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苏斯是个很有趣的人,主要体现在他经常会提一些很突然的要求。
塞勒苏斯伸手:“涅斐勒,给我支笔。”
量子态的能量块在涅斐勒手中汇聚,片刻变成了塞勒苏斯记忆中标准的「笔」。
随着研究的日渐深入,涅斐勒对塞勒苏斯的了解也与日俱增。涅斐勒慢慢发现,这位树庭学者远没有看起来那样冷漠,更多时候他更像是个孩童,对万事万物都有着极深的好奇心。只是那副成人的外表和千年来积累的学识让他不像真正的小孩那样顽劣。所以不如说,塞勒苏斯有一颗追求真理的「赤子之心」。
“从你向我保证用两百年弄清这个议题之后,已经过去一百九十八年了。”涅斐勒提起这件事,“戈尔卡斯给我寄了一封信,翁法罗斯各地出现了黑色的潮水,那些潮水将泰坦的造物腐蚀,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
塞勒苏斯回答:“嗯。就像你在一百九十八年前就告诉我的一样,不是吗?”
涅斐勒拿起腰间的银匣一开一合地玩弄起来,“你真是冷静,塞勒苏斯。”
“紧张也没用,涅斐勒。”塞勒苏斯放下笔,“我作为学者,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事。”
“好吧,自己该做的事。”涅斐勒败下阵来,“那你「该做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说实在的,塞勒苏斯,他们的研究进度是不是慢了点?当然是和黑潮的蔓延相比。
塞勒苏斯提笔写好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开始整理手稿,“嗯,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涅斐勒愣了一下,不确定塞勒苏斯是不是在开玩笑。
“呃,你是说可以结束了?真的吗?就今天?没有什么预兆,也没有什么仪式?”
涅斐勒清楚地看到塞勒苏斯眯起眼,脸上是对他深信那些「神悟树庭学者刻板印象大赏」的淡淡耻笑。
“成果会因为一点毫无关联的现象就出现在你的纸上吗?那研究还真是好做。”
塞勒苏斯拿起一沓叠在一起的手稿,抽出几张示意涅斐勒看看。
涅斐勒说:“我看不懂。”
“只要看着就好,我会给你解说。”塞勒苏斯说,手指戳上涅斐勒手中手稿上的波形图,“看这个。这是我让学生打捞的黑潮呈现出的能量波谱,而这个,是你行使的神迹所呈现的波谱。”
涅斐勒不想承认,但:“它们有点像。”
“嗯,是有点。”塞勒苏斯抬头看着涅斐勒,“这说明你的神迹和黑潮有某种联系。”
涅斐勒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
“塞勒苏斯,这不好笑。我宁愿你告诉我我的祝福是「尼卡多利」给的,也不希望你告诉我这份力量是黑潮的祝福。”
塞勒苏斯提问:“那位新生的泰坦和我们讨论的话题有联系吗?”
涅斐勒摇摇头:“这不重要。总之,你最好快告诉我这是个不好笑的玩笑。”
“很遗憾,不是。”塞勒苏斯坚持他的理论,“你的祝福和黑潮很可能有某种联系。”
涅斐勒抗议:“没有。就算有,那也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塞勒苏斯点头,结果就是涅斐勒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嗯,很有这种可能。”塞勒苏斯说。
“涅斐勒,你厌恶黑潮,也不喜欢伴随黑潮而生的三位泰坦,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以此为理由拒绝接受现实。”
这就是塞勒苏斯的研究成果?证明他和黑潮有着「紧密」的联系?
“你的另一个课题呢?”
“很遗憾,进展不佳。”塞勒苏斯有些犹豫,“我有些……猜想,但缺乏「素材」。”
那不就是没有进展吗?涅斐勒叹气,看来这个议题对于塞勒苏斯而言同样困难。
涅斐勒说:“我们不提这个了,好吗?塞勒苏斯。还是讲讲我们说好的事吧。”
“……”塞勒苏斯定定地看着他,“关于那件事,我决定和你一起回佩拉斯,用实地考察找到解决你口中「疯狂」的办法。”
涅斐勒感到了些许不同寻常。
“在这里解决不了吗?”
