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退出这间屋子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一眼。
灯还齐齐亮着,空气静置,像是已经没有人了。
如果一个人接二连三地看到非正常现象,他率先怀疑的一定是自己的精神状态。
其次才是眼睛。
我吹起几根遮在眼前的碎发,看着它们飘起来,又凌乱地落下。
我突的笑了,虽然连自己都不清楚原因,但是出门后那点莫名其妙的笑意也没消失。
直到我的视线接触到了——半张覆霜的俊脸。
……另外半张红肿青紫的有点没法看。
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看得他脸色越来越冷,才出声道:“云州?”
我怎么可能因为脸上受伤就认不出来他,多花的五十九秒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从表面看乔云州手里是没什么权力,不如那些在朝为官的。
可有钱到他这种程度,隐形地位远非寻常官员可比。
敢在权贵云集的璇霄台竞拍会扇他巴掌,我实在想不出来谁能干得出这么虎的事。
不对。
有一个人应该是敢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脸现在又恶心又恐怖?”乔云州的声音像是深海里的寒流,冷得刺骨,“你知道这是拜谁所赐吗?”
“是淮南王,你的淮南王殿下!”
若木阁的人也在这里,听到乔云州失态的诘问,余光都望了过来。
我的胳膊扶在乔云州腰后,半推半劝地把他带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乔云州瞳孔一缩,惯常含情的桃花眼翻涌着赤裸裸的凶光,几乎撕碎了温柔的假面。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信。
他周身压抑的阴鸷瞬间炸开。
“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身体、声音、散发出来的气息……你的一切我都烂熟于心。”他逼近我,呼吸交织间嗓音暗哑,“你以为戴个面具我就看不出是你买走了那个若木阁的人?”
“他就是你要找的琅英吧,你知道他有多危险吗就敢打他的主意!”
“买下他,只要你敢走出这璇霄台,顷刻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还在恼怒,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紧绷的眼尾,周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受伤的脸。
乔云州怔怔地迎着她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涌上巨大的委屈,他眼鼻酸涩,扭开了头,“别看,丑……”
我静默了片刻,握住他冰凉的手。
乔云州没有反抗,任由我动作。
“傻子,你真觉得我会喜欢他们吗?“我叹息般低语,“如果我喜欢万俟镜,他就不会那么愤怒地找我,我也不会想方设法地躲他,至于琅英,今天我才第一次见他,说喜欢更是无稽之谈……”
乔云州猛地低头,带着惩罚和发泄意味的吻重重地落在周妧的唇上,他啃咬她的下唇,侵占最深处,留下带着血腥气的宣告,霸道又不安。
一吻毕,乔云州喘着粗气抵着周妧的额头,声音压抑扭曲,“那我呢,你喜欢吗?”
“喜欢。”
周妧用指腹轻轻拭去他唇上沾染的属于她的那抹血痕。
然后指尖下滑,落在他剧烈跳动的颈侧脉博上。
那里有几乎破笼而出的疯狂。
下一秒,周妧忽然踮脚,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的吻轻柔细腻,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
乔云州感觉鼓胀到疼痛的心被一根针刺破,所有的凶狠、强硬、暴戾都在瞬间土崩瓦解,一种更为猛烈的情绪来势汹汹,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涌出,顺着他脸颊滑落,滴在周妧的衣襟里。
烫得她一颤。
细细的银丝在空中扯断。
我抬眼去看乔云州,他将脸埋进我的颈窝,身体微微发抖,声音里满是孩童般的控诉和依恋,“周妧,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嗯,对不起。”我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应道,眼神复杂。
乔云州蹭了蹭我,“……阿妧爱我好不好。”
“好。”我亲了下他的额头,“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过于亲昵自然的动作让乔云州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他长睫微动,原本偏执疯狂的眸光渐渐涣散,无意识地又蹭了蹭周妧的脖子,“你问。”
周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有多爱我?”
乔云州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上令他安心的温度,闷闷地答道:“这种问题还来问我,我对你的爱有多少你感觉不到吗?”
“那能不能超过十五万两黄金呢?”
暧昧温存的气氛被打破。
乔云州僵住了,他将怀中之人推开了少许,“什么意思?”
