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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亦各有行(六)

作者:陈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昭?”袁琢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刚想低头看她,就被她紧紧地抱住了。


    赵楫在旁看得一怔,刚要开口,就被袁琢用眼色制止了。


    他抬手轻轻拍着祝昭的后背,动作有些生涩,声音却放得极柔:“不松手,我在。”


    他对赵楫道:“先把那些人带去州衙,我随后就到。”


    赵楫微微颔首,袁琢将手中的长枪扔给了他,又道:“有人跟踪她们俩,赤华跟着你,祝昭跟着我,你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是。”


    巷口停着那辆不起眼的乌木青布马车,车辕上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


    袁琢稳稳揽住祝昭,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得贴近自己。


    祝昭只觉脚下微微一轻,整个人已大半悬空,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襟。


    袁琢侧过身,用没揽着她的手一把撩开车帘,稍一弯腰,便带着直直利落地上了马车。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却又将她护得稳妥。


    袁琢同外面的车夫交谈了几句,又退回了祝昭身边。


    随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平稳的咯吱声。


    外头又开始落雪了。


    “到底怎么回事?”袁琢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有种不容回避的沉郁,“怎么会有人跟踪你?”


    他原以为这些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时日无多的命随意他人来取,取不取得来是旁人的本事,他从不畏惧,也从不退缩,可方才那人的刀,分明是朝着她去的。


    他不能让她挨刀光。


    断断不能。


    祝昭此刻以及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她拢了拢披风,轻声道:“只是感觉,也有可能是错觉。”


    袁琢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反倒让他更觉心头发沉。


    “可方才两刀,皆是奔着你的性命去的。”他盯着她眼,一字一顿。


    祝昭双睫颤了颤,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你有事瞒着我?”袁琢望着她的神情,眼神中慢慢漫上些微的涩。


    他喉结轻轻滚了滚,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起来,他竟然感到了一丝磨人钝痛。


    她好像......还不信任他。


    祝昭被他看得心口发紧,她别过脸,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


    那些事是旧事,何必翻出来扰了旁人?


    今日跟踪一事,究竟是实有其事还是自己的空穴来风,她尚且辨不真切,只是她心里清楚,幼时的事情只会与祝府后宅的弯弯绕绕有关,断不会与伤天害理的采生折割案扯上半分干系。


    至于方才那两刀直逼而来,她倒隐隐觉得,怕是那蒙面人算准了袁琢会护着自己,才故意那般行事,无非是想借此乱了他的阵脚罢了。


    “没有。”她声音很轻,落在车厢里,没什么分量。


    袁琢看着她侧脸的轮廓,被车窗透进的微光描得朦胧,看不真切。


    他知道她没说真话。


    心里那点涩意漫得更开,一点点浸凉了五脏六腑。


    他没再追问,只是缓缓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我知道了。”


    车厢里静下来,只剩车轮碾雪的声音,和着两人各自的心事,在狭小的车厢里慢慢漾着。


    过了半晌,袁琢忽然开口:“我先送你回客栈,我还要去趟州衙。”


    “好。”


    袁琢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沉声道:“到了客栈好生歇着,莫要再四处走动,我去去就回。”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早,雪停了,天却未放晴,暗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檐角。


    袁琢和赵楫一大早就往空照寺赶去。


    打马到空照寺的时候天光将将破开云层,碎金般的阳光映得空照寺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袁琢和赵楫踏着半融的雪阶拾级而上,远远便闻禅寺的钟磬声,沉沉缓缓。


    山门处朱漆鲜亮,门楣上的匾额被香火熏得缭绕,往来不绝。


    两人随人流往里走,行至一庵附近,忽闻琅琅书声。


    月洞门楣题着“善怀堂”,院里雪扫得干净,露出青石板地,十几张木桌错落排列。


    穿蓝布长袍的年轻女夫子正立于廊下,背对着月洞门,呼出的白气裹着字句:“孟轲敦素,史鱼秉直。”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


    “庶几中庸,劳谦谨敕。”


    “庶几中庸,劳谦谨敕——”


    ......


    袁琢驻足门侧,目光落向院内时,眸色微微一怔。


    桌前孩童竟有男有女。


    男孩们多梳着总角,有的忍不住将冻得通红的手往袖管里缩,却仍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地念,女孩们则垂着双丫髻,小手拢在袖中,声音轻柔却清晰,与男孩们略显粗亮的嗓音交织,很是好听。


    女夫子停下授课,轻咳一声,目光扫过众童:“读书需静心,分心则难悟,来,亥夫,你且将方才那句再念一遍。”


    唤作亥夫的男孩应声站起,有些拘谨地念道:“孟轲敦素,史鱼秉直。庶几中庸,劳谦谨敕。”


    “不错。”女夫子颔首,又点了个穿粉衫的女孩,“鹤奴,你会不会下一句呀?”


