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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刀下脱险

作者:野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假的。


    两个字,万根针。


    秦老五不傻也不呆,没痴呆没失忆。


    他听到这二字时脚下步子明显一顿。


    三十多的男人,正当壮年之际。本是身强力壮的人此刻却像个石头做的雕塑。


    身体僵硬,脚底万斤。


    他动作不算连贯地转过身,拧着脖子佝偻着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吧。”木白从马扎上站起来,又重复一次,“不过看这反应,也无需你再回答。”


    木白话音刚落,身后的房子明显“兹拉”闪了一下,随后便像夜里在灯下看太久的书,明明离的很近,但开始变的模糊不清。


    “跟我们走吧秦老五。”木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走?”秦老五垂着头,五官埋在月光的阴影里,“走去哪?这是俺家。”


    “你家在外面。”木白不含一丝杂质,也不含任何感情,“我们能带你出去。”


    “家?外面?”秦老五的讥笑声越来越大,他渐渐抬起头,一改白日里朴实模样,脸上挂满诡异又讽刺的笑,“那就是个房子罢了。 ”


    江月也站起来,她将木白的衣衫还回去。时刻准备以血唤弓。


    “俺不知道你们是咋进来的。”他抬手,直指前方,“但是你们哪儿来的给老子滚回哪儿去。”


    木白看着他不说话。


    “俺好不容易和哑妮儿又见面了,现在俺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谁都别想破坏!”秦老五越说越激动,说到伤心处糗着脸,原本就狰狞的五官变得更加诡异,“都他娘的赖那个臭郎中!要不是那个狗娘养的死骗子,哑妮儿就不会死!俺到处借钱就为了买一颗他的灵丹妙药,可...哑妮儿和她肚里的娃就这么被我害死了...”


    江月皱着眉,正想安慰他几句,耳垂上的鳞片突然传来赤烟的声音。


    “你们情况怎么样?”赤烟说,“我们发现这些躺在地上的‘门房’是傀儡人。”


    “傀儡人?”江月向后轻退一步,躲在木白身后压低声音回,“什么意思?”


    “还记得门口写着数字的牌子吗?”霁雾的声音响起,“我和赤烟往里走了走,发现这些牌子上的数字越来越小,但相对应的,墙上的画越来越真,越来越完整。”


    “而地上的‘门房’,却从躺着一点点变成坐着、站着,甚至最靠近院子中心的,会偶尔在房间里踱步。”赤烟的声音再次响起,和霁雾一唱一和,“霁雾说感觉越往里,来许愿的人的灵魂就越来越薄,所以等下我们打算喊崔判官上来看看。”


    “好。”江月应下,“我们遇见这人叫秦老五,是个田家,发妻似是在早年离世,当时腹中有二人的胎儿。”


    “知道了。”霁雾说,“随时保持联络。”


    说完,鳞片里的声音消失不见。但眼前的声音却在一次次对峙中越来越大声。


    江月从木白背后探出身时,秦老五已经双目充血,满脸通红。


    “你少在这儿跟老子瞎放屁!”秦老五抄起旁边靠墙的锄头,“你懂个屁的懂!你们这种养尊处优,从小呼风唤雨的少爷少奶奶们,经历过分别吗!看见过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怀里吗!别在这儿给老子装圣人!”


    “那你打算就这么骗自己一辈子 ?”木白将方才接过的外衫搭在肩上,夜风轻轻带起衣角,“就这么躲在画里一辈子?”


    “躲有什么错!”秦老五似是长了尾巴的猫,被木□□准踩中,嗷地一嗓子就开始炸毛,“俺没有骗自己!这都是真的!张仙人和纪大师都告诉俺这些是真的!”


    “张仙人?”江月和木白异口同声。


    但秦老五已经沉浸在痛苦之中根本没有回应,他先是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嘴里不断低喃。


    “俺没有骗自己俺没有骗自己俺没有骗自己...”


    后是开始撕身上的衣裳。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他声音越来越大,末了又拎起锄头疯了似的乱挥。


    木白身后拦向身后,连忙扯着江月向后退出几步远。


    “哑妮儿、娃、哑妮儿、娃、哑妮儿、娃...”