“你先别激动嘛,”我赔笑道,“你也知道,为了买下琅英,我直接把价格加到了五十万两黄金。”
“但是我哪里会有这么多钱。”
乔云州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所以我用的是你的钱。”
他阴晴不定地笑了一声。
我急忙解释:“但我怎么可能真花你的钱,那就是一个哄骗若木阁的障眼法,我已经跟琅英解释清楚了,他那边就算了,只是你的十五万……”
“恐怕只能变作泡影了。”
“周妧,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颓然地垂下眸,“一个你需要小心翼翼划清界限的外人,一个连为你稍微多花点钱都不配的陌路人。”
他的眼里有被伤到的痛楚,而后又笑了,像是感到荒谬。
“明明有我给你的令牌,乔氏所有钱财皆可任你调用,你偏舍近求远搞出了什么障眼法。”
他转身就走。
我反应过来后,小跑几步拦住了他。
乔云州气压极低,“让开!现在不想看到你。”
我左右环顾,凑近他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傻啊!”
“咱俩是一伙的,有不用花钱的办法,凭什么要白给那琅英三十五万,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半响,乔云州耳根悄悄漫上一抹薄红,“你光知道心疼钱了,什么时候也能心疼一下我。”
我轻哼了声,冷笑道:“我这就心疼心疼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不想看到我是吧。”
“我马上从你面前消失,绝不给你添堵。”
他攥住我的手,摊开我的手指,轻覆在他带伤的侧脸,“都是我不好!”
“我错了,阿妧别生我的气。”
“我会害怕。”
我想甩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处,语气冷淡,“受不起,赶紧松开我,伤着你我可不负责。”
他啄吻我的唇角,一下,两下……
“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吧,刚才大家都注意到了你,这般怕是瞒不过他们。”
*
一个时辰后,我才从乔云州那里换好衣服出来。
雕花木门“砰”地一声撞上,震得廊下宫灯乱晃。
将一股子腥涩湿甜的混乱气味和男人餍足的轻笑隔绝在内。
我靠在廊柱上平复呼吸,腿.根还残留着古怪的灼热,有某些黏腻正往下流淌的错觉。
想起刚才被按在锦被里的画面。
“爹的,你可真是畜生……”我回头骂了一句,嗓音沙哑得厉害。
再这样下去,我肾虚的可能性更大。
回宫后还是得让绿柳给我整点枸杞补补。
缓了几秒,我直起身子去跟江惟会合。
乔云州不知道公主和万俟镜能否认出他,保险起见就让人把他安排在了别处。
以免给我惹麻烦。
廊角铜灯映着半昏半明的光,我刚转出来,就看见了楼梯旁站着等候的侍女。
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上到璇霄台一楼后。
我对她说道:“你去把江惟叫下来吧,我在门口等他。”
侍女去找江惟,我也慢悠悠地朝着璇霄台大门走去。
竞拍会结束,不少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不管有没有买到东西,也算在年前赴了最后一场盛会。
热闹总是很容易将消沉失落一扫而空。
人群聚集的地方煽动情绪也更简单。
所以人们离开时大多笑容满面。
晟州因天子亲临和璇霄台竞拍会这两件盛事,注定今非昔比。
市集街道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快要跟着人潮走出大门时,我突然听到一声怒喝。
“就是他——”
“赶紧给我抓住他!”
我抬起头,刚用了0.001秒在人群中寻找可以围观的热闹。
然后两只手按在了我的肩上。
我,“?”
我扭头,发现是两个不认识的壮汉。
“不是大哥,你们认错人——”
话还没说完,他们就把我提溜了出去,扔在一边。
那些往外走的人见状停住脚步,像是触发了被动技能,自觉地站在周围看起了热闹。
我,“……”
一个略有些眼熟的人站在我身前,“早跟你说过,我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得罪起的。”
我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脸,“这位’季家女婿的表侄子‘公子。”
“是该夸你执着呢,还是蠢得有点过分?”
“贱成这样还没被人打死,祖上得积多少阴德?”
“表侄子”往一个相貌还算端庄的中年男人身旁一靠,“表叔你看,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藐视咱们季家!”
中年男人抬着下巴,不屑地扫了我一眼。
对他的表侄训斥道:“你也是出自有身份的正经人家,怎的一点分寸都不懂,什么样的人可与之交会,什么样的人该远着些,整日里就知道跟些不上台面、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计较,没得带累坏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表侄子”不服气,“谁让她几次三番对我不敬!您不知道,昨天她还让这璇霄台的人把我赶了出去,害我丢了好大的脸。”
中年男人背着手摇了摇头,“终是商贾下流之地,目光短浅,惹人笑话罢了。”
我笑了,“看在你俩都不健全的份上,给你们一分钟的逃命时间。”
“一分钟后要是还跟苍蝇一样在我眼前晃悠……”
“我可就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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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一起宰了。”
季家女婿面露鄙夷之色,“瞧见了吗,此等人与未开化的蛮奴有何区别,你同她计较,难道也是不通人事吗?”
