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收银台的人说206的酒都是存的，只有些果盘消费，我已经结了。”
摆脱那个醉醺醺的神经病后，柏桃竹回到公司包间，把卡还给正在喝酒的方得韬，小声对他讲。
方得韬将最后一口酒咽下，由着孔莉兴冲冲地再次给他满上。
他微微低头，半阖着眼靠近柏桃竹对她道：“小柏，埋单不是这么埋的。”
柏桃竹眨了眨眼。
方得韬重新将卡放在她手上，说：“跟我来。”
说着，方得韬重新起身。李题看见他又起身，问：“嘛去啊老大。”
方得韬：“卫生间。”
李题大笑：“不是才去了吗，老大你现在行不行啊。”
方得韬乜他一眼，没说话，冲柏桃竹扬了扬下巴，示意跟他走。
听见李题的话时，柏桃竹有所预感。
果不其然，一出门，方得韬搓了把脸，清醒了些，冲她笑了笑：“那大嘴巴。刚才我是想去卫生间，看见你在门口跟人说话，气氛也不太对，我就没去打扰。”
他果然是看见了。
方得韬随口问道：“男朋友？”
柏桃竹头摇的像拨浪鼓：“怎么可能！就见过几次，完全不熟。”
闻言，方得韬笑了下：“别这么紧张，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两人一齐走到了收银台跟前，方得韬给柏桃竹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聚精会神地看过去。
只见方得韬冲收银台小妹露出一个微笑，颀长的身子靠在台边，语调含糊温柔：“不好意思，刚才让实习生来埋单，她好像没表达清楚。206是我的老客户，我记得一般爱喝人头马X.O白兰地，还有个……什么来着？”
瞧见帅哥对自己微笑，旁边刚才来埋单的那个小姑娘还一脸羞愧，小妹不作他想，答：“麦卡伦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有货的时候都喝25年的。”
“那今天有货吗？”
“没有了。”
方得韬点点头，示意柏桃竹把卡递过去：“先把有的存两瓶给206客人。”
埋了单，方得韬带着柏桃竹往回走。
“以后要机灵点，只买果盘不如不买，客户不缺那点钱。”方得韬耐心教到。
柏桃竹快速点头：“记住了。”
“嗯。”
方得韬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无奈笑道：“你不回去吗？我要去卫生间。”
柏桃竹：！
她脸色“唰”一下爆红，这才注意到已经过了他们包间，匆忙说了声“不好意思”，扭头撞回包间了。
见她强装镇定的背影，方得韬无奈摇头。
-
柏桃竹在琉宝斋的日子过得飞快，入职一个半月后，她开始网征部和书画部两头跑。
因为她是纯新人，方得韬经常会安排她跟有征集线索的同事一起出外勤拜访客户。
起初柏桃竹担忧过，她跟着同事拜访客户同事会不会有意见，后来方得韬告诉她，他能安排的随访，客户都是他本人的资源。
但方得韬也叮嘱过，柏桃竹只管跟着学习，客户他后面会分派给她，初期不要和同事们起冲突。
方得韬强调了“初期”两个字，柏桃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她没做过多思量，她现在都还没转正，没必要想那么长远的东西。
况且即便是做销售，她也想凭自己本事吃饭。抢别人的总归不太好。
想明白了，她便安下心来跟同事们拜访了几次客户。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实业务中的你来我往远比她过去几个月在颐高跟本司学的到东西更多，柏桃竹觉得自己在飞速成长着。
随访中只有一次出现意外，就是她在跟孔莉拜访一个专做书画买卖与收藏的老板时，那位姓黎名秋的老板盛邀她们一起吃晚餐，结果在餐桌上一直要求柏桃竹敬酒。
孔莉得了方得韬的指令，当然十分照顾柏桃竹，一直在想办法帮她挡酒。不过这些老炮儿一个个都人老成精，生意场上混久了哪能看不出来孔莉的周转。
那位黎老板当场就给两人下了脸，直言柏桃竹不喝完分酒器里的酒以后就不想再看见她。
——柏桃竹当然喝了那些酒。
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职场上不能总让别人照顾，如果孔莉因为她得罪了本来维护的还不错的客户，她会非常愧疚。
万幸柏桃竹喝完没多久方得韬就到了，他三下两下把姓黎的灌醉，把柏桃竹送回了学校。
生怕这姑娘从此对陪客户吃饭留下阴影，方得韬特批她第二天上午不用去公司。
第二天下午，柏桃竹照常生龙活虎的来了办公室，笑呵呵地跟在的同事打了招呼。
孔莉以为没什么事了，结果转头就看见小姑娘敲响了方得韬办公室的门。
“方总。”
“你还好吧？抱歉，我昨天有别的应酬，来晚了些。”方得韬充满歉意地看向她。
可柏桃竹摇摇头，实话实说：“您和孔莉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是您的问题，是那个黎老板太讨厌了。”
“他确实很讨厌，”方得韬轻叹：“就是这么个没品的人，在秦晋两省神通广大人脉众多，没办法。”
柏桃竹抿了抿嘴角，不想再回忆昨晚的情境，转头道：“方总，我来是想和您提前请假。下下周一是我的毕业典礼，事情比较多，想请假三天。”
离下下周还有十来天，柏桃竹也是怕到时候临时有什么事，所以提前跟方得韬说好。
“没问题，”方得韬答应的很痛快：“刘经理那边你也说了吧？”
见柏桃竹点头，方得韬想了想，又道：“你应该知道，再过段时间公司有个筹备很久的巡征活动，这次去的地方多，征集范围也广，需要不少专家坐镇。”
“嗯，我听孔莉姐说了。”
“所以这几天你就跟着我跑吧，正好我带你认识一些专家。”
这些人不仅人脉广而且眼光毒辣，虽然没有黎秋那种人有钱，但依然很有必要交好。
……
方得韬说的拜访在翌日就开始兑现，这天一大早他们就去了一个临近故宫的巷子里，陪着一位老教授喝了杯早茶，然后又吃了顿午饭。
