人不在家。
杨一名信以为真:“星期天谁不出去玩啊。也就我爸妈,烦人,不许我上街,也不许我去公园。对了,苏团团,你还写对联吗?”
团团:“去年就不太好卖。今年还有人买吗?”
“肯定有。我们也卖便宜点。你写一副你赚两毛,我们卖一副赚一毛。或者你先收钱,咱们卖完了,我们四成你和苏阿姨六成?”杨一名给李小光几人解释,“我们需要苏阿姨出面买红纸。咱们四个最大的才十六周岁,人家肯定不卖给咱们。”
三个同学没意见。
团团把球拍给其中一个同学:“我去问问我妈。”
人家放假到处疯到处玩,团团和他的几个同学要做生意赚钱,苏笑笑当然希望他们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不易:“可以。我这就去看看。”
团团震惊:“现在?妈妈怎么比我还着急?”
“你们说这事太晚了。”苏笑笑提醒,“离除夕不到两个月,可你只有周末有空,能写多少?”
团团点点头:“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吗?”
苏笑笑:“不用,转车的时候我请人搭把手。回头咱俩写,让你同学帮忙裁。”
“好!”团团答应一声就出去告诉同学。
红纸买回来天快黑了,苏笑笑让几个小子回家,明天再说。
然而四个少年吃过饭就往苏笑笑家跑,给她裁一堆红纸,七点钟去书房看明天学的内容,防止上课时听不懂。苏笑笑写半个小时张怀民回来,张怀民吃过饭给她打下手。苏笑笑让张怀民练字。张怀民失笑:“等我的字能拿去卖,
还不得满大街都是卖手写对联的?”
张怀民的字不丑,但毛笔字欠点火候。要是头两年,也没人嫌弃。关键现在卖手写对联的人多了。
“你把字练好,以后肯定有用。”
张怀民笑着问:“什么好处?”
“在案发现场看到一张纸条,你打眼一瞧就知道有没有练过,照着谁的字体练的。”
张怀民嗤笑一声,拍拍苏笑笑的头:“小同志啊,别诓我了。”
“练不练?”苏笑笑放下笔盯着他。
张怀民无奈地说:“练还不行吗。还不如我留在部队,三五天回一次家,你哪舍得让我练字。”
“你现在不是三五天回一次家?”
张怀民:“说起回家,我怎么觉着你晚上没做饭?”
“没做你吃的什么?”
张怀民摇头:“柜子里的炸小鱼和锅里的鱼汤,我刚才太饿没觉着有什么不同,现在想想,我妈做的吧?对了,还有包子,豆腐粉丝馅。你以前喜欢用豆腐皮做。还有白菜油渣,白菜水太多,不如你在岛上做的好吃。”
“继续!”苏笑笑不等他继续,“分析到九点正好睡觉,省得写了。”
张怀民啧一声:“这话说的。我这就去拿毛笔。”
苏笑笑原本想在书房写,但她的书房跟团团的只隔一堵木板墙,隔音不行,担心几个小子因为她在隔壁不敢畅所欲言,就把地点改到堂屋。
张怀民到书房先找一沓旧报纸,然后才找毛笔。到堂屋张怀民随便找一张苏笑笑写的对联,照着上面的字写:“你的字是颜体还是什么瘦金体?”
“你还知道瘦金体?”
张怀民噎了一下:“等我练好,我就是现代王羲之!”
苏笑笑差点写废一张春联:“你有一手好字,回头跟写字有关的事,领导第一个想到你。”
“有什么好处?”
“俗!”
张怀民:“你赶紧写吧。话真多!”
苏笑笑停下休息:“说正经的,你毕业后回原单位还是去别的地方?”
“说起这事,前几天副局长找过我,听他的意思,希望我回原单位。”张怀民放下毛笔,“感觉有人跟分局领导提过我,副局长怕我走了。”
苏笑笑:“你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张怀民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想到我是市局领导安排过去的,我们局领导肯定以为我上面有人。以后遇到大案,市局要求限期破案,他们就可以把我推出去。”
第97章 急眼了小声点,别给我惹事!
苏笑笑觉着不至于,公安局领导班子是部队转过来的,一个比一个能抗事,“是不是你们局领导想上去需要军功,认为手下人才越多越好?”
张怀民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不是没有可能。分局局长过几年退休,退休前要能到市局挂个副局长,退休时就可能是正厅级待遇。”
“现在呢?”
张怀民不清楚:“正处级或者副厅级?肯定没到正厅级。这么说来是我想多了?”
“别想那么多。好好工作。凭更生当众亲亲热热地喊你叔,该你的谁也抢不走。不过副局长这么关心你,过年咱俩去副局长和局长家看看?”
张怀民不爱干这事,闻言不禁皱眉。苏笑笑见状就说:“他们比你大十多岁,当去给长辈拜个年?”
“东西你准备?”
苏笑笑点头。
“烟酒?”
苏笑笑摇头:“这东西人家不缺。有买烟酒的钱不如买两个茶杯或一套酒杯。”
张怀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那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只管去?”
“放心吧。”虽然苏笑笑没去过领导家,可她小叔子和妯娌经验丰富。
翌日晚饭后,苏笑笑拉着团团出去透透气,团团跟胡同里的大孩子聊天,苏笑笑去张新民屋里向他和王芳请教过年去领导家拜访那些事。
张新民听她说完不禁问苏笑笑此举是不是为了他大哥的前程。苏笑笑摇头:“就跟寻常走亲戚差不多。你哥的前程自有校领导操心。”
“那就好办多了。”张新民想想,“我记得公安不许喝酒?你别送酒。对了,以前你们在岛上寄来的那些东西就行。”
苏笑笑:“早没了。”
“你再找人买点。”
苏笑笑想了想,觉得可以问问。
张怀民转业前苏笑笑给小楚留过她家地址,后来小楚还给苏笑笑写过信。苏笑笑在给她的回信中提过,以后来首都玩提前通知她,她去火车站接她。那时候街上不太平,小楚就算有时间也不敢一个人北上,何况她还没时间。小楚就说她要先熟悉熟悉工作,以后一定来。
凭小楚这么客气,苏笑笑认为可以试试,所以到家就给小楚写信,直接提出她需要什么,又给小楚寄五十块钱。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招人烦。
岛上一些守旧的人烦她,因为她一有机会就提醒人家知识改变命运,考出岛去。要是宋老师这样说,大家不反感,她希望桃李满天下很正常。苏笑笑一个邮局员工上蹿下跳的图什么。再说,不是她常把这话挂嘴边,凭小楚安逸惯了也不敢出岛。
所以在不少人看来苏笑笑是个不安分的。
女人就应该本本分分相夫教子。
当时苏笑笑和张怀民在岛上,不喜欢苏笑笑的人不敢私下议论,只敢跟家人絮叨。苏笑笑走后没几天,这种风言风语就传到楚家父母耳朵里。
