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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作者:元月月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不愧是我笑笑回来别说我出过去。……


    轮椅老师被张怀民的话搞得很尴尬,嗫嚅着解释是他想当然。


    张怀民笑了笑,毫不在意:“习惯了。像我家这么特殊的,整个首都也没几家。”


    “你父母,也同意?”轮椅老师试探着问。


    张怀民:“其实我家不如我爱人家富有。我都二十多岁了,我家才有自己的房子。以前在大杂院,一家五口挤两间房。我和我爱人订婚前,我爱人的祖父说孩子跟他姓苏,这房子就给我爱人。我爸妈很清楚普通人想买房有多难,改个姓跟一套房比起来不算什么。再说,无论姓什么都是我儿子。”


    轮椅老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冒昧问一句,你岳父岳母呢?”


    “我岳母男人脑,离了男人不能活。”自从多年前听他父母提过,他岳父岳母吃穿用都要苏笑笑出钱,张怀民就厌恶那老两口,说起他们毫不客气,“我岳父指鹿为马,她能夸我岳父见多识广。我岳父没什么本事,自愿入赘到苏家还觉着老爷子折辱他。随着老爷子年迈,他想吃绝户的心思愈发不加掩饰。老爷子五七还没过,就迫不及待给几个子女改姓。我爱人不同意,自那以后就认为我爱人是外人。”


    轮椅老师张张口,没想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跟大冬天跳河的女同志和有机会上大学改变命运却被逼着辍学的少年比起来不要太幸运!


    虽然他站不稳,可拄着拐杖也能行动。虽然他像少了一条腿,可有把他捧在手心里的父母以及处处为他考虑的兄弟姐妹。虽然妻子离他而去,可他有个健康的孩子。


    轮椅老师问:“你们一家三口没有和你岳父岳母住一起吧?”


    “怎么说?”


    轮椅老师朝苏团团看去:“跟你岳父岳母那样的人住一块,苏团团不会这么,有趣!”


    张怀民不由得想起四岁前的团团乖的可怜,“被我爱人撵走了。搁现在不好撵。十年前有点‘黑历史’的人都不敢闹。我爱人用她弟媳妇娘家人威胁我岳父岳母,他们不敢赖着不走。当时我爱人的弟媳妇快生了。我岳父岳母笃定是男孩。”


    轮椅老师想起他儿子出生时,他前妻认为她是他们家功臣,前岳父一家也这样认为,随着孩子长大越发猖狂。有一次没有达到目的就要离婚。轮椅老师受够了,便同意离婚。他前妻认为他一定会后悔。拿到离婚证明他也没后悔,前妻气得冲他放狠话。


    以前为父母活着,后来为孩子,轮椅老师觉着从今往后应该好好规划自己的生活。不然不光对不起父母和孩子,也对不起自己。


    张怀民见他的神色变了,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说不愧是我!


    “爸爸,累不累?”团团追着球过来。


    张怀民:“还知道你爹我现在只有一条腿啊”


    “嘿嘿!”团团抬脚勾着球,“累就坐地上歇会儿,我们踢好球扶你起来。”


    张怀民白了他一眼,“你也让人家碰碰球。”


    “谁呀”团团扭头看到一东一西两个门柱,“好的。”正好他出汗了想歇一会,把球踢给杨一名,和他打个手势,跑过去把那个六七岁的小门柱换下来。


    团团玩的是五人足球,跟他踢球的那些人除了他同学就是街坊邻居。有大人在这些小子很讨厌团团,因为长辈亲戚都喜欢拿团团埋汰他们。现在没有长辈在场唠叨,大家都给团团面子,配合俩小的玩十多分钟。


    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杨一名收起球朝操场边走去。


    到张怀民跟前,杨一名问:“张叔叔,还能走吗?”


    张怀民抄起拐杖给他一下。杨一名嘴贱料到他得挨一下,所以先一步躲到团团身后。张怀民没打到他,他乐得咧嘴笑。


    张怀民冲团团招招手,团团过去给他爹当人肉拐杖,忍不住抱怨:“我跟拐杖有啥区别?”


    “扶着你不硌得慌。”张怀民撑着儿子的肩膀休息片刻,向轮椅老师三人告辞。


    团团看着那个大孩子推着轮椅走远,小不点乖乖跟在一旁,估计三人都听不见他说什么,“爸爸,你俩刚才聊啥呢”


    “聊人生!”


    团团嫌弃:“天天聊一些大道理,烦不烦啊。”


    “不然聊我早上吃几碗饭,他昨晚喝多少汤?”


    团团想了想:“可以聊别的。”


    “聊工作?不行!诗词歌赋?”张怀民好笑,“你爹我的文化素养跟语文老师聊文学,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李小光不禁说:“张叔叔真厉害,这么一会儿都知道人家是教语文的。”


    张怀民呼吸一顿,埋汰他呢。


    团团无语地瞥他同学:“他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初中部!”


    李小光震惊:“我咋不知道有个坐轮椅的?”


    “因为他拄着拐杖上课。”团团越发无语。


    杨一名攀上他的肩:“你认识他啊?”


    “我去找班主任的时候见过他。”团团叹气,“还是不是我校学生?”


    陈大勇几人假装没听见。


    其他人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像无地自容,其实一个个都在偷笑。


    张怀民转移话题:“苏团团,中午吃什么?”


    团团奇怪:“不应该问妈妈吗?”


    杨一名:“张队问你要不要买熟食?”


    团团眼睛一亮:“烤鸭?”


    杨一名不禁吞口口水。张怀民摇头:“换一样。我没有那么多钱。”


    团团不信:“你堂堂刑警队长会没钱?”把他裤兜里的钱全掏出来,三块六毛八,“你,这点钱也好意思让我点餐?”


    陈大勇想起父母说过几次烤鸭贵,但究竟多贵,他一直没敢问:“很贵吗?”


    团团点头:“我妈妈上个月买一只八块钱!”


    杨一名手一挥:“我要能考上大学,在场的各位一人一只,抱


    着啃!”


    被他临时找来凑数的几人问:“我们也有?”


    杨一名扫一下,算上他和张队十一人,一百块钱花不完,“都有!”


    那几人听了这话顿时乐得嗷嗷叫。


    张怀民失笑。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张怀民长舒一口气,拄着拐杖走路真累,以后再也不走这么远。


    可是家里实在没什么事,第二天老张见儿子憋得难受,就叫张怀民陪他钓鱼。


    张怀民难以置信:“我翻山越岭钓鱼?”


    “不去偏僻地方。”老张打算好了,到马路边乘开往公主坟的公交车,中间会过一座桥,在桥傍边下车,到桥底下钓鱼。


    张怀民先前查奸/杀案走过前往公主坟的那条路,半道上确实有一条河,南北向,看起来水多宽,应该能钓到鱼。


    张怀民:“明天再说。我要跟笑笑说一声。”


    “中午回来!”


    张怀民怀疑他听错了,“您不是一钓钓一天?”


    “你管我钓多久。我就问你去不去?”


    张怀民点头:“你先去拿渔具,我带上水壶。”


    不止吃的喝的,张怀民还带两本刑侦方面的书,军绿色挎包塞得满满的。


    爷俩在胡同口碰头,老张嫌他事多,拎着渔具大步往前,到马路边才停下等他。张怀民一开始想走快点,走几步忽然想到他现在啥事没有,有必要这么急吗。于是他慢慢悠悠到路边。老张耐心告罄,后悔提议带他钓鱼。


    可是罗翠红让他看着儿子,不钓鱼他就得跟张怀民在家大眼瞪小眼。


    下了公交车,老张先把他的东西放河边,然后回来接张怀民,扶着他边走边抱怨:“你还没伺候过我,我先伺候你了。”


    张怀民问:“妈知不知道咱俩来钓鱼?”


    老张停一下,不敢说他对妻子的解释是儿子想出去透透气,他担心儿子乱走动伤口裂开,所以提议去钓鱼。


    张怀民见他爹闷不吭声,心里好笑。


    话说回来,张怀民真没心思钓鱼,鱼饵放下去,他帽子一戴背靠折叠椅就把书拿出来。老张见状心烦:“你看着!”


    “你看着就好了。”张怀民说得事不关己。


    老张心说,早知道去公园了。


    “怀民,你看那是什么?”


    张怀民无奈地问:“幼不幼稚?这招团团都不稀罕用。”


    “真的!你看桥洞底下!”


    张怀民:“我看有啥用?又动不了!”朝十五米外的桥洞看去,桥洞底下河边有个麻袋,看样子是从哪儿飘来的,“然后呢?”


    老张:“你不是说这两年走私的多吗?你妹也说过,她单位有个门卫和仓管监守自盗,弄了几百条烟。你说这是不是——”


    “想什么呢。”张怀民好笑,“偷了东西藏在这儿?”


    老张点头:“碰巧遇到巡逻的,不得往河里扔?”


    “那你过去看看?”张怀民提醒,“我是不去!我不想弄湿衣服和鞋。”


    老张起身到张怀民身边拿走他的拐杖。张怀民愣了一瞬,明白为什么让他过去看看。张怀民眼角余光看到鱼漂动了一下就不动了,只当没看见。


    老张用拐杖戳了又戳,越戳越不对,一阵凉风吹过,他心里发怵,拎着拐杖跑过来。


    “您慢点!”张怀民提醒,“六十多岁了,摔倒起不来!”


    老张把拐杖扔给他:“你少咒我!”


    “怎么不拽上岸?”张怀民问。


    老张坐下就摇头:“拽不动。里面不像偷的东西,也没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感觉一团一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怀民想笑,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起身朝左右看去,看了三分钟,老张忍不住催他看啥呢,张怀民瞅见交警,挥着拐杖让交警注意到自己。


    交警看到拐杖以为残疾人需要帮助,赶忙跑过来:“同志,你——”看到他旁边有个老头,椅子鱼竿一应俱全,顿时无语又想笑。


    张怀民朝交警招招手:“我是市分局刑警队的张怀民。”


    这几年交警帮市局排查过车辆行人,听说过市局有个性子极好,被犯罪嫌疑人用枪抵着脑门还能临危不乱的张队长。


    “您这是怎么了?”


    张怀民:“公伤。先别管我,桥底下有个麻袋,去看看里头装的什么。”


    交警本能想问什么,一看他瘸着一条腿,把话咽回去。走到一半猛然停下,能让刑警队长留意的东西,别是那个吧。


    交警不想去,也不能不去,于是回来找张怀民要拐杖,理由上班时间,弄湿了衣服和鞋没法回家换。


    张怀民把拐杖递过去。老张起身在儿子身边小声问:“你也觉着不对?我感觉像死狗!”


    “死猫都有人吃,死狗往这儿扔?”张怀民瞥他爹,“我看是死人。”


    老张惊得忘记呼吸。


    交警慌忙跑过来:“张队,你你,你过去看看!”


    张怀民把手递给他,他把拐杖递过去又架着张怀民,看到老张跟过来,“大叔,你在这边等一下。”


    老张被他儿子吓得六神无主,闻言下意识停下。


    交警小声说:“我怀疑里头是死人。闻到一股臭味。您没闻到?”


    张怀民:“这么空旷的地方,你闻到了?”


    交警又仔细闻闻:“没有。到跟前就有了。”


    张怀民以前对新鲜血液敏感,这几年天天出现场,张怀民离麻袋只剩一米就闻到腐臭味。


    交警攥住他的手臂:“有没有闻到?”


    张怀民转过身往上面走几步,防止交警一激动摔下去再把他拽下去,他彻底变成瘸子,“给西城分局打个电话。”


    “哦,好——真是啊!?”交警震惊。


    张怀民身体踉跄,慌忙反抓住他,“别激动。让市局来两个人,可能是大体老师。”


    “什么老师?你认识?”


    张怀民:“先打电话!”


    交警心下奇怪,但还是跑去打电话。


    再说市局的公安听到“大体老师”四个字觉着谁恶作剧,再一听到张怀民队长在河边就更扯了,他腿都打石膏了,不在家静养,去河边干嘛。


    可是有人报警就要出警,所以老探员带个年轻探员过去。


    到跟前一看真是张队,俩人心中一突,慌忙过去。到跟前也闻到熟悉的味道,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法医和几个刑侦人员过来,老探员才穿着胶鞋下水。


    老张见状收起鱼竿。张怀民以为他害怕,想让他先走,老张让张怀民看着板凳鱼竿,他挤过去看热闹。


    张怀民无奈地问:“你不是怕吗?”


    “刚才只有咱爷俩我害怕。万一出来个怪物,咱爷俩都跑不了。现在这么多人怕啥。”老张说完三两步到跟前,“市局的同志,我先发现的,问我,我知道。”


    张怀民好气又好笑:“你都没靠近,知道什么?别耽误人家办案!”


    录口供的年轻刑警笑着点头:“大爷,情况我们都知道了。”看向交警同志,“他说了。”


    张怀民心下奇怪,埋土里不是更保险吗。难道真让老张说中了,移尸的过程中遇到交警或片警,心里害怕扔到水里,顺着水流飘到桥洞底下。


    如果是这样,嫌疑人没有发现麻袋在桥底下,会经常来这一代找吧。


    先前警车过来就有路人停下看热闹。等法医过来,桥上桥下都站满了人。这么多人,嫌疑人要在附近,肯定知道出事了,肯定忍不住过来看看出啥事了。


    张怀民先从身边看,再转到桥上,每个跟他对视的张怀民都看三秒,有人一脸莫名其妙,张怀民就点点头当打招呼。有人以为不许看热闹,悻悻地离开。张怀民的视线注意到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一脸好奇,但手紧紧攥住衣角。


    张怀民轻咳一声,其他人回头看一眼就转过头继续看热闹,那人惊了一下,张怀民冲他挑挑眉,他愣了一瞬拔腿就跑。


    “站住!”张怀民举起拐杖。


    几个刑警回头看向张怀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个人正沿着大桥往人少的地方跑。机警的老探员立刻追上去。


    张怀民看到岸上全是人,大声提醒:“让开!”


    行人慌忙让出一条路。老探员追上去,那人瘫在地上。老探员顿时确定就是他。


    以防证据丢失,张怀民没让法医把受害者搬出来,连麻袋一起带回去。


    这种案子老探员能办好,张怀民和老张回家,坐的还是警局的车。


    老张到家就问罗翠红:“你猜我们发现什么了?”没等罗翠红问,他就说他发现一个麻袋,麻袋里头有尸体,要不是他聪明警惕性高,尸体被凶手转移化成白骨都没人知道。


    罗翠红脸色骤变,抓住张怀民上下打量:“没受伤吧?怎么去河边钓鱼也能碰到这种事?今年也不是你本命年!过几天我们去雍和宫拜拜。”


    老张道:“有我在他能有什么事?不过以后不能在市区这边钓鱼。市区人多事多,说不定又碰到一个。回头我去没人的地方,叫上你李大爷。”


    张怀民震惊,老头子竟然真不怕:“爸,有没有可能凶手抛尸的时候也想着这地方没人来,化成白骨也没人知道?”


    老张被问住。


    罗翠红指着爷俩:“哪都不许去!你,去公园找人下棋。你,在家静养。”


    坏了!张怀民差点忘了:“妈,笑笑回来别说我出去过。”


    第102章 孝顺儿子死道友不死贫道!


    罗翠红不禁阴阳怪气:“你还知道怕?”


    “我不是怕她发现我阳奉阴违,是怕她担心我受伤。”


    罗翠红没好气道:“知道就好!”


    虽然张怀民不想在屋里待着,也没有不拿他那条瘸腿不当回事。可苏笑笑还是不放心,一回来就审他。连着几日,张怀民也是有脾气的。苏笑笑担心他,张怀民不想冲她发脾气,那只能瞒着。


    张怀民看他妈的样子感觉瞒不住。死道友不死贫道!张怀民把他爹捅出来:“其实我不爱钓鱼。”


    “那你往河边跑?”罗翠红瞪着死到临头还诡辩的儿子。


    老张感觉不好。听到儿子说:“爸非要我去,我想着在哪儿都是待着——”


    “你——”老张急忙打断,罗翠红转向老张:“你闭嘴!”


    张怀民打开身上的挎包,拿出两本书:“谁钓鱼带书?”


    罗翠红信了,指着老张,“我就奇怪怀民又不会钓鱼,怎么突然想钓鱼。让你看着怀民,你就这么看的?”


    “我没看着他?”


    罗翠红顿时气得胸口疼。张怀民趁机一瘸一拐地跑了。罗翠红大声问:“又上哪儿去?”


    “回家啊。”


    罗翠红问:“不吃了?”


    张怀民忘了,老婆中午在单位,儿子在学校,他一个人做少了吃不饱,做多了吃不完,剩到晚上没人吃,倒掉可惜了。


    张怀民一瘸一拐回来,老张回头瞪儿子,你小子给我等着!


    等明天吗?


    出去一趟碰到一起凶杀案,虽然张怀民不怕,也觉着他现在这样不方便出去,万一遇到抢劫的,他是追还是不追呢。追吧,腿废了,不追良心过不去,也对不起他那身军装,所以第二天苏笑笑和团团走后,张怀民去书房练毛笔字。


    老张被发配过来盯着儿子,看到张怀民不理他,一个人在院里靠墙坐着昏昏欲睡又睡不着,实在太难受,起来找抹布去堂屋打扫卫生。


    累一身汗,老张舒坦了,再次在院里坐下也不觉着浑身不自在。下午没啥事,老张打着哈欠去菜地,他比苏笑笑会种菜,缺的苗补上,缺水浇上。


    这些活干完第二天又没啥事,老张在院里愁的直叹气。张怀民写累了出来透透气,便看到老张百无聊赖的样子。


    张怀民:“我的腿十多天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你有事忙你的去,不用天天盯着我。”


    苏笑笑和张怀民没说实话,老张闻言真以为过几天拆石膏:“你妈在家洗被套,我回去给你妈搭把手?”


    “去吧。”


    老张不放心:“别乱跑!”


    “我瘸着一条腿往哪儿跑?”


    老张想想也对,他一瘸一拐上公交车都费劲,于是就回家干活。


    十二点多,罗翠红喊张怀民过去吃饭,见他在院里晒着太阳看书,又想起闺女提过他要写什么论文,认为他忙这事,便不再盯着他。


    老张午睡醒来就喊隔壁老李头下乡钓鱼。


    罗翠红原先以为他要去人迹罕至的地方钓鱼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他真想去:“不怕再遇到裹尸袋?”


    “那种事怎么可能回回被我碰到。”老张嘴上这样说,心里不踏实,出了胡同就跟老李商量去南边,南边乡下有他家亲戚,万一磕着碰着也好找人搭把手。


    前两天警队的车送老张回来,整条胡同的街坊都看见了。车一走他们就在门外打趣老张,现在都车接车送了。


    当时老张啥也没说。街坊四邻愈发好奇,就找机会问罗翠红,张怀民的腿伤成那样怎么还去公安局。罗翠红实话说了,老李自然也知道老张钓鱼碰到麻袋裹尸这种操心事。


    老李听了老张的话就想到这茬,他生得早,经历过战乱,不怕死人,但也不想碰到死尸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李问:“知道咋走吧?”


    “路边坐车拐到南边,到南边换一辆车,来回八毛钱。”老张想起到村里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咱们不去村里,到镇上河边钓鱼。有没有拿个干净的袋子?”


    老李不明白:“拿那干啥?”


