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和正主HE了》
作者:绾州
首发: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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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饿。”
深夜一点,言晚推开卧室门。
客厅昏黑,厨房玻璃窗投进路灯的光,暖黄微微照亮斑驳墙面上挂着的旧钟,勉强能看见环境轮廓,九十年代建的老破小,墙漆脱落,瓷砖斑驳,家具陈旧,屋角蛛网覆上一层腻腻的油烟灰。
言晚从卧室走出,直奔厨房。
右手拍自己左肩,对另一个灵魂以示安抚,左手干脆利落地拉开老旧冰箱门,冷气混着幽光扑面袭来,在炎热夏夜带来缕缕清凉,言晚舒服地眯了眯眼,干脆敞着冰箱门纳凉。
“你别怕,他们都睡熟了,没人会欺负你。”言晚压着嗓子说话,一字一顿,哄小朋友似的。
「你……小声点。」
一整块慕斯蛋糕塞进嘴里,瞬间缺了半个,囫囵着用力吞下去,味都没尝明白。
言晚眯了眯眼,满足极了,三两口把剩下的半个也解决了。
“你到底多久没吃饭了?饿死我了。”
没得到回答,言晚也不意外。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脑袋,哄人哄的并不熟练,撸猫似的。
解决完慕斯蛋糕,他干脆盘腿坐下,靠在冰箱边吹冷气,乖乖地抱着食物,一口一块吃掉了一整盒绿豆糕,两颊塞得鼓囊囊的,嫣红的舌尖探出,舔去唇边沾的蛋糕奶油,眼睛都亮了起来,又扒拉冰箱,掏出一个火龙果抱着啃,细瘦纤长的指尖沾满了红色汁水,苍白的唇渐渐有了血色。
他吃得满足愉悦,胃部灼烧感也缓和了许多。
但身体里另一个灵魂慌了。
却不知怎么开口阻拦。
他狠不下心阻止言晚进食,毕竟他确实把这具身躯养得很差。
176的身高,体重却只有一百斤出头,都快薄成纸片了,也就一张脸看起来还有点肉,不至于干瘪到难看,长期营养不良让他看起来很憔悴,言晚出现之前,他的眼睛里只有死灰般的疲惫感,颓丧卑微的气质先入为主,掩盖掉了那张漂亮的脸和一双灼灼桃花眼。
但他真的很害怕。
「蛋糕是言朝的,我不能吃,绿豆糕是他们的早餐,水果言朝明天要带到学校去午饭后加餐。」清泠泠的少年声音带了恐惧和卑微,微微颤着,「她说言朝在长个子,要多吃点。」
他称呼自己的父母为“他”和“她”。
“你也要长个子,你也要多吃点。”
言晚不假思索的一句话,让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厨房的玻璃镜面倒映出少年的轮廓,眼神迷茫又卑怯。
「我……我不用的。」
这些都不属于他。
言晚吃到肚子撑,最后一个橙子实在吃不下了,他也没留给冰箱,揣手里带回房间——一个阳台隔出来的卧室。
老破小才五十几平,只有两个房间,夫妻俩住主卧,次卧是言朝的,作为不被宠爱的孩子,能施舍他一块阳台的位置,已经很好了,薄薄的合成木板是他的卧室门,两条长板凳架个不知从哪儿拆来的铝合金门板是他睡了好几年的床,一床被褥,一张瘸了腿靠着墙才能站稳的木头板凳是他所有的家具,堆满半边床的旧书本成了他卧室的全部。
这个“卧室”冬冷夏热,夏日的太阳一出来,狭小的空间就成了一个汗蒸炉子,冬天更要命,窗户漏风,温差下瓷砖渗出的水珠会洇湿被褥。
言晚:“……”
你是亲生的吗?真不是捡来的?
扎心的话还没问出口,胃里就一股酸涩。
言晚识趣地闭上嘴。
毕竟,“他”难受,言晚也会难受,他们共用一个身体。
一个小时前,言晚穿进这本狗血虐恋替身文,成了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替身言晚。
穿越小说并不稀奇,但目前这个情况,他还是头次见。
他穿进言晚的身体里,原本的言晚居然没消失!
