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他叫谁爸呢?
潭翊潇惊得高脚杯都没端稳,撒了一身红酒,他来不及观察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爸潭宴:“爸,你……你私生子找上门了?”
季女士的脸色同样难看,但家丑不可外扬,她分得清轻重,只压低声音对丈夫说:“你出去处理下。”
似乎有人轻笑了声。
潭宴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那是对我喊的吗?”
“嗯,叫的是我。”一直不太爱搭理人的潭总终于开口,嗓音染上笑意,指尖的烟雾缭绕在眼前,带着浅笑的面容看不真切。
“那就好,”季女士缓过来,拍了拍心口,手蓦地顿住,“等等,他……阿深你……”
她终于反应过来,眼神在少年和潭深身上来回梭巡。
一个是站在门口,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搁的少年。
一个是指尖夹着香烟,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姿态慵倦的成熟男人。
他们之间怎么看都毫无关联。
偏偏少年有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从某个角度看,确实和潭深有点像……
少年瘦削,长得又显小,瞧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而潭深已经快三十了,如果说潭深在十四岁的时候生了个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季女士差点尖叫出声,猛地捂住嘴。
她比得知自己丈夫有个私生子还惊讶。
潭翊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来跟他抢他小叔的,一双眼倏地阴沉下来,却在触及少年那双无处安放的桃花眼时,眼眶忽然熏红,跟生剥了洋葱似的,眼泪欻地一下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心口隐隐闷痛,好奇怪的感觉。
言晚也很尴尬,推开门喊出那句不过脑子的话后,他就后悔了。
“要不……你们继续吃?”
手还搭在门框上,像只进错家门的小动物,慢吞吞地往回合门,偏偏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脸都快埋到胸口了,要把自己脚尖盯穿,一低头便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后脖颈,弧度柔软,碎发半遮泛红的耳根。
这让潭深想到合作商送的一套茶具,窑变釉的闻香杯,杯身雪白,嫣红晕染,腊雪欺梅,好不热闹。
这小孩的性格也很热闹。
明明不久前,他还被人欺负地浑身发抖,这会儿倒是有胆子来这儿瞎掰扯。
偏偏胡话放出,后知后觉晓得尴尬了。
好似再看他,就要把他当成雪人看化了。
怪可怜的。
“过来。”
包厢寂静,男人忽然开口,漫不经心,嗓音低沉。
“啊?”言晚傻眼了,条件反射地抬眼,直勾勾盯着潭深,歪了歪脑袋,像是没听懂这句话。
直到对方朝他招招手,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腿已经很老实地走过去。
“坐。”
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言晚垂眼瞧着自己服务生制服,更尴尬了:“那个……先生,您需要加菜吗?”
他好像失忆了一样,只顾着红耳朵,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搓个不停,紧张地话都说的磕磕巴巴。
“喜欢吃什么?”
习惯性的,言晚把这句话听成了“有什么推荐。”
人尴尬的时候,总是假装自己很忙,嘴也忙:“松鼠鳜鱼樱桃肉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狮子头杏仁豆腐白切鸡……都还不错。”跟讲相声似的报菜名,一口气叭叭了一分多钟。
他报菜名的时候,眼睛盯着包厢屏风上那幅腊雪欺梅图,背脊绷的笔直,人在,嘴也在,但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脑子里全是那声不过脑的“爸”!
他本来打算回更衣室换下工作服,请假去医院,但这会儿胃又不疼了,想到手上拮据的程度,他打算找领班销假继续上班。
路过包厢的时候,服务员刚上完菜出去,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他听见熟悉的嗓音,认出潭深。
在听到那句“翊潇既然过继到你的户口上,那就是你儿子”后,血压一下子狂飙上脑,不愿多去回忆的剧情潮水一样往脑子里灌。
潭翊潇就是原文的渣攻,是原主一生的梦魇。
原主之所以始终逃不脱,最大的原因是潭翊潇以养子的身份,继承了潭深的一切,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莫名其妙的恨意、委屈,和恐惧,占满了心腔。
言晚说服自己:
其一,潭翊潇不配拥有潭深的一切,不能让他捡漏!
其二,如果潭翊潇不成为潭深的养子,是不是能改变剧情?
想法只是一瞬的。
冲动推门,喊出那声“爸”之后,言晚就打退堂鼓了。
经常穿书的朋友都知道,人为干预并不能改变剧情,剧情总会以莫名其妙的角度自己圆回来。
这个叫宿命。
言晚管不到别人,他唯一能去搏一搏的就是照顾好言小晚,带着原主逃离这场狗血荒诞的闹剧。
言晚的退堂鼓敲的砰砰响。
他能感觉到潭深在盯着他看。
明明他站着,对方坐着,却也被盯出了一副高屋建瓴的姿态。
“去准备。”
解脱了!