    老张左右看了看,前面那条胡同往东是他大儿子家,让老李在路边等着,他到张怀民家里拿个布口袋,顺便看看儿子有没有老老实实搁家带着。


    老李看着布袋皱眉:“这也没法装鱼啊。”


    “摘榆钱。听说乡下遍地都是榆钱、香椿和洋槐花。香椿老了,洋槐花还没开,现在正好摘榆钱。”老张打算的好,忘了此刻快两点了。


    到河边放下鱼钩太阳都偏西了。


    河边确实有榆钱树,也有人摘榆钱。老张潜意识认为他村里有人,让老李看着两条杆,他跟摘榆钱的乡亲套近乎,先问河边榆钱树是不是他们的。


    河边的树是镇政府种的,公家的。老张听人这样说,就表示想用人家的镰刀。人家心里好笑,这大爷真不见外。见老张有礼貌,镇上没有这么讲究的,就问:“大爷,城里人吧?”


    老张接过镰刀点点头,又道一声谢。


    “怎么来我们这边钓鱼?”


    老张笑着说:“到了这边亲切。我儿媳妇老家是这边的。”


    人家一听是老乡,笑容真诚许多:“你儿媳妇老家哪儿的?”


    “前面刘家凹的。前些天我儿媳妇还带着孙子回来过,给老人上坟。”


    蹲在地上摘榆钱的年轻女子抬起头:“刘家凹?我小姑子婆家是刘家凹的。刘家凹谁家?”


    以前老张不喜欢刘家人,恨不得不认识刘家人。后来知道刘家就刘大军一个奇葩,也愿意提刘家其他人。老张想想刘家那几个兄弟的名字在农村太常见,“我儿媳妇说她堂弟是刘家凹第一个大学生,你知道吧?”


    “那家啊?我知道!”年轻媳妇刚才见堂嫂跟老头聊天,还嫌她吃饱了撑的。一听这话立刻起来,“在市里工作,对象也是市里的,听说五一结婚?”


    老张:“十一结婚。女方没什么要求,我儿媳妇她小叔小婶要给女方准备几条被子,用今年的棉花做,做好再结婚。”


    “你儿媳妇是不是姓苏?”


    老张点头。


    年轻媳妇笑着说:“那我知道。我小姑子经常跟你儿媳妇的叔伯婶子进城卖东西。我也打算改天试试。听说一起去安全。”


    “人多了没人敢欺负你们。”


    年轻媳妇点头:“大爷,你摘了自己吃吧?我的给你,你把袋子拿过来,这些够不够?”


    老张连忙摆手:“留着吃吧。我随便摘点就够了。”


    “我摘的快。”


    老张想了想:“你给我,那我去钓鱼,钓上来给你一条大的。”


    农家人肚子里没油水不爱吃鱼,年轻媳妇拒绝他的好意。老张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给人出个主意,“城里找不到榆钱树,你多摘点送去刘家凹,让我儿媳妇她叔帮你卖?”


    “这东西也有人买?”年轻媳妇惊呼。


    老张:“试试。卖不掉拿回来自己吃,放一夜再放半天也不会坏。”


    跟年轻媳妇一起的都是她婆家亲戚,几人相视一眼,让年轻媳妇试试,真能卖掉,回头洋槐花开了,她们也弄两篮子洋槐花去城里试试。


    在老张和老李来之前河边没人钓鱼,导致鱼看到鱼食也没有意识到危险,大大方方咬钩,被老李一下甩上


    来。


    老张把鱼放桶里,他的鱼漂动了,老李再次甩上来,又捞一条大鱼。


    一个小时,太阳西下,老张和老李各钓三条大鱼,三四条半斤重的小鱼。那几个摘榆钱的女人也准备回村。老张和老李拿出一条给她们。


    几人真不想要,因为她们家门口沟里的鱼都没人吃。又见老头诚心给她们,几人接过去又给老张抓几把榆钱。


    老张拎着俩人的渔具和榆钱,老李拎着两个桶,走半里路去镇上乘公交车。


    幸好这个时候天变长了,到家太阳下山但天没黑。罗翠红正准备做晚饭。老张让她炸小鱼蒸榆钱。老罗同志嫌麻烦,让他给苏笑笑送去。老张想起大孙子每天学到晚上九点,就拎一条大鱼和几条小鱼去苏笑笑家,榆钱给老李家一半,跟老李家一样明早蒸着吃。


    苏笑笑让张怀民杀鱼,团团给他打下手。她把面条切好,把小鱼切段裹上面糊炸的外酥里嫩。炸好后,团团给他爷送一碗,老张拿出他的二锅头,抿一口吃一块鱼,感叹:“还是团团知道疼我啊。”


    张新民夹一块鱼:“大嫂做的。”


    “这是孝敬我的。”


    王芳伸出去的筷子又缩回去。罗翠红见状给她夹一块,“厨房还有一条鱼,想吃我明晚做。”


    再说团团,回到家就端着碗和他爸坐在一块吃炸鱼。苏笑笑见状问:“不煎荷包蛋了?”


    爷俩一起点头。


    苏笑笑把蛋收起来:“团团,我把那条大鱼切块用猪油煎一下再炖,回头放钢筋锅里温着留你们晚上吃?一名他们几个能吃鱼吧?”


    团团往他妈嘴里塞一块鱼:“那么大了还不会吃鱼吗?”


    张怀民:“有人就不会。”


    “那他们喝汤我吃鱼!”团团回头一看,他爸挑大块,“妈妈才吃一块!”


    张怀民:“鱼是我洗的,你妈做的,心疼你妈就少吃点。”


    “我也没闲着!”


    苏笑笑:“你俩能不能去堂屋?别在这里烦我!”


    爷俩安静下来。


    苏笑笑先烧鱼,留一盆鱼汤,用鱼汤煮面。放了青菜,苏笑笑就准备盛面。张怀民看着他的瘸腿:“在这里吃吧。出来进去的费劲!”


    苏笑笑下班回来见他趴在书房写写画画,以为他腿难受才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闻言把他的面放案板上。


    饭后,张怀民洗漱让团团伺候。苏笑笑看着团团跟个陀螺似的,心疼孩子想接手,他摆摆手:“我先试试他真孝顺还是装孝顺。要是装的咱回头领养一个。”


    团团白了他一眼,接过他的牙刷杯子放窗台上,“要不要我给你洗脚啊?”


    “给你爹擦擦后背。再给你爹我洗头——”


    团团打断:“你是腿瘸不是手断,差不多得了!我们学校那个坐轮椅的老师也没你事多!”


    苏笑笑不管了,她洗漱后去堂屋。


    张怀民见好就收。


    天天在家闲着,张怀民身体不累,就在苏笑笑身边陪她,苏笑笑织毛衣,他递毛线,苏笑笑练字,他帮忙研磨。


    八点钟,李小光等人从书房出来去厨房,扭头看到堂屋里的俩人不吵不骂,陈大勇小声说:“团团,你爸妈感情真好!”


    团团奇怪:“好吗?也没有多好吧,两个小时前我妈妈还嫌我爸烦!”


    第103章 旁观者清不许一口咬掉半个!


    陈大勇担心被苏笑笑和张怀民听见,压低嗓子问:“嫌弃啥?张叔都那样了。”


    “嫌我爸幼稚。”团团掀开锅盖,鱼汤的鲜香味扑面而来,几人顿时没心思在意谁嫌弃谁。


    话说回来,苏笑笑希望团团多几个朋友,上学放学路上有个伴儿,但也不是圣母冤大头。先前苏笑笑把鱼汤舀盆里放回锅中箅子温着,问团团要不要吃馒头,团团说他不想吃。苏笑笑问要是饿了呢,他说吃饼干。苏笑笑就没管其他人,所以锅里只有鱼汤。


    只是鱼汤几人也很高兴。杨一名盯着汤舔了舔嘴角,眼中透露出怀疑:“感觉比我妈和我姥爷做的还好吃。”


    李小光下意识问:“你姥爷还会做饭?”


    “我姥爷比姥姥做饭好吃。”杨一名十分可惜地说,“就是老爷子不常做。”


    团团把两盆汤端出来,上面一盆汤多肉少,底下一盆汤少肉多。李小光问:“又是你爷爷钓的啊?”


    团团点头:“我妈说收拾好了也有两斤重。鱼头被她切开炸了,不然更多。”顺嘴问几个同学吃肉还是喝汤。


    杨一名不馋肉要喝汤,团团给自己盛一碗肉就说他够了,让杨一名他们几个自己盛。


    朱红伟小声问:“在这儿吃啊?”


    团团:“还去书房?不行!一屋子鱼腥味还咋写作业。”


    客随主便,朱红伟没找到板凳,干脆蹲在案板边,直接用盆吃。


    吃好后团团倒热水,最慢的陈大勇刷锅洗碗。


    胃里暖暖的,因为没吃主食,血糖没上去,人不迷糊反而很精神。九点钟,苏笑笑跟往常一样提醒他们时间到了,团团还没开口,杨一名回答:“知道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几个才出来。


    张怀民很意外,问苏笑笑:“还记得一名第一次来咱家写作业什么样吗?”


    “如坐针毡。写半小时跟要他半条命似的。”苏笑笑说完就拿着手电筒出去,团团去堂屋问他爸要不要休息。


    张怀民摆摆手表示无需伺候,团团去洗漱。


    又过三四天,张怀民可以“长途跋涉”了就乘公交车去学校。到学校门口正好碰到学校职工开车进去,一看他还打着石膏,送他到教学楼外。


    八零届就属张怀民年龄大,一开始有个老师看见他就皱眉,年龄这么大,大学毕业就可以转文职。可干文职不可惜了吗。他要上师大或者财经大学,比公安局待遇好,晋升空间也大。


    后来听说他是分局刑警队副队长,考上大学还保留职位,误认为他是公安局重点培养的人才,对把他当成“范进”感到羞愧。


    张怀民一下车就碰到那位对他有偏见的老师。老师经常跟公安局打交道,看他受伤潜意识认为因工受伤,赶忙上前扶着他,嘴里还数落他这种情况可以跟学校请假,痊愈后再过来。


    张怀民到老师办公室,被几个老师关心。随后又给张怀民留下办公室和他们家的号码,有什么问题打电话,不用特意来一趟。


    张怀民看着自己的腿感慨,因祸得福啊。


    又过半个月,张怀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以他的年龄再养半个月。张怀民不服,说二十岁小伙子他瘸着一条腿能挑俩。医生见多了这样的病人,懒得同他纠缠,直接问,“我是医生你是医生?”


    挨一顿训,张怀民蔫头蔫脑回家。下了公交车看到电话亭,给队里去个电话,他要在家办公。


    局里正好有个案子,是经济案。案子陷入了死胡同,成副队一想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带着材料和俩探员去张怀民家。


    大门虚掩着,成队和俩警员直接进去。


    到院里三人心想,张队家跟他们家也没什么不同,标准的四合院,院里种着菜。到堂屋,三人一愣,因为一水的红木家具。


    这种家具在他们看来只会出现在老派人或者老头老太太家中。现在很多领导都用南方家具厂做的洋沙发。


    张怀民指着椅子,请几人坐下,又指着茶具让他们自便。


    成队笑着表示不渴,又打量一下室内,故意问:“这些是嫂子布置的吧?”


    “前房主留下的。扔了可惜!再说,家具能用且看着顺眼就行。没人规定一定要怎么样。”


    成队点头:“但能坚持不受社会风气影响的人不多。”


    张怀民真不在意用什么,毕竟在只有四面墙几张床的部队住了十几年,哪怕多个鲜亮的暖瓶他都觉着比以前好:“说事!”


    三人拉着小板凳坐下,瞥到张怀民面前书本上的字,成队诧异:“这是张队的字?”


    “同事几年你不知


    道?”


    成队仔细看看,心说以前不是很潦草吗。他的字要是鸡挠的,张怀民的字就是狗爬的,“以前没有这么工整吧?”


    张怀民:“记笔记跟暗访录口供能一样?写慢一点群众都烦。”


    这话也对!成队经常遇到很不耐烦的群众。有时候也不怪人家不配合,毕竟谁都需要生活,都要为一日三餐奔波。


    成队收回视线把资料摊开,“你看,我们收到消息,这里有一批家电,可等我们到现场什么也没有。现场留下的痕迹证明这里确实存了一批家电。附近居民也看到有车进去过,但没看到大车回来,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怀民:“没查过往车辆?”


    “查了!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三更半夜人最困的时候转移了。可路上没有车辙印。”


    张怀民拿起照片:“市区的路是水泥路,不会留下明显的车辙印。”


    “市区除了工厂,能存下这么多货的地方不多。附近工厂当天就查了。郊区没有汽车车辙印。”


    张怀民:“你怎么看?”


    “这帮人还会隐身术不成?”成副队苦笑着调侃。


    张怀民点头。


    两个探员噗嗤笑出声。


    成队呼吸一顿:“张队,不开玩笑。”


    “附近有没有收购站?”张怀民补一句,“废品收购站!”


    成队没留意,仔细想想排查的时候:“有!你是说——”


    张怀民点头:“没往城外转移,往市区的路上又没人看到,说明他们走的不远。不然就算凌晨三点不可能避开所有人。能避开交警不一定能避开往市区菜市场送菜的司机。”


    成队一拍桌子:“我怎么忘了执勤的交警和菜市场职工。我们净盯着周边市民乐。”


    随成队一起来的探员问:“如果废品收购站没有?”


    张怀民:“他们肯定不敢往地下埋。家电那么大,而且不止一件,也没法埋。不在屋里就是没卸货。查查报废车市场。”


    成队立刻起来,想起什么朝张怀民肩上一下:“回头请你吃饭。”


    张怀民:“别回头,问你一件事,老队长——”


    “退了!”成队来的路上犹豫过,担心案子破了算张怀民的,回头张怀民是大队长,他是副的。此刻觉着就算张怀民是大队长也呆不长,“听局长的意思等你伤愈归队就宣布任命。”


    张怀民点头:“让你管经警?”


    “谁知道呢。”成队不在意地笑笑就带人告辞。他到路边给队里打电话,兵分两路,一路去废品收购站,一路找交警,再去报废车市场。


    成队不相信他们敢转移,因为这几日他一直派人在附近盯着。


    收购站没找到成队挺失望,然后报废车市场那边传来消息,这几天多了几辆车机动三轮车。


    成队过去掀开雨布,果然是凭空消失的那批家电。因为他们地毯式排查,还在公园里查到几箱酒。


    由于刑警队还没分家,领导嘉奖人人有份,毕竟主抓凶案的老探员们也出了力。成队亲自把张怀民的工资和奖金送过来,还给他拎两瓶酒。


    张怀民挑眉:“几个意思?”


    “不是公家的东西。我的一点心意。”


    张怀民故意问:“这就完了?”


    “有空吗?首都饭店!”


    张怀民赶忙摇头:“给我买只烤鸭再买十个烧饼。”


    “就这点追求?”成队诧异。


    张怀民苦大仇深:“夫人管得严啊。”


    成队看着他还没拆石膏的腿,估计他最近吃的全是营养餐,“车在外面,一块去。”


    到街上又给张怀民秤几斤卤肉。张怀民翻出自己的兜:“真不是我小家子气。”


    “您这日子过的。”成队无语又好笑,看着那三块五毛二,摇着头说:“留您买烟吧。不过要是嫂子问起来,别说我买的。”


    成副队见过苏笑笑,很和气善解人意一人。可一想到关于她的传言,儿子跟她姓,张怀民还跟她住苏家,那个年代中专远比现在难考,她能考上中专,后来又考上大学,就觉着她不像看起来那么好相处。


    别的刑警在外忙几天,家属不是找上门就是给队里打电话,苏笑笑没打过电话,只去过一次,还是把孩子带过去开开眼。


    这样的心态,成队肃然起敬,所以也不想招惹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张怀民:“送我回我父母家。”


    成队把车开到后面挺意外:“这么近?”


    张怀民点头:“进去喝点茶?”


    “该回家了。”成队心下好奇,“怎么没住一块?”


    张怀民:“我弟一家跟老两口住。房子不大,住一起太挤!”


    成队过来把车门打开,扶着他下来,心说苏笑笑真识大体,宁愿出来买房都不跟小叔子争产,也不对,“张队,您以前不是跟嫂子——”


    “她的房子离这边远,碰到我们都忙,没人照顾团团。”


    成队明白了,“我就不送了啊。”


    张怀民的瘸腿现在可以使点劲,所以用他的拐杖挥挥手。


    罗翠红在院门里边跟人聊天,听到声音下意识出来看一下,见张怀民拎着一包东西赶忙过来:“买的什么?”


    “好吃的。”张怀民不想挨训,不敢说成队拿着材料找过他,“今儿发工资。刚才同事来给我送工资,我叫他开车带我去街上买的。”


    罗翠红闻到烤鸭味:“给团团留个鸭腿。”忽然想到今儿周六,晚上孙女也回来,“烤鸭别吃了,给俩孩子留着。”


    张怀民让她先回家。罗翠红到厨房就拉开炉子煮粥热馒头。开饭前,张怀民去厨房把烤鸭撕半个,上半个,鸭头、鸭翅这些。


    罗翠红见状白了他一眼,把卤肉放回去一碗。


    傍晚,张怀民一看到苏笑笑和团团就让他们去后面等着开饭。


    妞妞啃着鸭腿瞅她爸妈:“什么时候你们也买一只让我们解解馋?”


    以前夫妻俩欠着外债,抠抠搜搜,连张爱民的便宜都占。随着王芳上班,张新民的待遇上去,外债还清后手里还有点余钱。因为之前穷过,王芳不敢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听了闺女的话,王芳问:“你什么时候买一只孝敬你爸妈?”


    “我没钱!”


    张新民:“学校给的补贴呢?”


    妞妞不敢接这茬。


    以前内裤松紧带松了,她妈都不知道给她买新的。内衣更别提。最先发现这一点的还是苏笑笑。她肚子不舒服以为快死了,也是苏笑笑告诉她怎么回事,让她在挂历上划记号,这样一来就不会弄脏床单被她妈唠叨。


    妞妞当时就想我手里有钱想买啥买啥,看你还怎么数落我。


    以前压岁钱也被她妈收走,自打知道团团的压岁钱自己收着,她就跟她妈嚷嚷。王芳不想被妯娌比下去,只能不甘不愿地把妞妞的压岁钱还给她。


    妞妞问:“大伯,你有心情买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快拆石膏了?”


    张怀民点头:“早就可以拆了。医生非说我年龄大,需要再养几天。”


    老张:“你以为你是小伙子?”


    张怀民问:“团团,鸭腿好吃吗?”


    团团举到他嘴边:“不许一口咬掉半个!”


    张怀民推开他:“看你小气的。知道咱家谁最有钱吗?”


    团团朝他爷爷奶奶看去。


    罗翠红瞪一眼老张,你惹他干嘛。随后对团团说:“奶奶下周末买!”


    团团乐了,老张又不舍得说不买,气得一直瞪儿子。


    张怀民去医院检查那次苏笑笑没去,后来就提醒张怀民,拆石膏那天她过去。张怀民就把时间定在周日。


    周日天刚亮,苏笑笑起来做饭。张怀民奇怪:“又不是做手术。”


    “早点去医生心情好。不然忙了半天哪还有心思慢慢帮你拆。”苏笑笑也没叫团团。走之前把大门锁了,钥匙放屋里,等团团起来再请邻居开门。


    到医院大厅,苏笑笑猛然停下。张怀民差点撞到她:“怎么了?”


    “我应该听你的,顺其自然!”


    什么跟什么?张怀民看过去,刘旭和陈雪,陈雪拎着一个包,看露出的纸像医生开的单子,刘旭扶着一个老人,老人不是刘大军,“陈雪的父亲?”


