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梨噙着眼泪去煮云吞,放了十几个,嗷呜嗷呜全吃掉了。
宫浸月包云吞也很好吃,如果家里的阿姨跟宫浸月举办厨艺争霸赛,不一定谁会赢呢。
这样想着,叶秋梨在写作业之前,掏出了宫浸月给他留下的本子,拧亮台灯,趴在桌子上,用他的小学生字迹,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今天下雨了,心情很不好,到处湿漉漉的,我的鞋子也湿了。不过同桌说这几天都要下雨,我先懒得洗鞋子,明天穿洞洞鞋去上课吧。在书包里发现了你放的雨伞,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我都不知道。弟,下次记得告诉我一声。]
[今天午饭吃的食堂,难吃,土豆炖鸡,豆角。晚饭自己煮了云吞,好好吃。你吃过了吗?吃的什么呀。]
叶秋梨把那个本子带去了上学。
[早上我有按时去早餐店拿牛奶和包子哦,不信你去问早餐店老板娘。现在是大课间,同桌请我巧媳妇儿(是一种泡椒鸡爪)好辣!今天数学课上得一塌糊涂,函数好难,我讨厌log。]
[教室飞进了一只小鸟,好可怕。最后班长拿着练习册把小鸟赶出去了,老师呢?老师被吓得躲到办公室去了,好搞笑。不过要是家里进了小鸟,我估计会躲到床底去,让你来赶。你不在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了。]
[下课了,老师布置了超级多作业。我都不会做,好想死。弟,你快成功吧,我要做成功男人背后的米虫。]
叶秋梨把那个本子带回了家。
[回家了,还是吃云吞。没吃路边摊。]
[一进到家里好闷!原来是因为早上去上学之后忘记开窗通风了,我马上就要被闷死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小人涂鸦画.jpg)]
[厨房洗手池的那个塞子这么容易堵的吗?掏了半天,够麻烦的。为什么你在的时候,我每次都看到厨房整整齐齐,亮晶晶的。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地方呀,特别讨厌!不开窗又闷又热,开窗了外面拆迁全是灰,没一会儿地就脏了,又要拖,结果晚上拖地水压不够,洗拖把洗了一个世纪。我作业还没做呢!]
[一个人好无聊,家里也乱糟糟的。作业也不会做,退学算了,死了算了!]
[原来一个人生活是这么安静的吗,想爸爸妈妈,哥哥。想阿姨。]
[也有一点点想你。]
写着写着,叶秋梨又有点想流眼泪了。于是他不在写了,收起了本子,垫在枕头底下,抱着被子睡觉了。
结果在梦里还是哭了,眼泪一直沿着枕巾流过,微微沾湿了本子的边缘,墨色的字迹被渗透开。
-
第二天早上。六点五十分。
闹钟准时响了,叶秋梨困得头晕,模模糊糊地摁停闹钟,翻过身拉高被子继续睡。
“小猪,起来。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伴随而来的还有脖颈上贴着的热热的皮肤。
叶秋梨的困意一下子飞走了,猛地睁大眼睛,就看到宫浸月正躺在自己的侧边,转过头,漆黑的瞳仁带着轻微的笑意,正在看着自己。
叶秋梨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回来啦?!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宫浸月也坐起来,慢悠悠地:“昨晚三点多。说好两天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可能因为下雨,你睡得很沉,我没有叫你。”
叶秋梨猛地抱住宫浸月,闭上眼睛,小声说:“弟弟,我特别想你!”
叶秋梨感觉到宫浸月的手在自己背上摸了摸。从枕头底下掏出那本红色的旧存折,翻开最新的那一页,递给自己看。
宫浸月的手好像受伤了,拳峰和关节破开一大块皮。
叶秋梨正想仔细看,被宫浸月不动声色地避开。
“看存折。”
“怎么了……。”叶秋梨低下头去看存折,就看到存折汇入最新一笔款,金额是…个、十、百、千、万……七万六千三百零八块九毛。
竟然是整整七万块!加上余额,就有八万块了!
