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恒清像个孩子一般呜呜咽咽地哭着,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整日受人欺负的小柳澈。
他想起了第一次和温戎见面的场景,那段回忆太久远,若非上次偶然梦得,他几乎都快忘记了。柳恒清并非是因为温戎儿时帮自己解围就喜欢上他的,只是温戎与他从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他最初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甚至觉得温戎不过是在做戏,后来才明白他不过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柳恒清没见过父亲,但从柳如花口中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柳如花给柳恒清起名“澈”,就是希望他一辈子都清清白白,别像他父亲那般一辈子在阴沟里谋生,最后死了都找不到尸体。
可就算柳恒清如母亲希冀的那般清清白白做人,依然过得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柳如花一个寡妇在村里难免受人欺凌,好在她足够泼辣,凭着一柄扫帚喝退了那些无耻之徒,母子俩日子虽然拮据但也能吃饱饭。后来,瓶子师父来了村子,时常出入柳如花家中,村中便渐渐有了些流言蜚语。村里的孩子本来还会偶尔和柳恒清一起玩耍,但被长辈们影响后,便也跟着喊柳恒清野种。
初至蓬莱仙山时,那些世家弟子自然也是看不上柳恒清的,即便他是初选第一又如何?言谈举止粗俗不堪,一点上不了台面。更气人的是,凭什么大家同样修炼,甚至他们作为世家弟子从小的修炼方法比柳恒清正统不止一星半点,柳恒清的修为却远比他们高。
鄙夷与嫉妒相互滋养,渐渐生出了莫名的仇恨。不少人都希望柳恒清能消失,就好像没了他,他们就能是第一。
柳恒清不明白他们为何厌恶自己,也懒得弄明白,恨一个人从来不需要理由。柳恒清甚至觉得这就是他的命,除了他娘和瓶子师父,这辈子不会有人喜欢他了。
第一个打破他这种想法的人是程炀。这人看上去又傻又呆还爱哭,柳恒清不过是一时心软,随手给了他几枚铜钱,他竟然就一副感激涕零、愿为柳恒清肝脑涂地的架势。
之后柳恒清成了掌门弟子,早将程炀忘在了脑后,他却真的使尽浑身解数通过历练,来到了柳恒清身边。
“你老跟着我干嘛?都说了那几枚铜钱我给谁都一样,当时只不过是我心情好想给,而你运气好收到了而已,用不着这样。”彼时的柳恒清很不适应被人追捧的滋味,他看着程炀崇拜的眼神,只觉得浑身百蚁啃噬般难受。
程炀却不理会他的拒绝,道:“没有柳大哥当日的恩赠,便不会有今日的程炀。我祖父时常教诲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柳大哥于我,岂是滴水恩情?”
柳恒清眉头皱成了一团,叫喊着让他住口:“别说了!你恶不恶心啊?我用不着你报恩,你爱干嘛干嘛,反正别烦我。”
“好,程炀绝不会打扰柳大哥,但日后柳大哥若有任何用得到程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程炀说得郑重其事,柳恒清听得面红耳赤。柳恒清原本并未当真,直到后来他参加仙盟大会,险遭同门弟子暗害,程炀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救下了他,他才终于有些相信程炀说的那番话。
也是因为在仙盟大会受了重伤,柳恒清才有机会上千秋山,见到温戎。
柳恒清见到温戎时并未一眼认出他来,只是觉得此人生得俊美无双,与洛宁毓不相上下。他拜入蓬莱山一则是因为儿时帮过自己的那位哥哥说自己来自于此,二则便是听说蓬莱派中有两位如宝似玉的仙君。
冷若冰霜的玉山君柳恒清已经领教过了,自打他第一次见面时喊了对方一声“宁毓哥哥”之后,洛宁毓就没对他有过好脸色。柳恒清自然也不是个乐意倒贴的人,别人既然烦他,他走就是了。
原本他还以为凭借自己俊朗不凡的外表和旷世奇才的威名,定能让这两位如宝似玉的仙君对自己青睐有加,可有了洛宁毓在前,他对另一位也打消了这番妄想。
但温戎和洛宁毓简直是两个极端。
温戎的容貌世间少有,脸上永远带着如春风般温暖的笑意,为人和善待人有礼,即使柳恒清在众弟子中声名狼藉,他也从未对柳恒清有任何偏见。
柳恒清一度认为温戎可能是没听说他,有次终于主动搭话道:“师兄,你之前听说过我吗?”