    苏笑笑:“看起来像得了半身不遂。”


    “陈家除了鸡贼,没干过缺德事吧?要遭这种罪也该是我老丈人。”张怀民不禁嘀咕。


    苏笑笑:“不觉着奇怪吗,今天周末,大部分人都休息,怎么不是儿子儿媳妇陪老人来医院?”


    张怀民看着三人往里去:“不说我真忘了。陈雪她哥没回来?在农村结婚的人户口不好转。可她哥和她嫂子是城里人。城里有父母房子,陈雪的父母去街道打个申请就能把人转回来。”


    苏笑笑也想不通:“先去拆石膏。”


    一大早医生确实不忙,不慌不忙拆干净,给张怀民检查一遍,想起他不老实,叮嘱他最近半个月不要剧烈运动才放他离开。


    到医院门外,苏笑笑想转身,张怀民先一步箍住她的腰:“怕什么。”


    苏笑笑抬眼看过去,刘大军和苏婉珍看过来。


    以苏笑笑对他们的了解,刘大军这么殷勤,肯定是因为陈雪的哥嫂留在了农场,他希望亲家把家产留给他大孙子。


    第104章 苏笑笑杀疯了提醒她别骂这么难听


    苏笑笑想直接走人,可这样做显得她怕了刘大军,毕竟张怀民就误会了。


    刘大军和苏婉珍是原身的父母,他们对苏笑笑而言就是陌生人,苏笑笑也不想上前打招呼,便在原地等着几人离开。


    没想到他们非但不走,刘大军阴阳怪气地问:“看啥?连你爹都不认识?”


    以前团团年龄小,张怀民又不在家,有些话想说不能说,有些事想做不能做绝。现在孩子大了,练了几年防身术,个头矮点力气小点的成年人都抓不住他。此刻又有健全的张怀民在身边,苏笑笑还怕啥啊。


    苏笑笑看着刘大军的头发快白完了,心说原来心脏的人老了仍然脏。像他这样的很怕死吧,毕竟孙子还没长大,还无法继承陈家家业。


    苏笑笑故意说:“确实没想到,十年不见你还没死!”


    刘大军气得脑袋发蒙有口难言。陈雪半身不遂的爹一脸震惊,怕是他得病以来最鲜活的一次。刘旭和陈雪想指责苏笑笑,张怀民一个眼神过去,夫妻俩张口结舌。


    苏笑笑的母亲以前就看不上张怀民。张怀民跟苏笑笑相亲的时候他刚到岛上,江南的鱼米还没把他滋养的脸颊有肉皮肤温润。张怀民给苏婉珍的感觉像难民。再听说张家以前一直住大杂院,前两年才买了房,苏婉珍愈发看不起他。


    偏偏她爹越老越顽固,听不进劝。这话是刘大军说的。苏老爷子执意把孙女嫁给张怀民,也让刘大军对他厌恶到了极点。再后来他给仨孩子改姓,苏笑笑不同意他也不敢逼她,正是因为军官张怀民的存在。刘大军顿时明白当初老爷子为何那样做。他对苏婉珍的说辞是老爷子到死还防着他,他在苏家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子竟然一直没有把他当成自家人等等。


    苏婉珍心疼丈夫,不敢恨父亲,就恨苏笑笑,恨张怀民。但她不认为这是恨,认为闺女和闺女女婿不懂事,不孝顺。


    多种原因导致苏婉珍不怕张怀民。


    苏婉珍无视张怀民,指着苏笑笑:“跟你爹这样说话也不怕遭天谴!”


    苏笑笑朝陈雪的父亲抬抬下巴:“不是糟了吗?陈雪,是你父亲吧?你父亲干过什么缺德事,至于他到老遭这种罪?照我看是你公婆恶事做尽,你父亲跟他们走得近,报应到你父亲身上。”


    刘大军急了:“再胡说我打烂的嘴!”


    “没做过恶怕什么?”苏笑笑问。


    苏婉珍往前几步大声质问:“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咒你爹,你还是不是人?”


    准备去医院的病人和家属不由得停下来。苏笑笑怀疑她故意的,“要这样说,那我也想问,我爹有没有给我爷爷奶奶上过坟?你还记得你爹的坟在哪儿吗?”


    苏婉珍张张口:“我问你!你别扯别的!”


    苏笑笑冷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都不给你爹娘烧纸修坟,还指望我孝顺你?”


    “你你,那是封建迷信!”苏婉珍说出来想起革命那十年,除了贴春联,啥老黄历旧习俗都取消了,愈发理直气壮,“你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我们尽孝就够了!你呢?”


    苏笑笑好笑,自己一身黑还敢当众往她身上抹灰。她娘真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难怪能被她爹个老毒物哄得好赖不分!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我爹说不给我们姐弟三个改姓——”苏笑笑转向很是好奇的路人,“大家有所不知,我爹入赘时答应他岳父——”


    刘大军气得跳着脚让苏笑笑闭嘴。


    苏笑笑不带正眼看他,继续说:“承诺以后无论有几个孩子都姓苏。我爹姓刘。我爷爷去世不到一个月,他让我们几个改姓。我因为不愿意,他就不认我。我娘非但不帮我,还跟我爹串通一气。我爷爷泉下有知,能被气得活过来!”


    苏婉珍急得上前捂她的嘴,张怀民把苏笑笑拉到一旁,问他岳母:“想做什么?”


    “她怕我说下去。”苏笑笑道。


    苏婉珍不如刘大军脸皮厚,当着众人的面,一次不成不敢再来一次,急赤白脸地问:“你说这些干啥?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怎么这么小心眼?当初就不该生你!”


    苏笑笑:“我爷爷就不该招上门女婿。应该把你嫁出去,谁给他养老送终,他把房子给谁。我相信人家能把我爷爷供起来。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张怀民捏一下苏笑笑的腰,提醒她别骂这么难听。


    苏笑笑朝他手上一下,别影响我发挥!


    张怀民见状盯着他岳母。果不其然,苏婉珍被她最后一句气得气血上涌,扑上来的气势要打死苏笑笑。


    张怀民的瘸腿拆了石膏不假,可一个多月没怎么使劲导致现在不好使。他担心连累苏笑笑摔倒,松开她就上前拦住岳母。


    苏婉珍立刻大叫:“军官打人了,军官打人了——”


    苏笑笑放弃打人不打脸的原则,朝她娘脸上一巴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苏婉珍往后踉跄,刘大军慌忙扶着她,陈雪本能上前,张怀民盯着她拉着苏笑笑后退,她顿时不敢帮苏婉珍。


    苏笑笑指着苏婉珍说:“我不是军人!他也不是军人!四年前就转业了。连你女婿什么时候转业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骂我?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小声说:“那也不能打你娘。”


    苏笑笑循声看去,三十来岁的女人,跟她年龄相仿,个头不高,气质温柔,衣着跟陈雪差不多,是这两年最流行的棒针毛衣牛仔裤,看来家境不错。可苏笑笑心里有气,才懒得管她是不是高干子弟。要是因此连累张怀民,他俩辞职下海。


    苏笑笑不客气地说:“这么心疼她,让她给你


    当娘!”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苏笑笑冷笑:“你也知道难听?她上来打我怎么不见你劝?”


    “她,她毕竟是你娘!”


    苏笑笑:“照你这样说,你娘弄死你是你活该,你爹把你卖你也认命?”


    “那那——”


    苏笑笑打断:“那个屁!想当好人你也挑对象!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手!以前别人懒得理你,以为我会惯着你?不想看有多远滚多远。狗都没你闲!”


    “你骂谁呢?”那人顿时急了。


    苏笑笑:“我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是吗?”


    “我只是看不下去!”


    苏笑笑哼笑:“福利院那么多孩子吃不好穿不暖,你捐了几件衣服几斤粮?街上那么多要饭的,你给过几毛钱几个馒头?脑核没有二两重,真以为自己是总理!可别多想,总是理他妈,简称总理!”


    众人忍俊不禁。


    苏笑笑神色不变:“有本事你捐百件衣服百斤粮,再跟我充大爷!”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父母极多,同样被父母苛待吸血的女同志不少。群众中就有一位想到她反抗时,被亲戚邻居数落过不懂事。她不爱管闲事,也忍不住帮腔:“说得轻巧,人家啥情况你知道吗?”


    那人朝说话的女同志看去:“那也不能打亲娘!”


    “你怎么就知道她没被她娘卖过?”


    那人转向苏笑笑:“她不是没事吗?”


    “照你这样说,没把你杀死,你就应该原谅杀人凶手。那我给你一刀,回头法院判我,你说是故意伤人,别说我杀人未遂?”


    那人急了:“人命关天的事哪能跟这事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你是躲她家床底下了,还是她娘肚子里的蛔虫?”


    “我,我说她的事,又没说你的事!”


    “你可以多管闲事品头论足,我就不行?”


    苏笑笑点头:“你不行!只能她用双重标准评价别人,别人不能评价她!说你是狗都侮辱狗,狗都比你识时务!”


    “你们——”那人气得脸通红,“别欺人太甚!”


    苏笑笑:“我欺负你?你不跳出来,我知道你是人是畜生?原来不光爱管闲事,还喜欢倒打一耙!我真好奇,同事朋友同学受得了你吗?不会还有人觉着你善良吧?”


    女人身边的人正想开口,被苏笑笑的质问干回去。


    苏笑笑:“没给福利院捐过去钱,没给乞丐买过馒头,只靠嘴巴说说,我看你就是伪善!”


    “你捐过东西捐过粮?”


    苏笑笑失笑:“我说自己善良了吗?我天生恶毒我敢承认,你敢吗?你这么会为她人着想,却什么都没干过?我真看不起你!”


    “我我——”


    苏笑笑再次打断,指着围观群众里头一身补丁的人:“说不如做。医院里有馒头包子,去买三五十个馒头让我看看你的善良。”


    “我,我没有那么多粮票!”


    这几年对票的要求不严,但要买这么多确实需要粮票。苏笑笑:“那就给他十块钱,让他跟人换粮票。你不会只舍得给块儿八毛吧?那你的善良真廉价!”


    跟她一起来的男人说:“我给!”


    苏笑笑:“原来善良可以代替啊?难怪她要替我心疼我爹娘!真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男人急了:“你胡说什么?我俩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就能替她行善?”苏笑笑啧一声,“看起来你挺有文化,原来在你们文化人口中姘头都叫朋友啊?长见识了!”


    男人气得浑身颤抖:“你,你别侮辱人!”


    张怀民朝苏笑笑看去,她杀疯了吧?怎么逮谁怼谁!


    苏笑笑没疯,她和张怀民的工作性质容不得他俩背上打骂父母的名声。她必须要让这样认为的人哑口无言。


    虽说四周没有她认识的人,可西城才多大,一里路能遇到仨熟人。她娘把她的名字喊出来,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传到领导耳朵里。


    众口铄金!


    被群众误会张怀民打人,以后张怀民遇到案子出来暗访,见过他或认识他的市民还能乖乖配合吗。


    苏笑笑:“是吗?原谅我无知。我朋友不会代我行善,还陪我来医院。我又不是没有丈夫。我朋友也有家人,难得休息自然是先照顾好家人。还是她丈夫死了,你老婆也死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两人。


    苏笑笑身后的女人指着对面的男人:“嗳,小潘,你老婆孩子不都在城里吗?你星期天不在家陪孩子,怎么在这儿?你病了啊?”


    苏笑笑回头,看到说话的人四十来岁,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但她感觉这大姐故意的。这个岁数的人,就算一天班没上过,也不可能这么不懂人情世故。


    此言一出,谁还在意闺女打娘。


    这种自家人打闹的戏码哪有艳闻有意思。


    刘大军一家子也傻了。


    苏笑笑拉着张怀民离开。那个男人下意识喊:“你——你别走!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苏笑笑回头:“我说什么了?你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我不能随意猜测?要说也是你俩先给我说清楚,再给我道歉!”


    男人有口难言。


    苏笑笑朝他身边的女人看去:“你这种替他人着想的品质不错,继续保持!对了,你要是气不过想报复回来,可以找他们,他们知道我家在哪儿。”指着刘大军几人,“只要他们不怕我报复回去!你呢,到时候也别怪我把你干的好事,告诉你父母兄弟姐妹的同事!嗳,对了,流氓罪得枪毙吧?”


    说完,苏笑笑拉着张怀民就走。


    俩人走远,众人才明白她此话何意。二十郎当岁的青年男子伸出大拇指,不嫌事大说道:“那大姐这招高啊。我要是这个男的老婆,知道他这么不老实,就去这女的父母单位大闹,去她家大骂,骂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骂这女的破坏他人家庭耍流氓。”


    指责苏笑笑不善良的女人脸色白的渗人,身体摇摇欲坠。


    小青年身边的男子不落忍:“那男人犯的错,凭什么找人家女同志?”


    “苍蝇不叮无缝蛋!”小年轻问,“鸡蛋坏了要扔,苍蝇也要打!先攘外再安内!上一个号称‘攘外必先安内’的到死都没回来。”


    男人听得一知半解,见不少人点头赞同,顿时不敢这个节骨眼上跟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着干。


    刘大军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苏笑笑。陈雪显然也想到了,拉着她婆婆,示意她快走。


    上了公交车,苏婉珍问刘大军:“苏笑笑个没良心的怎么比以前还厉害?小旭,回头问问她现在在哪儿上班。”


    刘旭震惊:“还敢惹她?”


    陈雪慌忙回头说:“妈,以后在路上碰见能不能假装没看见?”


    苏婉珍想说不,突然脸疼,让她胸闷心慌不敢嘴硬。


    张怀民上了同刘家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坐下就问苏笑笑:“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腿还没好?”


    “等你的腿全好了,黄花菜都凉了!”苏笑笑道。


    张怀民:“你不怕那对男女和你爹娘一家打咱俩?咱俩打得过吗?”


    “你没发现一开始只有几个人看热闹,后来围了不止三圈,连医院护士都出来了?就算他们想动手,医护人员也不许他们在医院门口打架。”


    刘旭当时扶着陈雪的爹,张怀民不怕他突然过来,但他怕刘大军、陈雪和苏婉珍一起扑上来,一直盯着这仨,哪有空注意其他人。


    张怀民:“这次就算了。下次一个人碰到他们不许逞一时之快!”


    “我又不傻!”


    张怀民放心下来:“团团都比你省心!”


    “那是因为没人敢惹团团。”


    张怀民不明白:“什么意思?”


    “无论上学还是放学,他身边至少有三个同学。学校拉帮结派的混小子也不能保证天天都有几个人跟着他们。”苏笑笑提醒。


    张怀民点头:“确实。他们几个还不矮。还记得被亲戚骗钱的那个大妈吗?前几天我去爸妈家吃饭,她看见我跟我聊天,说以前担心过团团跟小光、大勇他们几个学坏了。没想到他们几个被团团带好了。不过你刚才说人家俩‘姘头’真没事吗?”


    苏笑笑:“有事也是他们自找的。今天不是我,换个人能被刘大军逼的当众下跪!”


    刘大军向来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要是那个女的占上风,他俩得脱一层皮。


    “是我没想到。可是万一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只是朋友,刚才那番话有可能破坏两个家庭。”


    苏笑笑:“我要是男的老婆,就跟男的离婚,嫁给女的丈夫。”


    张怀民张张口:“你——”憋了好一会,伸出大拇指,“你厉害!”


    “如果女的病了,她为什么不找父母兄弟姐妹,反而找有妻儿的男性朋友?”苏笑笑问,“首都有没有你战友?”


    张怀民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有。自从我去了岛上通信不便就没联系过。”


    “如果在街上碰到再联系起来,他老婆病了找你,你去吗?”


    张怀民下意识说:“我去能干嘛?”


    “对啊。你去能干嘛?她做手术你又没法照顾她?如果是头疼发热,去街道卫生院就行。如果是检查身体,已婚的成年人有手有脚,何必麻烦别人?”


    张怀民思索片刻:“是呀。”


    苏笑笑趁机说:“你以后别学他。”


    “我又不蠢。不说那俩。赵大妈知道咱家在这边吗?”


    苏笑笑:“我跟赵大妈说过。不过赵大妈不喜欢我爹,不会告诉她。不过也只有赵大妈和她丈夫知道。”


    夫妻俩没想到到家就见着赵大妈。


    赵大妈找上门时,团团在院里刷球鞋。赵大妈看到团团就笑呵呵进来。团团给她倒水,又给她拿瓜子糖果。


    瓜子是苏笑笑给张怀民买的,省得他在屋里无聊总想出去。


    赵大妈不禁夸团团懂事。


    团团在她对面坐下:“我爸妈出去了,但走得早,快回来了。”


    赵大妈本想下午再来,闻言就坐下。


    苏笑笑进去就看到一老一小有说有笑。


    张怀民打声招呼便问:“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赵大妈起身笑着说:“我跟笑笑说点事。”


    其实不是大事,这两年看到街上很多干生意的,赵大妈又眼瞅着刘大姑从穿着不合身带补丁的衣服变成不合身没补丁,到如今衣服合身,便知道她卖菜赚钱。


    赵大妈有个闺女下乡后留在农村,虽然能吃饱,有房子住,可种地辛苦。赵大妈叫闺女回来摆摊。户口暂时转不过来也没关系,进城赚两年钱买了房子就好落户。


    黑土地养人,可农村没什么钱,她闺女希望孩子考上大学,可上高中的学费生活费是个问题。赵大妈的闺女就来信说八九月份把庄稼收好就过来,待到四五月份,无论赚多赚少都回去。孩子在上小学,就在村里,可以交给爷爷奶奶。九月份该下雪了,也不用担心孩子往外跑掉河里。


    赵大妈家住不下,想租苏笑笑的房子。赵大妈说完自家困难,紧接着就表示她来之前问过房价,别人多少她给多少。


    房子长时间不住人坏的快,苏笑笑考虑到这一点点点头:“不过堂屋有我爷爷的遗像啊。”


    赵大妈:“你家厨房和刘旭以前住的两间就行。一间睡觉一间放东西。”


    苏笑笑把厨房和厢房的钥匙给赵大妈。赵大妈掏钱。苏笑笑推回去:“人来了再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笑笑:“又不是外人。您要不好意思,回头怀民和他同事排查的时候您多费费心。”


    “应该的不是吗。”赵大妈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张怀民和苏笑笑送她老人家到路口,看着人走远:“要不了多久,我在这一片能一呼百应。”


    “这还不好?”


    张怀民笑着点头。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南边也吃得开。


    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没说不能在车上蹲点以及下去排查。他在家够够的,第二天就去警局报到。


    成队请张怀民在车里看着。


    一辆车三个人到前门大街路口,成队和探员下去,被附近卖菜的看见车里还有一人。那个卖菜的不是别人,苏笑笑的表妹夫。


    他勾头对旁边卖洋槐花的说:“看见那辆车了吗?”


    “你的?”人家要做生意,不想跟他说话,故意挤兑他。


    刘大姑的闺女女婿压低声音说:“我表姐夫在车上。别看!他是刑警,肯定出事了。你看那俩人下来查案,他在车上等着,就是防止嫌疑人跑了没人开车追!”


    “你不就一个表姐在城里?他是老张的儿子?”


    “你认识?”


    “我还给过老张榆钱!”说话的女人可骄傲了,“嗳,那俩人来了,咱们好好配合!”


    成队转一圈回来,张怀民随口说一句挺快。成队说大家都很配合。张怀民朝外面看一眼,一排自家亲戚。张怀民本能身体后仰。


    成队奇怪:“怎么了?”


    “没事!”张怀民觉着他大惊小怪,再朝外看去,那些亲戚都跟不认识他似的扭过头吆喝着,“家养的大公鸡,有营养啦!”


