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刺啦——刺啦——”
信号无端变差,嘈杂刺耳的电流声撕碎了顾还的话语,揉碎在汹涌的河水之中,对方的声音消失了,又是这道令人熟悉的环境音,以及隐藏在水流和风声中朦胧不清的窃窃私语。
“喂,你还在吗?喂?说话啊!”
忽然一道无比粗犷、似乎是开了变声器的声音清晰插入:
“来二平河找我。”
比起先前那些需要通过技术手段才能提取出原意的杂音,这句话坐实我的判断分析,就是有人要利用顾还引诱我重新回平合。
“你不是顾还,你到底是谁?!顾还在哪里?”
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可我还是将内心积压已久的诸多困惑统统倾倒而出,为我的困惑,愤怒,无力,茫然寻找一个暂时的出口。
“你一个人来,否则,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死。”
——居然敢威胁我?一股狂暴的怒火腾烧上头,我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愤怒是最容易让人失去判断力的情绪:
“别他妈装神弄鬼,有种跟我当面谈,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至少让我知道去哪里找你吧?”
那头喷了声轻飘飘的嗤笑,像颗石子砸进我耳朵里,似乎我的反应令他心情愉悦。
“来二平河找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旋即通话结束,留下还在气头上的我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该怎么形容这种操蛋的感觉呢,学生时代总会收到类似“转发该信息给十个人否则明天全家死光”的垃圾短信,我肯定不相信也不会转发,只是心头梗着根刺实在不太舒服。
如今这通电话让我久违的重温了那种心梗的体验。
当然我不相信这逼玩意真能把莫寥怎样,可亲眼目睹顾还跳下二平河后,我便产生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畏缩,我害怕的从来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身边人的死亡,死亡带来的所有后遗症永远是由生者来承受。
思来想去,我决定只身一人前往平合不告诉莫寥,他得知后肯定会生气,我很少看他情绪剧烈波动的样子,能惹他生气也是本事。
既然要甩掉莫寥,就必须提前出发,反正接到这通电话后我是彻底睡不着觉了,索性说走就走。
我火速提上轻便的行李搭电梯下楼,谁料电梯门一开,门口结结实实堵着一堆行李和一名瘦高青年。
本来就心里有鬼,偏偏还和莫寥撞个正着,吓得我当场惊叫:
“你怎么在这里?!”
“你要去哪里?”
莫寥用问题回答问题。
“我……我肚子饿,起来吃早餐。”
“凌晨四点哪家早餐摊开门了?”
“呃,吃夜宵也可以,既然你来了,一起吃啊?哈哈哈。”
我心虚地干笑,傻子都知道莫寥出现在我家楼底绝非偶发事件,关键是他怎么知道我要撇下他的?他已经神通广大到连这都能算?
莫寥没有拆穿我,而是顺手把我的行李箱拽过去留作质押:
“早点出发也行,免得太阳出来热,”莫寥边说边窸窸窣窣地掏出一个塑料袋往我怀里一塞,“将就吃。”
居然是豆沙面包!我欣喜地接过:
“谢谢干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豆沙面包?”
“你以前跟我说过。”
我搬离平合后生过一场大病,偏偏遗忘了小时候的记忆,是莫宁告诉我和他们姐弟曾经是儿时玩伴,只可惜我毫无印象。不过从他们对我的了解程度不难判断,我们应该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
当然我必不会被一个红豆面包收买,我先把莫寥哄好了,再找个机会“卸货”。我的计划是,假意让莫寥去便利店买水趁机把他甩掉。
我先去开车,然后帮忙莫寥把行李一起扛到后备箱,不知道莫寥带的什么宝贝回平合,每个行囊都塞得满满当当,都挺有分量的。我开玩笑说他这是把全部身家都带上了,莫寥点点头,差不多。
随后莫寥毫无征兆地扯住我领子,打开后车门,我猝不及防被他摔进车后座,这小子发什么神经?!我刚坐起来要跟他理论,手腕就被什么冰凉的硬物敲了一下,我登时傻眼忘记挣扎:
“你哪来的手铐?!”
莫寥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到车顶前扶手,迫使我做出学生上课举手提问的手势。
“向我姐要的。”
莫宁啊莫宁,你这是助纣为虐!我讪笑着问莫寥:
“干爹,你这是何意?”