表侄子眼神阴沉,“那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季家女婿负手踱步,在我跟前站定,语气像是开恩一般。
“你,跪下给我家小侄磕头赔罪,恩怨了结,我便不与你……”
“嘭——”地一声。
围观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那女人似乎只随意地、甚至带点慵懒地动了动身。
连她抬腿的动作都没捕捉到。
原本高傲的男人双脚离地,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他干瘦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略显滑稽的弧线,哗啦撞翻了墙角摆放的几盆名品兰花。
泥土与碎瓷四溅。
而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三四步开外,发出一长串痛苦的呻吟。
半响爬不起来。
两个护卫回过神,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他。
我理了理裙摆并不存在的褶皱,对地上蜷缩着呼痛的季家女婿嫌弃地“啧”了声,然后目光缓缓移动到表侄脸上。
他吓得一个激灵,转身想往人堆里扎,但是没扎进去。
我拽着他的领子,“大少爷想去哪儿啊,我还没说你可以走吧。”
“别以为打了你叔就不打你了。”
他软了身子,抖得站不住,一边扑腾一边喊:“来人啊!救我!先救我!”
我把他扔在地上,转了转发酸的手腕。
那两个身形如高塔的护卫向我跑来。
我垂眸凝着表侄脸上死灰复燃的得意与猖狂,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一个死神微笑。
“啊————!!!”
凄厉高亢的惨嚎响彻出老远,不仅穿透了众人的耳膜,还惊起远处树梢上的飞鸟。
刚坐起来的季家女婿定睛一看,瞪大了眼,凶恶如鬼。
“你!敢!!!”
表侄挣扎得我差点踩不住。
我只好又加了些力气,悠悠道:“如果你的人再上前一步,我保证踩爆他。”
围观的人都感到阵阵幻痛,抽气不止。
表侄哀呼:“别过来!啊!都别过来!!!”
两个护卫刹住脚步,为难地劝道:“少爷,把她拉开就好了。”
“拉开?”我狠狠往下一踩,把那别致的小玩意又踩扁了几分,“来,你试试。”
表侄满头大汗,五官乱飞,脸白得像鬼,疼得直把头往地上撞。
开始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娼妇!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弄死你!啊疼死我了!弄死你!”
我被鞋底的触感恶心地打了个寒战,“咦呃——”
“你这命门倒是会生,我稍微偏个一星半点的都要踩不着了。”
表叔踉跄着走了过来,两个护卫扶上快散架的他。
他努力站直,强撑着体面,“放开他,我们便……不与你计较!”
我“嘁”了声,笑着移开眼,看都没有看他。
表侄还在我脚下鬼哭狼嚎地咒骂。
他叔越来越急,神情也越来越凶神恶煞,“……这还不够吗!那你想如何?”
我问道:“刚才你跟我说什么,磕头赔罪,恩怨一笔勾销是吧。”
我点了下头。
“我做好准备了,你磕吧。”
季家女婿怒极反笑,眼神阴冷,“小小年纪,敢让长辈给你磕头,你也不怕折寿。”
我仰起头,笑道:“我命硬,不怕折寿。”
他怒喝:“你非要找死是吧!”
我叹道:“你看你,随随便便就把磕头挂在嘴边,我还以为磕头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呢。”
“没想到你侄子后半辈子的尊严和幸福都换不来你磕头的勇气。”
我对脚下的人道:“这就是你叔,一点亲情都不讲,你干脆跟他断亲认我当奶奶得了,我肯定马上松脚。”
聚集在璇霄台大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季家女婿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威胁道:“蠢货,给自己留活路吧,你可知我身后的是何人?”
我望向他背后,忽地收回了脚。
季家女婿像是终于扳回一局,仰天大笑,“外作凛然之态,内实怯懦之躯,你不过也是个软骨头啊哈哈哈哈……”
两个壮汉护卫见此机会,立刻想上来抓我。
只是他们刚迈出一步,季家女婿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音色如铸,掷地铿然。
“何人在此地寻衅生事。”
这言辞间的厉色迅速震住护卫,连同晃晃悠悠浑身都在疼的表叔,朦胧睁开眼只有下身疼的侄子。
四人齐刷刷地扭头向说话的人看去。
宋竹年薄唇紧抿,凌厉的眼风扫过他们。
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的喧嚣便自动沉寂。
他身后缓步跟上来了两人。
一个挺拔如苍穹下的冷傲的孤峰,俊美无俦。
另一个姿容昳丽若春雪,好似明月皎皎,清晖自照。
仲麒我是认识的。
另外一个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