    张怀民放心下来,下午到家就问苏笑笑:“是不是跟大姑他们说过在街上碰到我假装不认识?”


    “说过啊。不然一开口问你是不是来查案,不就暴露了?”苏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今天你不光去局里,还出去过?张怀民,你的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张怀民后悔多嘴:“团团快放学了,看到咱家吵架该难过了。”


    “我打你一顿他都不难过!”苏笑笑朝他身上捶,“你——你想去局里,我不拦你,可你不能老老实实帮人分析案情,整理整理资料吗?”


    第105章 意外之喜遇到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虽然张怀民说团团看到他和苏笑笑吵架会很难过是胡扯,而他也不希望苏笑笑因为担心他寝食不安。


    张怀民举手发誓,明天他哪儿都不去。


    可惜他在苏笑笑这里没有诚信可言:“明天再说。我去做饭,你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苏笑笑不想擀面条,可团团中午在学校通常喝胡辣汤吃包子,或者啃馒头吃炖菜喝粥,以至于他晚上不想碰这几样,也不想吃干巴巴的米饭,就想吃热汤面。


    苏笑笑:“我教你和面?”


    “不想和面?”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在车上坐大半天,比苏笑笑上班轻松多了:“那你教我?”


    苏笑笑震惊。


    “我有那么懒吗?”


    苏笑笑怕他反悔,立刻叫他去厨房。面和好,苏笑笑让他擀面皮,她薅菜摘菜。张怀民把面皮擀好,苏笑笑让他洗菜,她去切面条。


    切好面条,苏笑笑和张怀民在院里等团团。团团进门,苏笑笑拉开炉子用热水煮面。


    团团吃着荷包蛋喝着面汤,在学校累了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尽。


    饭后,团团有点犯困,张怀民把他叫出去。爷俩到老张家再回来,团团精神了。团团拿出课本,翻开今天一天学的内容,然后把小说拿出来,边看小说边等同学。苏笑笑在炉子上温四个杂面馒头,在案板上放半碗酱菜,用碟盖上。


    陈大勇吃着杂面馒头就酱菜都觉着比他家正餐好吃,他不禁嘀咕:“苏团团,你觉着人活着有啥意思啊?”


    杨一名、李小光和朱红伟心里咯噔一下。团团忙着挑酱菜——碗里有三样,分别是黄瓜、苤蓝和藕块,他喜欢吃藕就挑藕丁,所以一时间没听明白。杨一名用手肘给他一下,团团惊醒:“


    不想活了?”


    陈大勇沉默片刻,讷讷道:“也不是。只是有时候觉着怪没劲。”


    团团:“你有没有想买想吃的东西?”


    “不买不吃也行。”陈大勇说实话,“我知道世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像杂志上有很多高楼大厦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可不看也没什么。”


    团团张张口,他的情况有些严重:“你,那你想从家里搬出来,星期天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想吃什么买什么吗?”


    陈大勇好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团团扫一眼自家房子,“这个房子再过几年可能要一两万,一两万看起来很多,真像你叔说的那样,两个学期的事!”


    杨一名听他姨说过,她同事的女儿跳河自杀差点死了,他怕陈大勇脑子一抽也去跳河,赶忙附和:“你叔不是说有人南方进货首都卖毛利五倍,你就算不赚五倍,两倍,第一次本钱两百,第二次六百,第三次一千多,一个暑干五次就能赚三四千。高二暑假干两个月,高三毕业了再干两个月,八月底买了房上大学,两不耽误!”


    陈大勇:“你的意思赚的钱我自己收着?”


    “收着咋了?”杨一名反问。


    李小光替陈大勇说不可能。


    朱红伟:“我觉着可以试试。你哥你姐每月给家里多少钱,你就给多少钱。你也没比他们多花多少钱,凭什么他们每月十几块钱,你要给一两百?”


    “我爸妈不得气死?”


    杨一名:“你虚岁才十八,你爹娘就让你去几千里外的南方进货,也没把你当亲儿子。”


    “我,我叔跟人家一起,他说人多不危险。”


    杨一名又问:“那你爹咋不去?厂里不忙的时候请半个月假,足够他到羊城再回来。况且你小叔还不是去岭南,只是去江南!来回一周差不多了吧?”看向团团。


    团团点头:“要是巧了,来回最多五天。”


    杨一名:“你爹妈那么没本事都没觉着活着没意思,你想那么多干嘛?”


    陈大勇叹着气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团团忽然想起赵大妈,便告诉陈大勇他家以前的邻居赵大妈的女儿和女婿也打算摆摊做生意,然后说:“等学校放假就跟你爸妈聊聊,你可以跟你叔做生意,但每月给家里二十块钱。你爸妈要说你翅膀硬了,把你赶出来,我就把我家房子租给你,跟赵大妈的女儿住对面。你赚了钱再给房租。平时住校,星期天去那边或来我家。”


    杨一名:“来我家也行。不过要给我带个烤鸭腿!”


    陈大勇正想说不能给他俩添麻烦,一听到杨一名的话,顿时气笑了:“想得美!一个鸭腿够我一个月房租。”


    李小光拍一下陈大勇,示意他小点声。


    朱红伟小声说:“可是他爸妈会不会不让他小叔带他?我觉着有可能。你们不知道,有些长辈固执起来都能进精神病院。”


    团团:“大勇,你小叔有没有说去南方哪儿进货?”


    “杭城!”陈大勇说出来眼睛一亮,因为杭城有他朋友。


    团团笑了:“那简单。回头你再打听打听,要是人家愿意带你,我就叫我表姨夫表舅陪你跟他们一块去。你要觉着人少不安全,再叫上赵大妈的女儿女婿。”


    李小光小声说俩字——本钱!


    团团:“咱们给大勇凑凑。大勇赚了钱分我们一成?”


    陈大勇不希望被朋友看不起,尤其不希望比他小四岁的团团可怜他。结果八字没一撇,杨一名要鸭腿,团团要分成,陈大勇顿时觉着他误交损友,心里头没有一丝自卑。


    朱红伟被团团说的心动:“要不我跟大勇一块去?”


    李小光:“你妈让你去吗?”


    朱红伟比以前爱学习这一点就让他爹妈欣慰。听说他这学期不再倒数,他爹妈已经觉着老天开眼,祖坟冒青烟,所以希望他心无旁骛好好学习。即便他爹妈知道做生意赚钱,也不希望他往外跑,担心他心玩野了。


    李小光试探着问:“我呢?”


    朱红伟:“你更不行!卖对联你爷都嫌丢人。没上过三天私塾,扯什么士农工商!瞎清高!”


    李小光他爷爷嫌卖对联丢人这事一度让李小光在几个朋友跟前抬不起头。李小光的叔爷就是爱跟老张一起钓鱼的“李大爷”。这个李大爷经常跟老张吐槽他哥,老张也知道李小光他爷嫌摆摊丢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以前老张为钱发过愁,他就觉着只要不偷不抢,无论干啥都不丢人。所以就跟“李大爷”一起吐槽李小光的爷爷。


    偶尔一次聊的时候没有避开别人,以至于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李小光他爷爷瞎讲究。


    虽然那事过去几年了,李小光现在听同学提起仍然难为情:“我回头就叫他给我买房。”


    杨一名放下筷子:“你爷爷一定会说单位分房。我妈妈单位待遇好,也不是人人都有房。其他单位你干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分到小两室!”


    团团问:“还吃不吃?”


    李小光摇摇头:“那我以后就去待遇好的单位。”


    杨一名:“谁都想进好单位。就我知道的,好单位又没人抢,只能是偏远地区。比如去油田上班。去电力公司当电工。这两样一般人干不了。”


    陈大勇点头:“我不敢爬太高,给我再多钱我也干不了。”


    李小光思索片刻:“再说吧。我的事不急。关键是大勇。陈大勇,你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要上完高中。不然哥几个都是大学生,你只有初中毕业证,我们不嫌弃你,可我们聊的你也听不懂啊。”


    团团抬眼看向李小光,心说你聊啥?是国际政治,还是飞机制造火箭发射?像他爸妈这么大岁数,也没见他们张口专业闭口工作。去哪儿吃上哪儿玩,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听不懂的。


    李小光冲团团睁大眼睛示意他别说话。


    陈大勇信了他的话,拱手道:“啥也不说,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家尽管开口!我陈大勇犹豫一点,我都不是人!”


    李小光赶忙拉下他的手,压低声音:“小声点!”


    在堂屋织毛衣的苏笑笑小声问:“他们几个在厨房说什么?接几碗自来水学古人桃园结义?”


    “管他们干嘛。”张怀民毫不在意地笑笑,“一天拜一次,也就拜两年。现在再好以后上了大学结了婚都会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苏笑笑:“咱家不搬不一定。你跟朋友分道扬镳是因为你在外当兵。我是因为很多初中同学上到高中正好赶上高考停止知青下乡。中专学校不在这边,所以这边没什么同学。”


    “别管他们。”张怀民问,“你要不歇会儿?”


    苏笑笑:“趁着天不热织好,夏天就不用碰了。到了秋天正好可以穿。”


    张怀民想说什么,看到几个小子从厨房出来,等他们从眼前消失去了书房:“你要不要问问团团出什么事了?”


    “你不是不管他们?”


    张怀民:“团团年龄小啊。”


    “没事。他有事不瞒我。”


    周日,苏笑笑在院子里洗床单被单,团团端着盆到她身边。苏笑笑看他一眼:“自己洗。”


    “没让你洗。”团团担心隔墙有耳,小声问:“妈妈,大勇做生意没本钱,我想把我的钱借给他?”


    苏笑笑瞬间明白前几日几个小的在厨房聊什么:“可以啊。”


    “全借吗?我存了好多年的。”


    苏笑笑乐了:“不舍得很正常,人之常情。可以借一百。一名借他四五十或一百,加上小光、红伟和大勇自己,两三百块钱够了。借给他太多他压力大,也许还没赚到钱就把人压坏了。”


    团团想想陈大勇没出息的样儿:“妈妈说得对!”


    苏笑笑摇头笑笑。


    晚饭后,团团跑出去玩儿,苏笑笑把大勇借钱做生意一事告诉张怀民。张怀民奇怪:“他父母让他辍学做生意,还


    不给他本钱?”


    “明摆着不用父母的钱。担心到秋开学想上学,父母不同意吧。”


    张怀民无法理解这种父母:“回头问问在哪儿摆摊,我下去查案顺路的话过去看看。”


    “到时候再说,别给孩子压力。”


    张怀民想想也是。


    这几日他的腿可以蹬自行车,虽然不能蹬太快,也值得张怀民高兴。


    翌日一早,他骑车慢慢悠悠到单位就发现气氛不对。张怀民以为出大事了,赶忙跑进去。发现大部分同事都在,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忙什么,张怀民奇怪,“忙什么呢?最近不是没有大案子?”


    没人理张怀民。


    张怀民要拍桌子,所有人站起来敬礼,张怀民一头雾水,也没忘回一个。他们先装不下去,笑着向张怀民道喜,紧接着笑容变淡,流露出不舍。


    公安局大部分同志来自部队,老同志都是戎马出身,哪怕搞地下工作的,能活到建国,那也是几经风雨的硬茬。


    这些同志要么急脾气要么暴脾气要么硬脾气,来了一个张怀民论武力全局第一,合该脾气最大,但他最没什么脾气。


    嫌疑犯不招,别的同志气得忍不住动粗,张怀民都能在嫌疑人面前保持冷静。别的同志不理解,甚至认为张怀民没招,张怀民用上“夜审潘仁美”。还经常跟嫌疑人拉家常,等他放松下来,冷不丁一刀子。


    给他做书记员的同志经常被他搞的一愣一愣。


    别的同志也试图用张怀民的招数,但不好使,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就愿意跟张怀民聊。


    起初大家认为张怀**气好碰巧了。


    几年下来几乎没有失手过,大家服他,也希望他当刑侦队长。


    怎奈庙小又赶巧市局大队长受伤不得不退居二线,大队长的位子空出来,好几个人走动,谁也不服谁,局长想起海军让他安排的张怀民。


    本来想让张怀民去当个副队长,把紧张的关系戳破打乱。一查人家上了四年大学。局长很意外,正好不用心烦内部矛盾,直接把他调过去当大队长。原先争的几人,一个还是副大队长,一个管刑侦一个管经侦,队内刑警归张怀民直接领导。


    张怀民听大家七嘴八舌说完,许久才回过神:“——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回答张怀民的刑警跟他年龄相仿,“托您的福,以后我管咱们局刑侦这一块,成队管经侦。对了,局长让你一过来就去他办公室。”


    局长先前来过一趟,大家解释张队的腿还不能使劲,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要蹬一个小时。


    局长本想说他怎么不乘公交车。忽然想到他闺女抱怨过,早上的公交车人挤人,估计张怀民担心腿二次受伤才没敢上公交车。


    局长见着张怀民就拉家常,唠了十多分钟才说后悔支持他上大学。张怀民挺意外,竟然被苏笑笑猜对了,局长希望他留下不是为了找人扛雷背锅,而是想多立功好往上活动。


    张怀民实话实说:“我也没想到。以为咱们队经侦和刑侦分开,我主抓刑侦呢。”


    局长原本不相信天降好事,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张怀民这几日一直往外跑,跟成队合作的很愉快,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局长:“有些方面,我该提醒你。上面给过很多人机会,但能抗住压力干出成绩的寥寥无几。首都不比别处,外地你不行可以找个行的帮你。在首都一块砖掉下来能砸到两个正部级三个正厅的地方,你不行找谁都没用。就是上面有你家亲戚,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你兜底!”


    张怀民犹豫片刻,把“上面没有我亲戚”这句话咽回去:“谢谢您提醒。不瞒您说,我正是怕自己不行才选择上大学。”


    “这话你说过。我相信你不会给咱们分局丢人。”局长起身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好好干。遇到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虽不如你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其他地方够你再学十年!”


    第106章 群众基础得民心者得天下!


    张怀民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整理好个人物品,等在外蹲点的同事和成队回来,同他们闲谈几句便回家。


    张怀民不是外调也不是退休,又加上市局和分局相隔不到十公里,平时没少协同办案,不存在今日一别很难再见,所以大家对张怀民的心态跟他之前考上大学去学校报道没区别。


    成队整理好手上资料,本能问:“张队,你看看?”抬起头愣住,其他人不由得流露出伤感。性格豁达的同志转念一想,兴许明天就能在长安大街碰到他,笑着宽慰大家:“张队去市局好啊,以后市局的资源咱们还不是随便用?”


    成队笑了:“对,什么车什么枪,张队的就是咱们的。”


    张怀民摸摸发烫的耳朵,摇头笑了笑。


    到胡同口,大爷大妈慌忙叫住他,指着他身上鼓鼓的挎包和车把头上挂的网兜,“怀民,这是咋了?”


    张怀民笑着说:“没事。”


    “不是上班去了吗?还没到下班时间,怎么茶杯饭盒都带回来了?怀民,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领导让你转业?”跟张怀民住一条胡同的大妈抓住他的车把,一副不说清楚不许走的架势。


    张怀民本不想张扬,毕竟还没去报到:“这个,市局缺人,市局领导让我过去帮帮忙,明天去市局报到。”


    “升官了?!”大妈惊呼。


    张怀民吓一跳:“没没没,暂代,暂代,能不能坐稳,要看以后。”


    “你当了这么多年兵,又是大学生,还要观察?”大妈嫌弃,“你们领导怎么这么小心眼?不过别担心,大妈帮你!”


    张怀民家四周这片胡同不乏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公职人员,有几个大爷大妈退休前还是区一二把手,还有几人在部里干过。但跟张怀民一样在一线的不多,做到分局刑警队副队长的更少,跟他年龄相仿就进市局的目前只有他一个。


    大妈此话一出,其他大爷大妈意识到这一点,立刻附和,以后看到可疑人员骗子强盗就给他打电话。随后又叫张怀民给他们留个电话号码。


    张怀民感动又好笑:“还没去市局报到。”


    “对对,这事改天再说。大妈先帮你留意着。”


    张怀民想起一件事,到了市局以后经手的案子肯定是大案要案,面对的犯罪嫌疑人十有八/九穷凶极恶:“大爷大妈,我家亲戚,您几位都认识吧?”


    大妈想也没想就说:“认识啊。一块住了几十年,哪能不认识。”


    “笑笑那边的亲戚,她表弟她姑她叔叔大爷?”


    一个大爷说:“认识。不就在那边刘家凹?你爸早两天还叫我去那边钓鱼,我嫌远没去。”


    张怀民:“以后有人打听我家在哪儿,请大爷大妈看清楚了再说。”


    大爷大妈们想问“咋了?”到嘴边意识到张怀民什么意思,顿时一个比一个严肃,跟入党宣誓似的向张怀民保证,他们不知道张怀民家在哪儿。


    话多的大妈补一句:“真是亲戚能不知道你家在哪儿?需要找我们打听的就算不是犯罪分子也没安好心。”


    张怀民把车子靠身上,拱手道:“那我先谢谢各位。”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张怀民一脑门黑线,他都四十多了,还孩子呢。张怀民笑着说:“那我先回去?我这条腿还没好利索。”


    大爷大妈连连摆手。


    张怀民的腿确实有点不舒服,来回骑四五公里,两条腿都发酸发热。张怀民不敢大意,到家脱掉外套裤子就躺床上。


    腿不难受了,张怀民下来慢慢活动一会儿,腿热了他才一点一点拉筋。


    以前张怀民受过伤,但腿被车撞还是头一回,他对这种伤没经验,想起他妈经常念叨,吃什么补什么,就去菜市场看看。


    这个时候菜市场没有鸡鸭也没有猪肉羊肉,只有海鲜。张怀民在岛上那些年吃够了各种海鲜,他瞅一眼就去熟食店。看到猪蹄上的毛,张怀民吃不下去,决定傍晚买只烤鸭,晚上去他爸妈家吃饭。


    在路口看到一辆三蹦子,旁边还有几个人大爷大妈,大爷大妈手里拿着菜,他心说走街串巷卖菜的?张怀民过去一看还真是。车里的菜像农民自己种的,还有几个篮子,有的篮子里头是鸡蛋,有的是鸭蛋。张怀民看一眼卖菜的人,看起来六十多岁,有可能五十多岁,叫大叔应该没错:“大叔,这是鹅蛋吧?”


    “自家大鹅下的蛋。同志要几个?”


    张怀民原本想把奖金和工资都给苏笑笑。苏笑笑问他,下去排查吃饭谁付账。


    当然是手下人抢着付账。可是他们工资低,又跟他一样上有老下有小,张怀民不好意思劫贫济富,就把奖金留下。


    奖金还剩一半,张怀民掏出来确定一下,把卖菜的篮子递过去,“都给我吧。”瞥到一抹红,“还有


    肉?”


    “瘦肉五花肉都没了,只剩几个骨头。本来想给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媳妇送过去。你要都给你。”卖菜的大叔把几根排骨拿出来。


    张怀民不好意思:“您儿子吃什么?”


    “猪下水。”


    张怀民想起以前在老乡家里吃过一道菜:“有猪肚吗?”


    “有啊。”他又从里头掏出一包。准备回家大爷一看有猪大肠,停下问他多少钱一斤。卖菜的大叔提醒:“这些猪下水您买回去还要洗。”


    大爷拎起猪大肠看几眼:“菜市场的没有你的干净。”


    卖菜大叔去菜市场问过价格,闻言就报出菜市场的价格。大爷掂量一下猪大肠:“都给我吧。”


    张怀民怕他要猪肚,赶紧把猪肚拿下。


    买好了张怀民就回家,放下鹅蛋,拎着排骨和猪肚去他父母家。


    罗翠红没给他做,中午是杂面馒头小米粥和炒蔬菜,没有一丝荤腥。张怀民叹气:“猪肚和排骨您打算什么时候吃?”