换句话说,他这个身体里现在有两个灵魂,身体控制权在他手里,但他所见所闻,原主同样能感受到。
甚至原主的情绪也会影响他的状态。
原主伤心,他就会觉得心梗胃疼,原主一哭,他的眼泪就会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看过仙侠小说吗?”
「……没有。」他没时间看闲书,除了上学还要打工。
“这样啊……”言晚简单地跟原主讲了下邪修夺舍的设定,托着下颌非常认真严肃地说:“我怀疑我是夺舍的孤魂野鬼,要不你把身体控制权抢回去试试?”
就算是孤魂野鬼,言晚觉得自己也没夺舍的打算,他可能飘荡了太久,很多记忆都已模糊,对生和死没太多执念。
怎么着都行,反正没意思。
活着不见得是件好事,比如,他一活过来就觉得饥饿到难受。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活人总在为肉身上的饱腹或精神上的饱腹奔波,最后还不是一捧黄土?
太累了。
言晚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放松身体,热情地邀请原主将身体夺回去。
原主沉默了很久,丢了个「不」字。
不知是做不到,还是不愿意。
「明天我……我们怎么交代啊?」
这是个现实问题。
“交代什么?”吃都吃完了。
言晚能明显地感受到,原主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抱着膝盖蜷缩起来,脸埋在手心,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有没有哭。
连带他也感觉眼睛有些酸涩,胀胀的,难受死了。
“那就不交代。”
顺手把橙子塞进书包里,言晚咧嘴一笑:“咱们明天也吃饭后水果。”
“对了,我吃东西,你能尝到味吗?”
「……嗯。」
“那明天请你吃冰淇淋哦~”才不是他自己嘴馋。
他一边和原主聊天,一边收拾东西。
课本是被撕坏又用胶带粘好的,练习卷有一半都是手抄的,文具也就几支笔,甚至有的都不出墨了还舍不得扔,书包夹层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和身份证,以及零零碎碎的一百来块钱,藏得很深,拿针线缝进去的。
除此之外,只有几身洗得掉色的廉价衣裳,以及一个装着很多信件的饼干盒,再没别的东西。
“你考虑过离开吗?你现在高三,上了大学可以把户口迁出去的。我觉得你考虑过,跑路费都准备好了。”
勇气两个字很好写,喊出来也简单,做起来却从不容易。
有时候,对胆小的人来说,痛苦也是一种舒适区。
可能是原主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姗姗来迟的原文剧情海浪般灌入言晚的脑海,冲击剧烈。
言晚脸色一变,捂着嘴猛地冲进卫生间。
呕——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死了!!
言晚忍不住吐,刚刚吃下去的食物一点没存住,胃里的水都给倒了个干净。
卫生间灯光昏暗,洗漱台前的镜子上沾满常年未擦的水痕,干涸成裂纹,水龙头一直在放水,又有新的水渍溅上去。
斑驳镜面映照出少年清瘦的面廓,双唇紧抿,脸色苍白如纸,黑软碎发略长,半遮的眉睫下,一双桃花眼含满血丝,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无数画面钻进眼眶,涌入脑海。
谩骂、指责、贬低、打压……又或者血腥的,欺骗的,暴戾的……
消瘦的腕撑着洗漱台,言晚闭了闭眼,缓了很久,掬一捧冷水打湿脸,水珠划过纤长睫毛,一滴滴往下坠。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
“你的保送名额已经被你爸妈卖了,卖了八十万,够给你弟弟的房子付首付了。”言晚望着镜子里的脸,一开口,嗓音哑得厉害。
好几分钟后,少年沙哑的声音才在言晚心底响起。
「……我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
随着剧情完善,言晚对这具身躯的感知更加完整。
他这才发现,除了胃部不适,身上那股隐隐钝痛从何而来。
镜子里的少年,额角淤青,脸颊红肿,脖颈上有新鲜的指甲划痕,还在渗血,手臂上青青紫紫的,都是掐痕。
言晚穿来前,他就被狠狠打过一顿了。
原主得知保送A大的名额被卖掉,一直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的他,第一次愤怒地质问自己的亲生父母。
“为什么?我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为了给言朝买房,就牺牲我的一切?”