收到苏笑笑的钱和信,她周六中午下了班坐渔船回家,见着父母就说单位大姐找她买山珍海味。小楚父母希望她跟单位大姐搞好关系,所以第二天就帮小楚找山珍海味。
五十块钱买了两大包,小楚拎到城里就把这些东西寄出去。
苏笑笑收到这些东西十分震惊,要她买至少一百块。要是搁前世,得二三十万。那天正好元旦前一天,元旦当天她学校放假,闲着没事就去供销社买一沓很寻常的包装盒,又去买两盒点心,点心给小楚寄过去。同时寄过去的还有一封信,让小楚把点心一分为二,一半给她父母,一半分给同事。
小楚不舍得分给同事。可她一想回头给苏笑笑回信说她收到了,不提分给同事一些又觉着心虚羞愧,犹豫再三拿一盒去单位。
这盒点心有八款,每款两块,有的像一朵花,有的上面裹满芝麻,有的上面有“福”字,还有沙琪玛。虽然甬城也有很多点心,但没有这样的。单位的老油条们一看就知道不是甬城的,好奇地问小楚在哪儿买的。
小楚指着她拆开的包装盒,一脸肉疼说:“首都的。”
“你去首都了?”同事大姐惊呼一声,想起小楚最近没出过远门,就拉着她问她家是不是有亲戚在首都。
大办公室里太热闹,小楚的领导忍不住出来,一听说小楚有一包首都点心,领导也稀罕的不得了。
领导吃过不少好东西,但远在首都的还没见过,问她能尝尝吗。其他同事眼巴巴看着小楚,小楚顿时明白苏笑笑为何特意强调给同事一半。
小楚递给领导一块“福”字饼,递给跟她年龄相仿的同事一块枣花糕,同事不好意思独享一块,掰一半给身边的大姐。小楚给快退休的同事一块沙琪玛。
小楚的领导见多识广,看着沙琪玛说:“这在以前都是宫廷点心。”
“那您也来一块。”小楚立刻给领导一块,递出去还觉着谄媚,忍不住鄙视自己。但嘴里都有东西的众人压根没这么想,也没看出她不好意思。
领导走后,一盒点心只剩盒子,同事们意犹未尽,问给小楚寄东西的是她什么人。小楚就回答她以前的同事。因为小楚问过苏笑笑在哪儿工作,苏笑笑跟她说邮电总局,小楚信以为真,跟同事实话实说。
同事大姐感叹小楚认识的人厉害。中午去食堂吃饭,几个同事见着小楚就招手,三句话没聊完要给小楚介绍对象。
以前这帮城里人瞧不上从
岛上考出来的渔家女。
前些天小楚回家被父母催的她也忍不住着急,她先说自家情况,然后才说男方没意见的话她想见见。
同事大姐立刻敲定,择日不如撞日,就这周末。
晚上回到宿舍,小楚把这些事写信告诉苏笑笑。信寄到那天苏笑笑学校正好放假。苏笑笑看到小楚在信上详细描述了同事的嘴脸,就回信安慰她,结尾提醒她遇到困难可以写信告诉她,就算不能过去帮她,也可以给她出出主意。
有了苏笑笑这番话,除夕前小楚见到比她家境好很多的相亲对象也没有自卑。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让躲在一旁偷看的男方父母十分满意。
话说回来,苏笑笑料到今年对联不好卖就没写那么多,比之前少三成。饶是少了这么多,也卖到腊月二十七。
团团和他的同学们到家都快十二点了,苏笑笑让他们先各回各家。
午饭后,杨一名等人来苏笑笑家,团团算账,五人分钱。钱分到陈大勇手里他并不高兴。团团想问他是不是嫌少,到嘴边改成:“我算错了?”
“不是。”陈大勇下意识摇头,张口欲言,最后说两个字,“没事!”
杨一名勾住他的脖子:“是不是哥们?”
陈大勇要面子,不希望被同学嘲笑,推开他的手臂说:“都说了没事!”
李小光:“你肯定有事。”
另一个同学朱红伟问:“啥事不能让我们知道?你还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我——”陈大勇犹豫片刻,“我爸妈说我过了年虚岁十八不小了,我学习不好,上也是白上,不如跟我叔去南方进货。我叔说就算我考上大学,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没有他一年赚的多!”
杨一名脱口道:“他放屁!”
李小光弱弱地说:“其实也对啊。听说今年卖喇叭裤的那些人赚疯了。”
朱红伟朝他肩上一巴掌:“钱什么时候不能赚?离高考只剩两年半,过两年没考上再去南方也不迟。”朝陈大勇看去,“你爹妈那么会说,怎么不跟你叔去南方进货?”
李小光恍然大悟:“对,你爸妈干嘛不自己去?”
“他们得上班。”
李小光:“你叔都说了,干一年比上班干一辈子赚得多,你爸干嘛不把工作辞了?你叔要是见你赚的多眼红,下次不带你,你咋办?”
朱红伟点头:“要我说上到高中毕业,以后你叔不带你,你自己没法干,有个高中毕业证好找工作。”
陈大勇看向团团。
团团点头:“我奶奶常说,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你不能全指望你叔,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陈大勇转向杨一名:“那我回去怎么说啊?”
杨一名:“就让你爸妈辞职!你还没嫌他们没本事,他们反而嫌你没出息!像我爸妈工资高福利好,我要辍学做生意,我妈能打断我的腿!”
李小光点头:“越是没本事的父母越会为难子女!你爸妈是这样,我爷爷奶奶也是这德行!要不是建国后政策好,我爸都活不到成年,别说跟我妈结婚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
这些话陈大勇万万不敢说。
团团见他为难:“你就说高中毕业到了南方能找到月薪一两百的工作。”
“哪个南方?我爸妈又不傻。”
团团想想:“就说羊城。其实过两年杭城的工资也能开这么高。不骗你!”往后靠到椅子上,打开抽屉,拿出今年最后一封信,“我朋友说的。等咱们高三毕业,你要觉着考不上大学,你们几个去杭城,叫我朋友带你们进货。”
杨一名:“你不去?”
“过两年我才十五岁,我妈妈肯定不让我去。”
李小光猛然转向他:“你几岁?”
杨一名见他这样很意外:“你不知道?过了年苏团团虚岁才十四。”
陈大勇震惊:“你比我们小三四岁?可你怎么这么高?”
团团得意地笑了:“我妈舍得给我买猪肉、羊肉、牛肉补身体,豆奶粉不断,鸡蛋也没断过。”
四人都羡慕他,包括杨一名。杨一名父母的工资比苏笑笑和半工半读的张怀民高多了,可他家一周吃一次肉,一次只够塞牙缝的。
陈大勇摆着手指头算了又算,难以置信:“你比我小四岁?”
团团点头。
陈大勇呼吸停顿。
杨一名拍拍桌子:“别管他几岁,说你的事。你说你,成绩不好,父母没本事,再没高中毕业证,以后咋办?”
李小光:“好办啊,二十年后让他儿子辍学打工!”
陈大勇心梗,七尺男儿差点哭出来。
朱红伟补一刀:“儿子辍学的前提有媳妇。他在家都没有自己的房间,谁嫁给他?就算咱们同学当中有人瞎了眼嫁给他,他拿什么养家糊口?”
“别说了!”陈大勇气得大吼。
双手拎满东西的刘庄吓一跳,停在院门外:“出什么事了?”