    “晚上都回来了再做。可惜妞妞在学校。下回再买你挑周六或周末。”


    张怀民没好气道:“你以为想买就能买到?今儿碰巧了,一个开着三蹦子卖菜的老大哥卖剩的。”


    罗翠红不禁说:“难怪我去菜市场没看到卖肉的。还以为你在别的菜市场买的。对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明天去市局报到。”


    老张赶忙问:“升官了?”


    “比之前高一点,但能不能坐稳还两说。”


    老张想想能在市局上班的都不简单:“明儿我就去人少的地方钓鱼,要是碰到尸体,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留个号码。”


    张怀民张张口,他是去公安局上班,不是去百货商店,有提成还是怎么着啊。这一个两个的,张怀民一脸无语:“——怕我不忙是吧?”


    “你才多大?正是奋斗的年纪。现在不加油干,以后想干干得动吗?知道处级和厅级的待遇差多少吗?”老张问。


    罗翠红好奇:“你当中队长还是大队长啊?”


    “大队长。”


    老张算了又算也没算明白,头脑发蒙心发慌:“那不就是市区大案和周边几个县的大案要案都要递给你?这是连跳几级啊?这种好事能轮到你?咱家上面又没人,人家不提拔自己的亲信亲戚,凭啥提拔你?不是叫你去背锅吧?”


    张怀民乍一听到这事也蒙了。听到局长那番话,估计市局领导也误会他上面有人。


    说起来他上面是有人。不出意外钟师长最少能干到副司令。公安局归军管,等钟师长级别上去,他的事钟师长说得上话。再说了,不提钟家还有亓家。之前去分局局长家拜年,张怀民跟他闲聊时趁机打听过,建国初期有个姓亓的将军还活着。张怀民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跟钟更生有几份像,估计他便是钟更生的亲祖父。


    但这些不能说,老张肯定忍不住瞎琢磨。张怀民问:“您是不是忘了我是大学生。我的老师不是部队转过来的专家就是教授!我敢说跟我年龄相仿,跟我一样学历的,市局屈指可数。比我学历高的且比我年龄大的也屈指可数。”


    罗翠红问:“比你年龄小的呢?”


    “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军体拳还没打明白,我用过的枪比他见过的都多,就算他是高干子弟,本人聪明,他家人不傻就会让他在底层锻炼几年镀镀金。”张怀民此话并非无的放矢,年前见到钟更生,听他的意思就打算去基层。


    老张:“这么说多亏了你上几年大学?你的大学这么值钱啊?”


    张怀民:“大学跟大学不一样。去大学进修一两年的含金量没法跟我比。如果他本身上过大学,又去学校进修,毕业后不到部里也是外调到省公安部门当二把手,或者省会城市公安局一把手,不会跟我争这个大队长。”


    老张转向罗翠红:“以前怎么都说大学没有中专好?新民和爱民也说中专比大学还难考。”


    张怀民:“其实大学难。如果上三年高中把家里的钱花了,没考上大学只能当个临时工。中专毕业后是干部。等大学毕业中专生都工作五年了。从经济的角度看上中专划算。很多人看到这一点去考中专,录取人数就那么点,显得中专不好考。能坚持到高考的大部分学生都有把握能考上大学,升学率高,显得大学好考。”


    老张想起团团的同学陈大勇,上完这个学期就不上了。团团以前还说过他们班上学期还没结束就少了俩,这学期结束得少三四个。到高二可能会少七八个。到高三会更少。因为他听说早两年高一的学生比他们多,现在高三学生比他们高一年级少两个班。


    老张有了新的担忧:“你一半时间在学校,没什么经验,让你去市局,你能应付的过来吗?”


    张怀民:“先看看。肯定有宿舍。不行我在市局住半个月。笑笑能理解,团团也习惯了。”


    罗翠红点头:“因为笑笑也忙。她要是一天班没上过,你离家三天她就得跟你急!幸好当时没听你舅的。你舅还说找个老老实实在家的能帮你照顾孩子照顾老人,比娶个整天往外跑的好。我说他老封建,他还不高兴!”


    “所以人家闲着没事都没来看过你。”


    罗翠红冷笑:“我稀得他看?巴不得他一辈子不来找我。”


    张怀民朝他爹看去,您老也是这么想的啊。


    老张端碗喝粥。


    以前老张跟兄弟姐妹的关系很好。


    张怀民跟苏笑笑结婚那天,他兄弟姐妹都来帮忙。后来得知张怀民住苏家,他兄弟姐妹不同意。再后来听说团团姓苏,哪怕老张说不是倒插门,张家众人也不信,嫌老张一家给老张家丢人。从此就跟他不太走动。


    老张退休前,他兄弟找过老张,因为张新民和张爱民有工作,张怀民远在南方,没人接老张的班,希望他们家孩子接班。老张说他跟单位商量好,让他儿媳妇接班。单位也同意,高中生识字多,抄电费抄的明白。


    张家其他人认为王芳是外人,老张和罗翠红两口子还跟以前一样好赖不分,打那以后单方面跟老张断往。


    起初他兄弟姐妹的孩子结婚或者有小孩,老张会拿两块钱过去。人家都是给五毛或一块,他这样做是变着法接济兄弟姐妹。然而钱收下,对他的态度像施舍,老张去了几次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可兄弟姐妹家日子穷,他还是想接济他们,就让无辜的张新民过去。


    每次去都要赔笑脸,给领导拜年也没这么低三下四过,张新民现在大小是个领导,也是要脸的人,年前问他妈能不能不去。罗翠红随便他。张新民今年就没去。


    老张问过张怀民要不要去他姑家,张怀民回一句,我过年值班。老张又眼巴巴找张新民,张新民装瞎,老张叹气,不去就不去吧。心想等外甥给他拜年,他再叫张新民回拜年。然而人家今年没来。


    罗翠红知道他怎么想的,过了正月十五,故意问他,“你外甥忙什么呢?”老张死心了。前些天听说侄子的小孩剪小辫。罗翠红问他去不去,老张发火,“去什么去?一群白眼狼!”


    这些事苏笑笑以前不清楚,罗翠红没说过,再加上她春节期间只有一天假,没空来公婆家,以为跟亲戚错开了。这几年住得近,除了过年没见过张家亲戚,苏笑笑才觉着奇怪。


    张怀民的姨跟罗翠红的关系还行,但也是还行,因为她也不赞同张怀民倒插门。跟罗翠红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平时没有走动过。


    苏笑笑觉着还是因为离得远。


    以前张家在皇城西北方,张家准备买房的时候,他家亲戚建议买在那边——便宜。老张希望离皇城近点,一来治安好,二来离张新民和张爱民的单位近。又因为钱不多容不得他挑三拣四,最后买了现在住的房子。离以前的家将近十里路。


    张怀民好奇:“爸,人家的亲戚也像咱家这样吗?”


    罗翠红:“咱


    家亲戚其实算好的。你舅你姨再穷没找咱们借过钱。你姑那边,你爸给人家收着,你爸不给她也没有以借钱的名义要过钱。要说不知道咱家有钱,不可能!都不要问我,一看团团穿的就知道。”


    团团去学校没穿过布鞋,夏天凉鞋,春秋二季运动鞋,冬天雪地鞋。他这几年也没穿过带补丁的衣服。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干干净净,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阵香味。


    陈大勇就调侃过他比班里的女同学还香。后来知道团团没用过香水便不再打趣他。陈大勇他们到苏笑笑家很爱干净,晚上吃东西一定会用肥皂洗手。


    前些天苏笑笑奇怪香皂怎么用那么快,跟张怀民嘀咕一句,团团跳出来说,他同学用的。


    爱洗手讲卫生是好事,苏笑笑隔天就买一块新的,还买了一袋郁美净放盆架上。


    张怀民问:“他们知道我在警队上班?”


    罗翠红点头:“不会乱说的。虽然嫌你倒插门骨头软,也不希望你被犯罪分子打死。”


    张怀民不禁叹气:“有我这样的赘婿吗?怎么就没人信呢?”


    老张:“有啊。说你惧内妻管严,不像个老爷们。”


    “那也比吃软饭好听啊。”


    苏笑笑只要不跟刘大军一家来往,罗翠红就对她一百二十个满意:“吃笑笑的软饭你嫌丢人?”


    “别挑拨。”张怀民下意识往外看。


    老张嫌他没出息,不想再聊这些:“下午还有事?”


    “有啊。我坐车去市局周围转转。回头同事要吃沙锅炖吊子,我堂堂队长总不能问去哪儿买吧。”张怀民道,“方圆五里都在我脑子里,谁敢跟我耍小聪明?”


    老张下意识问:“乡下不管了?”


    “这几年因为排查嫌疑人,周边乡下我都去过。”张怀民提醒,“你忘了我有一回在农村住一周才回来?”


    老张想起来了:“也别大意。能到市局的,看大门的都是人精。”


    张怀民点头:“我知道,姿态放低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苏笑笑下班回来听说张怀民升了,跟老张和罗翠红一样感到担忧。张怀民搂着她安慰:“别人只知道我转业四年,你知道我这四年没闲着。在此之前还看了一两年刑侦笔记。我敢说有些内容副大队长都不知道。而且分局局长也说不懂的就问他。要是经济案,我还可以问成队。对了,我还有群众基础。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苏笑笑听到开门声,一把推开他:“就贫吧。”


    “嗳,你——”抬眼看到团团进来,张怀民骂,“这臭小子!”


    团团背着书包跑进来:“说我什么呢?”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团团:“下午运动会,结束就回来了。”


    苏笑笑看到他脱鞋:“现在脱什么鞋?”


    “我的鞋好多同学穿过,里头臭了。”团团抬手扔出去,“爸,去把我的拖鞋拿过来。”


    第107章 请同学吃饭她真有创新精神


    张怀民把鞋扔团团跟前就朝他背上一巴掌。


    团团往前趔趄,气得大吼:“爸爸!”


    苏笑笑给张怀民一下,转向儿子:“好了吧?”


    团团勉强满意:“妈妈,我饿了,晚上吃什么啊?”


    张怀民:“你奶该做好了。洗洗手去她家吃猪肚莲子汤和排骨炖干豆角。”


    苏笑笑看向他:“你买的吧?”


    张怀民笑了笑没有回答,推着她往外走,瞥到团团往书房跑:“锁门啊。”


    “来了。”团团关上书房门跑过来,三两下锁上门,“爸爸,莲子不是煮粥的吗?”


    张怀民:“也可以煮汤。其实猪肚鸡好吃。周末让你妈起早点,买只鸡和一个猪肚,让你妈做猪肚鸡汤。”


    “为什么不是你早点起去菜市场?”


    张怀民反问:“你觉着我周末有可能跟你一样在家睡大觉吗?”


    团团白了他一眼:“您忙您有理。吃了有什么好处啊?”


    张怀民不清楚:“少生病能长高。”


    团团转向苏笑笑:“妈妈~妈妈~~可以吗?”


    苏笑笑叹气:“我不会啊。”


    “我给你买食谱!”团团脱口而出。


    苏笑笑也想给他一巴掌:“怎么不是你学着做?”


    “人家不是还小嘛。”团团抱住她的手臂,“妈妈,妈妈——”


    张怀民鸡皮疙瘩出来了,他儿子明明是个小子,怎么比姑娘还会撒娇卖乖:“你买的食谱里头没有。我在南方吃过,北方厨师可能不会做。回头问问你奶奶怎么做的,把莲子换成鸡应该没问题。”


    团团想说好,忽然想起过两天月考,虽然是学校老师印刷的试卷,但学校也很重视:“妈妈,用我写对联赚的钱买吧?”


    “为什么?”


    团团不好意思说实话,就说:“先说好不好。”


    苏笑笑觉着他奇怪,而团团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也不像替她心疼钱啊。


    张怀民走在苏笑笑另一边,眼角余光留意到她一脸困惑,笑着摇了摇头:“请同学吃饭。”


    团团猛然转向他爸,满脸不可思议。


    苏笑笑好笑:“就这事?用爸爸妈妈的钱买,你给妈妈打下手。”


    团团摇了摇头:“还是用我的吧。”


    见他执意这样,苏笑笑点点头:“先去奶奶家尝尝猪肚莲子汤好不好喝。”


    罗翠红其实也不会做猪肚汤,别看她六十多岁,活了大半辈子。所以中午没做。下午张怀民走后,罗翠红找邻居打听,邻居也不会,就拽着罗翠红找有可能会的人。


    罗翠红一听人家说洗干净后焯水,捞出来过了凉水再洗,莲子还要去心,她就嫌麻烦不想做。可都买回来了,不做不就浪费了吗。


    下午一边收拾猪肚一边嘀咕张怀民给她找事做。


    晚上看到张怀民喝汤,罗翠红就问:“好喝吗?”


    “还行。”张怀民不太满意,跟他从前喝的不一样。


    罗翠红没好气道:“还行也只有这一次。以后什么猪下水猪肚猪肝猪肺,不要拿过来叫我收拾。”


    张怀民诧异:“这么麻烦吗?”


    “你说呢?”


    张怀民:“比鸡简单吧?”


    老张:“鸡鸭鱼你妈收拾习惯了,不觉着麻烦。再说,也不一样。小鸡用热水烫一下毛就掉了。最麻烦的鸡肠翻过来洗洗好了。你这个猪肚,又是洗又是切又是炖,收拾了小半天。”


    团团问:“爷爷怎么不给奶奶搭把手?”


    “我剥莲子心呢。”


    团团好奇地问:“莲子还要去心?”


    老张本来就有点老花眼,盯着莲子半天,要不是他坐得住,得烦的没心思吃饭。虽说当时撑住了,不等于他现在心情好,“还得用水泡呢。”一脸的阴阳怪气。


    团团转向苏笑笑:“妈妈——”


    “回头你给妈妈搭把手。”


    罗翠红闻言不禁问:“团团喜欢吃猪肚?你这孩子——”把“嘴巴真叼”几个字咽下去,“想吃回头奶奶再做。”


    团团顿时愣住,不是嫌麻烦吗。


    老张见状立刻说:“爷爷奶奶说笑呢。你和


    妞妞不用爷爷接送,你爸的腿也好了,爷爷奶奶在家闲着也没事。“不等其他人开口,“越闲越没精神。我们不像你学习辛苦,星期天能睡一整天。我们一天睡五六个小时就够了。爷爷要不是白天太闲,也没心思去乡下钓鱼。”


    老两口说得跟真的一样,团团一时弄不清他们哪句真哪句假。


    张怀民心说,都是真话!


    苏笑笑想笑:“团团,先吃饭。”


    饭后,苏笑笑和她婆婆收拾碗筷,罗翠红一看见她干活就习惯性皱眉。可是当着二儿媳妇面也不能说,你放下让王芳收拾。


    罗翠红就端着剩菜剩馒头随她去厨房。


    苏笑笑看看没别人,小声说:“周末我们就不过来了。团团想请几个同学去家里吃饭。”


    罗翠红本能想说,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饭。忽然想起十三年前的这个时节:“团团的生日到了啊?”


    苏笑笑被问愣了愣神,好像快了,“今天几号?”


    罗翠红每天撕掉一页日历,清楚的记得明天初一:“农历四月三十。”


    苏笑笑算算时间:“下周二?那没法给他过,就当提前庆祝吧。”


    “要不要我给你搭把手?”


    苏笑笑:“不用。我周六下午不上班,回来把配菜买好,顺便叫菜市场的人给我留个猪肚,周日早上买回来,上午半天能收拾好。”


    “那你回去吧。我刷。”罗翠红把碗筷放锅里就倒热水。


    一口锅前面只能站一个人,苏笑笑就没往前挤,她把案板收拾一下。


    团团哒哒哒过来:“妈妈,我出去玩一会儿?”


    苏笑笑点点头。


    罗翠红下意识朝外看,瞥到他的鞋:“团团的脚怎么了?”


    团团正准备走,闻言停下:“好好的。”


    “你咋穿着拖鞋上学?”


    团团乐了:“哪有。我回来换的。今天学校运动会,跟我的脚一样大的同学穿我的鞋跑步,里头湿透没法穿。”


    “你同学没有球鞋?”罗翠红下意识问。


    苏笑笑故意说:“忘了吧。团团,你先去,一会儿妈妈去找你。”


    等团团走远,苏笑笑才说:“大部分学生穿布鞋,其中一部分学生的鞋都快露脚趾头了。”


    罗翠红天天看着她孙子衣服整洁鞋子合脚,时间长了潜意识认为高中生就是团团这样的,“一时没想那么多。你别收拾了,出去看着吧。”


    苏笑笑心说,团团都十三四岁了,哪用得着她看着。估计婆婆嫌她跟个柱子似的碍事,顺着她的话出去。


    翌日清晨,团团和苏笑笑起来张怀民就把饭买回来。


    团团看看时间,六点钟,不禁问:“爸,您今天有任务啊?”


    “洗脸刷牙去。”张怀民三两下吃好就拎着他的公文包去坐公交车。


    路上人少,中间也没转车,半个多小时张怀民到单位门口。他看看表,不到七点,张怀民就在四周转转。直到八点张怀民才去单位找局长报到。


    跟张怀民预料的一样,大家对他很客气,把他当客人的那种客气。


    张怀民不急,先认清人,熟悉了手头上的工作再说。所以他一上午窝在办公室里一动没动。


    市局有张怀民熟悉的同志——以前排查办案开会没少打交道,但他没找认识的人打听其他人的情况。可别人找跟他打过交道的同志打听过他。


    市局同志对张怀民的印象枪法准,看起来没脾气但敢追车,前些天就被车撞了。录口供时脾气特好,嫌疑人想聊什么他聊什么,十次有九次能把嫌疑人绕进去。


    别人学他,通常被嫌疑人带偏。


    反正挺矛盾一人。


    以至于他半天没出来,市局刑警队上下弄不清他是给他们个下马威,还是真脾气好坐得住。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张怀民就回办公室。有人急脾气,想早点弄清楚他是人是鬼,就拿着底下递来的案子:“我去问问?”


    副大队长在警队干了二十年,本以为这次无论如何都是他,没想到被空降兵截胡。哪怕他知道论军龄张怀民跟他不差上下,论学历张怀民比他高一截,他心里也不服。可让他直接直接使绊子,市领导能把他调到派出所巡逻。闻言他使个眼色,那个暴脾气探员立刻去找张怀民。


    办公室里的几个女同志见状不高兴:“孙队,人张队刚来,咱们大队有多少人他还没弄清,您就让他上案子?”


    “心疼了?”


    几个女同志呼吸一顿,不想理他。


    法医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经常跟孙副队出现场,搭档了十几年,跟他比较熟,直接说:“心疼了。怎么着?”


    孙副队噎住。


    女法医问:“既然把案子交给张队,那验尸报告——”


    “给我!”孙副队一把抢过来,“是谋杀还是损坏尸体?”


    女法医:“死后焚尸!”