叶秋梨吃了一惊,迅速把存折收起来,左右看了一眼,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种被钱砸昏了头的眩晕,问宫浸月:“怎么…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那我们是不是暂时不用去打工了?——”
不对!叶秋梨很快又冷静下来,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抖了个激灵。
“可是,这个钱太多了,弟,你怎么弄到的?不,我有点,我有点害怕。”叶秋梨怂怂的,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宫浸月不让叶秋梨趁机躲回去睡觉,半强迫地把他扯出来,拍拍叶秋梨的脸,向他保证。
“没偷没抢,很干净。安心用吧,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
又催促道:“今天还是在家里吃早餐。今天我给你煎溏心鸡蛋。起来吧。”
边说着,掀开被子,床边放了一套校服,叠得整整齐齐地,一看就是宫浸月放的。
“衣服放好给你了,换上就去刷牙吃早餐,我去给你煎鸡蛋。不许再偷偷躺回去了,知道没有。”
叶秋梨语气乖乖地。不过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答应道:“我不会的。”
宫浸月看他一眼,把门关上了。下一秒钟,叶秋梨就仰面倒在了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又躺了十分钟,终于舍得起床,慢吞吞地换上校服,穿袜子,推开房间门出去。
感觉宫浸月一晚上没睡,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做家务。
可能天亮才躺回去陪叶秋梨一起睡觉。
家里也已经被收拾整齐了,阳台上挂着新洗干净的衣服,风吹过,泛起一阵皂角香气。叶秋梨的帆布鞋重新洗了一次,放在窗台下的墙壁晾晒。
木制餐桌上,铺了一张崭新的桌布,瓷碗撑着两碗美|龄粥,一屉小笼包,还有一小碟广合腐乳。
宫浸月坐在餐桌边,脸庞似乎正在经历某种蜕变,看上去已经不大有小孩子样,而是一个英俊漂亮的青年。
与此同时,混血的特征越来越明显,深邃的眉眼,鼻梁立挺,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唇角边带有轻微的柔和的笑容。
宫浸月身上穿的依旧是叶秋梨的旧衣服,一条深色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手上拿着一个银色勺子,轻轻地用勺子划开腐乳。
“来吃早餐。”
叶秋梨揉揉眼睛,走过去,坐下,还在纠结钱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钱呢。你不说的话,我会一直惦记着的。”
宫浸月并不回答他,只是把粥推过去:“快吃,你马上就要迟到了。”
此后几天,叶秋梨问了好多次,可是宫浸月那个嘴跟锯嘴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肯说。
叶秋梨这才发现,自己对宫浸月的了解其实很少,只知道他长得好看,超级会做饭,很会做家务,天天监督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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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不许退学,简直劝学大王,日常生活细心又体贴。
可是关于他真正的性格,关于他内心在想什么,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去上学,关于他到底从哪里一下子拿到七万块,全部都不知道。宫浸月也不愿意对他讲起。
这种焦虑和担忧一直萦绕着叶秋梨的内心,他好几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梦境光怪陆离,一会梦到警察突然敲门,说那七万块有问题,要把宫浸月带走;
一会梦见他们家床底下有个头颅,是个死人的脑袋,腐烂了发愁了,因为被宫浸月抢了钱,死了不甘心,爬进他们家,爬进他们床底,暗暗窥视着他们,简直毛骨悚然。
在一天晚上,叶秋梨又被吓醒了。身边一摸,凉的。
宫浸月不见了。
叶秋梨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噩梦带来的那种心肌感让叶秋梨的呼吸有点难受,额头上沁着冰冷的汗,心脏跳得很快很快,贴着皮肤不断搏动,像一把锤子一样敲打着叶秋梨的皮肤。
叶秋梨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分出精神来区分此时此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过了好几秒钟,叶秋梨眨了眨眼睛,发现是真的。
宫浸月真的不在床上。
同时,叶秋梨隐约听到房门外有一点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砸在了地板瓷砖上的声音。
叶秋梨耳朵一动,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应该是浴室的动静。宫浸月可能在浴室。
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
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叶秋梨这样安慰着自己,正打算躺下重新入睡——
心脏还在咚咚咚地不安跳动着,叶秋梨在黑暗中重新睁开眼睛,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他应该起床,起床去浴室看一眼宫浸月。
边想着,叶秋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穿上拖鞋,直觉放轻了脚步,一路摸到了浴室门口,往里看。
叶秋梨的瞳孔骤然放大,双肩微微颤抖起来。
脸贴着玻璃,在夏天的夜晚里有点冰凉,可是也比不过猛地被摁进冰窖的一颗心脏。
浴室里,宫浸月正半跪在地上,裸着背,本来白皙薄肌的宽阔背后,此刻全是恐怖的淤青,尤其双肩中央那儿,后脑勺往下一点的地方,是一大块紫色的淤痕,看上去像是遭受了狠狠的一阵肘击,连续不断的。
不知道骨头有没有被击错位,然而宫浸月只是在家里,还要等到三更半夜,才肯处理伤口。
根本算不上处理!他只是拿点红药水涂涂而已,估计就不管了。
叶秋梨看了一会儿,不再看了。
他默默地关掉了手电筒,摸回床上,躺下。
那一眼过后,彻底睡不着了。红红紫紫的恐怖淤痕萦绕在叶秋梨的脑子里——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敲的地方好像是脊髓,会有问题吗?会不会脑震荡?谁打的?为什么就是不肯去医院。
为什么后背受伤这么严重,脸还是好好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上学,叶秋梨跟老师请了假,下午回到家,准备说要带宫浸月去看医生。
这次说什么也要将他带到医院去,再这么下去,再强悍的龙傲天buff也会死掉的。
令叶秋梨没想到的是,一回到家,宫浸月对他说了个很不好的消息。
“梨小猪,你在家好好的。我要再出门两天,两天之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