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外面的商品进来了，年轻的穷道士攒了一个月，到超市买了新鲜的饼干，照例供奉给她：“这是花生威化饼干！据说不错，您也尝尝。”
应真潇还是不吃，只是看看。
等到她去历练的时候，张清恪的地位身份，已经不大缺钱了，那个时代社会风气也不好，人心浮躁，歪和尚歪道士多，但他不这样，有了钱，只是买吃的，然后分给应真潇尝尝。
总算心思澄明，孝心可嘉。
她施施然喝了口水。
大家坐在客厅聊天，应真潇很快捋清楚了张清恪的来意——他是来化缘的。
龙女庙和荥周联系过，说明了此地曾有庙宇，想要重建，荥周政府没意见，但是没钱，不肯拨款，只说叫他们拿钱，钱到位了，就签字同意。
——荥周财政本来就不行，紧巴巴的，民生都这里缺那里缺，哪有钱投资给道观。
龙女庙也为难，龙女庙倒是不缺钱，他们旅游搞得风生水起，每年都有盈余，但毕竟是拨款单位，要拿钱给别的地方，政府第一个不同意
——钱多得烧可以贡献在本地，跑到外地去建道观，这不是那应州的资源给荥周做嫁衣吗？至于妖怪，真有事也是荥周有事，关应州屁事。
两方僵持，事又不得不做，张住持无奈，只能出来打打秋风，看看能不能从陆家要点饭，在荥周重建潇遥观。
应真潇：……
好经典的地地矛盾，暂时被丢给别人的的公务，又开始攻击她了。
旁人可能认为，神仙的工作都是什么一呼百应、翻江倒海的大场面，但实际上，那只是历史的偶然，大部分时间，神仙和人一样，神仙的主要任务也是这些鸡毛蒜皮，日复一日，无休无止。
这些琐事就是权力本身，一做这些，就会落入繁琐杂务的窠臼；但不做这些，就不算真的掌握权力，不过是神座上的吉祥物。
逍遥？逍遥个屁。
应真潇以前是007，就算大佬不上班，辖区内的幺蛾子可不休息。
她喝了口茶：“张住持，此事还是得办稳妥啊。”
“这是自然！”张清恪拍着胸脯：“且不说妖怪，逍遥观道友们一片赤诚之心，也值得纪念啊。”
应真潇点头：“那陆老爷子意向如何？”
陆家是忠实信徒，对这些事一向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所以张住持才厚着脸皮来了。
果不其然，陆振业大手一挥，说建，原址重建不算，还要扩建。
“逍遥观的道长们，性命都豁出去了，我们拿点钱又算什么？”他满面红光：“再说，那底下真有妖怪，咱们得为娘娘分忧啊。”
有孝心，应真潇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陆老爷子兴致勃勃：“……到时候给娘娘再塑一座金身，庙也要建得阔气一点，免得娘娘住着寒酸，还有……”
应真潇：……
她情不自禁：“陆老爷子，你知道厚养薄葬吗？”
“知道，”陆振业问：“怎么了？”
应真潇：“……没事，你继续说。”
她心酸地闭上嘴。
虽然不知者无罪，虽然是她自找的。
——但是一边把娘娘工资扣得稀巴烂一边修金身也太滑稽了。
小丑本龙应真潇很难笑得出来啊。
商定好捐建事宜，张住持又和应真潇说，他们在和国家历史档案馆的工作人员合作，查找当年那些下山抗日的道士们的去向，为他们超度追荐。
不过历史档案浩如烟海，还需要一定时间。
“别找了。”应真潇说：“我知道，有鬼托梦给我了。”
她报了一些地名，这些都是谢必安说的。
生人的死亡，阴间都有记录，但这些档案不是寻常小鬼能翻阅的，张住持也知道，忍不住感慨应真潇面子大，在阴司也有贵人相助。
应真潇：“贵鬼。”
众人：……
张住持得知详情，屁股立马坐不住了，拉着姚道长就要走，坚决推辞陆老爷子的留饭：“道友们还在外头游荡，实在是没心情吃饭啊。”
他留下礼物跑了，应真潇打眼一看：“哇，还有应州的酒。”
这酒是应州的特产，地标产品，非常有名，最重要的是，这是重要的祭神供品，应真潇有年头没喝过了，虽然现在喝不出酒味，但还是蠢蠢欲动。
陆雁书：“身体刚恢复，不许喝酒。”
应真潇：……
她悻悻地收回目光。
下午，陆雁书喜气洋洋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俩妖怪，沈羡仙和死鱼——司余。见他们回来了，陆老爷子清退了叶管家之外的其他工作人员。
他大喊一声“姐你来了！”，沈羡仙也过来打招呼，叫她应老师；司余路过她，脊背一抖：“大仙姑奶奶。”
应真潇：“你那个桀骜不驯的样子呢？恢复一下。”
司余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自从知道应真潇有直接打杀他的能力，他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实，神情谄媚：“那是小鱼我以前不懂事，冒犯了大仙姑奶奶，多谢大仙姑奶奶不杀之恩，点化之恩。”