苏笑笑推开门让他先进去:“估计说话说急眼了。”
今年老张迷上钓鱼,河里结冰都挡不住他的热情。这年头人肚子里没油水,鱼肉吃进去寡淡甚至发苦,所以钓鱼的少,老张每次都收获满满。
今早妞妞跑过来提醒她中午过去拿鱼。苏笑笑早上先去菜市场买点肉,回来把家里收拾好就去婆婆家,没想到从她婆婆家刚出来就遇到刘庄。
前些天苏笑笑陪刘庄买东西,又提醒他到对象家里要眼里有活,他对象一家对他很满意,希望年后见见他父母。刘庄担心他爸废话连篇吓到他对象一家,今天就拎一一斤肉和几斤水果来苏笑笑家,请她年后陪他父母去饭店。
刘庄朝书房看去:“您过去看看?”
苏笑笑吼一声:“有话好好说!”
书房里安静下来。
苏笑笑让刘庄去厨房。
刘庄把肉放下,隔着纱窗看到橱柜里还有肉:“你买肉了?”
“是呀。说过多少次,不要买东西。买这些不如年后从家里给我带一包菜干。”苏笑笑问,“你自己做饭吧?回头这块肉拿回去,再拿两条鱼,正好吃到放假。水果我收下。”
刘庄点头:“我过去看看吧。”
苏笑笑见他不放心,就让他过去。
几个小子看他进来就问他,是不是上到高中毕业比较好。刘庄下意识点头,扫一眼几人:“谁想辍学?”
团团见陈大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谁!”推着他出去,“帮我妈妈做饭去!”
“还不让我听?”刘庄见他们没打起来,就去帮苏笑笑收拾鱼。
张怀民知道中午有好吃的,下了班就往家跑。
苏笑笑先用猪油炸两条鲫鱼,炸好后就着油锅烧两条,又炒一盘回锅肉,主食就是大米饭。
吃饭的时候苏笑笑有空了:“团团,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团团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就提醒他爸妈要假装不知道,因为他同学要面子。刘庄听得直皱眉:“他父母都是城里人,不知道读书才是正道?”
苏笑笑:“大勇学习
不好,他父母也不信他运气好,高考超常发挥,又踩着线考上大学。”
“可是这么小辍学容易走歪啊。”刘庄忍不住说:“至少要等他高中毕业。”
苏笑笑问团团:“你们怎么打算的?”
团团:“大勇要把他这几年攒的钱放我这里留着读书。”
苏笑笑:“他爸妈能同意吗?”
“我让大勇先拖着。回去就说暑假跟他叔去南方,试试他适不适合干生意。不适合就继续上学,拿到高中毕业证。这样两不耽误。”团团摇头,“我不信眼里只有钱的人看到侄子跟他赚的一样多不眼热!爸爸,打赌,我赌他叔带他一个月!”
张怀民给他夹一块鱼肉。
团团边吃鱼边说:“爸爸,赌五块钱的?”
“怎么不说赌我一个月工资?”
团团眼睛一亮:“可以吗?”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下:“不吃出去!”
团团可怜巴巴看着他。
看着小团团一点点长大的刘庄心疼:“我——”
张怀民打断:“他有钱。你姐帮他写几百副对联,一副赚一毛,他这半个月也赚了几十块钱。”
刘庄好笑:“那你还要钱?”想起什么,“好像听我爹说过,团团跟他几个同学一起卖对联?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几个他们不需要家里出学费?那他父母还让他辍学?我像他们这么大有这本事,我爹能嚷嚷的所有亲戚都知道。”
张怀民瞥一眼刘庄:“别说你爹,团团的爷爷逢人就夸团团小小年纪会赚钱。现在街坊四邻都知道团团会写对联,他没法显摆,就跟他一起钓鱼的人显摆。我猜他喜欢钓鱼就是为了跟人显摆。”
团团:“几个姥姥姥爷也夸我厉害。”
刘庄点头:“去年团团给我几副对联,我爹、我大伯和我二伯就贴大门上。邻居看到了夸对联好看,我大伯趁机说团团写的。邻居知道团团写的对联能卖钱,都夸团团聪明。当时我家还有一副打算贴堂屋门上,邻居看见了说贴在院里人家又看不见,不如贴他家院门上。”
团团点头:“我姑也夸我们聪明。只有我同学的父母看不上。李小光他爷以前还嫌他卖对联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就是祖上是皇亲国戚,也是封建余孽!”
张怀民朝外看去,见门口没人:“小声点,别给我惹事!”
“我只跟你们这么说。”团团看向他妈,“陈大勇个没出息的,我担心他弄巧成拙,还把我们卖了。妈妈,吃过饭我去陈大勇家看看?”
第98章 怀民受伤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
苏笑笑不赞同他掺和进去,也不希望团团以后变得自私冷漠,所以说:“见着大勇你问他要不要去供销社,然后把他叫出来。”
“不能说找他复习或者做寒假作业啊?”团团问。
刘庄点头。
苏笑笑微微摇头。
刘庄诧异:“为什么?”
苏笑笑:“他父母不信他那么好学。要不是团团有分寸,大勇跟团团在一块就没法跟比他大几岁的社会人鬼混,他父母不可能同意大勇天天晚上过来自习。”
刘庄:“是不是他进步慢?”
关于几个小子的成绩,苏笑笑问过团团:“不慢。以前他的成绩倒数,现在在中下游徘徊。”
团团仔细想想:“第一次月考陈大勇的成绩是五十三名,我们班六十人。这次期末考试进步了八名。”
刘庄:“进步这么多说明他不笨。第一次月考倒数是不是因为底子弱?”
团团帮陈大勇分析过:“是啊。语文不好,英语不懂,数学一知半解,政治不会答题,其他几门也是知道的少不懂的多。可我觉着他的成绩放在乡镇中学还行。”
以刘庄对乡镇中学的了解,凭陈大勇学习的劲头,保持下去能进乡镇中学前十名。班级前十有机会上大专。
刘庄并非想当然,今年他姨表弟和舅表妹参加高考,刘庄就让他表弟考西北的大学,让表妹在首都上大专院校。他表弟考上了。首都大专院校分数线不低,表妹滑档。
刘庄:“听你这样说,我觉着陈大勇可以试试。”
张怀民提醒天真的小舅子:“你有所不知,陈家父母要的是一定能考上。”
“这谁敢保证?团团学习这么好,我也不敢保证他以后能上京大。”刘庄道。
张怀民沉吟片刻:“我怎么解释呢。在他们看来大勇考试当天中暑,是他没有上大学的命。这两年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父母。半大小子被骗,当爸的见着他二话不说连打带踹。女孩子遇到人渣,当父母的也骂姑娘不检点。不久前片区民警还在东边河里救个自杀的女同志。”
团团好奇:“父母逼的吗?”
张怀民:“年初处了个对象,本打算中秋节定下来,年底结婚,没想到刚定下来没多久,她对象的农村老婆就找上门,骂她狐狸精。她父母在街坊四邻面前抬不起头,让她赶快嫁人。虽然这事不怪她,可她的名声坏了是事实,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她的家人亲戚就给她介绍,不是谢顶就是比我还大的老光棍。三十岁左右离婚带娃的都轮不到她。”
苏笑笑不禁问:“你怎么这么清楚?”
张怀民叹气:“民警把她救上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家庭地址,她一句话不说。民警走访附近街道,没人认识她,又担心放她离开她又自杀,就把这事交给我们。我们加大排查,查到她家在皇城东北。这些事是她同学说的。”
刘庄:“还不如我爹娘。我姐要是被人骗了,我爹能打断那男人的腿!”