“要上厕所跟我说。”
莫寥答非所问地摔上后车门,坐进驾驶座,我急得脑门冒汗,飙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下去:
“你ta——不是、干爹你会开车吗?”
莫寥打开手机把他的电子驾照给我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把我铐起来了!我铐过很多人,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铐,而且还是个屁孩,让我感到格外丢脸:
“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请干爹给个明示。”
莫寥发动引擎,轻飘飘地丢来一句:
“你心里清楚。”
难不成莫寥连我想丢下他独自回平合都算到了?我打了个寒噤,决定装傻到底,我见识过莫寥冷酷无情的一面,他可以眼都不眨地用椅子腿把人的手掌活活在钉上严刑逼供,可见是个狠人。
“能不能把手铐解了?我手痛。”
“……”
“真的很痛。”我装可怜。
“……”
“没骗你,都磨红了。”
莫寥踩下刹车,下车为我解开手铐,警告我别动歪脑筋,他还挺有做警察的天赋,我也只能打消把他甩掉的念头。
人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我主动向他坦白:
“昨晚我又接到小顾的电话了,这次我听到对方的声音。”
莫寥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应该是他真实的声音,不是小顾,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是人是鬼,而且他马上就开了变声器,听不出是男是女,他让我一个人回去。”
“你这么听话?”
“他说我如果不一个人回去,我身边的人还会因为我而死。”
莫寥嗤之以鼻:
“你信?”
我不敢回答,莫寥有些无奈:
“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自己也意识到没什么说服力,接着补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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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么弱。”
“我知道,只是我——”我很不习惯向他人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尤其是懦弱的一面,我只能掩耳盗铃,当作自己的痛苦并不存在,“很害怕,如果你……”
莫寥打断我:
“不要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人的意愿是有力量的,是一股极其强大却容易被常人所忽视的能量,也就是常说的‘愿力’,例如神明的力量源于凡人的信仰,你坚信神明能拯救你,其实是你自己在救自己。”
“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
“本来的事。”
莫寥轻轻地哼了一声,连接车内蓝牙播放他的歌单。还以为他会听《心经》、《大悲咒》之类的佛经,结果全是重金属摇滚,感觉有人拿锯子在锯我的脑神经。万万没想到莫寥的音乐品味竟然如此狂野,不过他还玩机车,好像也不是意外了。
由于我们比原定的时间提早出发,也会比原定的时间提早抵达。
我的老家平合县在山里,去平合要走一条很陡峭的盘山公路,甚至买快递都得送一个星期才能到。交通是制约一个地区的发展最重要的因素,因此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县城里,野蛮生长着人性里最黑暗最蒙昧的恶。
莫寥开着车,这座城市会经历过一个漫长多雨的夏季,每年都是如此,今年也不例外。明明我特地看过天气预报挑选这天“黄道吉日”回平合,这会从哪飘来大坨大坨的乌云笼在头顶,天黑得像晚上。
我不免担心路况,夏季山体滑坡频发的元凶之一就是雨季,尤其是大暴雨天气。
雨来得很急,如落石重重砸落在挡风玻璃上,碎开铜钱大小的水花,我担心地问莫寥:
“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雨吧?雨天走山路很危险的。”
“可以。”
莫寥继续往前开,雨越来越大,几乎是从天上泼下来。即使雨刷频率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层厚厚的水膜,我们浸没在水中,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出于安全考虑,莫寥只得靠边停车,等雨小了再继续前进。
本来山区就信号差,加上下雨天,我的手机信号栏完全空白,莫寥的手机也是一样的情况。
等了十来分钟,雨势毫无减弱的迹象,甚至,山里开始起雾了。这是最令人头疼的情况:只是单纯的下雨,雨停了便能重新上路;起雾后如果不出太阳,山中雾气将持续多时不散。
“你能不能不做个法,让雨停了?”
“不要。”
莫寥的回答是“不要”而不是“不会”,他还真有这本事?
雨终于变小了,然而雾气弥漫,导致我完全看不清前方路况。
迫不得已,莫寥打开远光灯,光线穿透浓雾射向前方,在弥天大雾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前面!前面!有东西!”
我语无伦次地指向前方,莫寥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个模糊的轮廓。
从形状上来看似乎是个穿斗篷的高瘦人类,却比人类要高大得多,从距离判断,那东西实际上至少有两层楼那么高,直直地矗立在远方的路中央。
“山鬼,”莫寥处变不惊,“祂在警告我们,继续往前我们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