“小鱼？非也。”应真潇似笑非笑：“听说你有三十斤，我看也不小了，下锅了正好够今晚大家一起吃。”
陆雁锦捧场，蹭蹭蹭把那把菜刀拿来，双手捧给应真潇。
司余：……
他汗毛倒竖，立马跪下一顿哐哐磕头，痛哭流涕，痛陈己过。
“还行，算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应真潇把崽崽捧出来：“再给崽崽磕三个头，以后给我夹紧尾巴做鱼，否则菜刀伺候。”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司余又是哐哐磕头，生怕磕慢了变成酸菜鱼。
吃了一顿杀威棒，司余彻底蔫吧了，应真潇挑拣他的化形技术：“教的不错，但是化那么帅干什么？这家伙本体是个地包天，化形要诚实，不要美化。”
众人：……
陆雁锦：“姐，诚实的话得是个鱼头吧，那还是有点吓人。”
陆家准备让他继任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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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管家年纪大了，又出了这遭意外，准备慢慢退居二线了；又赶上司余来了，这家伙头悬利剑，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对陆家忠心耿耿，于是他提议，让司余继任管家。
应真潇一想越是，既然是当管家，确实不能太有碍观瞻，于是勉强同意：“好吧，毕竟吓着路人就不妥当了。小沈，继续展示一下的你的教育成果。”
沈羡仙说，她不常和人类打交道，为了让司余更好融入陆家，特意拜托了一位和人类关系匪浅的妖怪教导他：“说是现在已经很懂规矩了。”
“不错，玉不琢，不成器。”应真潇点头：“那你先跟大家打个招呼，看看礼不礼貌。”
司余深吸一口气，哐当一下跪地上。
众人：？
随即，他挨个给陆家人磕头：“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万福金安！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万福金安！给老爷请安，老爷万福金安！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金安！给大少爷请安，大少爷万福金安！给小少爷请安，小少爷万福金安！给叶管家请安，叶管家万福金安！”
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众人：……
“……姥姥，你拜托的那个妖怪。”陆雁锦迟疑：“是哪个年代学的规矩啊？”
他感觉自己误入封建社会的地主少爷拍摄现场了：“感觉会折寿。”
“没关系。”应真潇指了指司余，施展冷幽默：“这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水生。”动物。
其他人：……
看着他们的反应，应真潇哈哈大笑：“没事，不会折寿的，他吃了陆家这么多年鱼食，磕几个头不算什么。”
不过现代社会搞这一套确实奇怪，沈羡仙也微微拧眉，她虽然和人类接触不多，但也知道现代不兴这套了。
她反省：“怪我没问清楚，祂说祂前阵子一直跟人类打交道，没想到是这么前的一阵子。”
一点小插曲，无伤大雅，众人叫她别放在心上，接下来的教育工作由叶管家接手：“再教教就是了。”
叶管家微笑，信心满满，说已经给司余准备了家务课程、管家课程、商业管理课程、会计课程以及三门外语及方言的课程，力争早日让司余成为合格的管家。
学渣陆雁锦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课要上？我的天！”
他以己度人，说要是他的话感觉都要活不下去了：“这妖怪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事的，妖怪皮实，一天学区区二十四个小时而已。”应真潇悠哉喝了口茶：“你当着没意思，它当着可有意思了，对于妖怪来说，成精是结果，至于过程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不像人，作为万物灵长，生而有灵，对痛苦更加敏感，如果日子过得不好，活着活着就不想活了。
像是应证她的话，司余点头如捣蒜，谄媚地说自己会努力学习的：“大仙姑奶奶叫我学习，那是看得起我，鱼尽其用嘛。”
——文盲妖怪不知学海苦寒，还觉得再怎么学习，也好过被物理上鱼尽其用，鱼骨熬汤鱼肉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