苏笑笑转向他:“村里没有嫌闺女偷偷谈恋爱丢人的?”
“这,住我家后面的大叔大婶好像就是这种老古董。”
团团幸福地感叹:“还是我爸妈好。”
张怀民给团团夹一块鱼肉。团团端起碗,决定先吃饱。
饱餐一顿,团团戴上帽子围巾就跑。苏笑笑一把抓住他,往他兜里塞一块钱。团团掏出来:“我有钱!”
“要是看到大勇很不开心,就买两串糖葫芦,你俩一人一串。吃到甜的心情好。”
团团摇头:“糖葫芦酸。”
“你买好的啊。”
团团吃过外甜里软微酸的糖葫芦,比从树上摘下来洗干净穿成串就裹糖的贵一倍。团团抱一下苏笑笑:“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看!”
苏笑笑失笑:“说什么呢?”
“相由心生啊。”团团挥挥手就往外跑。
刘庄羡慕地啧一声,决定以后他有了小孩,经常带过来跟团团玩。
苏笑笑听到声音转向他:“回单位还是回村?”
刘庄算算时间,明天早点起,让他大哥骑车送他到镇上赶最早一班公交车也来得及:“回家。跟我爹娘说一声。”
张怀民:“那就走吧。”
刘庄坐他的自行车去公交站牌。
再说团团,没去过陈大勇家里,到门口不好意思进去。陈家邻居出来倒垃圾,看到他就笑着问:“小团团找大勇啊?”
托老张的福,这一片的居民都认识团团,小小年纪学习很好,还会写对联赚钱。团团习惯了他不认识的人开口就能叫出他的名:“好像不在家。”
“在家!”邻居不等他开口,“大勇,大勇,团团找你写寒假作业!”
团团震惊,我说寒假作业了吗?
陈大勇跑出来:“你家不是来客了吗?这么快就吃好了?”
“不是外人,我小舅,我妈妈就做两个菜,他吃好就走了。”团团朝旁边努努嘴,陈大勇走过来。团团问:“你吃了吗?”
陈大勇点点头。团团朝胡同口走:“有没有跟你爸妈商量好?”
这年头做生意的少,陈大勇的父母潜意识认为做生意不是常事,又因为胆子小,看到陈大勇他叔赚到钱都不敢辞职,所以陈大勇一说再上一学期,暑假试试,届时两不耽误,他父母琢磨一会就答应下来。
团团替他高兴:“那你认真复习,证明给他们看。”
“我认真复习也是从全班四十多名到三十多名。”陈大勇也有些灰心。
团团:“高二两学期前进十几名,高三冲刺再前进几名,你不就能考上大学?以后我们都上大学,只有你没考上,你就高兴了?”
陈大勇无言以对。好在他还算诚实,微微摇了摇头。
“等你暑假赚到钱,你爸妈再不准你上学也晚了。”
陈大勇不明白:“为什么?”
“你有钱买着吃,有钱交学费,有钱租房,你还担心不听话被你父母赶出去?”团团见他跟醍醐灌顶似的,又加一句,“两
块钱就能租到一间好房子。高二高三两年四十八块钱。你叔不是说南边的东西拉到这边净赚三倍?你去两次就能赚够未来两年的生活费和房租!”
陈大勇连连点头:“高二高三的学费我存够了。”
“对啊。所以愁啥啊?”团团掏出一块钱,“我妈妈给的,买糖葫芦去。”
陈大勇不好意思:“都多大了啊。”忽然想起苏团团过了年虚岁才十四,“不过糖葫芦挺好吃的。去哪儿买?”
团团决定去商店。
两人到路边正好碰到吃过午饭出来玩的几个同学,杨一名隔着马路叫住团团。他声音大,传的远,等他到跟前,团团身边多了五个同学,三男两女。团团跟他们随便聊几句,李小光和朱红伟跑过来。
陈大勇冲团团挤眉弄眼,问他去不去。
团团不想跟女同学玩。他们班和隔壁班很多同学很无聊,看到团团跟女生多说几句话,他们就在背后胡说八道,有的还直接问团团是不是喜欢谁谁谁。
街道大妈也没有他们八卦。
团团就说回家。
跟团团不太熟的几个同学不好意思跟进去。团团等他们走远,就叫陈大勇几人出去。杨一名有钱,团团买两串,他买三串。
朱红伟不好意思一直吃团团和杨一名的东西,就掏出五毛钱买一把糖。虽然他家住在大杂院,但他父母对孩子的态度是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团团愿意拉他一把,他父母很高兴。以前不给零花钱担心他买烟,自打他天天跟团团在一块,也给他一点零花钱。
团团几人了解朱家的情况,知道朱红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就笑着接过他的糖,边吃边回家。
翌日不用出去卖对联,团团就带领同学们写寒假作业,复习功课。
苏笑笑给团团买一套高中课本,过了年初二,团团就和同学们学高一下学期知识。开学后杨一名等人听得懂老师讲的内容,心里没了无力烦躁感,学习状态上去,也不需要团团掰开揉碎讲给他们听。
苏笑笑到实习单位,大家对大学生很友善。母子俩每晚到家都很愉快。随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脱掉厚重的衣服,身体轻便了,张怀民受伤了。
阳历三月,很平常的一天,苏笑笑下班回来看到张怀民在屋里坐着很奇怪:“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指着搭在椅子上的那条腿。苏笑笑看过去,打上石膏:“你——受伤了?”
“别担心,不严重。”
苏笑笑心慌,踉踉跄跄进屋,想凑近看看又怕碰到他:“怎么会,伤到腿?”
说来话长。
成副队最近在查走私案,人手不够,张怀民手上的案子不难,成队让两个老探员接过去,张怀民和其他人跟他查走私。
张怀民相貌好,跟他出去明察暗访的探员发现这一点,遇到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大妈大妹子就让他过去。
一大姐特热心,带张怀民去嫌疑人在外面租的房子,走到一半碰到嫌疑人下车买烟。大姐激动地大喊,公安找你。
张怀民一看嫌疑人醒了,赶紧喊远处的同事收网。
这两年严打,嫌疑人犯的事够枪/毙的,他心里也想过一旦被抓就跟公安鱼死网破,弄死一个不亏,弄死两个赚一个,看到张怀民敢拦车直接撞上去。
张怀民哪见过这么猖狂的犯罪分子,车到跟前才意识到他来真的,要不是身手好反应快,车能从他腿上压过去。
张怀民不希望苏笑笑胡思乱想,伸出手。苏笑笑下意识扶着他,张怀民攥住她的手安慰:“不严重,别担心。”然后三言两语说一下经过,就说嫌疑人和同伙都被抓住。
苏笑笑的手冰凉,反握紧他寻求温暖:“走私什么值得拼命?”
“高档奢侈品!”张怀民把腿移开让她坐下。苏笑笑赶忙说:“别动。”拿个小板凳坐到他身边问,“这些东西一般人弄不到。”
张怀民点头:“外面有关系。其实这种还好。听说有些事业单位员工也参与其中。幸好上面盯得紧,遇到后台硬的,后台也不敢找我们要人。”
苏笑笑心说,以后就难说了。幸好他干的不是经侦,不然得三天两头应付请客送礼的。
张怀民没有读心术,见苏笑笑不说话以为她好奇,就继续说:“照目前来看,老成会越来越忙。”
“可是照理说刑事案件更危险吧?”