温戎道:“听说过,你名气很大。”
柳恒清觉得温戎这是在嘲讽他,撅了撅嘴:“是名声很差吧。”
温戎笑而不答,默默帮他换药。柳恒清觉得那次上药格外得疼,定是温戎嫌弃他话多了,心中觉得他根本是只笑面虎,面上不说却玩阴的。但如今他得仰仗着温戎给他疗伤呢,只能憋着气老老实实闭嘴。
柳恒清那段时间住在千秋山上,几乎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和闭眼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温戎。他觉得如果一辈子都住千秋山上也挺好的,每日有美人看,只要不说话,也不用担心被人使绊子。
温戎帮他换药时,他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戎看。看他白皙无暇的肌肤,看他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腰肢,还有骨节分明的手。
其实温戎的声音也好听,清润温和。但他话不多,每日只是例行问问柳恒清的感受,大多时候两人都是沉默的。
仙盟大会回来时许多弟子受了伤,千秋山上的人每日都很忙,温戎也不例外。他辗转于各处,几乎焦头烂额。
柳恒清躺在床上能听见他四处奔波的声音。其他弟子不像他那样沉默,他们似乎都很喜欢温戎,疗伤的过程中几乎都喋喋不休,温戎也十分耐心地回应着,然后快速转向下一个弟子。
柳恒清心道:温戎果然也是讨厌我的,别人和他说话可以,我和他说话就不可以。
但是连着听了好几日之后,柳恒清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但他又觉得肯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便没问。
又过了半个月,民间忽然爆发了一场瘟疫,千秋山的弟子除了给蓬莱派的弟子疗伤外,还得轮流下山去行医,一天下来都没法合眼。
那是柳恒清第一次没在温戎脸上看到笑意。
他起初吓了一跳,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温戎摇摇头,声音里满是倦怠:“累。”
柳恒清闻言,稍稍放了心:温戎不笑与我无关,应该不用担心他给我投毒。
温戎和平日一样帮他拆纱布换药,只是今日的动作格外慢。柳恒清明显觉得他和平时不一样了,但又不敢问。
温戎慢条斯理地换完了药,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可否让我在这儿打个盹儿?”
柳恒清微微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温戎在说什么。
温戎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笑了笑,道:“连着五日没合眼,实在有些乏累了,那么多弟子里,就属你最安静。”
柳恒清想问温戎怎么不回自己屋里睡,但温戎已经睡着了。
柳恒清想,看来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温戎给其他弟子换药疗伤一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唯独在柳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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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会待得久些。
“原来是因为我安静……”柳恒清嘟囔道。他也不是天生安静,儿时也是活泼的,只是一直没什么人陪他说话,他才被迫变得安静。
他看着温戎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腿上睡觉,呼吸匀长,像只乖巧的猫咪。
温戎睫毛很长,在眼下撒下一片阴影,柳恒清从来没见过有人睫毛长得像扇子一般,他忍不住凑近了些瞧,忽然发现温戎眼下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若非离得近根本看不见。
柳恒清伸出手,轻抚了一下那颗泪痣,温戎毫无觉察,睡得很沉。
柳恒清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手又往下,摸了摸温戎的脸。
白白嫩嫩,如果肉再多点就更好了。柳恒清想道。
睡着的温戎对于自己被吃了豆腐一无所知,他对柳恒清毫无防备,一直睡了五个时辰才醒,外头天都黑透了。
温戎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床不大,睡两个人实在很挤,柳恒清只能侧躺着睡。
温戎见状,连忙爬下床,将柳恒清掰正。柳恒清被他弄醒了,不太高兴道:“天还没亮,你干嘛……”
“你右腿伤没好全,不能压着。”温戎道。
“没压,我压的左腿。”柳恒清道。
温戎这才看清,尴尬一笑,道:“抱歉,没睡醒。昨日你抱我上床的?”
“嗯,你趴在我右腿睡,压得我又疼又麻。”柳恒清抱怨道。
“抱歉,让我看看。”温戎将他裤腿撩上去,见他伤口果然又渗血了,顿时自责起来,“对不起,我昨日不该在你这儿睡的。”
“你怎么不回自己屋?”
温戎轻叹道:“总有人会去敲我门,在那儿睡不好。”
柳恒清蹙眉道:“既非你值班,他们怎能去打搅?”
温戎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柳恒清又道:“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所以他们才会得寸进尺。”
“都是同门师兄弟,我那样不应该吗?”
“会被占便宜。”
“与人为善又不会掉块肉。”
柳恒清皱起眉头,不理解温戎的想法,问道:“你为什么对每个人都好?”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与人为善又不会掉块肉。”温戎忽然觉得柳恒清今日话变多了。
“可……如果他们不值得呢?”
“谁不值得?”温戎反问道。
柳恒清被温戎问得有些烦躁,道:“我。别人都讨厌我,你知道的吧?”
温戎颔首道:“有所耳闻。你在夜里与其他弟子斗殴、烧了别人的衣服和书、比试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对手的裤子扒了。”
柳恒清有些不屑地轻哼一声,道:“你说的这些,甚至不及我做过的十分之一。不怕告诉你,我还曾经差点淹死过村里的一个小孩,用仙术打瞎过一个人的右眼。你难道觉得,我值得你与我为善?”
“你为什么那么做?”温戎问道。
“想做就做。”柳恒清满不在意道。
“事出有因。”
“知道了原因又如何?那些事还不是我做的?”
“一件事若只听其中一方的一面之词,未免有失公允。”温戎平静道。
柳恒清微微一怔。公允?他活了这么久,公允何时站在他这一边?如今竟然有个人想为他评理了。
柳恒清忍不住笑了:“好啊,那我就把原因说给你听听,然后你告诉我,何为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