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陌生的下人的脚步声响动起来,开始打扫内务。
魏郁春在嬷嬷们左一句右一句热情的催促下,信手挑了一件柔白色的长裙,若是普通女子,有这件料子绝妙的衣物绝对够了。可如今挑选它的人是魏郁春,衣服不免显得有些简陋,根本撑不起魏郁春这张生着明眸皓齿的面容。
关阇彦隔着一层白帘,看着魏郁春的动作还有嬷嬷们面面相觑的神色,不禁皱眉扶额,毫不客气地道:“冯迎春你是要去奔丧么?挑这么素的做什么?”
就是他一个男人都看得出来这件衣服有多寒碜了,魏郁春是真的没品味还是打算胡弄他?
杜明堂大惊失色,在他边上嘟囔:“跟人家漂亮小女娘讲话就不能委婉点?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赶紧站出来打圆场,然后从嬷嬷身边走过,把颜色素的都挑走了,然后对着冯迎春耐心道:“冯姑娘,我看这些都不错,从这里选吧。”
他话音没落多久,关阇彦则又冒出话来,话音严肃正经,甚至有些说教的意味,与平时相比判若两人:“春桃酒宴人多眼杂,面纱之下真容未知,总有人会动歪心思,宴上更有一些可能与钱雀打过交道的贵女。若出意外,这也不失为一项保护自己的措施。总之,莫叫别人看出破绽便好。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郁春不好意思地撇去半边脸,重新正视面前熠熠生辉的精美衣饰,耳边垂红,不得不承认此时战局下,她占了下风。
她迅速挑走了一件格外夺目的金粉色纱罩莲花绸裙,嬷嬷欣慰地笑了,旋即又抬出屋内半箱子的首饰,让她挑选,她想着搭配,尽挑选了一些嫩色的首饰,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十分贵重。
准备工作迅速完成,嬷嬷们齐齐对关阇彦和杜明堂恭敬道:“二位公子先请移步出去,我们将服侍姑娘穿衣打扮。”
嬷嬷说话的功夫,魏郁春正就着窗边的晨光看清楚梳妆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各式脂粉骡黛口脂,首饰盒内耀眼夺目的耳坠项链珠串……这些东西她很熟悉,大户人家的女儿,即便地位不高,出门在外也代表了家主的面子,所以她还是魏家女儿时,一直都会早起梳洗面妆,跟母亲一起去父亲的宅子请安。
这些东西,她有一段时日没有接触了,有些陌生,也给她带来了无穷感触。
前世,她因容貌备受嫉妒,粉黛只敢略施,衣饰更是不敢张扬,可到底是女孩子,面对这些琳琅满目的脂粉金钗岂有不心动的道理?喜欢的东西却只能逼着自己远离,长久下来,她的性子变得敏感而拧巴。
关阇彦出门之时刚好对嬷嬷们交代道:“钱雀自诩容貌艳丽,为人看似低调却暗地里跟旁人较劲。梳妆台上的妆品尽量多研究一番,愈是明丽愈是合适。一切都用最好的。”
嬷嬷们欣欣然道:“奴婢们明白。”
一切都用最好的……
时机刚刚好。
即便关阇彦只是为了布局时更加严谨才会说出这话,却也足够撩拨起魏郁春内心深处最大的感触。
若非任务使然,这些即便惹她欢喜的东西被主动推到她的面前,她也只会拧巴着劲儿不肯接受。现在她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没有拒绝的权力,拧巴的劲儿无处伸展身手,她只得“被迫”完全笑纳这些好处。于是,看着不悦,心里却又惊又喜,不知所措。这番体会,绝对算得上新奇。
魏郁春想着,这怕不是沾上了他的光了。
她摇摇头,喟叹一息,嬷嬷们一边拿起衣饰为她添衣,一边则提起眉笔与金粉,先将她的眉毛与眼睛仔细描摹精致。
小半个时辰后,她从凳子上移开,揽着华贵的衣裳踱步在屋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一对以粉珊瑚珠作蕊的金银双生并蒂莲步摇稳稳嵌在双垂鬟的两侧,金钿配着闹娥金银珠花冠一起戴在额上的发髻上,在光下散着流光似的金粉裙衬托得她的皮肤愈发白嫩,好似透着粉气的羊脂玉。洁白的脖子上带着一只少女样式的长命锁,莲荷宝珠耳坠闪烁着圆润的光彩,与鬟后的步摇相得益彰。