    鹤奴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自信地念道:“聆音察理,鉴貌辨色。贻厥嘉猷,勉其祗植。省躬讥诫,宠增抗极。殆辱近耻,林皋幸即……”


    赵楫玄色窄袖衣裳外罩的灰布披风歪歪斜斜搭在肩上,懒洋洋地靠着门框:“中郎将,这教书的女夫子,看着面熟得很。”


    “是吗?”


    赵楫吐掉了嘴里的枯草:“瞅着像是平康公主身边的鸣兰姑娘,倒是新鲜。”


    袁琢正欲细看,却见月洞门外转出一行人。


    为首的女子身披狐裘斗篷,鹅黄裙裾扫过雪地,留下浅浅的痕迹,她发间金步摇随步履轻晃,衬得双颊愈发骄矜。


    见了袁琢,她眉峰微挑,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不是中郎将么?怎的有空来这佛门清净地?”


    正是平康公主。


    袁琢心道明知故问,却还是拱手行礼:“殿下。”


    平康公主瞥了眼院里读书的孩童:“这些孩子倒是肯学。”


    她目光落在女孩子们身上,语气柔和了些:“说起来,还是女孩省心,念书安安静静的,也肯下功夫,哪像那些小子,整天跑来跑去的,不得安生,要我说呀,这女子才是读书的料。”


    好一个指桑骂槐。


    这是明摆着说袁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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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粗鲁的武夫,赵楫心里直呼高明。


    袁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好脾气地颔首。


    平康公主的目光在院里转了圈,唇角勾起抹浅淡笑意:“中郎将瞧着,是不是有些奇怪?既有男孩又有女孩,连教书的都是位女先生。”


    袁琢缓缓点头:“确是少见。”


    平康公主语气柔和了些,忽然凑近半步,状似不经意地道:“这祝姑娘也是知书达理之人,若是在客栈中待得无趣了,不妨来此处当个女夫子。”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袁琢的细小神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笃定的小得意,像在说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我瞧着她定是乐意的,中郎将觉得呢?”


    袁琢无语了,他总算弄明白这平康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多谢殿下美意,此事我会转告我夫人的。”


    平康公主探究地上下打量着他:“聆音察理,鉴貌辨色。贻厥嘉猷,勉其祗植。省躬讥诫,宠增抗极。方才中郎将听到那些孩子们念的了吧?中郎将应当是懂其中的含义吧?”


    袁琢心里发笑。


    这几句千字文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警告他听她说话要揣摩其中的道理,看她脸色要看出她的心情,听到她的讥讽告诫,他袁琢就要反省自身,受到了她的青眼,他袁琢不要得意忘形,对抗权尊。


    “懂。”


    平康公主身后侍女上前:“殿下,此处风大,还是......”


    “急什么。”平康公主悠悠抬手让她退下,目光转向袁琢,“中郎将前来,是为了那桩孩童失踪案吧?”


    袁琢眸色微动,未直接作答:“殿下万金之躯,此事凶险,何必涉险?”


    “本宫乐意。”平康公主下巴微扬,语气带着惯有的高傲,却话锋一转,“昨日本宫已命人查过,这些年七个被抛尸在空照寺的孩童......来,递给他吧......喏你看看,这是他们的画像,或许对你有用。”


    袁琢接过这七张画像,看见上面画的孩童的模样,线条虽简,却颇为传神:“多谢殿下。”


    “不必谢,本宫只是看不惯有人拿孩童做文章。”


    说罢,转身便走,侍女们连忙跟上。


    袁琢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将其折好揣入怀中。


    他转身往寺后走去,赵楫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嘀咕:“这公主殿下啊,怀瑾握瑜,唯独铁齿铜牙......欸中郎将,你看方才那要去礼佛的女子,长得好生标致......哎呀,得得得,我闭嘴。”


    初冬的日光斜斜地淌进客栈二楼的窗棂,落在摊开的宣纸上。


    祝昭手握毛笔,落下了“孔氏,讳珂,字含玉”,墨色在纸上晕开,她却迟迟写不下去。


    赤华正蹲在窗边的小几旁,手里捏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一盆蜡梅。


    初冬的蜡梅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散发出清苦的香气,在屋里漫开。


    忽闻楼下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


    赤华放下剪刀,拍了拍手:“我去看看。”


    她走到门边,拉开门闩,见是个穿蓝布短打的店小二,肩上搭着块抹布,脸上堆着笑:“袁夫人在吗?方才我们客店收到一个物件,说是给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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