    孙副队眼神示意她说明白点。


    上面号召火化,但很多农村老人不愿意,家里人就偷偷安葬。可这种不稳妥,一旦被查出来还得火化。有些人属于愿意火化但没钱,就把老人拉到地里烧了再埋。


    所以“死后焚尸”不等于是凶杀案。


    孙副队手上这个案子是一个男人老婆病死了,他把人拉到坟地里火化,打算就地掩埋。


    火光冲天被打更的村民看到以为着火了,村民和男女老少赶到地里看到那男人也没多想,毕竟他家确实没钱。


    村里有个女人跟着男的媳妇是一个村的,她赶集碰到娘家人说起这事,死者娘家人认为男心虚不敢火化,女的是被他杀死的,所以就报到派出所。派出所没有法医没有刑侦专家,就告诉死者娘家人他们要把案子给市里,所以没有那么快出结果。


    死者娘家人不放心,跟派出所的车去市里。原本是去分局,到门口被同行识字的小辈提醒:“分局不如市局大。”


    既然要闹,当然找个官大的。死者的丈夫也在,孙副队见他毫不心虚,提到分尸只有一点害怕,很像没钱火化自己烧的那类人,就觉着案子没问题。


    不过既然报到市里,就要走个过场,于是交给法医尸检。


    法医坐下休息:“他杀!”


    “他杀?”闲着无事的探员不由得坐直,有的甚至站起来问:“嫌疑人是死者丈夫?”


    法医:“这一点需要你们查。我只知道伤口在脑后,出血不严重。娘家人一直有所怀疑但不知道怎么死的,也许是因为死者一直躺着,伤口又被死者头发挡住。”


    孙副队:“不说她一直身体不好?”


    “阎王让她五更死,你三更把人杀了,你也是嫌疑人!”


    孙副队下意识想怼两句,扭头一看张怀民拿着资料过来,他不敢故意找茬只能把话咽回去。张怀民把此事交给刑侦组,让队长带几个刑侦人员再带两个刑警。


    为了迎接张怀民,没有要事的警员今天都在单位。部分手上没大事的警员就在大办公室唠嗑,刑侦队长正好也在。


    队长问:“去这么多人?”


    张怀民点点头,想起一件事:“到了那边先去死者娘家,让死者的兄弟陪你们过去。”


    “他们去干什么?”


    孙副队不敢怼张怀民,敢怼之前跟他争大队长的刑侦队长:“张队怕你们进去了出不来!”


    法医经验丰富:“很多农村一个村是一个宗族,他们帮亲不帮理!”


    刑侦队长还没遇到过这么彪悍的村民,本想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可他见几个刑警也点头,就带几人先去派出所,又捎上死者娘家兄弟,然后才去死者婆家。


    公安局的车停下村民就围上来。等他们把人从屋里叫出来,痕检专家找到凶器,车前车后几十个大老爷们,一个个跟狼盯着肉似的看着他们。


    村长也来了。死者的兄弟一看到村长就让他偿命,村长这个时候要阻止公安拿人,那就是两个村子的事。村长不希望两个村的村民打得头破血流就说听公安的。


    张怀


    民下班时他们还没回来。刑侦队长要是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办不好,他也不用干了。所以张怀民也没等他们,到点就下班。


    周日清晨,张怀民也没去单位坐班。


    团团起来见他在院里打拳,跟他玩十多分钟就叫他洗漱。张怀民擦擦脸问:“你还有事?”


    团团抹上郁美净,去书房存钱罐里拿二十块钱,又去厨房找篮子和布口袋,让他妈在家做饭,他和他爸去买菜。


    原先苏笑笑要提前准备,团团说他知道同学吃什么他来买。


    张怀民见团团瓜果蔬菜买一布口袋,买了鸡和猪肚,还要买鱼:“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得完。”团团拽着他到家,吃过早饭就给父母安排活,他妈洗猪肚,他爸杀鸡洗鱼洗菜。


    张怀民气乐了:“你干嘛?”


    “我还有事!”团团换上球鞋和外套就往外跑。


    张怀民看着菜园子:“家里有这么多菜,他又买这么多,打算请多少人?”


    苏笑笑:“除了一名、小光他们几个,哪还有朋友。”


    “这些东西十个人也吃不完。”张怀民问。


    苏笑笑心说,比前世去同学家,同学父母准备的少多了,“吃不完留晚上吃。把爸妈和新民、王芳和妞妞叫过来一块吃。你赶紧把鱼杀了,炉子上的水快开了。”


    团团到杨一名家门口喊一声“杨一名”,杨一名跑出来,小声问:“苏阿姨同意了?”


    “我妈妈要反对,我敢说请你们吃饭吗?”


    两天前去学校的路上,团团对几个同学说,他生日快到了,今年正好周二没法过,他妈妈说提前过,要是考得好,大家都去他家吃饭。


    虽然杨一名家有钱,但他爸妈下了班不想做饭,所以他的晚饭经常很凑合。早饭十有八/九买着吃。中午又在学校吃大锅饭。经常这么搞,杨一名就特想吃家常饭。


    苏笑笑练了这么多年手艺凑合。在杨一名看来比他妈好。李小光、陈大勇和朱红伟家生活条件一般,没吃过好东西,对他们来说苏笑笑做的啥都好吃。


    团团这话一出,几人鼓足劲,会的先写,写了检查,保证都对,再琢磨一知半解,认真懵一点也不会的。


    杨一名听了他的话问:“现在去哪儿?”


    “买汽水啊。”团团把钱给他,“你叫上李小光、陈大勇和朱红伟。”


    杨一名推回去:“跟我客气啥啊。”


    “这次用我的。下次你过生日,咱们去你家你再买。”


    “我家没人给咱们红烧鱼猪肚鸡。”


    团团想了想:“跟我妈妈学学,我们自己烧。你爸爸妈妈不反对吧?”


    “不反对!”杨一名要给他妈包一叠饺子,他妈能显摆一整年。


    团团又把钱递过去:“我先回家给我妈搭把手。”


    杨一名拿着他的钱去找三个同学,怕他们的父母不同意,就胡扯今天是团团的生日。


    李小光从家里出来就问:“要不要准备礼物?”


    杨一名摇头:“不用。你送给他,他还要买来送你。送来送去多麻烦。”


    朱红伟小声嘀咕:“那多不好意思。”


    “等陈大勇赚了钱再说。”杨一名拍拍抓过陈大勇,“明年能不能把苏团团生日礼物补上就全看你了。”


    陈大勇顿时觉着压力很大,但跟辍学比起来也不算什么:“等着吧!”


    再说团团,到家就去堂屋打扫卫生,把条几桌子擦的干干净净,又把他买的早熟的番茄黄瓜洗干净放果盘里。


    苏笑笑见他忙来忙去很是好奇,过去看一眼,想笑:“没买到水果?”


    “樱桃没了,杏子酸。要是在南方就好了,没有枇杷和杏,也有杨梅啊。”团团把切成段的黄瓜跟番茄放一起,红配绿,挺好看,“妈妈,怎么样?”


    苏笑笑:“团团,妈妈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请同学吃饭?”


    “就是突然想到的。”


    苏笑笑摸摸他的脑袋:“那就去帮爸爸洗菜。妈妈去做猪肚鸡。”


    团团跟她出去:“妈妈,吃米饭还是吃馒头啊?”


    “家里还有几个馒头,我忘了和发面,再在炖鱼的锅里贴几个死面饼?”


    团团点头:“也可以。妈妈,你知道我的生日快到了吗?”


    “还想请同学来家里给你过生日啊?”


    “那天周二,我们没时间。”


    苏笑笑:“那就当提前庆祝?下周末妈妈去给你买生日礼物?”


    “不用,我啥都有。”团团摇摇头,到他爸身边蹲下,“张队,要我做什么?”


    张怀民指着蚕豆:“剥蚕豆!你妈说跟韭菜一块炒。她真有创新精神!”


    第108章 扫地出门赚了钱对半分?


    苏笑笑家只有一个炉子,炖了汤就没法做别的,她就切菜,把要做的提前准备好。


    菜备齐汤还没好,苏笑笑闲着无事,跟张怀民在厨房聊天:“改天买个电饭锅?”


    张怀民查案的时候见过电饭锅:“可以蒸米饭的那种?”


    “也可以煮粥。早上起来先把粥煮上,等咱们洗漱后再把菜做好,粥就差不多了。”苏笑笑想起一个问题,“要外汇券吗?”


    张怀民:“你把钱给新民。”


    苏笑笑差点忘了,张新民现在大小是个官,可以去友谊商店看看:“那回头给新民。只有一个炉子太不方便。有了电饭锅,以后晚上多做点放电饭锅里,也不用等到九点十点再封炉子。”


    张怀民闻到浓郁的香味:“好了吧?”


    苏笑笑夹一块猪肚让他尝尝。张怀民点点头。苏笑笑又夹一个鸡爪,很好啃,她就把汤倒带盖的搪瓷盆中。张怀民去刷锅,苏笑笑用炒菜锅炖鱼。鱼熟了盛出来用盆盖上保温,苏笑笑炒菜。


    最后一个菜快出锅,张怀民把汤端过去。团团见状带着几个同学进来拿筷子拿碗。李小光来了三次才扭扭捏捏说一句:“苏阿姨辛苦了。”不擅长这种表达,说完脸通红。


    陈大勇听见了,他张张嘴,犹豫好一会也没说出口,跟以前伸手找他妈要学费一样难为情。


    苏笑笑端着菜故意问:“还缺什么?”


    陈大勇摇了摇头,憋出一句:“好像差个板凳。”拎着板凳就走。


    苏笑笑坐下便跟几个小的解释没做汤,猪肚鸡就是汤,然后给每人盛一大碗。


    出锅前苏笑笑放了一点胡椒,鲜香的汤微辣很开胃,杨一名觉着肉不如汤,他把汤喝完剩半碗肉就加汤。苏笑笑给他盛满。张怀民让他吃鱼吃菜。


    杨一名性格外向敢直接表达:“苏阿姨,这个汤太好喝了。我原先还想边喝汽水边吃菜。”看着面前放的两瓶汽水,“张叔叔喝不喝?”


    张怀民:“你对我真好!”


    杨一名嘿嘿两声,把汽水拿下来放身后。


    苏笑笑见陈大勇和李小光不敢夹菜,给团团使个眼色。团团给他们各夹一块鱼肉:“客气啥!”


    四盆素菜和一盆炒鸡蛋一盆鱼以及一盆猪肚鸡吃得干干净净,包括那盆被张怀民吐槽的创新菜。苏笑笑把碗筷送到厨房就问张怀民:“吃不完?”


    “真能吃!”张怀民看着干干净净的馍框,“我都担心他们撑着。你说团团突然要请他们吃饭,是不是因为看出小光他们几个馋了?”


    苏笑笑:“可能就想跟同学热闹热闹。这么大的小孩想得多,过几年上了大学就不会想一出是一出。”


    张怀民听到脚步声把话咽回去,看到朱红伟进来:“找团团?”


    “不,不是,我刷锅,您和苏阿姨歇会儿?”


    苏笑笑:“不用。青菜是团团洗的,鱼和鸡是你张叔叔收拾的,我就做个鱼炒几个菜,不累。堂屋打扫干净了?”


    朱红伟点点头。


    苏笑笑:“那玩去吧。难得周末,好好休息休息。”


    团团拿着抹布过来:“妈妈,你顺便洗洗。朱红伟,咱们去书房。”洗洗手就把他拽走,“走啦。我爸爸跟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在旁边,我也不行。”


    苏笑笑震惊。


    张怀民张张口:“他他——他说什么呢?”


    苏笑笑顶着一张大红脸:“说什么你不知道?”


    张怀民心虚:“我也没做什么。”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刷锅洗碗?”


    “行,我来。”张怀民撸起衣袖先洗几块抹布。


    苏笑笑拎个小马扎坐下:“新环境还适应吗?”


    张怀民:“还行。毕竟都是一线干警,行就行,不行就破不了案,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弯弯绕绕。再说,现在犯罪分子那么嚣张,胆小的身体素质不行的待不了几天,都不需要同事使绊子。”


    “刺头也不好管吧?”


    张怀民:“他要能破案,而不是用屈打成招,他只要不跟我争这个大队长,他把局长打了,我也可以假装没看见。”


    苏笑笑不禁盯着他打量:“你变了!”


    “变好看了?”


    苏笑笑又白了他一眼:“快点刷!”


    张怀民把脏水倒了,又换一盆干净的冷水


    加热水:“不开玩笑,真不用给团团准备生日礼物?”


    “他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万一那天心情不好,咱们再没点表示,你等着他阴阳怪气拍桌子瞪眼吧。”


    张怀民:“拍桌子瞪眼没什么。男孩子脾气硬点以后才能顶门立户。我现在就觉着他太会撒娇,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


    “都敢使唤你给他拿拖鞋,还没气概?”


    “他那叫恃宠而骄!”


    苏笑笑问:“你是不是忘了他才多大?”


    “十四岁不小了。再过两年都可以当兵了。”


    苏笑笑:“你那个时候十六岁可以当兵,现在不行!再说了,以前跟现在能一样?以前他这么大就可以上战场。少用以前的要求要求他。”


    张怀民见她起身:“干嘛去?”


    “去堂屋看看收拾好了没有。”苏笑笑怕跟他吵起来,到堂屋扫一圈,就把晾了半天的被子翻过来。


    张怀民把碗筷擦干净放好,关上门过去帮忙:“是不是可以换薄的了?”


    “晒好收起来不用了。”早上苏笑笑就把薄被子拿出来让风吹走捂了一个冬天的霉味。


    夫妻俩看看没有别的事,就拿着晒得暖暖的薄被子回屋睡午觉。


    醒来后发现书房空无一人,苏笑笑估计团团跟几个同学玩去了,就没管他,她和张怀民该干嘛干嘛。


    翌日,团团把试卷拿回来,英语和语文都只扣了作文分,数学附加题写了一半,所以没能考满分。这个成绩要能保持下去,重点大学稳了。


    苏笑笑习惯了,但该夸该还是要夸两句。团团一脸得意地表示正常发挥。苏笑笑问:“想上哪所大学啊?”


    “从世俗的眼光看,京大!可是学校名气大不等于专业强。我找师兄打听过,我学的专业首选东北,其次就是航大。我不想去东北。”


    苏笑笑:“明明可以上京大却选了航大,会不会有点可惜?”


    “有舍有得啊。”团团确实为此纠结过,“再说了,又不是去私企上班。听说行业内更看重专业。”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


    “妈妈!我都多大了啊?”团团推开她的手:“做饭去!做饭去!”


    话音落下,张怀民回来,团团吃惊:“爸爸,你这么闲啊?”


    张怀民想忙也有的忙,陪刑侦查案,跟经侦蹲点,还可以帮忙审嫌疑人。可每个队都有队长,每个组都有组长,他把人家的事干了,人家做什么。简直吃力不讨好!


    “你爸我现在是舵手,只需要看着船别翻。”


    团团跑过去:“升职了?”


    张怀民点点头:“爸爸没给你丢脸吧?”


    “太争气了!”


    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写作业去!”


    团团摇头晃脑笑了笑,拎着书包去书房做作业。


    苏笑笑去薅菜,张怀民帮她拿篮子。苏笑笑问:“真这么闲?”


    “大概因为之前严打让大部分人意识到上面不是嘴上说说,在街上混的那些比去年老实多了。不过等这股风过去,又得故态复萌。”


    苏笑笑:“能踏实两年?”


    张怀民点头:“偷抢打砸的这帮人消停了,经济犯罪激增。”


    “那你多跟大爷大妈聊聊,一发现苗头就让经警严查。等受害人意识到被骗,嫌疑人早捐款跑了。”苏笑笑也不希望他太累,“我是说你闲着没事的时候。”


    张怀民笑着说:“大爷大妈积极着呢。之前帮那个大妈挽回损失,她把这事告诉大家,现在大家看到个陌生人都会多留意几眼。”


    “别逞强!”


    张怀民摇了摇头:“不会。神都无法庇佑所有人,何况我一个人。”见她摘黄瓜,“吃凉面?”


    苏笑笑:“团团晚上不想吃凉的。”


    “总说团团,我呢?”


    苏笑笑呼吸一顿,无奈地问:“请问张队晚上吃什么?”


    “我儿子吃什么我吃什么。”


    团团在书房听到这话,对着数学课本翻个白眼。


    苏笑笑去拿镰刀割韭菜。张怀民问:“韭菜盒子?煮点挂面算了。想吃让妈做。她天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苏笑笑好笑:“真是个大孝子!”把韭菜给他,又去摘蚕豆。张怀民见状明白:“蚕豆炒韭菜?”


    “你不是说味还不错?敷衍我呢?”


    “没有!蚕豆炒软再放韭菜,出锅后韭菜不老,蚕豆带沙入味,确实不错!”张怀民问:“还和面吗?”


    苏笑笑:“煮挂面?”


    “那团团他们晚上吃什么?”


    苏笑笑:“那就和面。一半切了煮面条,一半做水烙饼,让他们晚上卷酱菜和咸鸭蛋?”


    张怀民喜欢吃卷饼:“多做几个卷饼,我也尝尝。”


    苏笑笑心说,明明就是想吃。说得真含蓄!


    “你洗菜啊?”


    张怀民:“你只管和面烙饼,其他的事我来!”


    有他这句话,苏笑笑立刻去厨房。


    张怀民想想那几个小子食量大,而他家蚕豆不需要留种,所以他又摘许多饱满的豆荚。蚕豆剥出来有两碗,张怀民估计差不多了,洗干净后就去摘韭菜洗韭菜。


    面是鸡蛋青菜手擀面,团团和张怀民都好这口,苏笑笑饭量小,所以菜剩了一半。饭后苏笑笑把菜和蚕豆放炉子上温着。


    晚上团团先给几个同学讲试卷,讲累了讲渴了讲饿了,几个小子去厨房。倒水的倒水,拿筷子的拿筷子,跟在自己家一样。


    陈大勇想想他的成绩,感觉照此下去两年后能考上大学,所以愈发不想辍学。


    陈大勇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纯白面的烙饼,他希望以后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顿。不止是卷韭菜蚕豆,他希望卷烤鸭卷红烧肉。


    前提他从家里出来。


    他父母太节俭,哪怕他月入过万,天天红烧肉,顿顿烤鸭也吃得起,但凡他提一次,父母都会埋怨他不会过日子。


    陈大勇吃完烙饼下定决心:“苏团团,杨一名,李小光,朱红伟,我决定,一放假就跟我父母谈判。”


    团团点头:“我们支持你!”


    “如果我被赶出来——”陈大勇转向苏团团,“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李小光跟他哥住一屋,没有多余的房间,朱红伟的卧室一间隔两间,他妹住一半他住一半,一张一米宽的床,没法收留陈大勇。


    杨一名有单独的房间,但他跟他哥他姐关系不好,陈大勇不好意思连累他被哥哥姐姐嘲讽。


    团团点头:“可以。我后来想了想,我家以前的房子离这边远,你住那边上学不方便,我们也没法帮你摆摊。我叔的房子在杨一名家西南,离他家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我叔一家住我奶奶家,可以把厢房租给你。他家厨房空着,也可以借给你用。”


    “你叔刚买的新房?不好吧。”陈大勇担心。


    团团:“帮你问问。我婶肯定希望有人帮她看家。”


    有了他的支持,陈大勇愈发有底气。


    七月初学校一放假,陈大勇就跟他爸妈商量,跟他叔进货赚的钱他留一半。他父母下意识以为听错了。陈大勇


    重复一遍,他爸气的指着他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他妈骂的不脏,但张口闭口都是白养他这么大,他不懂事,白读这么多年书。


    他叔跟他们住一起,听到哥嫂跟侄子吵起来,好奇过去一问,就不愿意带陈大勇。


    陈大勇表示他自己想办法。他爸让他站住。陈大勇回头问,是不是同意给他一半。他爸让他滚。陈大勇真往外走,他爸又威胁他走了别回来。


    陈大勇犹豫片刻,找个编织袋,把他的床单被子衣服鞋子和书都塞进去,背着编织袋出去。


    他叔拦住:“怎么脾气这么大?那是你爸妈,还不能说两句?”