“嗯。我承认,你的描述让我低估了这东西的复杂程度。”塞勒苏斯回答。
涅斐勒笑了,“低估?你不会把黑潮当成了和山洪或地震类似的东西了吧?”
塞勒苏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是的,可以理解,让没有见过黑潮的人理解黑潮的可怕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从一百年前开始,翁法罗斯接连发生了很多件大事。比如说黑潮降临,纷争、死亡和诡计的三泰坦诞生,这片神圣乐土第一次出现了死亡、痛苦、欺诈、以及灾祸。「神悟树庭」的宁静和外部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根据涅斐勒的记忆,直到他死去的年代里,黑潮依旧没有淹没理性的枝干——其实,这正是他选择用神树的「理性」对抗疯狂的根本原因。
“那你现在知道了。”涅斐勒不抱期望地说,“那现在你还打算趟这趟浑水吗?”
“当然。以瑟希斯之名,我会解开黑潮的秘密。”塞勒苏斯毫不犹豫,“这是我承诺的东西,也是我想做的事。”
“你的城邦能收留我吧?”
塞勒苏斯问,语气却透着种相信答案一定如自己所料的平静。
好吧,研究成果不佳,这不是塞勒苏斯的错。如果当时最智慧的学者都没办法解开这个难题,那么其它人当然也做不到了,而日后的人类仍拿黑潮束手无策就是证明。
涅斐勒无奈地说:“不然呢?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吧?”
塞勒苏斯的研究在「神悟树庭」进行不下去了。不是什么学派的迫害之类无聊的问题,主要是因为:他研究的是黑潮、泰坦和整个翁法罗斯——而塞勒苏斯深知,蜗居树庭是不可能在这个剧变的纷争年代得到真理的。
说干就干。涅斐勒用机械银鸟给佩拉斯城寄了一封信,不久后,铭刻着佩拉斯标志的车辇就抵达了「神悟树庭」的小径之外。
塞勒苏斯看着眼前从空中降落的纯白车辇,“虽然我早有耳闻佩拉斯工匠的巧手,但是,百闻不如一见。”
涅斐勒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但他不会告诉塞勒苏斯,这玩意其实是他用「神悟树庭」提供的塞勒苏斯研究机械生命的手稿鼓捣出来的。
涅斐勒玩心大起,站在白辇旁。
“伟大的树庭贤者塞勒苏斯大人,请您乘车前往佩拉斯与我的老师一叙。”
塞勒苏斯好像没懂涅斐勒的幽默,他虽然坐上了车,那张冷静的脸上却显露出几分只有涅斐勒才能看出的忧心忡忡。
“涅斐勒,是树庭的生活太无聊把你逼疯了吗?”塞勒苏斯淡淡地问。
涅斐勒:“……”
涅斐勒不再自找没趣,他跨入白辇,操作了一番,白辇发出鸣响,升上了天空。
通过这辆车辇,泰坦的信徒得以分享神明俯瞰天地的荣光。
白辇在空中平稳前行,一路上,翁法罗斯的景色平铺成一幅图画。涅斐勒尽可能平静地告诉塞勒苏斯,他打算根据日后的预算和实际需要,尝试亲手制造一条龙出来。你当然没听错,塞勒苏斯,他说的就是传说里的那些龙。
“作为武器,它应该很有威慑力。”塞勒苏斯看向外面,“不过从生产难度上说……”
“怎么?”见好友不说话了,涅斐勒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直到他看到塞勒苏斯微微睁大的眼睛。涅斐勒顺着塞勒苏斯的目光看向他所看的终点:一座被黑潮淹没、涅斐勒叫不出名字的城邦。
涅斐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景色他早已司空见惯。
“……”塞勒苏斯沉默不语。
自天空,学者看向大地。
死亡泰坦降生后,死亡方才有了概念。
悲鸣、生锈;腐烂、生蛆。
溶于泥水。
生命不再美丽,而成为了最终跨入死亡前一段悲凉的旅途。
在这些潮水面前,翁法罗斯大地上的生灵竟如此脆弱和渺小。
“——原来,这就是「死亡」。”
塞勒苏斯陷入沉思,似乎亲眼见证时代的更迭,让他愈发体悟到了知识的局限。
一路无言。当熟悉的沃野与绿色的平原跃入眼帘之后,白辇上的氛围才陡然一变。
涅斐勒看着远处黎明中冒头的塔尖,推推塞勒苏斯。
“塞勒苏斯,我们快到了。这个距离,应该在门扉时结束时就能抵达神殿的塔顶了。”涅斐勒很高兴,深深呼吸早晨的空气,“我都能听见老师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了!”