美得好似画里的仙子,她也是头一次以这种方式瞧着冯迎春的这张面容,陌生又熟悉,矛盾的感觉让她险些悖言乱辞一通,以为这是在做梦。
嬷嬷们开始翻找遮掩面孔的面纱,但杜明茜这个爱美张扬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二位嬷嬷瞧着时间要到了,旋即出门去拿东西了,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在外头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的关阇彦,他手里拿着一只叠好了的面纱。
他也是刚想到这个点子,才叫杜明堂跟他一起去取面纱的,结果刚要到宅院便就看到了迎上来的二位嬷嬷。
二位嬷嬷接走事物,弯着眉眼笑嘻嘻地道:“二位公子要不要进来看看?奴婢还没见过生得这般特别又标志的小女娘呢!”
杜明堂也听得心痒痒,跟着二人一起打趣起哄:“是啊是啊,二位嬷嬷手段老成,也不知把冯姑娘弄成了何等天仙的模样。”
关阇彦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屋门,门未关紧,一只两指宽的门缝里,嫩粉色的衣裙好似正翩翩起舞。他告诉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然后撂手要回走。
本以为杜明堂一定会拉着他一起凑热闹,结果他回头走了好几步,身边还没个人拉他。
回头一看,杜明堂那小子竟是摇着小扇,悠哉游哉地飘进了屋子里去了,一点要管他的意思都没有。关阇彦这才明白,他自己竟是在一厢情愿演着独角戏。
他揉了揉眉心,立马给自己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小子也不知道要闹什么麻烦出来,我得去看着他。”
他才不是要去看冯迎春的。
然后他的步子越迈越扎实,越发显得方才的动作太过做贼心虚。
天还微微暗,大概两柱香一过就要升太阳了。杜府里大多数下人还没起身,周遭还是显得太过安静了,他走近屋子,好似听到了心脏微微的抽动声,貌似错觉却不是错觉。
门缝中的裙角变得越来越鲜活明丽,他将门关好,找到杜明堂站着的位置,一起走过去,站队似的。杜明堂这个叽叽喳喳的家伙突然安静了,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一切显得不寻常,关阇彦不得已挪开目光,自定心神,装作无事发生。
知道嬷嬷将魏郁春的半边面容都遮住,杜明堂才慢慢回神,关阇彦也觉得浑身自在了起来。
魏郁春本人也很是窘迫,结果听到嬷嬷凑在耳边说着的悄悄话,耳边的红色更显娇滴。
“姑娘你瞧,给二位公子迷得都差点要掉了眼珠子呢,嘻嘻。”
杜明堂开始说话了:“知道冯姑娘底子好,却没想到底子这么好。要不是南禺没那个条件,你在京城高低得摘个数一数二的美女名头了。实在是……别有风味啊。”
“杜公子言重了。”
魏郁春跟杜明堂其实不熟,这算是他们之间首次正式打交道的机会,她松了松紧张的神情,闲适自在地与他寒暄,说话和举止皆落落大方,简直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杜明堂扶额道:“果然人与人之间是无法比较的,真想叫明茜过来学学。”
换了一套装扮,脸蛋秉性皆没变,关阇彦却觉得她变作了旁人,陌生得不知该如何搭话,末了冷冷打断众人的寒暄:“行了,马夫在外头候着了,赶紧上路,免被闲杂人等瞧见。”
杜明堂悻悻道:“好嘞都督。”
他得守在府里看管和威胁钱雀与她的情夫医工,回头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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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去问问府里的庞叔,为他们伉俪二人作的春图有没有要完工。