    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锄头被他甩的在空中到处飞。


    月光照耀下,地上的影子活似一个张牙舞爪的妖怪。


    “我们在靠近中间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一本名簿!”霁雾的声音突然又从耳环里响起,随之伴随的是翻页的声音,“找到了,秦老五,家住城北,家里有六亩地,但是都荒了,家境十分贫寒。来纪府的愿望是让五年前的妻子复活。”


    “等等!他是两年前来的纪府!”


    可纪疏明明是一年前出去采风,回来后才变了样的。


    江月正想问清情况,只见秦老五又不知被木白哪句话刺激到,突然从怀里抽出镰刀就朝他们二人冲上来。


    边冲嘴里还边叫:“杀了你们!!滚出去!!!”


    木白说时迟那时快,立刻扯下佛珠抬手就是一记火拳重重砸在秦老五脸上。


    吃了一记的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怔在原地。


    就在木白抬手想补第二拳的时候,秦老五方才被打到的地方突然开始发黑,然后慢慢脱落,风一吹,化作灰烬消失在身后。


    江月吓了一跳,放在嘴边的手指都忘记咬破。


    脱落的边缘有一圈淡淡的黑边,像是纸张被烧焦后留下的模样。破损之下,是一片纯黑。


    秦老五拿着镰刀的手轻轻抬起,用手背蹭蹭没了皮的地方,手背染黑一片。


    “俺只是想过俺想过的日子,俺只是想见哑妮儿想见娃,俺只是想和他们过日子!”他歪着头,眼睛里分不清是愤恨的红还是流泪的红,“俺到底做错了什么!俺一辈子没害过人没干过坏事,全天下那么多人,到底为什么就是要逼俺!”


    他怒吼着,声音里夹着倒不尽的委屈和愤恨。


    他疯狂挥舞着,镰刀、锄头像化作他四肢一般,无序混乱地摔打在木白身上。


    他咒骂着,骂天骂地骂人间,骂爹骂娘骂为什么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把他带来这世上。


    远处庄稼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江月背过身靠在木白身后。


    只见无数的画切从田间慢慢站起,黑压压的一片。


    江月将血抹在玉佩上,花枝弓再次显于掌心,她拉满弓弦,用力向天射出一箭。


    霎那间,她忽然嗅到一丝梅花香气,然而还没等她仔细判断,只看一阵风起,方才射出去的箭像被吹散的花瓣,乘着风从天而降。


    远处画切倒下一片。


    她偏过头用余光看向背后。


    木白在她不远处和秦老五有来有回。


    直到现在,木白都没有施过法术,联想霁雾和赤烟的情况,大抵是他也无法在此用太多法术。


    秦老五手上终归都是利器,且长于木白肉身拳法,俗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强,几回合下来,木白身上不少地方有几处深浅不一的口子。


    眼看秦老五又一记锄头快速朝木白门面刺去,江月情急之下猛地一挥手臂,用弓别了来人一下。


    锄头划过木白脸颊,在眼角留下一条划痕。


    “木白!”她大喊。


    “我没事。”木白摇摇头,用缠着佛珠的手背轻抚伤口,然而一刹那,原本只是微微有些小火苗的佛珠突然像添了把柴,烧起来的火焰紧紧裹着木白的拳头。


    他借着江月制造的空挡,一拳甩到秦老五下巴上。


    紧着是一记摆拳,再接一个上勾拳。


    一连串猛攻之后,秦老五再抬头,只见他一张脸被烧的只剩下左一块右一块,缺了半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斑驳之下,都是无尽的黑洞。


    “秦老五!”木白喘着粗气喊他,“你看看你这还是人样吗!”


    “秦老五,”江月边喊边回手朝天一箭,清一片画切,“你三年前去找的纪疏,可这儿你的孩子少说也有五六岁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的时间流完了,外面的你会怎么样!”


    “俺不在乎!”许是嘴也被打掉半截,裸露的牙齿让秦老五的声音模糊不清,“外面的俺死就死了,只要能和哑妮儿和娃在一起!”