雷乐贤是华科大考古学专业的资深教授，在陶瓷鉴定领域享有盛名。
虽然声名在外，但雷老为人随和淡然，知道柏桃竹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时，他还盛情为她介绍了自己学校的考古学研究生报考条件。
“……很好考的，你可以试试嘛，年轻人总要多学习多进步才好。”雷老笑眯眯地讲道。
柏桃竹要是有考研的心，就不出来找工作了。不过她依然认真聆听了老教授的建议，表示会好好考虑。
见一老一少聊的这么开心，方得韬也笑道：“你要真能考上雷老的研究生，那就了不得了，公司肯定会奖励你的。”
柏桃竹只当方得韬在恭维老教授。
吃完午餐，约定好暑假时雷老会抽出时间参加两场线下征集活动后，方得韬便开车把他送回学校。
等雷老下了车，柏桃竹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是不是觉得他老人家很能聊？”方得韬听见她的叹息，不由笑了。
柏桃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有时候听人说话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尤其对方是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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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或长辈时，及时给出反应以及随时表示出“嗯嗯您说的对这话太有道理了”，同样很消耗人的精力。
“刚表现不错，休息休息，等会儿我们要去拜访的老师可没这么随和了。”方得韬预警了一下，果然瞧见小姑娘脸上露出紧张神色。
他弯了弯唇：“开玩笑的，其实他人还可以，就是有些傲气，但也确实有资本。”
他这么一说，柏桃竹来了点兴致，有些好奇：“怎么说？”
方得韬发动车子，想了想，问：“你知道京郊那个定锋博物馆吗？”
“知道，我之前还去过。”
“哦？”方得韬有些惊讶：“自己去的？”
“不是，有个学长在那边实习，带着我参观了一下书画展馆。”
方得韬明白了。应该是来琉宝斋以后才去的。
他淡淡道：“定锋博物馆是他家开的，他就是现任馆长。
而且他本人在文物修复上的造诣非常之深，书画、瓷器、个别杂项，都有所涉猎，每年都有不少人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斥巨资希望他能帮忙修复自己的宝贝。只是他很少接，只挑合眼缘的。”
闻言，柏桃竹震惊了。
那么大一座博物馆，加上旁边的五星级酒店，这位老师比那个黎秋有钱多了吧。有钱又有才，果然是有傲气资本在的。
方得韬继续道：“还有之前你帮我买印泥的那家店，也是他的。我们一会儿就要去那找他。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和你讲过，当时你去错地方了。怪我写店名的时候走了神，把逸轩写成了懿轩。以后大家熟悉起来，你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不然那位老师该怪我了。”
柏桃竹根本没深究这其中怪异的地方，方得韬这么说，她便快速捣头：“您放心吧，我嘴巴很严的。”
上次她来也只见到了两个伙计，那位老师应该不知道她。
见她点头，方得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位老师姓璩，叫璩一清。璩是王字旁那个，不会写的话自己搜一下。
“见到人了记得有礼貌，但他不问你话你也不要主动说什么，这人防备心重，说多了他不愿意听。”
柏桃竹飞快记下方得韬说的几点，心想这个姓还蛮少见的。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城隍庙附近。城隍庙不好停车，方得韬把车子扔在附近一家饭店的停车场，带着柏桃竹步行过去。
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懿轩楼所在的街道，依旧气势恢宏的门头让柏桃竹短暂地怔愣了一下。
故地重游，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几个月前那么彷徨了。
推开店门，依旧是一个伙计迎了上来。
只是他没说柏桃竹听过两次的台词，显然方得韬是常客，伙计热络地打了个招呼，引着两人往里屋去。
穿过巨大的木雕镂空屏风跟养着风水鱼的鱼缸，一个布置古朴大气的会客厅展现在眼前，檀香袅袅，别具一格。
身着青色长衫的男人原本立在窗前，听见有人进来，方才放下手中茶杯，转过身子看向来人。
“璩老师，好久不见，您可是从外地回来了。”
方得韬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男人懒洋洋颔首道：“是挺久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多是方得韬起头，他随意应答。
少顷，男人的视线缓缓看向方得韬身后某个站在原地不动的姑娘，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呦，这位是？”
方得韬忙道：“这是我最近在带的小姑娘，叫柏桃竹。”
他又说：“小柏，这位就是我刚和你讲的璩老师。”
见柏桃竹脸色发白，方得韬小声提醒：“愣着干嘛，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