自杜府出发到春桃酒楼还有一大段路要走,途中,他得经过与对接人约定的地点,一旦他们得知魏郁春出发,便会协作起来安排局势走向——也就是散播一些流言,通过街坊百姓的无意之语传到钱宅钱德的耳朵里,让他相信女儿窃钥匙一夜未归去春桃酒宴的奇闻。
关阇彦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及跟她交代,于是一起上了马夫的车,车内二人一个东一个西坐着,备显生分。这种关头,偏偏空间狭窄,关阇彦颀长的身子无处安放,只好刻意的收拢长腿,用衣袍遮掩住,以减尴尬。
他赶忙说起春桃酒宴的事宜:“酒宴自午时开席,在此之前,任何需求都能跟楼里一个叫做庞小曲的小丫鬟说,此女是杜府庞叔的女儿,跟杜府的关系还算隐晦。今日宴开之前我和杜明堂会想办法跟此女传信沟通,你不必太过担心遭人揭发身份。”
“那女子生何模样?”
“身材高大,对比普通女子,甚至有些魁梧。但她性子跟外表差别极大,嗓子略粗却总爱夹着嗓子说话,不善于侍弄容貌却喜欢挤眉弄眼。”
这个特点足够鲜明了,都没啥补充的必要了。这些话也都是杜明堂说给他的,他只是代为转述,要再多说点也困难。
魏郁春闻言皱眉,心里不禁奇怪:“莫不是什么男扮女装的人物?”
关阇彦继续说道:“记住言多必失。因为我无法保证酒宴上是否有与钱雀相识的女子。”
魏郁春颔首,道:“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关阇彦将目的当作压轴,足以说明此事做起来极不容易。他会为了更快让她相信他,让她更快答应自己的请求,的确会弱化这个目的的存在感。
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继续要瞒着的了。魏郁春也明白了上了贼船焉有跳船的道理,早已准备坦然面对。也不知到底是多难办的事情,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既得,对方开口前,她特意提了保证书一口:“我既答应帮你,你也一定要记得信守承诺。”
关阇彦对她的顾虑深以为然,道:“行。”
“今日有一个叫做魏澜清的女子也会参宴。”
魏郁春微垂平静的眼瞪大了,其中情绪动荡,她很快又将这处异样压回去,万般话语难以言说,落到嘴边汇成了一只冷飕飕的笑。
“你传说中的未婚妻,魏氏?”
关阇彦对此不震惊:“是杜明茜那丫头说漏了嘴的?”
魏郁春对此不置可否,他怎么想便随他去吧。他能知道些什么呢?
她清高地瞥回眸子,静静地听着关阇彦说话。
“魏氏现在身边的安南都督并非我,而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关昀洲,在杜家你应有所耳闻过。”
“我怀疑他与南禺邪术的操纵者联手,去年秋末便打算除掉我,不久后我的确在圈套中遇害。而我一到南禺,秘术异端频发,我也怀疑这些事情都跟自己有关,可我并没有证据。后来才明白,秘术背后的操纵者是因为发现我被除掉后,才肆无忌惮地作乱南禺。对此人来说,我的身份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不久后,杜明堂也遇害,遇害原因蹊跷,明显又是一个圈套。于是我利用杜明堂假死一事暗探关昀洲的动作,发现他与京中大案芳樱楼杀人纵火案有所关联。为了救关家与杜家,我必须得知道他的底细与他背后的家伙。”
“然而,我与杜明堂如今身份特殊,根本无法靠近关昀洲。”
关阇彦的眸色越发深沉,语气沉冷似,冰窖里散着冷气的寒冰:“而魏氏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
魏郁春道:“你想通过接近魏氏来探关昀洲的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