塞勒苏斯被涅斐勒推得晃来晃去,挡开他没轻没重的手。
“涅斐勒,我有一个问题。”塞勒苏斯碧绿色的眼睛看向涅斐勒。
“……问我?”
“嗯。涅斐勒,你……究竟是什么人?”
百米高空的寒风吹起涅斐勒的银发,这位佩拉斯城的祭司一手扶着白辇的边缘,一边向塞勒苏斯侧目。
涅斐勒冲着塞勒苏斯笑:“怎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塞勒苏斯坦言道:“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你身上的异常之处。但最后,我发现只有一个「最不合理」的答案能最完美地解开所有的谜团。”
望着远处鱼肚白的天光中显露那庄严倩影的高塔,塞勒苏斯认为他必须从涅斐勒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论智慧,涅斐勒不及树庭的学者。但论所做的决定,时间总证明他是正确的。而在一定程度上,正确,便意味着合理。
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合理」呢?知道此前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好像他来自……
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后,会有新的学者带着他的研究从荒野中走出,解开翁法罗斯留给他的谜团,用自己的智慧将未来的翁法罗斯拯救于无边的愚茫之中。但塞勒苏斯知道那念头终究只是一个假设,真正重要的是眼前:涅斐勒,我的朋友啊,究竟是什么驱使着你坚守在这条道路上呢?
“涅斐勒,回答我,你是否来自未——”
塞勒苏斯未出口的话被远方轰然炸开的巨响摔碎,一柄黄金色的长矛带着杀气刺向云丛中高悬的天空都市,残存的气浪带起怒浪般的气旋,将远处的白辇一同掀翻。转瞬间天崩地裂。
都市的残骸化作一颗燃烧的流星从天边坠向高山深谷。它解体时产生的废料伴随在都市的主体边一同燃烧,缓慢划过天际的模样像是在为过去尊居高天的岁月哀悼。
涅斐勒拽着塞勒苏斯的手腕,确保这从未乘坐过飞辇的学者不会掉下去。混乱中涅斐勒弄丢了自己的头冠,他只好默默祈祷索妮拉骂他能骂得短一点。
涅斐勒低声说:“下次,我一定要给这东西装上自动迫降模块……”
涅斐勒忍着在白辇里颠三倒四的恶心和磕到手肘的疼痛,强行将白辇迫降。白辇的底部碰撞到地面,产生一阵剧烈的摇晃,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犁地般的犁痕。塞勒苏斯则双手紧紧抓着车辇的边缘,把这样完全应付不了的场合交给了涅斐勒。白辇似乎在刚才的冲击中出了点状况,完全不对涅斐勒的指令做任何响应。
涅斐勒在下坠的失重感中稳住身体,不再犹豫,抓住白辇的驾驶台,咏唱咒文。
在一阵温暖的光芒中,白辇上的摩痕渐渐化作金色的虚影,跳动的鲜红指示灯也黯淡下来。再浪费时间就要摔死了!涅斐勒抬起手肘,用力一敲白辇——终于,飞辇失灵的系统在这一秒恢复运作,涅斐勒对着驾驶台迅速做出几个操作,白辇在半空中强行启动,向上的推力抵消了下落的重力,但还是向前方猛冲出去。
从冒着烟的白辇里爬出来,涅斐勒重重地松了口气。
“塞勒苏斯,你没事吧?”自从回到佩拉斯起,涅斐勒从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这位灰头土脸的大祭司把身边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树庭贤者拽起来,看着对方经历这一遭后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略带调侃又不失关心地望着他。
“……”塞勒苏斯动了动脚踝,一阵剧痛传入他的骨髓。看着涅斐勒突然漫上紧张和愧疚的脸,他不禁怀疑:到底是因为涅斐勒有着泰坦祝福的好运,还是自己真的久疏锻炼,为什么二人体质差不多,涅斐勒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却倒霉地崴了脚?
