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仍不见段林木踪影,隔壁亭中也没有吴祭酒那位掌上明珠的嫡孙女,倒是此地管事亲自现身,来到谢兆面前告知道:“殿下,段公子教小的来告诉您,说您不用等他,待明日他自会去往瑞王府。”
谢兆搁下茶杯,随口问道:“他去哪了?”
管事答:“段公子正在湖上泛舟,此刻——”他抬头望了望,摇头说,“此刻已走远,这里是瞧不见了,不过殿下放心,舟上护卫齐全,另外周围也有我们的人暗中轮流巡护,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谢兆点了点头,挥手让人离去。
天色尚早,天气不冷不热,谢兆难得闲适,身子也没什么不爽利,坐姿便不那么端正起来,神情里也平添了几分慵懒,视线轻轻落在不远处那道身影上,心中的念头却早就神游不知几万里。
袁彦浑然不觉,或是察觉到了也就随他去,反正只要她不回头,他们之间仍然是井水犯不了河水。
直到天将暗,那主仆三人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谢兆方才收回目光。稍微活动几处关节,才发现身体各处竟然又僵又麻,不自觉便笑了起来,偷得浮生一日闲。
袁彦有些乏,回程便没有骑马,老老实实坐进了马车,一路慢腾腾。
回府正赶上府上用晚饭,袁彦只在薛崇贵在的时候才会去和薛家人一块吃,大部分时候都是让自己院子的小厨房做来吃。厨房虽占了“小”字,地方却一点不比妫氏那边的大厨房小多少,什么都有,人员都是她从南疆带过来的,有薛崇贵帮忙转换身份,妫氏暗中查过他们,发现几人背景有理有据干干净净,无奈歇了所有心思。
薛崇贵还在衙署未归,袁彦进了府门便径自往水天居方向去,没有绕路去跟妫氏打招呼。
正用饭的妫氏听闻来报,想了想,放下饭碗,叮嘱两个孩子好好吃饭,自己则带着翠语也往水天居去。
这座院子本是妫氏早早相中,准备将来划给薛礼,他现在住的院子是东苑附带的,小小一个,连个厢房都没有,读书睡觉甚至偶尔吃饭都只能在那一间小屋中完成,实在没有家中嫡长子的任何待遇可言。妫氏心中老大不乐意,虽说管着家中中馈,却在这种事上没有任何话语权,她曾试着争取,而薛崇贵给的答复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她听后半晌都没回过味来。
妫氏对读书一事向来能省则省,去找薛崇贵闹要的不过就是一句准话,得到的却是这么一句。
都什么跟什么?
一个当人家爹的,对亲生子如此苛刻,教外人听去还不笑掉大牙?爹都当不好,还谈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她这般想,也这般闹,薛崇贵听了她那些言之凿凿的抱怨,心中只余叹息,不欲再开口,躲进茶室偷清闲。
结果去年那嫡长女一回来,薛崇贵竟然迫不及待做主将这座院子划给了她!
妫氏心中恼恨不已,奈何什么都不敢做,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关上房门将翠语抽了个半死,这事连离得最近的薛礼都不知道,薛渠住的稍远些,就更不知情。
妫氏这两年来很少走到这,实在怕一见到,心中那份压下去的不甘愿就又涌上来。
此刻水天居近在眼前,妫氏修心不到家,还没跨过大门,就紧急深吸口气。旁边的翠语低眉敛目,眼观鼻鼻观心,早早做好了回去再被抽一顿的准备,如今再不像先开始那般日日战战兢兢,左右也打不死人,挨过去就好了。
韵采得了袁彦的令,出来将妫氏迎到了偏厅。
“夫人稍候,小姐正在沐浴更衣。”韵采说完,就有奉茶丫头端来茶水点心,轻轻放到妫氏面前。
妫氏拗着性子,压下那些翻涌而来的不满,端起杯子喝茶。
轻轻啜了一口,就有人珊珊而来,在偏厅外施施然揖了一礼,声音甜软,“见过夫人。”
妫氏别开目光,想要眼不见心不烦。
明秋不以为意,自顾走进来,先是抬头看了眼翠语,后者目不斜视,假做没瞅见她,明秋微微笑了笑,与韵采以眼神询问,韵采便笑着说:“秋姑娘也坐吧,小姐说了,今日所要说的事情,本就与秋姑娘有关。”
明秋视线再次笑瞥了妫氏一眼,这才坐在了下首处。
立刻有奉茶丫鬟上茶点,样式差不多与妫氏桌上的相同。
妫氏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重重搁下茶杯,刚要发作,就又有人自厅外跨进,端端正正站在那,神色淡淡,“母亲。”
妫氏到了舌尖的火气瞬间四散开来,一瞬间头晕目眩。
今日为何而来,当了母亲的,还不得好好给子女做一番谋划,要不是那做爹的不作为,她堂堂一位尚书夫人,何至于在这非亲非故的嫡长女处捏着鼻子受这等窝囊气!
