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和尚!滚出来!”
“砰砰砰!”
薄夜中,一串的巨响,禅房院门震得直欲散架,门上微尘脱壳子似的抖落出来。
“识相滚出来!姑奶奶饶你不死!”
忽地,“啪唧”一声,一个折的薄薄的纸包飞甩过来,掉在程云岫脚下。
下一瞬,禅房里灯火尽灭。
程云岫蹙眉,无语,翻白。
再下一瞬,几枚纸钱蓦地飘来,飞旋禅房上空,飞卷菩提树上空。
最后飞扬她头顶上空。
许是夜风无头绪,纸钱盘旋头顶,久久都不落地。
晦气。
程云岫呼出口气,弯腰拾起纸包。
“这应该便是那商什么草制的解药吧。”她心里还念着折雪,转身便快步离去。
然而尚未走远,身后忽地“嘎吱”一声,院门大大敞开。
她猛然回头,一颗心紧紧拧起。
提步走去,房门虚掩。
朦胧的青衣化在月光中,随着门开淌了一地,漫过逝真葭灰僧袍。
“死了?”
程云岫踮起足尖,轻步移至逝真身旁,指尖送到对面鼻下,微弱的气息拂在指腹。
没死。
她起了坏心思,唇角微挑。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逝真冷玉般的脸上,红掌印瞬间浮出来,明晃晃的。
“让你作恶!”
她又用力搡了搡,确定对面已经不省人事。
许是出于良心,只犹豫片刻,她便两手穿过逝真腋下,一寸寸地将人拖到榻上,扒下外袍。
这才见人伤得不轻。
左肩胛处,鲜血在中衣渗出丝丝缕缕的殷红。
是昨夜留的伤么?
程云岫叹了口气,心中不忍,却又转念一想——怪得很。
这人方才还甩解药给她,怎么这就倒地不醒了?
有人!
她惊觉不好,猝然起身。
塌边窗棂“砰砰”弹跳起来。
“谁!”
紫铜烛台深深嵌进手心。
隔着窗纸,一个黑影从眼前窜过。
她一顿脚,纵身破窗而出。
烛台飞甩出去,数丈距离,翻滚生风。
“扑通”一声闷响,黑影重重栽倒。
“跟姑奶奶比,你还是嫩了些!”
程云岫信步走去,踢踢那瘫在地上的黑影,又揪着后颈领子拎鸡崽似的将人拎起来。
细看才见这人是个着玄色华服的少年,呲牙咧嘴,灰头土脸,却看得出容貌是好的。
少年用力眨眨眼,吐出嘴里的细土,高声大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装神弄鬼!”程云岫啐骂道:“什么底细?为何伤人?你们之间是何仇怨?全都如实招来!姑奶奶便饶你一命!”
“我……我家是定成侯府叶家。女侠大人,我绝对不是什么杀贼啊……”
“定成侯府?叶家?”
“是……我叫叶得祯,是叶侯幺子。”
这些世家公子,惯会作恶。
程云岫沉下嗓子,故作冷笑,手上力气加重几分,“是又怎么样?我一样可以让你悄无声息地死了。”
叶得祯吓得忙抱住程云岫腿,埋下脸,扯着泪花哭嚎道:“女侠大人,我真的没有作恶啊,我只是来找他玩儿,谁知道他突然就倒地不起啊——”
“放过我吧女侠大人——”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程云岫拧着眉,面露鄙夷之色,嫌弃地蹬蹬腿,却怎么都挣不出来。干脆松了手,伸出另一只脚,用力一踢,脏兮兮的少年便被掀翻在地上,四脚朝天。
“那你说个仔细来,我听罢,若觉得有理,便放过你。”
叶得祯抽抽噎噎地,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星眸,仰头看程云岫道:“我爹的一个近身侍卫,也算是我兄长一般的人了。昨日在京郊不见了踪影,我原想邀他同我一起找找……他只知打坐诵经,不理会我。”
“正拉扯之时,便听见姑娘你拍门怒骂,他扔出个纸包便倒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那你跑什么?装神弄鬼干什么?”
少年一下子红了脸,支吾起来,“我怕被发现,蹲大狱……”
程云岫卸下了防备,无奈笑笑,“那你就不怕他死了?”
少年急忙解释:“我什么也没干,他怎么会死?何况若不是有人来了,我定是要救治他的……”
“还不是你力气太大,弄伤他了。我说小孩,他是个和尚,你来烦他作甚?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已经十七了,不小了……”
程云岫不想听他废话,瞪着眼挥起结实的拳头。
叶得祯忙小鸡似的缩起身子,委屈道:“说起来,他与我家算是有仇的,可是我……”
“两位施主。”
一道清冷的嗓音兀地飘来,掐断了少年的供述。
程云岫转头望去,“逝真法师,这么快便醒了?”
“方才旧伤牵扯,一时失了意识,并无大碍。”
“这个人,你说怎么处置才好呢?”
程云岫又踢踢地上的人,少年一声痛呼出口。
“叶公子没有恶意,自行离开便是。”
“是吧是吧,他都这么说了。女侠大人,快放了小的吧!”