    “让他走!”陈父大声说,“我看他能去哪儿!”


    陈大勇:“大不了睡桥洞!桥洞又不是没人!”


    以前不想麻烦朋友,陈大勇想找每月只要一两块钱的房子,不巧看到桥洞底下住了很多人,都是来首都要饭的。


    陈大勇当时还安慰自己,他最少不需要要饭。


    他叔抓住他,让他给父母道歉。


    陈大勇看着他叔问:“既然卖东西赚钱,怎么不叫我爸跟你干?就算我爸请不掉假,找你拿货,周末出去多少都能赚点。为什么不让我爸找你拿货?”


    陈大勇他叔被问住。


    其实这里头没有陈大勇想的那么龌龊,就是他叔希望他哥一家有钱,又不希望他哥比他有钱。如果陈大勇的父亲参与进来,那他肯定会带几个儿女一起干。他叔孩子小,需要他婶照顾,他叔一个人无论怎么干都不可能比陈大勇一家赚的多。


    陈大勇趁着他叔愣神,推开他叔背着编织袋出去。


    前几天团团就帮陈大勇问好了。


    陈大勇跟老张家住得近,他算是王芳看着长大的,学习不好但品行不坏,也没听说他偷鸡摸狗。


    前两天王芳叫张新民去旧货市场买一张旧床和书桌以及柜子。以后陈大勇不住了,粉刷过后还可以当客房。再说,碰到他们都忙,没时间回去也不用担心家里遭贼。


    团团一看到陈大勇过来,就让他去找杨一名,他去找他奶拿钥匙。


    杨一名刚起,听到陈大勇喊他,趿拉着拖鞋出来,揉揉眼睛,难以置信:“你,你真被扫地出门?”


    陈大勇心里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而很茫然。


    杨爸爸听了儿子的话从院里出来:“大勇,听一名说因为你想上到高中毕业,你爸妈不同意?”


    陈大勇点头:“我说赚的钱给我一半,我爸妈也不同意。”


    杨爸爸听糊涂了:“你是说你父母让你辍学赚钱,赚的钱全交给他们?”


    “我没问,但大概是这样。我跟我叔做生意,不管赚多少他都会一五一十告诉我爸妈。因为我哥没有对象,我家没房子,要人家女方嫁过来,我家得出一大笔彩礼。”


    杨爸爸费解:“为什么不把钱拿出来买房?”


    “我家没钱。”陈大勇叹气,“我爸妈的工资除了养我们几个,剩下的都给我叔我姑我舅我姨了。我叔前几年回城后结婚的钱就是我爸给的。”


    杨爸爸没想到这一点。看看陈大勇是家里最小的,又看看他家最小的,除了吃就是玩,学习还要麻烦团团天天盯着。杨爸爸心里不落忍,“以后遇到困难告诉叔叔,别瞎捉摸。”说完转向他儿子,说的就是你!


    杨一名:“我们可以问张叔叔和苏阿姨。”


    “差点忘了。”杨爸爸笑了,他俩确实比他懂得多。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团团跑过来。杨爸爸看清他手里的钥匙大为震惊,“团团,你家又买一套房?”


    团团愣了一瞬,失笑:“我叔的房子。”


    杨爸爸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又买一套房。”


    杨一名趁机问:“你看团团比我小两岁,苏阿姨就把他的房子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买——”


    “我还没有。”杨一名的大哥从屋里出来。


    杨爸爸顿时感到压力大,早知道就生老大一个好了,“忙你的去吧。”


    杨一名帮陈大勇拎着东西,团团一边前面带路一边问:“陈大勇,我跟我小表舅说过你的事。他说他帮你问问,有没有消息这周末都来我家。你要不要先听听他怎么说?”


    杨一名替陈大勇做主:“这几天先把东西买齐。今天周四,不差这两天。”


    有了杨爸爸的承诺,陈大勇心里依然很慌,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他不敢做主,就点点头表示听他俩的。


    陈大勇不用买衣服被子,但要买牙膏洗衣粉脸盆。好在这些东西不贵,陈大勇卖对联赚的钱花不完。


    东西买齐,陈大勇就跟团团回家,先在他家吃几天。赚到钱再买炉子煤球锅碗瓢盆。


    一直在团团家吃白饭,陈大勇心里不踏实,晚上一闭眼就做梦。以至于周日早上五点多就爬起来,六点左右就去团团家。


    早饭后抢着刷锅洗碗。厨房收拾干净,他哪也不去,就在堂屋等刘庄。


    幸好刘庄习惯早起,他等了十多分钟刘庄就到了。刘庄进来团团就给他拿凳子倒水,水杯递给他就让他快说。


    苏笑笑好笑:“容他喘口气!”


    刘庄喝两口水润润唇:“我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跟人家去南方,但人家不会教你怎么进货。可以看在都是首都人的份上告诉你哪里能拿到货。”


    团团不禁说:“这样也行啊。”


    刘庄摇了摇头:“人家眼光好,进的东西好卖。你眼光不行,可能打折都没人要。”


    苏笑笑点头:“说第二个。”


    “第二个是去人家家里拿货。我问过,假如这一包东西六十块钱,你能卖八十,多出的二十是你的,人家还给你两块钱辛苦费。”


    团团:“要是没卖完呢?”


    “没卖完你也得给人家六十块钱。”


    “哪有这样的?”


    苏笑笑道:“团团,如果你把价格高的好卖的都卖了,卖半包就赚二十,人家也不知道。你跟人家说,不好卖我亏钱,剩的半包东西还给你,你给我三十块钱,人家图什么?”


    刘庄点头:“人家去南方拿货承担风险,你只想占便宜不想担风险,哪有这么好的事。”


    团团听明白了:“所以要赌一把?”


    刘庄:“跟我说这些事的人很诚实,以前经常去我对象家门口卖菜。我对象说北边几个公园里卖衣服的人都是找他拿货。对了,今年年初有一部电视剧,过了年大家都学男女主角穿衣,笑笑姐知道吧?”


    “我的毛衣就是在公园买的。”苏笑笑说出来停一下,“你的意思是找那些人拿货?”


    刘庄:“那些人找进货的人拿货。别管人家进价多少,又赚多少,主要是你拿到货一天卖完就能赚两块钱。一个月卖二十天,学费生活费出来了。”


    团团算算:“一个暑假能赚一百块?开学后周末还可以去公园?”


    苏笑笑:“团团,重点是不用担惊受怕。”


    陈大勇心动:“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刘庄:“我说六十是打比方。也许一包只要二十块钱。我打算让我几个姐姐和姐夫试试。回头他们拿衣服的时候,你把钱给他们,让他们帮你捎一包?也不用担心人家看你年龄小骗你。”


    团团拍拍陈大勇的肩:“第一次我出六成你出四成,你主卖,我给你搭把手,赚了钱对半分?”


    第109章 摆摊顺利你把学习提上去就不是骗人。……


    杨一名和李小光以及朱红伟以为刘庄不会那么早过来。以至于慢慢悠悠到团团家只听到最后一句。


    杨一名进门就说:“我们五个一人两成,赚到钱平分?”


    陈大勇点头。


    杨一名不禁摇头:“你就这点出息!”


    “我——全身上下也没有六十块钱。总要留点钱交学费。”陈大勇说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囊中羞涩而羞愧。


    刘庄问:“那就这样?我现在回去。有可能下午去拿货。”


    陈大勇心底不安:“明天就卖?”


    刘庄:“我


    只有今天有空带他们过去。”


    陈大勇不由得看向团团,团团想了想,“小舅,先帮我们垫上。我们一个人出二十块钱,照这个钱帮我们拿。”


    刘庄点点头起身告辞。


    苏笑笑送他到门外:“到家别说保证能赚钱。万一忙了一天赚一块钱,你姐夫你嫂子没意见,他们家可能嫌少,怪你没本事,上了几年大学都不能带家人致富。”


    刘庄的对象跟他说一包衣服至少能赚五块钱,加上人家给的辛苦费,一天七块钱打底。刘庄想着比他爹一早挑着担子进城赚得多且轻松,这几天很兴奋。


    苏笑笑的话让他顿时冷静下来,想起他大姐夫爱吹牛,他姐的公婆眼高手低。邻居跟他爹进城卖洋槐花,从早上卖到中午赚一块钱,去掉来回车费剩六毛都很高兴,他姐夫听说了这事嫌吃饱了撑的。


    可前些日子麦子没熟,地里啥事没有,在家闲一天也是一天。到城里卖洋槐花也不耽误纳鞋底。


    刘庄沉吟片刻:“我知道该怎么说。”


    到家他就叫大堂哥去他姑家。


    中午都在他家吃的。


    吃饭的时候刘庄趁机说他给大家找个生意,要敢赌一把,下午就跟他进城看看。


    苏笑笑的姑胆子大,这几年也存了几百块钱,敢拿出五十块钱赌一把,当即表示她去。


    刘小叔为了支持儿子,也给刘庄五十块钱。刘庄的大伯和二伯犹豫片刻,两家一起掏五十块钱。


    饭后,四人去镇上乘车,到城里又转一路车才到进货点。


    刘庄找人打听的时候让人家给他留几包,他当时想的是都不愿意干他干。他对象也支持他。所以除了他爹给的,刘庄身上还带了一百多。


    人家家里货不多,刘庄把他的钱掏出来,加上他姑他大伯二伯的钱,几乎把人家的货包圆了。


    四人一人拎两大包,刘大伯犯愁:“去哪儿卖?”


    刘庄:“先去笑笑姐家,明天再说。”


    去的路上刘庄把陈大勇的情况告诉几个长辈,几个长辈很同情他。又因为刘庄拿的货有团团一份,老几位自然不介意带上陈大勇。


    刘大姑一锤定音:“就去笑笑家!”


    到苏笑笑家五点多了,再晚就赶不上回镇上的公交车,几个长辈放下东西就告辞。刘庄把一百块钱的货挑出来给团团。团团把早已准备好的钱给他。


    苏笑笑见刘庄热的满头大汗,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去上班,“在哪儿进的货?回头叫大勇自己去。”


    陈大勇一直在苏笑笑家等刘庄,闻言忙不迭点头。


    刘庄指着西北方:“离这边远得很,得有七八公里。”


    苏笑笑想象一下:“京大那边?团团爷爷以前的家那边?”


    “没到京大,人大靠北一点。”


    陈大勇问:“难不难找?”


    “不难找。下了公交车走几十米进了胡同就能看到他家。他家门口经常停一辆三蹦子。不过货不在他家,他也是跟人家合伙。应该是人家选品,他负责跑腿。”


    苏笑笑:“人家的事咱不管。你把具体地址写下来。这些货要是这两天能卖完,你不得闲就让大勇和大伯他们几人去拿货。”


    陈大勇一想到有几个长辈跟他一块,心里不害怕,就说:“我们自己去。”


    团团跑去书房拿笔。


    刘庄把乘坐几路车,对方家门牌号以及所在的胡同都写下来。


    苏笑笑见天色不早了也没留他。


    刘庄走后,苏笑笑把几个包裹都打开,结果让她很意外,里头的服饰都一样,其中一个包裹里头还有一张指导价格。


    苏笑笑让团团抄写几张,明天教她大姑、大伯、二伯和小叔。团团抄好,苏笑笑让陈大勇对着服饰背下来。


    陈大勇拿着指导价跟服饰对一遍就问:“苏阿姨,这是最低价?”


    苏笑笑点头:“按照这个价卖,卖完能赚两块钱。也就是刘庄说的辛苦费。”


    团团指着红裙子:“妈妈,建议价格是五块,我卖的时候说南方最新款十块钱一条,客人还到八块,那三块钱就是我们自己的?”


    苏笑笑点头:“好比这包服饰五十块钱,刘庄给人家四十八,就等于人家提前把两块钱辛苦费给你们。”


    陈大勇明白了:“可是现在普通工人每月三十块钱,厂子效益好,各种福利奖金加一起也不到四十,谁舍得八块钱买一条裙子?”


    苏笑笑心说我同事就舍得,“先试试。想好去哪儿了吗?”


    团团:“去有钱人多的地方。”


    话音落下刘庄进来。


    苏笑笑不禁问:“忘了什么”


    “忘了说别去东城和北边,那边的公园几乎都被人占了。”


    陈大勇:“前门大街前后呢?”


    刘庄:“如果你在前门东大街,就叫我姑和我爹去南边公园,叫我大伯他们去长安大街北边,不能过东四。要是这几个地方不好卖就去大栅栏、西大街那边试试。这些地方就算有摆摊卖衣服的,也不用担心跟咱们的货一样。我特意问过他们,他们的人差不多都在东四以北。”


    苏笑笑:“别太担心,让他们先试试。哪有人一开始就能把东西全卖了。


    刘庄点点头:“对。进这么多货的几人也是一点点干的。”


    团团提醒:“小舅,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刘庄赶忙告辞。


    苏笑笑问团团:“小光他们去不去?”


    团团:“去啊。刚放假,在家也没事。”


    苏笑笑看看天色,“我做饭,你去把一名他们找来,叫他仨当客人找你们买衣服。”


    团团眼中一亮,叫陈大勇去找杨一名。他去找李小光和朱红伟,因为找他俩很难避开陈家人。陈大勇很怕看到他叔和他父母,担心被他们三言两语吓回去。


    那天背着编织袋离开已经用尽陈大勇此生全部的勇气。


    陈大勇对团团的安排很满意,但也没多想,以为团团随口安排的。


    俩人出去,苏笑笑摘几根黄瓜和几个西红柿,又掐一把绿油油的苋菜。苏笑笑拍个黄瓜,又把西红柿切好,做西红柿炒蛋。菜炒好,苏笑笑用热水煮挂面和苋菜。


    杨一名闻到香味进来瞅瞅,很是失望:“怎么跟我妈一样?”


    苏笑笑:“天气热不想和面。在我家吃点?”


    杨一名摇了摇头,叫走李小光和朱红伟。


    陈大勇洗洗手就来端菜:“苏阿姨,不等张叔叔了啊?”


    苏笑笑:“就算堵车这点也该来了。到现在还没来就说明他忙。不管他。回头我用电饭锅煮几个鸡蛋,再热几个馒头,留他回来吃。”


    团团进来端面:“我爸爸是公安,遇到的事都是突发案子。他天天准时下班才奇怪。”


    陈大勇见母子二人都这样说,便心安理得吃面。


    苏笑笑问:“团团,偶尔吃一次挂面也不赖吧?”


    “明天不许再做挂面。”


    苏笑笑:“要不要我做几个油饼留你们中午吃?”


    陈大勇问:“中午不回来?”


    团团被问住,就看向他妈:“中午没人买衣服吧?”


    苏笑笑上哪儿知道去,她前世今生两辈子也没卖过衣服。虽然前世见过,可前世见的都是晚上。这年头谁敢大晚上在外面闲逛。


    苏笑笑:“我也不知道。要不带上水壶和吃的先试试?”


    陈大勇点头:“苏团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啊?咱们没经验,突然来一群人买衣服也应付不过来。”


    团团想想也是。


    晚饭后出去玩儿,晃悠到他奶家,想起他堂姐放假了,就怂恿堂姐一起去。


    妞妞对卖衣服很好奇,翌日一早跟团团几人去前门大街摆摊。他们走后,刘大伯等人才过来。


    苏笑笑的堂嫂堂弟妹也来了。刘大伯觉着卖衣服还是得女的出面。他们之所以跟过来,是担心小流氓欺负儿媳妇侄媳妇。


    刘大姑带着儿媳妇和女婿过来。苏笑笑趁机对她姑和他叔说:“以后家里没人,就把衣服放我原先的家里。”说完就把大门和她以前卧室的钥匙给她姑,“对了,对面两间,就是刘旭以前住的房间被我租出去了。”


    刘大姑随口问:“租给谁的?”


    “赵大妈的闺女和女婿。九月份过来。可能也是摆摊卖衣服。”


    刘大姑的儿媳妇不由得皱眉。


    苏笑笑见状好笑,首都那么大,市场都让给你,你忙得过来吗。


    刘大姑眼尖也瞧见了,但她当没看见,儿媳妇要是不满,大不了分家。别人不舍得把辛辛苦苦盖的房子分出去,她不怕!以后赚了钱,她就在城里买房。农忙回家种地,闲了就在城里做个小生意。


    苏笑笑又把刘庄交代的事告诉几人,又把团团抄的价格给识字的人,几家就分两路。刘小叔和刘大伯两家一块,刘大姑和刘二伯两家一起。她到公园和刘二伯分开,一个在正门里面,一个在侧门路边,都是较好的位置。


    刘大伯也跟刘小叔分开,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这年头除了秀水街,其他地方


    几乎没有服装店,也不用担心在人家店门口被人赶走。街头街尾开店的人起先冷眼旁观。后来发现很多舍得花钱的人驻足,他们立刻从屋里出来招揽生意。


    一波客人陆续离开,开店的人对刘大伯和刘小叔两家很热情,跟他乡遇故知似的。到了中午还让他们进去喝水。


    刘大伯和刘小叔都有经验,带着壶来的,所以只是进去倒点热水。


    团团他们几个一开始没生意,杨一名说选的地方不对,李小光要去大栅栏,妞妞建议六个人分两个摊位。


    几人争论不休,最后叫团团拿主意。


    团团有什么主意啊。他只有卖对联的经验:“我和妈妈一开始卖对联的时候也没人买。再等等吧。没钱的不光顾咱们的生意,有工作的都在上班。有钱又有时间的,我感觉还没睡醒。”


    杨一名点头:“我星期天能睡到十一点!”


    李小光说他是猪。


    杨一名要打他,想过来的两名年轻女子停下。妞妞眼尖,一把抓起团团催他喊人。团团下意识喊:“姐姐买衣服?”


    团团留着学生头,穿着黑裤子白衬衫,一看就是好学生。苏笑笑特意提醒他穿的。那俩人又看到妞妞穿着蓝裤子碎花衬衫,头发编成两个辫子,非常朴实,便试着走过来。


    看起来性格外向的女青年问:“这个红裙子怎么卖的?”


    今年夏天流行各种纯色裙子,其中红裙子最好卖,有点工资的年轻女子都想买一条。团团立刻说:“十块钱一条。”


    另一个女同志惊呼:“这么贵?”


    之前演练过许多次,团团拿出吊牌:“你看,南方的,一次去好几天,要算上运输费和吃住。”


    “便宜点?”


    陈大勇期期艾艾地说:“九块?”


    俩人笑了,嫌他小气。


    团团犹豫片刻,一脸肉疼说道:“十五块钱两条?姐姐,我们是找人家拿的货,人家也要赚钱。”


    “什么意思?”性格外向的女同志问。


    团团:“我们这么小咋去南方啊?”


    “你还是学生吧?”


    团团点头:“我们都是学生。”一把拉过陈大勇,“他学习特好,但他爸妈见人家做生意赚钱,就说不如早早出来赚钱,让他辍学。这些货是我们几个凑钱进的。”


    李小光和朱红伟下意识点头。


    两个女青年看着他们老实巴交的样子,又看到陈大勇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顿时信了。


    两人走后,陈大勇小声说:“骗人不好吧?”


    团团:“你把学习提上去就不是骗人。”


    李小光不禁说:“对啊。”


    妞妞震惊:“可以这样吗?”