涅斐勒皱着眉,他比塞勒苏斯更熟悉这带的情况,因此他才知道“坠机”这件事比想象中要麻烦得多。
“塞勒苏斯,现在我们遇到点麻烦。”涅斐勒说,“坐飞辇,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回去;但如果步行的话……”
不,甚至,塞勒苏斯暂时没办法跟涅斐勒一起「步行」回佩拉斯。
涅斐勒想了想,呼唤出机械鸟。决定给索妮拉写封求救信,告诉她有一名树庭贤者和她的学生出了事,急需她的帮助。
塞勒苏斯坐在地上,看着涅斐勒鼓捣那些精巧的机关造物。
塞勒苏斯找回自己的冷静,默默重置了话题。
“涅斐勒,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塞勒苏斯问,“所以说,我猜的对吗?你是来自「未来」翁法罗斯的人?”
如果答案是「否」那么就意味着有更神秘的法则支配着这片大地,让涅斐勒成为如此特别的存在;如果答案是「是」,涅斐勒是怎么做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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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回到过去,到底是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依旧按照他知晓的那样发生了呢?
但这次,涅斐勒没有回应。
好多种笑声,环绕在涅斐勒的耳畔,涅斐勒感受到了冰冷的凝视。一道黑影走进他的身体,和他的存在慢慢「重合」。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在遥远的至高天,一颗水晶被它折射出的暗芒破坏。涅斐勒的身体迅速冷却,如同被咬破喉咙的猎物在流血一般。
涅斐勒感受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血,而渗出的血又迅速地变暗,变成了涌动的黑潮。他所在的草地因这无妄之灾迅速枯萎,黑潮落在一只蝴蝶的翅膀上,将它腐蚀成了丑陋残缺的样子。紧接着一团黑潮将蝴蝶的头部包裹,触角颤巍巍地移动,很快不再动弹。这只小昆虫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涅斐勒?”塞勒苏斯看着眼前的一幕,比起近距离触碰死亡的恐惧,眼前慢慢被黑潮包裹的好友更让他牵肠挂肚。
绿发的学者扶着地面,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走近已难辨人形的好友。
涅斐勒的躯壳在涌动的黑潮里变成了某种胚胎般的物质,质地柔软富有弹性。只是里面孕育出的不是一个满载祝福的新的小生命,而是一个背负诅咒、不应存活此世的怪物。
塞勒苏斯难以表达自己此时的感受,他甚至不确定涅斐勒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涅斐勒,回答我!”
随着这声命令,一只光裸的手臂从「涅斐勒」的胸腔伸出。
黑潮从它的表面滴落,擦着塞勒苏斯的长袍掉在草地上。那只手臂趁着塞勒苏斯惊愕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借力一拽,这只手臂连接的肩膀和上身也从胚胎里长了出来。
令塞勒苏斯无法理解的是,上身衔接的头颅恰好是涅斐勒的脸。那张脸睁开眼,转瞬间浮现的微表情和塞勒苏斯熟识的涅斐勒竟别无二致。
“……塞勒苏斯?”
「涅斐勒」顿了顿,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空白,看起来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况。他的手指松开又紧握,最后还是没有放开塞勒苏斯的手。最后,他问:
“现在……是光历多少年?”