“来了,”妫氏尽量和气,挤出一个笑脸道,“那就开始说正事吧。”
袁彦坐在了妫氏与明秋之间的位置,奉茶丫鬟提早得令,只端了碗羹汤来,柔声道:“小姐请用。”
袁彦笑说:“母亲见谅,阿灵刚刚归家,尚未用饭,实在是饥肠辘辘,刻不容缓。”
明秋将话接过来,“姐姐尽管吃,这一时半刻,明秋还是等得起的。”
妫氏望了眼明秋,面上不显,心中冷笑。
明秋视若无睹,一如方才妫氏对她那般。
屋中一时安静异常,只有瓷质汤匙轻轻磕碰碗壁的“叮咚”声响。
袁彦吃得慢条斯理,明秋喝茶吃光了桌上的点心。妫氏只顾喝茶,其余一点没动,不知是这院子与她犯冲还是什么,闻着鼻端似有若无的熏香,越发心浮气躁。
终于见她搁下碗,妫氏不满道:“阿灵,不是我说你,一日时间有限,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都要早早有个章程,不然一拖再拖,乱了别人的习惯计划,终究是做事不够妥帖。”
袁彦歉意一笑,“母亲见谅,阿灵记下了——说正事吧。”
妫氏咬住舌头,咽下接下来那些唠叨。
“明秋的终身大事,原本阿灵不愿意掺和,毕竟母亲乃当家主母,我一个做女儿的张罗这些实为不妥,不过既然母亲乐意将此事交给阿灵,那阿灵自然不会推脱,母亲放心,此事阿灵一定尽心尽力,教明秋嫁得如意郎君。”
明秋率先站起来,难掩心中欣喜,盈盈一拜,“明秋谢过小姐。”
袁彦手臂虚抬,示意她不必如此。
妫氏冷眼旁观,什么话都教你说了去,姑娘家家,未婚亦未曾议过亲事,竟还有脸干起媒婆的勾当,传出去怕是满平京城都要笑话尚书府了!偏偏家里老爷默认此事,当真是疼到了眼珠子上,照这样下去,哪天她欲上天将那圆月当后院,尚书大人怕也只会说一句“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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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办法”了!
袁彦看了妫氏一眼,继续说:“明秋现在已经记在了母亲名下,身份尊贵,当然自身本也是非常拿得出手,这些便不细说,只说如何与郭大人家的那位二公子搭上话。”
明秋眼神熠熠,她老早就知道那位郭司业,在他尚未考取功名时便远远见过,读书人特有的书卷气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她不敢靠近,又忍不住一看再看,因为别的闺阁小姐也在看,她总怕看得没有比别人多一眼。
有时候白天看过,夜里睡梦中,还会得偿所愿地教人偷偷入梦来。
她当然不会奢望将之据为己有,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等天大好事会直接盖到她的头上,还是这位嫡长女主动送上门的——多少闺阁小姐争相之人,她竟主动让与她,也难怪,在外糟了那么多年罪,即使现在刻意打扮得端庄大方又如何?还不是个眼窝子浅的傻子!
妫氏担忧道:“话虽如此,可你如何保证那郭司业就能心甘情愿娶了明秋进门?”说着她笑了笑,看着袁彦,又瞥向明秋,“毕竟人家从始至终要求娶的,唯独是阿灵你呢。”
明秋垂着眼偷偷咬住唇内软肉,睫毛微微一颤,说一千道一万,心中再如何诋毁,只要有个苗头,也仍然没底。
袁彦不计较妫氏那点小心思,只是回道:“这点无需母亲担心,阿灵自会处理妥当——秋姑娘也不用多想,过段时间出嫁,自然是那郭司业真心求娶的。”
明秋轻轻点头,想了想,再次起身揖礼,“谢谢小姐。”
袁彦坦然受了,而后说:“不必多礼,”转过头向妫氏,“稍后阿灵会给母亲罗列好接下来要做之事,母亲看过之后觉得可行,只管照做,若觉不妥,阿灵便再与母亲商议。”
妫氏扯了扯嘴角,她敢说什么不妥?多说一个字,怕是一家之主的尚书大人要头一个给她脸色看!
又陆续说了些别的,袁彦就主动起身送客。
妫氏带着翠语出了水天居的大门,浑身莫名其妙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门里,心中没来由感到怪异:她一个当家主母,为何一进到这座院子,就凭白觉得矮人一头?
越想心中越是惴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妫氏脚步加快,一路头都不敢回,像被什么紧紧追赶一般!
翠语也跟着埋头快走,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挨顿毒打,不想回到东苑之后,妫氏却反常地让她独自下去休息,自己则关了屋门,吩咐一声“无事别来打扰”后,就再没出来过,直到亥时初,屋里的灯方才熄灭。
薛崇贵子时方归,见后院没留灯,便独自歇在了书房。
临风阁书房内,谢兆手握一本几日前在书肆寻来的孤本,看得不甚专心,直到窗口处传来一阵响动,抬眸望去,一颗心便不受控地提起来。
少年暗卫荷风风尘仆仆,一路快马加鞭,换过五匹马,终于将一份记录详实的册子呈到了谢兆的桌案前。
“殿下,幸不辱命。”
谢兆搁下孤本在一边,一手紧紧扣住那本册子,没有立刻翻开,只对那暗卫荷风笑道:“藏锋那备了丰厚奖赏,自去领来。”
少年累极,闻言却仍难掩惊喜。
“谢过殿下!”
谢兆挥挥手,荷风来去如风,悄然而去。
垂眼盯住桌上册子,谢兆静了静,捻开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