合理的质问,换来的是父母恼羞成怒的毒打。
为什么对弟弟那么好,却这样对待他?
父母对陌生人都客客气气,为什么所有的愤怒只对他发泄?
哪怕说他是捡来的,抱养的,他都能接受,甚至释怀。
可偏偏,他确实是亲生的。
他妈眼神逃避,指甲缝里还有他的血和皮肤碎屑,却像被凌/虐的人是她一样,屈辱的表情,混合着恐惧:“怎么能一样呢?怎么会一样呢?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就是个恶魔转世!”
“……你已经害死过小朝一次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吗?都说我们家晦气,说你克父克母,逢年过节的时候,亲戚都不敢上我们家门,你知道那些街坊怎么看我们的吗?我也是不忍心,毕竟……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不堪,我也给你口饭吃,给你学上了。”
女人猛地抬眼,攥紧拳头,瞪着少年,愤恨赤/裸:“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和你爸压力多大?他们那种眼神,那样嘲笑我,说我只能生得出怪物,我们脊梁骨都被戳断了,这种事怎么就落到我们家了……”
说着,张玲捂着脸哭了起来。
委屈、愤怒、屈辱、不甘、仇怨……调色盘似地在脸上转了个来回,又融成一张怜悯小儿子的慈母脸:“我们小朝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哥哥,从小就被人指指点点,医生说他有抑郁焦虑情绪,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慈母坠了满脸泪:“言晚,你不能毁了小朝啊,你就当是还你弟弟的,别计较了。”
言父沉默地戳灭烟头,指关节上还沾着点点血红。
暴力镇压终于让吵闹声平息,他皱眉,极其不耐烦。
“好了,别闹了,好在小朝是正常的。”
言城富略带警告地看向额角还在滴血的少年,慈母说完了,他严父发言:“我们养你那么多年,你就当为这个家做点贡献吧。”
“就当……还债。”
“这是你欠你弟弟的。”
还债?
欠?
他从出生起,就背了一身的债,从还是胚胎的时候,就担上了一辈子还不清的亏欠。
原主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曾经的他也是在期待中孕育的。
但这个孩子是个怪物!是恶魔!是魔鬼转世!
十七年前,张玲怀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胎心胎芽都发育地很好,而另一个胚胎却停止发育,胎心停动,甚至萎缩,而后活生生被他的双胞胎兄弟吸收掉。
怪物!
是魔鬼投胎!
“他吃掉了自己的亲兄弟!他吃掉了我另一个孩子!!”张玲差点疯了。
夫妻俩都没什么文化,思想局限,还有点封建,摊上这种怪事,天都塌了。
生了怪物这件事在亲戚间不胫而走,闲言碎语指指点点,说他们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被老天惩罚,说这个孩子能吃掉自己的兄弟,以后就能“吃”掉他们!
夫妻俩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这让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恨意更加浓烈,只恨不能在孩子一出生就掐死他。
事实上,他们也尝试这么做过。
一次被护士拦下,一次被邻居发现。
这个杀不死的孩子,就像冤魂一样缠着他们。
他们越看越恨,早早便丢到原主爷爷奶奶家抚养,再后来,爷爷奶奶去世,原主开始漂泊流浪,这个亲戚家住两个月,被赶出来,那个亲戚家住半年,又被丢出去。
他们嫌弃他,也畏惧他,嘲笑他,又戴着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具恳求他别计较。
就像祭拜鬼魂野鬼一样,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祈祷他别害他们。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再也没亲戚肯收留他。
姑父腿摔断了,说是他咒的;姨妈流产了,说孩子是他吃掉的;叔叔生意黄了,也说是因为家里住了一个灾星……
他又被丢回亲生父母身边。
简直是!阴魂不散!