张怀民点头:“所以我们抓嫌疑人时,一下车就给枪上膛,警惕性高反而没受过重伤。不过经过我这事,成队他们以后应该不敢大意。”
“那,医生怎么说?”苏笑笑前世今生都没照顾过伤者,“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我明天就买几根猪骨头。早晚做给你吃。中午——你去爸妈家?”
张怀民握紧她的手:“别紧张。你回头把我补过了,我这一条腿不能动,不得忍着?”
“说什么呢?”苏笑笑抬手想捶他,看到他的腿又把手放下。
张怀民握住她两只手:“因为我们春节去局长和副局长家拜年,这几位吃咱们的嘴软,给我两个月假,我可以慢慢养。”
“还送对了?”
苏笑笑计划山珍海味一样四大包。王芳听说了她的打算,一样六两,准备了四样。给局长和副局长的东西一样,就是局长的鲍鱼和海参稍微大一点,不放在一起比较也看不出来。苏笑笑又买两斤水果和一盒点心。
几位领导的夫人把那几样留下,水果和点心塞给苏笑笑。苏笑笑回来把这事告诉王芳,王芳让她放宽心,水果和点心还给她,可能不是嫌弃,是家里太多吃不完。
头一回亲自干这事,苏笑笑连着几天都有点不踏实。张怀民发现这一点,特意找机会到副局长面前晃一圈,副局长跟他客气,改天一起吃饭。张怀民回来就宽慰苏笑笑,别胡思乱想。
再次听到苏笑笑的怀疑,张怀民好笑:“我还在医院就要帮我申请营养费。你说呢?”
“正好在家安心准备毕业的事。”苏笑笑道。
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张怀民只想好好静静:“不提这个。团团快放学了吧?”
“我去做饭。”苏笑笑霍然起身,“你吃什么?我——能不能吃鱼?我去爸妈家看看爸有没有钓鱼?”
张怀民想说,不用急。可他觉着说了没用,干脆说:“中午没吃饭,回来就喝点水,胃空得很,就想吃热汤面。”
“我去和面。”苏笑笑挽起袖子到门外又转身。
张怀民差点被呼吸呛着:“忘了什么?”
“加俩荷包蛋?”
张怀民轻轻松了一口气:“听你的!”
第99章 学织毛衣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爸爸怎么了?”
张怀民心里一哆嗦,还没想好怎么糊弄孩子,他怎么就放学了啊。张怀民转过头冲他招招手。团团进屋看清他整条小腿打着石膏,不像追犯罪嫌疑人时崴到脚那么简单,“犯罪嫌疑人打的?”
“怎么可能?无法无天了!”张怀民说出来有点心虚,不敢抬眼看儿子,“追犯罪嫌疑人时从高处跳下来,我以为没事,毕竟以前也没事——”
团团不禁说:“你以前多大现在多大?”
“不是忘了吗。感觉不对劲就立刻去了医院。没大事,养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团团不信:“十天半月要打石膏?”
“我也觉着不用。老队长非要医生打石膏,让我在家好好休养。我寻思着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学校的事搞定,以后也不用两头奔波。”
团团转身去厨房:“妈妈,是吗?”
苏笑笑:“你腿受伤十天半月能长好,你爸够呛。”
“对!爸爸都四十多了,又不像我新陈代谢快,怎么可能十天半月
养好。“团团忽然想起老人爱念叨的一句话,回头问他爸:“局里就给你半个月假啊?”
张怀民不敢说实话:“先休息半个月。”
“这还差不多。”团团对这个答案勉强满意,“你想上厕所或者干啥叫我,我扶你去。”
张怀民愣了片刻,没想到孩子能说出这番话,他很是欣慰,绝口不提有拐杖:“那就辛苦苏团团同学了。”
“不辛苦!”团团脱口说出来才意识到爸爸故意逗他,“你少说话,好好休息!”
张怀民摇头失笑。
团团挽起袖子:“妈妈,要不要我洗菜?”
苏笑笑朝身后看一下。团团拿起一棵大白菜:“用白菜煮面条啊?”
“不想吃?”
团团摇头:“不是,就是不想吃白菜帮子。”
“那,算了。”
团团下意识想恭维他妈,想起什么又拿着白菜出去,“爸爸,吃不吃白菜?”
“我吃什么都可以。”
团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肯定也有!”
“过来!”张怀民笑着招手。团团好奇地走过去。张怀民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团团气得跳脚。张怀民好笑:“去奶奶家问问有没有饺子和辣椒油。”
团团看向他的腿:“可以吃辣吗?”
“微辣。”
团团:“那有胡椒粉就够了啊。”
“也对。”张怀民点头,“让你妈做酸辣饺子面。”
团团也爱这一口,白菜往厨房一扔就往外跑。苏笑笑不禁问:“干嘛去?”
“我回来你再煮面。”
团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苏笑笑奇怪,从厨房出来问:“都跟他说了什么?”
“问我想吃什么,我问他有没有饺子,他说去爸妈家看看。”
苏笑笑瞪他:“大晚上的上哪儿弄饺子去?净想着吃新鲜的。”
张家没有冰箱,这个时节的鲜饺子不能放太久,都是买到鲜肉现吃现包。这大晚上,菜市场早关门了,团团到他奶奶家自然扑了个空。
在老张家聊天的邻居听说团团要吃饺子,就让团团去她家,她早上买了两斤肉,中午包一顿,晚上包一顿,还是荠菜馅的。
团团想说我爸爸想吃,看到爷爷奶奶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他爸爸受伤了,就把话咽回去要拿钱买。
罗翠红:“我明早称两斤肉,包了还给她。”
邻居大妈点头:“对。要多少啊?”
“有没有没煮的啊?我妈妈擀了面条,我想跟面条一起煮着吃。”
大妈打趣他会吃,然后就问:“是你妈想这么做吧?这种做法是不是也跟南方人学的?南方人就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不过有的还挺好吃。”说完让团团跟她回家。她儿子媳妇还没下班,她准备一家人都回来再煮。给团团拿二十个,不够全家吃的,就打算和面,也做饺子面。
团团听了她的打算,发现她家橱柜里有辣椒油,就把酸辣汤的配方告诉她。
大妈一听放了虾皮还放紫菜,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吃吗?”
“你调一碗试试啊。你家有没有紫菜虾皮?我奶奶家有,我去拿。”
大妈拦住团团:“我家有。你妈和你爷爷奶奶说吃海带虾皮补什么钙,就是对身体好,那些东西也不贵,一块钱能买一包,我也买了一点。用紫菜做鸡蛋汤,放点虾皮,别说,还挺香。”
团团此刻挺想回家:“我给你调一份吧。”
大妈给他一个碗,团团调好就端着饺子逃了,不然大妈能扯到明儿早上。
到家苏笑笑正好切好白菜。团团看到白菜帮子苦大仇深:“都说了我回来再做,你怎么——”
“炒白菜!”
团团把后半句咽回去:“可以!”