言晚呼了口气,刚要应下一句好嘞。
“潭总稍等,我这就去通知厨房。”
言晚:?
谁把他脑子里的话说出来了?
扭头一瞧,领班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一边用对讲机和厨房沟通,一边贴心地关上包厢门。
言晚:……
不是,你把我的活干了,我干嘛?
“坐。”
已经是第二次喊他坐了,他要是再不听话,是不是会得罪客人?
潭总甚至亲自为他拉开身边的座椅。
言晚慢吞吞坐下。
座垫很软,但他如坐针毡。
“有什么想吃的甜品吗?”对谁都冷漠疏离的潭总亲自拿过菜单,递到身边的少年眼前。
从某个角度看,他们距离极近,关系亲昵。
还在消化“潭深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这个消息的一家三口终于反应过来。
季女士笑得比哭难看:“阿深,这孩子……”
“嗯,我儿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某位总裁答的非常顺口。
潭宴:“这不胡闹吗?他明明是这里的服务生!”
一来一回的几句话,言晚大概明白潭深怎么想的了。
戏台都上了,不唱两句岂不是砸了潭总的场子?
于是很上道地配合。
“打零工,体验生活呢。”顿了顿,考虑到某个渣攻也在,言晚补了句,“扎根基层,自我沉淀,争取不做欺男霸女的废物纨绔。”
还不忘比了个攥拳加油的姿势。
身边的男人笑出声,很轻。
现在尴尬的换成对面那一家人了。
言晚觉得身心舒畅。
不一会儿,领班带着一队人,上了十几道菜,个个都是硬菜,糖醋口的偏多,一样不少,都是言晚刚刚点的,他忍不住在心底钦佩领班,居然都记住了。
食物的鲜香气息,浓郁满整个包厢。
饿了。
好饿好饿好饿。
从穿进这本书开始,言晚总觉得很饿,一开始他以为是原主吃不饱,他继承了这个身体才会觉得饿。
现在才发现,这种饿是灵魂上对食物的渴望。
难道他穿来前是个饿死鬼?
前尘往事真是想不起一点,言晚也懒得想,这事简单,饿了就吃呗,他懒得执着过去,内耗对自己没好处。
尴尬和拘谨,在落座后,在菜上齐时,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虽然他不太愿意看潭深的脸,但不得不说,这个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温和起来,居然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甚至觉得这个人在身边坐着,他会感到安全。
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薄荷的清新,半点都不呛人,像夜晚燃烧的助眠线香,同样是抽烟,言城富就又臭又恶心。
“吃菜。”
潭深将小朋友悄悄盯着的樱桃肉转到眼前,还取了一双干净筷子,亲自给小朋友夹了一块肉。
食物的香气很坏,老是往言晚鼻尖绕。
但言晚不敢下筷子,毕竟人均六千的价格,他吃不起。
身边这个给他夹菜的人像是会读心,低声在他耳边说:“不要钱的。”
不要钱?!
言小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帮他解围,他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对吧!
「……」
「吃吧。」
得了号令,他把吃饭当作任务,就着潭总伸过来的筷子,咬下那口樱桃肉。
筷子顿了下,好像没夹稳。
言晚脖子前倾,努力地接住了肉。
肉块泛着鲜樱桃的色泽,小小一块被少年饱满的唇衔住,咀嚼时微微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
他吃东西很安静,也很满足,夹菜的时候很斯文,动作幅度不大,吃相也好看,尝到喜欢的食物,双眼会微微眯起,完全沉浸在食物的美味中,忽略了在场所有人。
身边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他碗碟里夹菜。
每一筷子都会被他小口小口地吃掉,半点都不浪费。
“父子俩”自顾自地互动,完全无视那一家三口瞠目结舌的表情。
直到言晚吃菜的速度变慢,潭深瞧着状态,招唤来领班,上了饭后甜点。
桂花冰酪,兔子奶冻,舒芙蕾,芝士蛋糕……
甜点不用“父亲”替“儿子”夹,也没搁在笨重的转盘上,领班是个人精,一样样摆在言晚面前,独独给他一个人的。
潭深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瞧着他吃,没想到薄薄一片,小小一只,饭量还不小。
他发现,带甜味的几乎都被小朋友吃完了,唯独黑巧饼干底的抹茶慕斯蛋糕只受了点皮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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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不喜欢吃苦啊……
“一点都不喜欢吃苦,那个黑巧抹茶真的好苦啊,我吃了好几口甜酪才压下去嗝。”
晚上八九点,天彻底黑了。
种满梧桐树的街道上,言晚背着书包,双手捧着吃撑的肚子,慢悠悠走着,一边和言小晚聊天。
吃东西的时候,言晚身上仿佛有结界,什么尴尬局促都消失了,连噩梦一样的渣攻还在同一个包厢,他都能做到无视,完全不记得潭深又和他们交流了什么。
但应该没再继续认爹这个话题,毕竟,被潭深官方认证的“儿子”还在这儿坐着呢。
事实上,身边的人并没有搭理那一家三口,只是在欣赏一只饿狠了的小流浪猫进食。
小猫碰到好吃的,会收起爪子,乖乖吃饭。
给他擦唇角的汤汁时,上唇会微微掀开,露出一点点虎牙,就像摸猫咪胡须时,条件反射地露出尖牙一样,很……可爱。
一顿饭吃得对面那一家三口都很沉默,又碍于礼数不好意思提前离开,硬是围观小孩吃饭。
午后,潭深本想让司机送言晚回家。
小朋友神秘兮兮地靠他耳边说:“你送我离开不就露馅了?”