绵绵怨怼和羞辱蓄满恨意水池,那点怜悯早就稀释了个干净。
好在,夫妻俩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言朝,这个孩子是正常的,一个健康的男孩!
这证明不是他们夫妻的错,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遭了报应,是这个吃人的孩子恶鬼投胎,来害他们的!
不愿意接受现实,又没能力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不会怪自己怀孕时没去做胎检,也无法释怀,总要找个人怪一怪,恨一恨的,好像一切的不如意都能找到原因。
他们的爱意与怜悯全都给了那个被“吃掉”的孩子。
他们坚定地认为小儿子就是当初那个被言晚“吃”掉的小孩,他再次投生在母亲的肚子里,好让夫妻俩有机会偿还亏欠。
“你欠你弟弟的!你就是欠他的!”
欠了债就是要还的。
言晚居然拒绝还债,还质问为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他这个怪物!!
这一次诘问,以单方面的虐打收尾。
剧情画面从脑海中回溯不断,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言晚胃里的酸水都呕出来了。
“言小晚,别怕。”
瘦长的指节隔着玻璃镜子,抚摸少年额角伤口,很轻柔。
如果说,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已是不幸。
那么接下来的遭遇,对原主来说,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因为A大保送名额被父母卖给了富二代,档案锁定的情况下,言晚如果再正常参加高考报名A大,事情就会败露,富二代怕言晚会在公示期举报,要求父母将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参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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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万无一失的策略。
至于言晚的未来,谁在乎呢?
他被锁在家里整整一年,甚至动用了铁链镣铐,像拴狗一样。
这个灵魂卑怯又胆小,偏偏坚韧又倔强,是轻松就能击溃的弱小生物,也拥有无坚不摧的顽强意志力。
错过高考,他第二年也照样靠自己的努力考上A大。
他以为一切痛苦已经过去,他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也很努力地活着……
但这本定义为“狗血虐恋替身文”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主角攻潭翊潇爱上了自己的养父,却碍于身份距离和伦理问题,迟迟不敢表露爱意,直到养父死于一场意外,潭翊潇开始疯狂寻找替身,于是找到了刚上大学的原主言晚。
原主从未被爱过,从小到大的异样眼神如影随形,他自卑敏感又胆小,是那样渴望被爱。
于是,在潭翊潇热烈追求和霸道攻势下,原主自以为幸福地谈起了恋爱。
这恋爱还没谈两个月,潭翊潇就要求原主领证结婚。
原主本不同意,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潭翊潇会见到他的父母,他的亲戚。
他们会告诉他——言晚是个吃人的怪物!
他害怕还没捂热的关心被剥夺,害怕自己会被潭翊潇嫌恶,害怕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露出血淋淋的脏器。
潭翊潇不晓得他的担忧,只是懒得再演罢了。
他直接利用原主父母贪财的心理,让他们来逼迫原主,自己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是来拯救你的,我是为了你好,我要是离开你,你就再也找不到对你这么好的人了,你别不识好歹。
……
一幅幅画面张牙舞爪,饿鬼抢食般往言晚脑海里挤。
【豪车停在A大校门口,潭翊潇懒散地抱臂靠在车门边,随意地抱着一把玫瑰花,随意到就像下一秒能把花丢进垃圾桶。
“言晚,和我结婚吧。”
就像说今晚一起去吃饭一样随意。
围观的人开始起哄,齐声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言晚脑子一嗡,嘴唇颤了颤,声音很细小,淹没在洪水般的人声中。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或许他说了什么也并不重要。
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潭翊潇一把圈住后腰,桎梏在怀,眼前是漫天的钞票,是潭翊潇散的“喜气”,以及争抢“喜气”的围观群众,还有潭翊潇讥诮的笑,高高在上的微妙眼神。
那些人嘴里说着什么“他答应了!”“百年好合!”连“早生贵子”都蹦了出来。
所有人都攥着因抢夺而皱巴巴的钞票,在祝福他们。
可……言晚没那么高兴。】
【张玲头一次对他温柔地笑,眼里是藏不住的欲望,连如影随形的恐惧嫌恶都淡到几乎看不见。
毕竟,钱很好。
如果恶鬼能抓去卖钱,她再胆小,也愿意去坟地上走一遭。
何况,这只恶鬼已经被套上缰绳镣铐,被驯化地比狗都温顺。
“户口本吗?已经拿给潭少爷的助理去登记了,他那么喜欢你,又有钱,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你乖一点,别闹别扭。”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还没毕业……”
张玲脸色骤变,讥讽地笑了声:“你上了大学了,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东西了?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你欠我的!欠你爸的!欠你弟弟的!永远都还不清!”
