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相对无言。
相比于葛秋婉的心事重重,林疏显得分外淡定。他嘴小,每夹一筷子菜放到碗里就要拌适量的米饭进去,集合成一个色香味俱全的饭团再放进嘴里。
做饭的王姨在林家干了少说也有十年,对少爷的口味了如指掌,饶是林疏再挑嘴也能应付过来。
葛秋婉几欲开口,抬头看见吃得正香、两腮鼓起如同仓鼠的儿子,又把话憋了回去。
相安无事地吃完这顿饭,葛秋婉转了转杯子,道:“你说的离婚,小缚知道吗?”
“不知道,”林疏仔仔细细擦去唇边沾上的油渍,摇头:“告诉他我还能顺利回来吗?”
葛秋婉抿了口水:“离婚这事,要不还是再想想吧。”
“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变化我不懂,可哪怕失忆了,决定跟他结婚的人还是你。这日子怎么说也一块过了三年,离婚容易,万一你想起来了,后悔了怎么办?”
林疏愣住了:“不会后悔......我为什么会后悔?”
“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的人,都没办法理解我会跟他结婚,不是吗?”
“而且,妈,我越了解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林疏舔了舔虎牙尖,抛出他认为最大的疑点:“我失忆得很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按常理来讲,你失忆了,问这问那,爸会做什么?”
葛秋婉:“假设点好的——我问他就告诉我呗,还能有什么?”
“对,可沈缚他骗我,”林疏打了个响指,“他把我回国的原因归咎于临光,说我分手了,因为伤心才回国,这可能吗?太离谱了。”
“......”
葛秋婉却沉默下来。
再一次地,林疏从母亲身上看到了那种非同寻常的犹豫。假如搬来一台高速摄像机,将这个过程细细拆分,林疏一定能从中看出谨慎、紧张、小心到极点的思索,像蜘蛛在编织它的网,从已知的一端连向未知的彼岸。
葛秋婉也在撒一个谎,这个谎言注定要与他人口中的融为一体,而她并不知晓整体的框架,唯有竭尽全力处理好自己这部分,不让网中麻痹的蝴蝶察觉。
葛秋婉说得很慢:”他怕你伤心吧。我们去前几个医院检查的时候,业内名医都给不出一个确定的结果,但话里话外暗示的意思很不乐观,勒令你爸立刻停止手头上的工作。这些活儿不能没人决策,我只能分担一部分,更多的还是落到了你头上......你本来身子就弱,一边忙你爸的事,一边跟国外的项目交割,我眼瞅着你越来越瘦......”
眼看着葛秋婉再说下去就要把眼泪就着水喝了,林疏无奈又强硬地打断她的话:
“如果这样,省略你说的过程,直接告诉我爸的病好了不可以吗?我总不会连这点情绪都消化不了。”
葛秋婉并不认同:“明明不说连这点情绪都可以不让你承受的。换成是我失忆了,你会说吗?但凡爱你的人总会尽他所能让你规避残忍的现实。”
“......?”
好肉麻。
“妈——”林疏不敢相信地拖长尾音,质问道,“你是在给沈缚解释吗?刚才有个人在书房跟我说什么原不原谅来着,我们不是一条战线的吗?”
葛秋婉大概也觉得自己前后矛盾,梗住了,又喝了口水:“什么战不战线的....咳!”
这口水咽得太急,她呛着了,咳嗽着也要说:“我说的哪里有错,沈缚跟你结婚总不会是出于恨吧。”
“为什么不会,”林疏微眯着眼,“以前不是,如今可未必。妈,别再用小时候的关系代入我们了,他从一生下来就是个精神病院的漏网之鱼,披了个正常人的皮而已,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用常人的思维想他。”
葛秋婉再度陷入沉默,良久才道:”你这么坚决,失忆这几天跟他接触下来,他给你留下的印象跟过去相比,就没有一点不同吗?”
过去是什么印象?
林疏细细盘点沈缚都干了些什么:撒谎;串通旁人撒谎;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还是想掌控他的行踪。
总结一下就是:不诚实,不够尊重他,对他的控制欲太强....等等,懒得回忆更多了。
总结完毕,林疏认真道:“一点都没有。”
“哦——非得说,就是更会伪装自己了吧,坑蒙拐骗的话术也精进了不少。妈,你说的问题我都考虑过,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样,回国后,我焦头烂额地分不出多余心思,就被他伪装出来的表象给骗了呢?”
葛秋婉也很认真:“这个想法很有趣,但你只是焦头烂额,不是变成弱智了吧,民政局你不去□□,婚会自己结吗?”
“没错,”林疏压低声音,“我不是笨蛋,所以,极有可能是他利用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胁迫我同意。”
“随着时间推移,他用来胁迫我的东西,对我来说也许不那么重要了,因此发现我失忆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再次威胁我就范,而是试图靠谎言打感情牌,让我相信,我跟他是真心实意在一起的。”
“这不是他最擅长干的吗?或许二十六岁的我也在筹划着摆脱他。”
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从已有的情报出发,他的逻辑太过自洽,葛秋婉怔住了,举起杯子,发现里头没水了又放下。保姆早在他们谈话前就识趣地退回房间,因此没人给她续上新的。
林疏理所应当地承担了这份职责。王姨煮了花茶泡在厨房的保温壶里,怕被碰倒放的位置比较靠里。林疏对家里厨房的布局不够熟悉,端着杯子一点点看过去,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疑似保温壶的设备。拿回餐桌上时葛秋婉竟然不在。
林疏把滚烫的茶稳稳当当地沏进杯中,顿时满屋馥郁的花香。他顺口提醒了一声:“妈!好了!”