沾着奶酪的甜腻气息拂扫鼻尖,还没人能离洁身自好的潭总这么近过,他微一晃神,被小朋友当作没理解意思。
小朋友歪了歪脑袋,又凑过去咬耳朵,当着一家三口的面小声密谋:“我是您‘儿子’,自然应该和您住一起,您送我离开,不就被戳穿了?”
“……”潭深笑笑。
还挺严谨。
不过,还没人敢调查他的形迹。
小朋友擦了擦嘴,一脸乖巧地对潭深说:“爸,您先回家吧,我还要打工呢!”
为了防止那一家三口耳朵聋,他还故意把那声“爸”叫得很大声,拳头捏的紧紧的,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俨然一副出来体验生活不服输的小少爷模样。
误工了好几个小时,领班居然不扣他工资,还笑盈盈地问他吃饱了没,要不要再让后厨给他下碗面。
领班真是大好人!
言晚腼腆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勉强饱了。”
但身体再撑就要炸了。
领班:“……”
下午的工作很清闲,言晚摸鱼到晚上,就下班了。
中午那顿吃得太猛,他到现在还没消化。
“我吃下去的东西,你都能尝到味道对吧言小晚,你喜欢黑巧抹茶吗?”
“啊……你也不喜欢呀,咱两口味还挺像,能吃到一块去嘿嘿。”
“真羡慕你呀,你都不会吃撑的,咱两什么时候能换换呀,就像玄幻小说里那样,我当你的背后灵,不不不,是守护神,你被欺负我就冲出来接管你的身体,帮你揍人。”
说着,勾起拳头一挥,比出一个凌厉的打斗姿势,嘴里还发出“嘿嚯”声音,给自己的拳风配音。
直到路过一家宾馆,言晚才没继续逗原主,表情正经起来,甚至有些苦哈哈的。
这个地段很繁华,酒店价高,就连小破旅馆都不便宜。
飘红的电子屏上,显示一晚的团购价为299,顶得上言晚一天的工资了,老实说,他舍不得。
视线飘向24小时便利店,言晚叹了口气:“言小晚,咱们今天可能要睡大街了。”
“对不起啊,没把你照顾好。”
便利店在马路对面,某个高档小区外。
高档小区的周边始终保持安静,没有摊贩和吵闹的店铺,为了风景更好,周围种植了许多高大的香樟和乌桕树,过分安静,路灯都被挡得昏暗。
言晚后脖颈发凉,不太舒服,小动物的直觉。
“装别人儿子很好玩吗?”
拐角处,斜靠在小区外墙上的黑影,忽然出声,他双手插进口袋,站直身体,快步朝言晚走过来。
另一个灵魂在战栗,恐惧感袭来,近乎尖叫地提醒他:「快走!不要被抓到……快跑!快跑啊!」
这一幕,和剧情里某个片段重合。
【婚后,被软禁的言晚,在一次整容手术后,假装麻醉没醒,趁保镖松懈看守,逃出了别墅。
他在一片隐天蔽日的树影下奔跑,没有路灯,只有细盐似的月光往他伤口上洒,他暴露在航拍器的猩红视线下。
潭翊潇的皮鞋声,哒哒靠近,越来越快!
啪——
一鞭子抽在言晚后背上,力道没收,后背炸开血花,月光洒上细盐。
言晚感觉自己的背脊骨都被抽断了。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他俯趴在地,被潭翊潇捏过下颌,猛转过脸,对上一双恣睢暴戾的眼。
“你永远、永远都跑不掉的。”】
情景重现,让剧情画面变得无比清晰。
脑海里,是言小晚过分尖锐的惊叫,言晚耳膜嗡鸣,心跳加速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频率,呼吸都急促到快要窒息。
言小晚在害怕。
他很怕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