苏笑笑瞪一眼他,叫他把炉子上的水壶拎下来。
酸辣白菜出锅,苏笑笑用盆盖上菜,然后用热水煮饺子。饺子出锅前放面条,面条煮熟,团团调好汤碗,苏笑笑浇上原汤就捞饺子和面。
团团看到案板上还有一把湿面条:“留给我当夜宵的吗?”
“看看你爸的饭量。”苏笑笑又把炒菜前煎的荷包蛋放碗里,“好了。”
团团先端他爸爸的盆:“爸爸天天这样吃,半个月后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胖一圈。”
张怀民自十六岁当兵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没休息过这么久。团团的话让他意识到回头苏笑笑去上班,团团去上学,家里就他一个,这样的日子他要过六十天,不由得心慌焦虑,不行,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爸爸,筷子!”团团把筷子递过去,“想什么呢?”
张怀民下意识接过筷子:“你说的对!现在我的身体不如以前,再胖的跑不掉,岂不是要退居二线。四十多岁正是奋斗的年龄啊。”
苏笑笑把菜推到他面前:“先养好身体!一瘸一拐的拿什么奋斗?还有,这一周哪都不许去!”
张怀民很是敷衍地点点头。
要说十年前苏笑笑不了解他很正常,毕竟原身跟他聚少离多。如今俩人一起生活了十年,张怀民眨眨眼,苏笑笑都知道他想作什么妖。
晚饭后,团团扶着他爸去厕所,苏笑笑把厨房收拾好就去公婆家,告诉二老张怀民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二老早有心理准备,闻言没有惊慌失措,再一想到团团有心思吃饺子,想必伤的不重,便等苏笑笑继续说。苏笑笑请二老给他准备午饭,再盯着他别乱跑。
老两口相视一眼,心说腿受伤了还能乱跑?心里奇怪,就跟苏笑笑去她家。到堂屋一看张怀民是一条小腿打石膏,拄着拐杖不耽误走街串巷,罗翠红就叫苏笑笑把张怀民交给她。
二老走后张怀民就问:“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张怀民,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的毛病,我叫你做什么,你要是不想做,就是光点头不说话。别不承认,你要能老老实实在家待三天,团团跟你姓!”
张怀民嗤笑一声:“团团姓刘也是我儿子。”
“我跟你姓?”
张怀民的笑容凝固:“这,没必要赌这么大吧?老爷子泉下有知不得天天夜里找我唠家常?”
“我去洗脸刷牙。你呢?”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睡不着。”
“我猜你也睡不着。”苏笑笑不管他,洗漱后她就把毛线拿出来给团团织毛衣。
张怀民惊呆了:“苏笑笑同志,你才上几天班啊就这么不思进取?”
“首先,我是实习生,还在学习了解阶段。其次,我的论文早好了。最后,还没正式入职就抢着表现,把同志衬得一个比一个懒散,对我有什么好处?”
张怀民:“你在家苦读到半夜也没人知道吧?”
“单位的情况我一知半解,我学什么?”苏笑笑瞪一眼他。
张怀民恍然大悟:“忘了,你跟我不一样,证据都留在局里,我也可以在家分析案情。”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要毛衣还是坎肩?”
“坎肩。毛衣袖子臃肿影响我发挥。”
苏笑笑不想理他。张怀民拄着拐杖到她身边坐下:“妈不是闲着没事吗,让她做得了。”
“你妈都六十多了,张队,放过她老人家吧。”苏笑笑转向他,心中忽然
一动:“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张怀民拄着拐杖就走:“我去刷牙洗脸。”
“人家还没说完呢。”
张怀民回头:“苏笑笑,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让我织毛衣,除非我这条腿也不能动。”
“说什么呢?”苏笑笑嫌晦气。
张怀民一见她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忌讳,心里感动又坐回去:“难不难?”
“认真的?”
张怀民:“多学点,兴许哪天用得上。”
“不开玩笑?”
张怀民让她说说看。
然而苏笑笑不知道怎么讲解,就拿两根针和一团毛线,她说一句,张怀民动一下。起初食指不听使唤,半小时后竟然有点上手,张怀民惊呆了:“我还有这天赋啊?”
苏笑笑也挺意外:“以后家里的毛衣交给你?案件没了头绪,你苦思冥想是想,织着毛衣思考也是想。”
“不可能!”张怀民断然拒绝。
苏笑笑心说,真遇到线索全断的案件,甭说织毛衣,让你寒冬腊月冬泳,你也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给团团织个坎肩?”苏笑笑问。
张怀民:“先织围巾。织找了我拆掉再织坎肩。”
听他这样说,苏笑笑估计他明天不会乱跑。听到脚步声,苏笑笑朝外看去,团团和四个少年出来,杨一名问吃什么的声音传过来。苏笑笑想说话,团团说面条。杨一名啧一声,显然很失望。
张怀民用针戳一下苏笑笑,示意她过去看看。苏笑笑微微摇头,团团“爱吃不吃”的话传进来。
张怀民想知道杨一名怎么反驳,勾头看到杨一名搂着团团的脖子把他往厨房带。
半大小子饿的快,哪怕杨一名嫌弃面条,团团用热水煮好他也忍不住端起来就吃。团团一边封炉子一边问:“好吃吗?”
杨一名很意外:“汤酸酸的,还有海带和虾,居然不难吃?”
团团:“不是海带,这个叫紫菜。锅里还有一点汤,我再给你加点?”
李小光的碗先递过去。团团不偏不倚,一人半勺。吃好了,朱红伟和陈大勇刷锅洗碗,然后关上电灯继续复习。
翌日晚上,杨一名拎着一包生鸡蛋过来。苏笑笑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去就问怎么吃。
杨一名不好意思:“我妈说一周两次。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女同志。”
“你妈说得对。”苏笑笑道,“要让小光或大勇的兄弟姐妹知道每晚都有一个荷包蛋,他们肯定掐着点过来。”
杨一名:“他们跟过来把我气的再也不往你家拿鸡蛋,对李小光和陈大伟有啥好处?”
“对他们兄弟姐妹来说也没坏处啊。只有他们兄弟姐妹有求于他们时才会为他们着想。”刘大军一家子希望原身供养他们,也没给过她好脸。
杨一名先到他哥他姐,好奇他这两年存了多少钱,都不知道说句好听的:“不说这些。苏阿姨,今晚就给我们做呗?”
苏笑笑:“明天吧。明天给你们做点没吃过的。”
明日周六,苏笑笑半天班,她已经托公婆买几根骨头,她下午猪骨头汤炖排骨。苏笑笑原计划用骨头汤煮面。现在决定调整。
翌日,午饭后,苏笑笑就炖骨头准备做糁汤。苏笑笑以前没吃过,只在电视上看过。以前团团在钟家吃过一次,回来就说好喝。苏笑笑以为胡辣汤,团团说不是。苏笑笑奇怪,找吴双打听才知道真不一样。
苏笑笑家的碗是粗瓷大碗,张怀民喝了四大碗,又吃两个死面贴饼。苏笑笑嫌他一次吃太多:“你就不能这个时候喝两碗,等八点团团他们几个休息的时候再喝两碗?”
“两次都吃个半饱有什么意思?”张怀民道,“你放心,胖不了!”