    “大勇的成绩搁乡镇中学能进全班前二十,就算不是最好,也不差吧?”团团问。


    以前刘庄说过乡镇中学的情况,陈大勇闻言心里顿时没了负罪感。团团把他推到前面:“说好了你主卖,怎么变成我?”


    陈大勇被他说的羞愧:“那你歇着,我,我来。”


    可能陈大勇表现的很青涩,他在指导价上多加一两块钱,还让客人觉着捡到大便宜。


    不如刘大姑几家卖的快,等下午到苏笑笑家一对账,本钱收回来了,刘大姑几人剩四成,团团他们几个的货还剩一半。不同的是刘大姑几人的有便宜的有贵的,团团几人的货几乎都是便宜的。超过五块钱的一件不剩。


    刘大姑问团团:“明天去拿点?”


    团团摇头:“过几天等人家进了货多拿几包,一次卖一周!”


    “都过去两天了,说不定去进了。”刘大姑对女婿和儿媳妇说,“明天你们看着,我坐公交车去问问。问清楚了等他们回来咱们就拿货。”


    刘小叔点头:“早拿到货早点卖。”


    陈大勇看着团团说:“我跟爷爷奶奶们一块去?”


    刘大姑:“你得去。现在我们可以帮你,到秋我们收庄稼种地,想来也没空。”


    陈大勇看着几个同学:“咱们一起卖到开学?以后周末我,我再自己去?”


    杨一名:“现在咱们合伙,以后周末我们陪你去。周六和周日晚上写作业,正好白天休息。”


    陈大勇张嘴想说谢谢,但他不习惯,感觉肉麻,犹豫片刻重重点头。


    刘大姑看看天色:“团团,我们先回去。以后就把东西放你原先的家里,不到这边来了。”


    团团送他们到门外,回来对杨一名说:“回头你陪大勇拿货。”


    “为什么不是你?”


    团团:“你多锻炼锻炼,以后好抓嫌疑人啊。”


    “对啊。见得多了才能一眼看出不同。”杨一名按住他的脑袋研究,“怎么长的啊?”


    第110章 路边偶遇卖这么久还没赚够学费?……


    团团推开杨一名,问陈大勇什么时候买炉子煤球和锅碗瓢盆。


    原先兜里没钱,也不知道摆摊这事成不成,陈大勇像半只脚踩在空中,随时有可能万劫不复,以至于他在苏笑笑和张怀民面前很拘谨,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同团团打闹嬉笑。杨一名跟以前一样挤兑他,他也不敢理直气壮地顶回去。


    现在一天把本钱赚回来,陈大勇一改往日自卑,挺直腰板,问道:“东西卖完就去?”


    李小光不禁问:“人家不会看咱们几个年纪小骗咱们吧?听我爸说煤球跟煤球的区别可大了。”


    朱红伟点头:“有一回我家买的煤球特难烧,晚上封了炉子,夜里也得起来看看,不然到早上就灭了。”


    陈大勇看向团团:“周末再卖?”


    “等周末我妈妈休息吗?她也不怎么懂。我爷爷奶奶没事,叫他俩跟咱们一块去。”


    杨一名点头:“可以。老人还会还价。”


    陈大勇不由得想起团团的爷爷就住他家前面,“不会我们前脚买回来,后脚你爷爷就告诉我爸妈吧?”


    老张不喜欢陈大勇的父母,自己没本事赚钱,没本事给儿子娶媳妇,却把小儿子推出来。对外的说辞还是大儿子有工作,辞职下海不值得。这话说的,陈大勇辍学摆摊就值得呗。


    团团认为陈家父母胆小不敢摆摊,老张认为他们想赚钱又觉着摆摊丢脸。陈大勇打小调皮,以前在学校混日子,在他父母看来照此下去早晚把自己混进去。让他跟他叔摆摊,总比没人盯着犯罪强。所以他父母认为让他辍学是为他好。


    老张在团团跟前数落过陈家父母,团团十分笃定:“不会!”


    陈大勇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家人,担心碰到他们:“你去跟张爷爷说说,我就不去了?”


    团团点头。


    杨一名:“我总觉着这个时候生意更好。”


    团团眼神示意他继续。


    杨一名:“你看,这个时候大家都下班了,晚上不用加班,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李小光瞬间懂了:“可以慢慢挑东西?”


    “对!”杨一名就是这样想的。


    陈大勇看向团团。


    团团琢磨片刻,“我们一点半收摊,回来买好东西就去菜市场门口摆摊?”


    朱红伟:“你们是不是忘了,


    买米面要粮票?”


    陈大勇没想到这一点,脸色骤变,仓皇转向团团,满眼祈求,求他想办法。


    团团“切”一声:“就这事?我早想过。城里的粮食要票,农村不用。大不了贵一点。城里两毛,农村三毛。”


    陈大勇不由得嘴说:“我爸妈知道了肯定骂我不会过日子。”


    团团:“你家买的粮食便宜,就能让你吃饱吃好?”


    不可能!陈大勇记事以来在家没吃过一顿饱饭。逢年过节多吃两口还会被数落贪嘴。要是偶尔说一次也没什么,可他吃得慢一点都会被怀疑偷偷加了饭。


    想起这些,陈大勇心里难过,“到时候还得麻烦刘爷爷刘奶奶。”


    团团:“不麻烦!”


    杨一名看看天色:“就这么决定?我爸妈快下班了,我得回家。”


    李小光和朱红伟跟他出去。


    陈大勇把钱整理好,塞兜里又拿出来,感觉放他租的房子里不保险,因为一个大院子只有他一人,小偷敢直接抢。


    团团见他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就打开柜子给他个木盒,木盒上的锁还是老式铜锁。陈大勇笑着接过去,想道谢又觉着生分,暗暗记在心里,“以后我赚了钱也买一个这样的房子。”


    “我婶说楼房舒服。”


    陈大勇:“楼房不好。我有个亲戚的房子两室一厅,有厨房有卫生间,看着很干净,可是想吃点葱都要用花盆种。要是有一套楼房一套这样的就好了。下雨下雪天住楼房,平时住瓦房。”


    团团想说他想得美。忽然想起妈妈说他现在需要鼓励:“会有的。我们把卖剩的东西整理分类?”


    陈大勇把编织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挨个放好用报纸包好,他俩就去冲澡。刚冲好,准备烧热水,苏笑笑拎着包回来。


    苏笑笑见他俩在厨房门口:“做饭了?”


    团团摇头:“不知道吃啥。”


    苏笑笑故意说:“煮面啊。橱柜里不是还有一包挂面?”


    团团翻着眼睛看着他妈。苏笑笑走近朝他脑门上一下:“别看!我不想和面。煮粥吃凉菜?”


    他们几个中午没有正儿八经吃饭,喝的水吃的水果和油饼,肚子里乱七八糟的,需要点热汤热水暖暖胃。


    团团点头:“白米粥,不要加你想吃的那些。”


    苏笑笑气乐了:“啥是我想吃的?”


    “也不是你想吃的,我说错了,你好奇的。什么桃胶银耳,一个比一个难吃!”团团嫌弃,“还没有脱了皮的麦仁好吃。”


    陈大勇好奇:“脱了皮的麦仁是什么?”


    团团:“没吃过?那回头找村里人买点。妈妈,还有脱了皮的麦仁吗?”


    苏笑笑摇头:“刘庄要给我我没要,担心咱们都不在家,天热生虫。”


    脱了皮的麦仁是刘庄他娘在家闲着没事自己弄的。苏笑笑她婶给刘庄弄六斤,让他给苏笑笑两斤,自己留两斤,再给他未来岳父一家两斤。刘庄觉着他对象家不稀罕那东西,要给她一半。苏笑笑向他保证他岳父一家稀罕,刘庄才拿走。


    刘庄对象的父母过过多年苦日子,所以看着表皮炸开的麦仁也没嫌弃,当天就让儿媳妇和大米一起煮粥。刘庄对象的嫂子生在建国后,父母有工作,没吃过什么苦,嫌弃麦仁。可又不敢忤逆婆婆,就抓一把。


    谁知煮好后黏糊糊的,麦仁不硬,也没有面粉的干涩,细品比大米还香。刘庄的未来岳父岳母很满意,问刘庄麦仁在哪儿买的,刘庄说他母亲砸的,他未来岳母由衷说道,他妈辛苦了。


    前些天端午节,刘庄去他对象家,他拎过去的东西人家留下,返给刘庄一瓶酒和两份点心,说学生送的吃不完,让刘庄星期天回家拿给他父母。


    言归正传。


    苏笑笑说的事团团有印象,“妈妈,回头再给你你留一斤啊。”


    “知道了。那你俩摘菜洗菜,我去煮粥。”


    团团:“多煮点留爸爸回来喝。”


    “也不知道你爸回不回来。”


    团团:“不回来留我俩喝。我和陈大勇晚上做暑假作业。”


    陈大勇忍不住问:“这几天都没见张叔叔,他这么忙?”


    “今年上面要阅兵,估计忙着抓犯罪嫌疑人审理大案,该判的判,该毙的毙,防止阅兵期间出事。”


    团团好奇:“妈妈听谁说的?”


    “来往的邮件,全市的电话都归我们管,我们也要保证阅兵期间这方面的安全啊。”苏笑笑没打算跟团团说这事,既然说了索性全说了,“阅兵期间我可能没空给你做饭。我没回来也别瞎想,去奶奶家吃饭。一个人睡害怕,就让小光或大勇陪你。”


    团团摇头:“我才不怕。您忙你的。我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苏笑笑摆摆手,团团端着盆去摘黄瓜茄子豆角。


    翌日一早,团团就要去前门大街,比张怀民上班还积极。张怀民看看表,“还没到七点,去这么早干什么?”


    “这个时候正好,再晚公交车上就挤了。再再晚天就热了。”团团擦擦嘴,叫陈大勇拎东西。


    陈大勇走着去路边,团团跑着去找李小光、朱红伟和杨一名。他们仨刚洗好脸,本想抱怨还没吃饭,忽然想到兜里有钱可以买着吃,就拎着水壶跑出来。


    路上人少,公交车开得快,十几分钟几人就下车了。


    到路边李小光一边把东西往外拿一边冲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南方的袜子凉鞋,帽子丝巾啦~~来看一看,看一看不吃亏啦~~”


    喊了几句,李小光躲到团团身后,他嫌丢脸。


    团团把他拽出来:“一回生二回熟!我妈妈说了,赚钱不丢人!”


    “苏阿姨这么会说,卖对联的时候还不好意思?”李小光反问。


    杨一名一本正经地感叹:“知易行难啊!”


    团团把他推前面:“你喊!”


    杨一名张张口,犹豫好一会也没能喊出来。团团故意刺激他两句,杨一名扯开嗓子就喊:“快来看,港城明星同款太阳镜!”


    呼啸而过的年轻男子急刹车,一双脚蹬地调转车头:“明星同款?”


    杨一名心虚,弱弱地说:“不是明星本人戴的。”


    那人失笑:“我当然知道。你能弄到明星本人戴的,还在这儿摆摊?”


    到跟前看一下几个,视线停在团团脸上,很是确定地问:“你们几个不大吧?这些东西在哪儿弄的?”


    言外之意,就你们几个敢去南方?怕不是偷的。团团脑子灵听出来,半真半假地说:“找我家亲戚拿的货,赚高中学费和生活费。我保证这些全是从南方进的。”


    那人蹲地上看一会儿,花半个月工资买一副太阳镜和一双丝袜。团团用报纸给他包好。


    陈大勇接过钱人都傻了:“他都不还价?”


    团团也没想到遇到个这么爽快的:“有钱吧?你看他的车子,嘎嘎新。看起来比我爸的还好。我爸爸说,没钱没关系买不到这么好的自行车。我爸的车子还是我叔找同事弄的票。”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十五块钱啊。“陈大勇压低嗓子说,“咱们的进价才四块五。人家进的更便宜。我感觉成本价最多三块。”


    团团:“三块正常啊。”


    “正常?”陈大勇惊呼出声,发现有人往这边看,赶忙小声说,“我怕人家回来找咱们。”


    杨一名:“不会的。”


    陈大勇疑惑,他怎么这么确定啊。


    杨一名提醒:“你以前说你叔说人家南方进货北方卖,利润五倍。这说明别人卖的跟咱一样贵。都这么贵,他凭啥嫌咱卖的贵?”


    李小光点点头:“我家前面的邻居上周买个墨镜,二十块钱。”


    陈大勇惊得难以置信:“不是两块?”


    “两块钱买你啊?”杨一名反问。


    陈大勇需要缓一缓,慢慢蹲在地上。


    朱红伟小声问:“这些卖完咱们能分多少钱?”


    团团:“卖完再说。一人五块也值。”


    朱红伟想想也对,但新手还是不敢漫天要价。可能他们显得稚嫩,有些东西确实比别人卖的便宜,中午十二点左右,几个小子蹲地上啃黄瓜番茄喝水的时候来了一群青年。


    一人挑两三样,也没怎么还价。


    一点多收摊,还剩两成。


    团团去他爷爷家,妞妞从屋里出来问他生意怎么样。团团点点头:“还行。姐姐,你要不要把零花钱拿出来进一包货,跟我们一起卖?”


    妞妞昨天下午回到家确实想过:“一包东西五十块钱吧?我没有那么多钱。”


    团团朝他爷爷奶奶抬抬下巴。


    妞妞眼睛一亮。


    罗翠红:“给你二十块钱,回头还我们二十二?”


    “成交!”妞妞兴奋地大喊一声。


    团团向他爷爷说明来意。老张找个人力三轮车,陪团团和陈大勇去买一百块煤球,买个小炉子,买一个烧水壶,买一口可以炒菜煮面煮粥的锅,又买两副碗筷。


    钱花了不少,陈大勇一点也不慌。


    东西放好去团团家冲冲澡,他先去菜市场,团团去喊杨一名几人。几人去的是大菜市场,走到菜市场门口正好赶上大部分职工下班。


    团团没有因为菜市场门口接地气而降价。人家嫌贵,他就说去南方拿的货,来回要花多少钱,住宾馆吃饭又得多少钱,还说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等等。


    这些都是事实,但有的人依然继续压价。昨天就回本了,团团不急,那人假装不买走人,团团也不喊她回来,叫他同学冲别人吆喝。


    其他人一看还不掉价也不再压价,真心想买的就拿一个。


    能来大菜市场的人都不差钱,卖到太阳落山只剩零星几个,杨一名吆喝着一块钱全拿走,感谢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支持。


    卖完收摊各回各家。晚饭后齐聚团团家算账。算好就把钱分了。又过一天,刘大姑来团团家找他,团团带三十块钱去找杨一名等人。


    五个少年加上妞妞买了四编织袋货。


    当天下午就拿一部分去菜市场门口摆摊。


    菜市场里头没有卖服饰的,跟他们几个没有竞争关系,又看他们年龄小,张嘴闭嘴赚学费,人家也不好意思撵他们。


    说起来还是他们几个青涩的学生样保了他们。


    八月初,他们还去菜市场,菜市场的人忍不住问:“卖这么久还没赚够学费?”


    团团指着穿着朴素的陈大勇说道:“他爸妈让他辍学,他不愿意,他爸妈就把他赶出来。他不光要赚学费,还要赚房租和生活费。”


    人家不信。


    团团:“骗你小狗!你也可以去他住的地方打听,看看他是不是一个人出来租房。”


    杨一名胡扯:“租的还是我家的房子。”


    提起这事陈大勇仍然不好意思,人家见他耳朵通红,耷拉着脑袋,便不再怀疑。


    收摊准备走了,一个大妈拎着一兜子菜塞给陈大勇:“虽然是人家挑剩的,其实没坏,就是干干巴巴显得颜色不好看。洒点水就好。但我们不能洒水,会被客人投诉。”


    陈大勇一脸茫然,什么情况啊。


    团团替他道谢,给她一个鲜亮的小发卡。大妈哭笑不得。妞妞说:“给您闺女戴。”


    大妈笑着道一声谢,进去就跟同事们感叹那几个孩子真懂事。


    此后再也没人赶他们挤兑他们。


    八月下旬把秋天的货拿回来,杨一名等人分好货就问团团是不是应该把钱存银行。


    团团:“你是未成年,银行给咱们开户口吗?”


    李小光朝外面睨了一眼。


    团团出去问他妈妈。


    苏笑笑以前工作的邮局可以开户存钱,她想想那个时候的规定:“满十六岁可以。你不行。”


    十三周岁的团团撇撇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几个同学。


    翌日,张怀民陪他们几个去银行把钱存起来,陈大勇几人踏实了。说着笑着走到路边,杨一名看到团团停下:“苏团团,看什么呢?”


    张怀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吉普车朝他们开过来,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条手臂随意搭在车窗上的男军官冲团团挑挑眉。


    团团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激动地“哇”的一声跑过去:“大娃哥哥!”


    男军官正是钟大娃,身着军绿色短袖衬衫,见他这样高兴不禁爽朗一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嘛呢?”


    “我——陪我同学存钱。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团团好奇朝里看。坐在副驾驶的军官冲他挥挥手。团团对他还有印象,抿嘴笑笑。钟大娃捏捏他的小脸,“去哪儿?我送你。”


    团团下意识摇头。


    张怀民正好要去单位:“出城还是进城?”


    “进城。”钟大娃回答。


    张怀民打开后面车门:“捎我一段。团团,你们几个自己回去。”


    “啊?不是,这就走啊?”团团肉眼可见地失落。


    钟大娃推开他的小脑袋:“哥还有事。改天休假找你玩儿。”


    团团赶忙说:“爸爸,你把新家地址告诉大娃哥哥。”


    钟大娃:“我知道,你以前说过。”


    “还记得?”


    钟大娃佯装不快,朝他脑门上敲一下:“小看我了不是。走了啊。”冲不远处的几个小子挥挥手。


    车走远杨一名几人才敢靠近。杨一名一脸稀奇地问:“苏团团,你还有当兵的哥哥啊?”


    团团摇头:“不是的。他是我爸爸领导的儿子。以前我和妈妈在岛上陪爸爸,他家离我家很近。”


    杨一名:“他在首都当兵?他是军官吧?看起来不像新兵。”


    团团:“他大学上的军校。”


    “首都的军校?最好的军校不在首都吧?”


    团团摇头:“看专业。最好的军校不一定有最适合他的专业。再说了,他以后可以去国防大学进修。这两个学校的人脉能保我大娃哥哥一辈子。”


    杨一名听出来了,他同学很崇拜对方,“那他前途无量啊。”


    “当然了。我大娃哥哥今年才二十二岁。毕业两年了。”团团说起钟大娃就很骄傲,“年龄最小学历最高,他再有机会上战场,无敌了!”


    杨一名乐了:“真厉害!”


    团团感觉他皮笑肉不笑:“你不懂!回家!”


    杨一名追上他:“公交车还没来。”


    团团:“走着回去。车上小偷太多!”


    杨一名算算距离,两公里,走回去也无妨,就催李小光等人跟上。


    陈大勇到团团身边问:“我是不是要再买点粮食?”


    杨一名不赞同,买太多招老鼠。


    团团:“可以带去食堂换饭票。”


    陈大勇以前中午在学校吃饭,一顿可以吃四个大馒头,但只敢吃两个,有时候甚至一个。闻言他想饱餐一顿,“那我们下午下乡,往后几天卖衣服。我怕时间长了天气变冷压在手里。”


    首都的秋天极短,说降温就降温。苏笑笑曾提醒过团团,别拿太多秋天的货。团团点头:“听你的!”


    这三个字让陈大勇愣了片刻,回过神发现几个同学走远,赶忙追上去,笑着大喊:“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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