“你看看那些亲戚,街坊邻居,哪个不躲着你?要不是潭少爷喜欢你,你这种人,这辈子都……算了,你就当自己是女孩好了,嫁过去,找个好归宿。”
洗碗池的锅铲敲得砰砰响,女人关掉吵闹的水龙头,捋了下散乱的鬓发,虚浮的温柔再挂上脸:“这天下哪儿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我也是为你好,潭少爷不是包养你当情人,是真的要和你结婚,领证的那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别得寸进尺。再说了,你弟弟出国留学,还要潭先生的资助,你可不能耽误你弟弟的前程啊。”】
他仔细想了想,潭翊潇确实对他很好。
至少比继续留在这个家里要好。
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远离这个家,远离那些亲戚的指指点点,远离那些街坊的闲言碎语。
为了得到幸福……
原主最终还是点了头。
没吃过饱饭的流浪猫,轻易被一顿猫罐头感动了,却不知,虐猫的变态也会伪装成一副良善模样,而那罐头里下了致死量的安眠药剂。
他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烧得更旺烈的火坑。
没有婚礼仪式,没有宴请宾客,简单地扯了张证,甚至民政局都是助理代跑的。
紧接着,原主被迫休学,被接去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
潭翊潇不喜欢他的穿着,说土气,要求他穿西装打领带,一言一行都有标准和要求。
潭翊潇为他请了很多老师,教他弹钢琴,学下棋,学茶艺……
哪怕他根本没有这方面天赋,学起来很艰难,也逼着他必须学会,学不好会被戒尺抽手心。
潭翊潇说他个子太矮了,他便被安排了一场断骨手术,被迫从176长到187,断骨手术很疼很疼,甚至有瘫痪风险,他起码躺了半年,站起来后,腿却落下毛病,无法长时间行走。
最后那两年,因为并发症的问题,他彻底瘫痪,再也没能站起来。
而后是整容……
刚开始,潭翊潇还会哄着他,骗他说:“我只是希望我的宝贝可以更完美。”
再后来,他连哄骗的话都懒得编了,直接将他摁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眼底通红似疯魔地去命令医生,哪怕医生说手术风险很大,不可以这么频繁地去整,也无济于事。
再后来,言晚已经不敢照镜子了,他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只有眼睛还是他自己的。
潭翊潇说他没什么好的,只这一双桃花眼极漂亮。
可这双眼睛,他最后也没保住。
那个有点敏感,有点自卑,但足够坚强、优秀、善良,拥有一双漂亮桃花眼的少年,彻底被摧毁了。
变成了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一个满脸刀痕面目全非的精神病。
最后,替身死了。
烂在被潭翊潇囚禁的密室里,无人问津。
剧情画面咸腥又恶心,像混杂了腐臭物的冰冷死水,拼命往言晚胃里灌。
再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
他干脆利落地洗了把脸,紧抿双唇,背起书包。
烟熏得油腻腻的破木门被推开,发出难听的嘎吱声,他穿过狭窄的楼梯过道,逃命似地奔出,身后黢黑的筒子楼是蛰伏的怪物,楼道的通红灯笼是恶魔的眼睛,静默地映亮少年后背,是猩红的光。
深夜的老破小弄堂口,昏暗路灯下,少年驻足晒了会儿光,抬手揉了把自己的头发,安抚着另一个灵魂。
“言小晚,剧情你肯定都看见了吧?”
“我必须要带你走了。”
离开噩梦源头。
他和他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