程云岫不置可否,当真退了几步,转头又看向立于屋内窗边的逝真。那鲜红的巴掌印与冷若冰霜的神色相配起来,莫名有几分可喜。
她挑挑眉,邪笑道:“那么,你,我要怎么处置才好呢?”
“程施主此话何意?莫非当自己是判官了?”
叶得祯好似忽然发现了什么,探头道:“唉?你们什么情况啊?”
逝真忙沉声堵他道:“叶公子请回吧,一身狼狈还有心顾及其他么?”
叶得祯亮着星眸笑了,“嗐,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不忍心。”
“……”
逝真闭目,深深沉气。
程云岫也听不下去,想着把这个麻烦甩掉,便伸出腿又踹他一脚,“还不快滚!”
叶得祯吃痛一声,悻悻爬起来。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程云岫又恶狠狠喊道:“回了家怎么交代,自己心里清楚。敢告状……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叶得祯吓得一哆嗦,双手合十,转头躬身一拜,声音弱弱地泄了气:“女侠放宽心,小的绝不敢。”
等他走远了,便听得逝真冷笑道:“程施主这狐假虎威的招式,用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程云岫闻言转身,不甘示弱地衅言道:“逝真法师,也该我们算一算账了。”
她逆着月光,走近两步,周身一层淡淡的银辉,清亮的眸子盈盈笑着,语气却颇为锐利,“我现下不同你狐假虎威,你也别同我含糊卖乖。”
“你昨夜杀害那人,是叶家的人,你同定成侯,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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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真不予回答,“程画师何必多管闲事,当心惹火烧身。”
“我好奇啊。看你开什么价,用财宝来移走我的注意咯。况且,我的折雪,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毒……”
逝真再次闭目,深深沉气。
他转身拿了一个金锭,静静放在窗台,金光照得程云岫眸色都亮了几分。
“程画师,自今夜之后,你我二人,只当从未见过。一而再地违背诺言,为人不诚,可是会自食恶果的。”
程云岫也不装腔了,一把抄过金子,喜上眉梢,四指立掌,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我发誓,今后再不会拿此事来威胁戏弄你。若有违背,教我失了自由,一世发不得财!”
瞧她见钱眼开的模样,逝真唇角扯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哟,冷秃驴还会笑啊?”
脱口而出一句玩笑话,窗中人咯噔一下拉下脸,好看的眉宇结了霜一般,“施主无礼了。”
切。程云岫瘪瘪嘴睨他一眼,转身便走,嘴里还小声絮叨:“也不是谁都值得我以礼相待的。”
“对了。”
程云岫蓦地回头,在菩提树下促狭着眼顽笑,挑衅似地指尖戳戳自己右颊。
逝真不解蹙眉,长指也缓缓抚上自己红肿的脸侧。
“嘶——”
“怪不得我啊!”她丢下一句话,旋即脚下生风蹿离此地。
回到马厩时,那胡姬已不见了去处,折雪却瞧着精神好了些。用过药后,很快便好全了。
三轮的日升月落,慈恩寺里的桃树花苞舒展开轻柔的花瓣,夭夭灼灼。
京城不知何时换了数百份张贴的告示。
有言画圣之徒来京居慈恩寺,可下贴子上门作画的;有言定成侯府家仆失踪,悬赏寻人的;有言召安公主婚事将定,开府在即,天下大喜的。
程云岫换上一身稍显端庄贵重的打扮。青碧攒珠云纹湖锦对襟长衫,烟粉漂染天丝襦裙,略施薄黛,衬得她原本丰秀的容貌更为出挑,却有说不出的怪异。
车驾轮毂缓缓移至皇城紫德门角下,入目便是清一色的朱墙碧瓦,大到没有尽头般。数不清迈过几百道门槛,程云岫心都倦了,才终于来到皇后所居坤宁宫前。
“程画师不必紧张,随心便好,殿下十分的宅心仁厚,和善可亲,合宫上下无一人不赞呢。”秦尚宫拉着她两手,眉眼温柔。
程云岫重重点头,笑着应了声“嗯”,便踩上了台阶。
“秦尚宫,怎的带了个俗不可耐的小丫头进宫?这便是母后宫里的规矩吗?”
一道冷沉的女声从上方传来,落在头顶,把个程云岫砸得头晕眼花,身子似有千斤重,脚步沉在原地。
“公主殿下,此人乃程画师,是皇后殿下宣召,并非小人自作主张。”
身旁的秦尚宫拂了个礼,不卑不亢答道。
见她如此,程云岫也有了几分底气,遂抬起头,望向殿阶之上。
“日升月恒”漆金匾额之下,立着个气势傲人的女子。
一袭赤黑庄重的宫装,繁复的织金墨锦大袖往上,却是一张极年轻的脸。朱唇高髻,骨骼清朗,额下一双凤眼斜飞,大有睥睨天下的神态,美得雌雄莫辨。
程云岫蹙眉,只觉殿上那位公主殿下,极陌生,又极熟悉。
上头那位公主殿下对上她的目光,凛凛威仪不露怒色,却仿佛有紧仄狂风扑面卷来。
程云岫打了个哆嗦。
“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