苏笑笑心中一惊:“上午出去了?知不知道你需要静养,静养!”
“没出去!”张怀民怕留下后遗症,一上午都没出远门,“我不是上半身好好的吗,就让爸妈给我找两块砖头——”
苏笑笑:“腿不用使劲是不是?”
“看你就没练过。腰都不用使劲。”张怀民指着小腹:“这里收紧,腿放松。”
苏笑笑松了一口气:“不管以后去哪儿,这一周必须给我静养!”
那是不可能的。想起苏笑笑之前说他敷衍她的时候就点头,“好,不往外跑。”
三天后,张怀民走出家门长舒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第100章 闲着也是闲着我姓张,叫张怀民。……
“张怀民!”
吼声突然传过来,张怀民吓了一跳,慌忙往左右看去,左边胡同口老张瞪着眼睛走过来指着他数落:“笑笑说你不老实,我还当她想多了。原来你——”
张怀民打断:“上厕所!”
老张满腔怒火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下全没了,还有点尴尬,“那你,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张怀民怕他跟过去,让他留下看家。
老张不疑有他。
五分钟过去,张怀民还未出现,老张担心他一瘸一拐的掉进茅坑,就锁门去找他。
公厕在胡同口路边,老张刚到胡同口就看到张怀民在斜对面胡同口站着,撑着拐杖费劲,他整个人靠墙上。老张气得想骂人,怎么越活越回去,还不如小时候懂事,可一看到他另一条腿打着石膏,老张又心疼。
老张叹着气背着手过去:“看啥呢?”
张怀民哆嗦一下:“您老怎么走路没声?”
“你看迷了!”老张没好气地越过他朝里瞅,看到五米外,也就是胡同入口第一家门外围满了人,有街道干部,还有街坊四邻。老张好奇:“出什么事了?”
张怀民:“两口子打架。不是什么大事。”
“嗳,你说得轻巧!”站在最外圈的大妈耳尖听到他的话回头想数落几句,看清说风凉话的是张队,大妈把话咽回去疾步走过来,“小张,是不是知道咋回事?”
张怀民问:“是不是两口子对打?”
大妈点头。
张怀民不想回家,就给她说说:“真不想过了没心思打。要是单方面家暴——”朝街道干部瞅一眼,“早进去了。她现在有心思看热闹,说明俩人有来有往,她贸然进去,轻则里外不是人,重则被两口子联手打一顿。”
大妈不禁拍腿:“嗳,真让你小子说着了。刚才街道小刘还说一会儿再进去——”
“离就离!谁怕谁!”
吼声传出来,大妈吓得一愣一愣,回过神转向张怀民,“你说的,也不准啊。”
“今天要能离,我跟你姓。”张怀民撑起拐杖让他的好腿歇一会儿。
大妈被他说的好奇,挤到门口踮起脚往里瞅,看到夫妻俩出来,堵在门外的人下意识让开。街道干部小刘忍不住说:“冷静冷静消消气,有什么——”
“冷静不了!”女同志扭头就吼。
小刘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可他俩三十出头,不太可能没孩子,孩子肯定是未成年。不希望三年后这个街道多出个犯罪分子,小刘继续说:“可是你们离了,孩子怎么办?”
张怀民撑着拐杖过去。老张一把抓住他手臂,低声问:“想干嘛?”
“山人自有妙计!”张怀民拨开他爹的手。
老张没好气地说:“我看你瘸了还不消停!”
“说什么呢?这老头!”张怀民嘀咕一句,朝闹离婚的男同志走过去,“今儿不是周末,都不用上班吗?”
男同志抬头说:“关你——”抬头看清来人,慌忙改口:“请假了。”
张怀民:“那你俩得赶紧。我听说离婚需要单位开证明。再耽搁下去,等到各自单位开好证明,再到民政局,工作人员就下班了。”
街坊四邻一脸的不赞同,老张家小张是不是刑事案件办多了,担心两口子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刀,所以希望他俩早点分开啊。
闹离婚的男同志张口想说谢谢,到嘴边停一下,“不是,听您的意思怎么还巴不得我们离婚?”
张怀民奇怪:“不是你说离就离谁怕谁?我听错了?好心提醒你,怎么还不落好?”
“我——”男同志不敢像他老婆吼街道干部似的吼配枪的刑警,“去就去!”扭头看着一旁的妻子,“怕了?”
女同志冷哼一声:“我怕——”
张怀民打断:“你怕也不是怕离婚。你有工作有工资,谁离了谁不能活!”
“对!”女同志抬高嗓门应一声。
老张问张怀民:“腿疼不疼?”言外之意,赶紧给我回家静养!
张怀民:“就是孩子可怜。不过没关系,等你们各自成了家再各自生一个。”
夫妻俩一致转向张怀民,异口同声:“你说什么呢?”
“我又说错了?不是,你们看着不大,有没有三十岁?今年离了,明后年结了婚不生了?一婚闹成这样,还敢再婚,那再婚对象肯定让你们很满意。”张怀民想到要说的话寒毛卓竖,“不想跟意中人生个爱的结晶?”
女同志眼睛一亮,指着他丈夫:“我说你怎么那么硬气,合着在外面有相好的。”
男同志吼张怀民,“你胡说什么?!”
张怀民一脸无辜:“我说以后。”
男同志仔细想想他的话:“对!”指着女同志,“这么着急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看你才有相好的!”
张怀民抬抬手:“二位,听我一言——”
“不听!”
夫妻俩再次异口同声。
张怀民心说,离了婚谁还能跟你们这么默契,“我觉着应该先开证明——”
“开个屁!”女同志一把拽住他丈夫,“不说清楚,这辈子甭想离!”
张怀民高声提醒:“顺便把二婚生不生孩子这一点也先说好!”
砰一声,夫妻俩一手关上一扇门,把所有人挡在外面。街坊四邻和街道干部吓得往后推
一下,面面相觑,这就完了吗。
街道小刘转向张怀民,小声问:“张队,这——”
“我都说了没事。”张怀民撇向先去那大妈,“您老还不信。不是我多嘴,到了民政局也离不了。两口子耍花腔,看把你们一个个急的。”
老张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俩不想离?”
张怀民反问:“这年头离婚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经过多年革命,人民群众思想开明了一些,但大部分市民依然羞于让外人知道他们婚姻破裂。尤其很多单位干部升迁会考虑到家庭婚姻,怕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实在过不下去,到了分居的地步,能不离还是不离。
张怀民在这边住了四年,还来这边排查过,大部分街坊他都认识且了解。这两口子平均每月就会闹一次。张怀民早出晚归不常在家就碰到过十几次。
要离早离了。
街道小刘文:“以后闹起来,我就当不知道?”
“出了人命是你失职。”张怀民道。
小刘张张口:“——你说他俩耍花腔?”
张怀民:“我查办的凶杀案中有一种激情杀人。比如你和我吵架头脑发蒙,随手抓个东西朝我脑门上一下。你在旁边盯着,他们吵起来有所顾忌,不会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不过别离太近。”
小刘转向街坊四邻:“以后他们家的事别找我们。”
热心肠大妈问:“那找谁?”
