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雪六是这样的神,祂银发曳地,身着白袍,貌容姣好,风姿绰约,气质若皎皎明月高悬,只是一双眼眸中总是凝着冰霜……后面的一大串外貌描写被王何驻叫停了,陈璐仁按照王何驻的意思,简单概括了祂的特质,“从头到脚一身白,挥袖落雪”。
而风二是这样的神,祂身着青衣,左手手持扇,喜怒无常。看到王何驻木然地盯着她,陈璐仁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诸如“眉目含情、鬓若刀裁、笑里藏刀”之类的词。
雪六和风二是朋友,当雪六从袖间抖落飞雪的时候,风二便执扇接下,将满天雪花引入人间,为丰年降下瑞雪。
雪六总是忧伤又冷漠地凝望世间,只有抱着酒寻祂的风二能够化开祂眼底的积雪。两个小神明平日就挤在一间破庙,饮酒对弈,吟诗作歌,谈天说地,救助那迷路的夜归人,相约看初春的山杏花……王何驻以“这种其实不必说得很具体,说太多这俩就不像单纯的朋友了”为由再一次打断了陈璐仁个人发挥过度的叙述。
总之,雪六和风二关系是很好。直到风二被南方的花香与美酒吸引,离开了这片土地。
自由的风无所顾忌,一路南下,走过长江流域,唤醒早春的新芽,雪却总是静静地留守在秦岭淮河的彼方,等待风的讯息。
风二离开前,答应过雪六,祂会在山杏花开的时候,从南方带回最好的酒。
不知为何,风二再也没有回来,或许是醉倒在秦淮河畔了吧。
雪六感到孤独,于是收留了一只山间野兽,取名为“风二”。
只是山间野兽的寿命又如何比得神明,岁月苦寒,凡兽的獠牙在一岁又一岁的凄风中脱落,毛发在一载又一载的霜雪中干枯。
于是雪六砍下马的蹄子,替换“风二”脱落的爪子,割下牛的尾巴,接上“风二”的断尾,剥下赤狐的皮毛,缝补“风二”的身体。当然,这种方式是无法维持“风二”的灵魂的,雪六为它寻来了不死药。
看到王何驻一脸惊悚,陈璐仁摊开手,示意那个怪谈帖子就是这样写的。
最后,凡兽“风二”的理性在时间长河中磨损退化,神明豢养的宠物成了吃人的怪物,用婴儿的啼哭悲泣自己的命运。
“风二”在雪草村作乱,雪六没办法,或者说不舍得除掉这个亲手养出的怪物,于是只能约束它,只许它在“雪神祭”出没,抓走“不敬神明”的人。
被“风二”抓走的人要熬过一夜“考验”,如果他的心底还是保留着对神的敬畏,雪六会救下他,为他的未来降下祝福。没有通过“考验”的人将成为“风二”的食物。
“所以这一切只是搞替身文学的病娇福瑞控的play。”王何驻总结道。
陈璐仁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向王何驻叙述了昨日与男友入村后发生的事。
陈璐仁和男友的客栈就在贮木场附近,于是一起参加了当晚的“雪神祭”活动。
这里的祭祀活动融合了萨满文化,由沟通神与人的祭司主持。
萨满唱诵完神辞后,人们围着篝火跳舞,请求神的降临。随后萨满宣布神的到来,并献上祭品,与神沟通。人们在萨满的带领下,往木质祈福牌或者彩色纸上写下新年愿望,然后将祈福牌或者彩纸丢入火堆中。
陈璐仁拉着男友往篝火里扔祈福牌,但是当陈璐仁男友将自己的祈福牌投入篝火堆的时候,刮起了大风,火熄灭了。
萨满找到陈璐仁男友,告诉他今晚他将迎来“神的考验”,然后180块卖了他们一瓶“圣水”,声称提高通过考验的概率,便离开了。
陈璐仁拉着男友的手,两人穿戴整齐,准备一起度过这个夜晚。后来两人都没撑过困意,睡去了。陈璐仁醒来的时候,男友已经不见了踪迹,至于陈璐仁男友,他刚醒来。
“之后的事就是这样。大家都让我呆在客栈,神明自会作出裁决。只是我总觉得不安,便想着自己找找看。”
“他们所谓的考验,就是指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下,把人埋在雪里?”王何驻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非要刻意设计一个险境,才能彰显神的伟大?这种情况下产生‘敬畏之心’,和强迫有什么区别。”
“我也觉得奇怪,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考验。”陈璐仁拧眉,犹豫了一会,说道:“之前在休息站,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没来得及和你说。据说失踪案都发生在‘雪神祭’时期,这几天是新年,巴士向导说过,我们正好赶上了‘雪神祭’,是否可以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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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神祭‘的举办时间就是新年期间。但是失踪案并不只发生在新年。怪谈帖子的评论区就提到过,前两周‘雪神祭‘的时候,这里就出现了一起失踪案。”
在宗教氛围浓厚的地方,祭祀活动或许会持续很久,但是在这个国家,人们更倾向于脚踏实地解决问题。耗费大量时间与资源用于祭祀的情况很少见,祭祀活动时间通常压缩在1-3天,最长也不过一周。
“如果不是这半个多月都在举办‘雪神祭’,那就说明,‘雪神祭’并不总是固定时间举办的,相反,它办得很频繁。”王何驻思忖道,刘大娘那句“一直会有”在她脑子里飞快闪过。
“是啊,如果’雪神祭’的举办时间并没有按照既定日期来,是否意味着这里其实由人掌握着何时举办‘雪神祭’的权力。”陈璐仁虽有些情感化表达,思路却也格外清晰。
“若如你所言,是由人控制举办‘雪神祭’的时间的,而每逢‘雪神祭’必有失踪案……这一切就有点人为的刻意了,”王何驻感觉脊背发凉,“按照传说怪谈的本义,雪六只许‘风二’在‘雪神祭’抓走人类,本就是一种从时间规则出发的约束行为。这种行为是破坏了利用时间规则达到的平衡。”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但结合你的经历来看,还是有些奇异存在的。有东西指引你去神庙,并且救下了我男友,那应该是怪谈中的‘雪六’,你在山上感觉到有不寻常的兽在看自己,它或许就是怪谈传说中的‘风二’。你是怎么看待它们的?”
“我感觉,”王何驻认真回忆了一下,答道:
“他们……都想杀了我。”
王何驻对陈璐仁说出了自己的直观感受。这种感受并不基于事实的理性的推理与判断,而是生物本身的直觉。
陈璐仁的男友清醒后,却是一脸懵的状态,他没有任何入睡后的记忆,更不知道所谓“神明考验”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为王何驻从雪山上带回他一事感到万分感激,和陈璐仁商议后,这对小情侣觉得他们应该向王何驻支付提供救援的报酬,以答谢救命之恩。
王何驻没有接受钱财,只让陈璐仁去商店买了一根苹果充电线给她。
毕竟“买一根充电线”是她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