    他越说越失控,不止脸上,身上的衣服也开始脱落,衣服之下没有皮肤,直接就是大片大片的黑。


    秦老五张开嘴,下巴脱臼,一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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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盆大口挂在脸上。他握着镰刀连带着整只手一起塞进嘴里,一直吞到手肘的位置。


    就像是把珍爱之物放进肚子里。


    “藏起来。”他无法闭合的半张嘴里发出很难辨别的声音,“你们既然要偷走要抢走,俺就要藏起来!”


    “江月!”赤烟的声音再次从耳环里响起,“刚刚霁雾请来了崔判官,那些人的魂魄确实或多或少都会在‘门房’身体里,而且是越靠近院子中心,‘门房’身体里的魂就越多,并且崔判官还查了生死簿,这些人中有不少本应是长寿之人。”


    话音刚落,木白和江月对视一眼:“那秦老五的呢?”


    “他谈不上长寿,但也绝非短命人。”霁雾接,“此外我们还在这个房间里发现几个大箱子,箱子里堆了不少物件,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物件?”木白重复一遍,秦老五借着这个瞬间飞身前冲,黑乎乎挂着几块人皮的东西夹着锄头就冲上来。


    “对。”


    “你找找。”木白抬起左臂抵挡,但锄头边缘依旧在他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秦老五的速度明显越来越快,他想了想,“你找找有没有一把镰刀,镰刀把手尾端有五个点的。”


    江月又清掉远处一波画切,正觉着着画切怎么没完没了的时候,远处的地面像是塌陷了一般,连带着天都要往下坠。


    “木白!这里似乎要塌了!”她靠在木白背上。


    “有!”赤烟喊,“找到了!五个点的镰刀,没什么特别的啊。”


    木白一脚踹在锄头的棍子上,被拦腰踹成两段。


    秦老五扔了手里剩的半截木棍,四肢开始和身体融成一团难以辨认,他身上长出斑驳的颜色,脖子越来越长。黑色部分开始像油墨一样流动。


    一声嘶吼过后,秦老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再无法辨认。


    “那是秦老五的镰刀。”江月朝耳环里的人说,语毕,只见面前的油墨怪物左胸口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点着五个点的木柄,“你们拿着它去秦老五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


    木白看着眼前的人,想起先前在游离之间见到的戴面具的怪物。


    他借着另一只脚的惯性,抬脚冲向眼前的油墨怪。


    远处的塌陷越来越近,像是要吞噬所见的一切,连天上的月亮都躲不过。圆不再是圆,扭曲着被拽进地平线之下。


    天被地吞噬着。


    江月退后两步,抬起弓,闭上一只眼瞄准秦老五刚挥起的不知道是什么肢体部位的地方。一箭射出,准准扎在油墨之间。


    墨被箭的冲力撞得顿了一下,随后愣在原地开始吞噬箭。


    木白看准这个间隙,冲过去双手直接剜进秦老五的左胸口,死死抓住埋在他心口的木柄。


    “啊——!!”木白用力往外扯,油墨却越咬越紧,方寸间,一场关于执念的拔河大赛震天动地。


    江月锁着眉,企图在远处透过木白身体间隙击中被他扯出来一截的木柄。


    但怎么都找不到不会伤到木白的角度。明明温度不高的夜,


    她额头竟生了一层薄汗。


    三人僵持着,月亮被吞噬大半。


    就在此时,江月突然看到秦老五身后的房子像被一把巨大的刀斩断一样,整个房子被劈成两半。


    秦老五回头,一声咆哮震天动地。


    房子上下两半左右滑开,慢慢化为烧过的纸灰消散...


    月亮彻底被大地吞噬,世界陷入一片无尽黑暗。


    木白借着最后一道光,趁秦老五咆哮时用力扯出镰刀,被惯性撂倒,仰面摔在地上。


    那一瞬间,世界再无半点声音、没有风、没有时间、没有光,一切没入虚无,一切遁入黑暗。


    庄周看蝶,是真是假皆由人心。


    黄粱一梦,是苦是甜全是虚情。


    来去依旧往常,孑然一身罢了。


    “江月。”木白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从远方飘来,“醒醒。”


    她睁开眼,刺眼的光从眼睛缝隙里钻进来。眼前之景已是现实,他们回来了。


    她正被霁雾抱在怀里。


    “木白!”她猛地从霁雾怀里坐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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