他以为葛秋婉去了盥洗室,没有回应也没有在意。可几分钟后,葛秋婉推开连接后院的门进来,林疏才发现她是去打电话了。
看见儿子在等她,葛秋婉似是没想到,略显尴尬地后退半步,先一步解释了起来:“这么晚了,问问你爸到哪了。”
林疏不疑有他,建议道:“别着急往回赶了,明早再说。”
“已经在路上了,”葛秋婉道,“要是困就先睡。”
-
林宗嵛归家时,已近凌晨,家中唯有客厅亮着一盏灯,许久未见的儿子托着腮等他,圆钝的五官在微弱的光照下袒露出近乎圣洁的美。
父子相见,总归不会像跟妈妈一样腻歪。林宗嵛为人严肃方正,在生意人里称得上寡言少语,林疏跟他亲近,也不怎么用语言表达。
对视一眼,林宗嵛不说话,林疏就绞尽脑汁编一个开场白:
“爸.....我妈刚睡了,你再早回来一刻钟她还强撑着等呢。”
林宗嵛点点头,大步向前,给了儿子一个拥抱。虬劲有力的大掌拍下来,林疏好悬没被拍散架,被挤压得轻轻“啊”了一声,乐呵道:“爸,看你这么有劲我就放心了。”
“油嘴滑舌。”林宗嵛松开手,复又拍了拍林疏的肩。
再煽情下去林疏就有点不自在了,他想切入正题:“爸,我有话要说。”
不成想,林宗嵛抬了抬手,道:“秋婉给我在电话里大致说明了你的情况。小疏,你也该去睡觉,这种病不能熬夜。”
林疏不满:“做了穿刺手术还在全国到处跑的人是谁?”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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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机上休息过了,你呢?”
林宗嵛微微蹙眉:“回屋睡觉,有什么事等醒了再说。”
林疏拉下唇角,不情不愿道:“至于吗....我就问几个问题行不?问完马上睡。”
一转身,方才刚歇下的女人穿着睡衣,扶着楼梯把手,静立在楼梯间的平台上望着他们。
“妈?把你吵醒了?”
间隔着林疏,夫妻二人遥遥对视,彼此透过对方的视线默契地交换了什么,达成了共识。葛秋婉出言道:“你爸说的没错,接到人就够了,剩下的等到大脑清明的时候再聊,快去睡吧。”
葛秋婉不容拒绝道:“快去!”
你一言我一语,双重压迫下,林疏摸了摸鼻尖,灰溜溜地上楼。他的房间定期有人收拾,空气中能闻到不轻不重的清洁剂味,崭新的床单平整地铺在紧贴墙面的床上。简单洗漱过后,林疏站在床边端详了一下,不舍得一口气破坏掉这严丝合缝的一幕,蹑手蹑脚地翻身上床,尽量不使它产生褶皱。
即便身体很疲惫,也毫无睡意。林疏揉揉酸胀的太阳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手机没电了。
!
现实生活太充实,林疏浑然忘却了自己兜里还揣着个电子产品的事,偶尔摸到了也以为没人找他,懒得打开看。
原来是早关机了。
连上电后过了会儿才开机,通知栏处的电池显示着岌岌可危的一个电,由于电量不足,用起来很卡。林疏耐心等了几秒,不得不跟屏保上两个歪歪扭扭贴在一起的雪人大眼瞪小眼。
....这该不会是他跟沈缚堆的吧?
好丑。
应该不是,他的手不可能搓出这么崎岖的雪球,坑坑洼洼连幼儿园水平都不如。
充电线比较给力,很快,电量就窜了一格,变成了数字5。手机自动解除省电模式,连上流量,顷刻间,宛如洪水般的绿色聊天软件消息喷薄而至!嗡嗡嗡的提示音上气不接下气地响,林疏哆嗦了一下,险些失手把手机摔出去,连忙开了静音。
密码是:1——1——2——7
来不及思考别的,林疏马不停蹄地点开微信,预想中的繁忙景象却并没有出现——置顶下方有个新加上的黄毛,对话框中赫然一个猩红的99+
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
季麟:你不回复我好担心QAQ,睡不着去做了五组卧推。
....这么多消息,全是一个人发的。
林疏踌躇着点开,寻思着打这么多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报个平安。
下一秒,季麟又发来一条:【图片】
季麟:成果展示,感觉自己真的很棒!
林疏:”.....”
他默默退了出去,给正经牵挂他的谢飞云简单回复了两句。
置顶上的”SF”忘记卸下来了,很碍眼,亮着一个小红点:
SF:回家了吗?
间隔一段时间。
SF:到了吗?
SF: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最新一条来自半小时前,只有一个字:
SF:不。
不?什么不?
不小心点到的还是说在骗他回复。
林疏回复:
木木:?
林疏点击取消置顶,退出去,干干净净的页面,除了那几个人以外,竟然再没人跟他联系。通讯录的好友加起来超不过二十人。
可电话簿里存着的那一堆“x总”是怎么回事。
他不工作吗?
林疏百思不得其解,翻腾来翻腾去,突然意识到一个盲区。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还有一个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