“……2572年。”
“啊……我想起来了。”
「涅斐勒」一副记起什么的样子,突然看向远处佩拉斯城高耸入云的银之塔。
“今天,是你和「我」死在黑潮里的那一天。”「涅斐勒」淡淡地陈述自己的死亡。
黑色的潮水,里面漂浮着动物僵硬腐烂的尸体,一点点自他们掠过的盆地蔓延至眼前白辇坠落的旷野。
塞勒苏斯用注视某种和石子与瀑布类似死物的眼神注视着「涅斐勒」。
“和我走吧,翁法罗斯这种狭隘的地方容不下你这样的天才。”「涅斐勒」笃定道,向塞勒苏斯伸出手,“我知道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有更多美妙的课题,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我的朋友。”
此刻,涅斐勒的眼中再无某种关于灾祸和死亡的忧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纯粹的愉悦在他的眼中流淌。眼前的「涅斐勒」真的是他吗?塞勒苏斯不知道,但他似乎从这身裹黑潮的怪物身上看出了对自己的不舍。他好像是真的想将自己从渐渐逼近的黑潮中解救。
塞勒苏斯说:“那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涅斐勒。”
和涅斐勒不同,「涅斐勒」似乎对这个问题毫无抵触,他满不在乎地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塞勒苏斯想要问出的问题。
塞勒苏斯观察着他。
“你——来自「未来」吗?”
“不是。”涅斐勒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时露出微笑,向塞勒苏斯伸出手纠缠道:“好啦,我回答你的问题了,塞勒苏斯。那么你是不是也该满足我的请求了?”
塞勒苏斯沉默不语。直觉告诉他,「涅斐勒」说的并不是谎话。
黑潮漫过塞勒苏斯的脚踝,黑潮侵蚀神经时的剧痛感打断了他的思考。
恍神时,有低沉的古老语言在他耳边响起,塞勒苏斯皱着眉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
「涅斐勒」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再浪费时间,你可就得等死了。”他抬手拽住塞勒苏斯的手腕,学者的身体顷刻间坠向黑潮。
“睡一觉吧,塞勒苏斯。宇宙之外的万千世界比这里要美好太多。”
宇宙、世界?塞勒苏斯挣动了一下,但无济于事。他张开口,成团的黑潮便从他的口中涌入,他睁开眼,眼睛便被没过头顶的黑潮封住。他想挣脱「涅斐勒」的钳制,回到二人熟悉的那座小小树屋,将这新的证据记录下来,但「涅斐勒」的眼睛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很显然,他绝不会轻易放走这到手的猎物。
……可是,尽管黑潮能阻塞喉咙,缠住身体,却无法阻止思想在一位学者的头脑中延伸。从一颗种子不断分裂、再分裂,直到成长为遮天蔽日的群木。
在这漆黑一片的黑潮之底,塞勒苏斯看不见自己的友人。但他并不遗憾,也并不感伤。因为在这里,通过他所见证的一切,塞勒苏斯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是的,之前的研究方法是行不通的,那种记录物质与现象的办法果然无路可走。真正的真理,存在于物种的「灵魂」之中。
塞勒苏斯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某种超越感官的知觉,让塞勒苏斯「看」到了「涅斐勒」在毫无防备中呈现给他的、属于涅斐勒的「本质」。
那是一颗由记忆铸成的坚韧灵魂。塞勒苏斯从中看见了涅斐勒的一切……那些他曾窥见的部分,现在在潮水的波动中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他意识到,涅斐勒有着这样的灵魂:仿佛油灯上点燃的火,虽然微弱,却温暖到足够驱散眼前的黑暗。
塞勒苏斯看到——或者说,共享了涅斐勒的记忆,包括超越了这个时间、不该被知晓的记忆。
塞勒苏斯觉得自己的困惑被解答了,但与此同时,让的肢体在溶解。他意识到,就连他自己也在慢慢地变成黑潮的一部分。
那说明,时间剩的不多。
在意识的最末,学者操纵着不成型的身体,像一条条小鱼游过水底的暗潮,寻找一株白色的珊瑚。
塞勒苏斯的意识在黑潮中裂解,身体被腐蚀消融,和所有美丽或丑陋的物质融为一体。如果这就是浸泡黑潮的结局,那么涅斐勒,你呢?
如果你不是未来之人,你的「灵魂」此刻又在哪里漂泊呢?
在黑潮的底部,学者化作的小鱼没能找到那颗温暖的灵魂。那颗白珊瑚不在这里。
绿色的小鱼不高兴地甩甩尾巴,吐出了一连串泡泡,消失在了漆黑的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