张怀民:“妇联!她们三天两头处理这种事,比我们都擅长。”
老张打量他儿子,怎么觉着张怀民个老小子没憋什么好啊。
“给我回家!”老张拽着他。
张怀民担心摔着:“我一条腿,您悠着点。”
到院里,老张就让小张解释。
张怀民不敢再气他爹:“妇联的一些同志很擅长和稀泥——擅长说和。这两口子就是欠被妇联的同志教育。”
“人家得罪你了?”
张怀民不能说他闲的,也不能提他在屋里憋的:“没有。扰民!冷不丁嚎一嗓子,好好的人也能被他们吓破胆!”
老张将信将疑:“你就这么不想待在屋里?”
“三天了,吃饱了干坐着,换你你受得了吗?”张怀民问。
老张受得了就不会天天往外跑,“再忍几天,等骨头长好,你爱上哪上哪。”
张怀民明白了,这一周哪都不能去。
周末,张怀民坐在院里看着苏笑笑洗衣服:“要不要我帮你?”
苏笑笑扭头瞪一眼他。
团团幸灾乐祸:“高兴了?”
张怀民冲儿子招招手。团团问,“想打我?”往后退两步,“想得美!”
杨一名进来找团团踢球。
“等等我,我换球鞋。”换好鞋出来看到他爸精神萎靡,“爸爸,是不是想做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张怀民不客气地说:“我干什么也不能陪你踢球!”
团团震惊:“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杨一名比他还震惊:“你居然想让张叔叔陪咱们踢球?还是你敢想!”看到张怀民的拐杖,突然有个想法,“张叔叔,我觉着你可以守门。你的拐杖一出,谁也甭想踢进去。”
团团恍然大悟:“对啊!爸,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什么?”张怀民无语。
团团:“跟我们去学校。”
张怀民懒得理他:“笑笑——”
“你们都走,我头疼!”
团团抓住拐杖,防止他爹给他一下:“走吧,爸爸,妈妈烦咱们。”
张怀民想念外面的自由,沉吟片刻:“走!”
到学校操场,张怀民乐了,居然还有个坐轮椅的。轮椅兄发现张怀民看他,下意识后缩。可又能缩到哪儿去呢。张怀民假装没看到他的窘迫,一瘸一拐过去,“难兄难弟啊。”
轮椅兄面露尴尬:“跟你可能不一样。我是小儿麻痹症,走不稳。你呢?”
张怀民:“摔的。”
“爸爸!”
团团朝他招手:“你快过来!”
张怀民抄起拐杖等他靠近。团团不敢,看到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让人家给他守门。张怀民想问他是不是疯了,仔细一看小孩的样子:“你儿子?”
“小的是。大的那个是我邻居的孩子。”看清两个小孩的站位,他忘记不自在,不可思议问,“让你去——守门?”
张怀民笑着点头:“可不是吗。逆子!”
饶是轮椅兄有心理准备,闻言也惊呆了。
“你家在附近?”张怀民看着他的轮椅问。
轮椅兄还没回过神,下意识说:“我是中学老师,住这边。”
团团初中是在他家附近中学上的。高中报名那天苏笑笑陪他来的。今天是张怀民第一次来这个学校,“难怪有几栋教学楼。”
轮椅老师点头:“他是苏团团?”
张怀民诧异:“苏团团这么有名?”
“年龄最小,学习好,整个高中部只有他一个。我听他班主任说过几次。”
张怀民想问的话咽回去,撑着拐杖让好腿歇一会儿。轮椅老师见状试探地问:“应该还要玩一会,去我家坐坐?”
“还不如说把轮椅让给我,你撑着拐杖。”张怀民忍不住说。
轮椅老师愣住。张怀民赶紧解释:“开玩笑。这几天在屋里坐够了。”嫌弃地看着拐杖,“不习惯。”
“你是刚受伤?”
张怀民:“九天了吧?团团他妈逼我静养。她上班走了,我以为自由了,没想到让我父母盯着我。一天到晚,上厕所都跟着。”
轮椅老师忽然觉着他比自己惨:“伤的很严重?”
“两个月拆石膏。”
“那很严重。需要静养。”
张怀民一听“静养”就头疼,绕开话题:“你是接父母的班,还是大学毕业分配的?”
“中专。”轮椅老师说完脸通红。
张怀民心说,看起来跟他家苏笑笑年龄相仿,这心理素质,跟苏笑笑之间差了十个苏团团还得加十个陈大勇:“学习好不等于会教别人。”
轮椅老师很意外,不禁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你父母呢?”
轮椅老师苦笑:“他们不敢说实话,对我都是鼓励。”
张怀民感觉他对此不满,不敢再继续问,担心一不小心戳碎他脆弱的心灵。照理说孩子这么大了,不应该啊。
张怀民看看孩子的年龄突然明白,应该是七六年以前结的婚,那个时期在城里没工作的女同志为了逃避下乡二婚男都嫁,何况他只是站不稳。
今天周末,他妻子却没有出现,看起来像大孩子推他过来。张怀民恢复高考后女方就跟他离婚了。
照以往张怀民不会多管闲事,局里的案子已经够他费心。可谁让他最近太闲,还要再闲一个月:“那你父母很好。”指着操场,“那个小平头,团团的同学,高一第一次月考倒数,这学期月考好像是第四十名,他们班六十个学生,进步这么大父母还不满意。无忧无虑的年龄快愁成小老头。”
轮椅老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像啊。
张怀民扭头瞥一眼他:“在外面无论做什么他都高兴。”叹了一口气,“别人还不能多管。说多了他父母不高兴,还怪我们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轮椅老师不禁说:“但是也对。外人确实不了解。”
“他父母是普通工人,工资不高,但能养活一家人。这孩子懂事,夏天卖冰棒,冬天卖对联,自己挣学费。可是父母让他上完这学期就下学。”
轮椅老师愕然:“辍学?
“对!理由是考不上大学,早点下来跟他叔去南方做生意。陌生人对此也能说两句吧?”
这位轮椅老师以为张怀民所谓的“说多了”是指让人家父母多关心子女,而父母工作忙,说出“我家的情况你不了解。”
“无论如何也要上到高中毕业。”
张怀民:“我们是这个意思。他父母很坚决。继续上也许能考上大学。”
“大专也行。我们学校去年来了几个新老师是大专学历。”
张怀
民点头:“想不想知道我这条腿怎么伤的?”
“摔的。”
张怀民:“平地摔?”
“不可能吧?”
张怀民先把那个跳水的女同志的事说出来,最后把跳水改成故意往车上撞,被他看见,他把人拽过来,自己没躲过去。
轮椅老师显然不信:“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女儿被骗,反而怪女儿不检点?”
“这种父母有很多。你天天在学校接触不到社会上那些事才觉着不可思议。”
轮椅老师好奇:“听你的意思——”
“我是刑警!”张怀民道。
轮椅老师都忘了公安局还有刑警这个职业,而他说的这两件事远远构不成刑事案件,说明在校园外还有很多比气得女儿跳河的父母还要可恶的人。
难怪他会认为自己的父母很好。
轮椅老师抬起头,面向张怀民:“谢谢你,苏同志。”
“谢我?”
轮椅老师见他故作不知,笑了笑:“反正谢谢你!”
“不客气!我姓张,叫张怀民。”张怀民看向远处的小混蛋,“跟他妈姓。但我不是吃软饭的赘婿,不用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