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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关关雎鸠(一)

作者:陈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真的很有意思。”一道雍容华贵却又带着二十几岁女郎特有的清越的声音在袁琢身后响起。


    袁琢不为所动,像是知道身后来人是谁,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几步远的祝昭,眼神中含着的笑意却是遮也遮不住,像是从心底泛上来的,不自觉的:“殿下,你只要看着她生活,就会喜欢上她的。”


    平康公主也望着她,轻轻一笑:“从前向父皇求情将你从诏狱中救出便是看中你的皮相,你却不领本宫情,原来你喜欢这般模样的女郎?”


    袁琢斟酌着准备转身开口,却又听到那道清越的声线从背后传来:“眼光倒是不错,这样的女郎本宫也心生欢喜。”


    初见祝昭时,平康公主只觉得她淡雅素净,眉间自有书卷清气,然越细品越见风骨。


    大殿之上与周氏麒麟子辩理时,言辞如珠落玉盘,既有锋芒又不失温婉。若能与她朝夕相处,被她的才情与灵秀所打动只是时间的问题。


    袁琢不言语了。


    平康公主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只是轻笑一声,接着道:“你不想本宫招惹她,所以和她说本宫跋扈娇纵,是也不是?”


    袁琢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向着平康公主行了一礼:“殿下明察秋毫,所言不虚。寻常女子若得殿下青眼相加,从而招致麾下,必视作三世修来的福分。然祝姑娘绝非池中之物,她的命该是在山水自由间,沐清风饮朝露,自在生长。若将她困在元安,拘于公主府朱墙碧瓦间,便是折了她的羽翼,缚了她的风骨。”


    平康公主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微昂着头望向不远处与周涤叙旧的祝昭,语气冷冽:“袁听之,你难道不觉得她这样的女郎就算是困在公主府也比困在你的方寸后宅中好?”


    袁琢无法和她解释其中缘由,但是他知道依照平康公主的性子,她若是真想要祝昭,那定是宴席结束后就去向陛下讨要祝昭了。


    就像她当年在囚犯中一眼看中了自己,立马就与陛下说了要招他做她的面首。


    她就是这样,说话做事带着自傲,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绝不会去想后果,永远一往无前。


    如今她站在此处和他放冷话便足以说明陛下拒绝了她,陛下没同意让祝昭成为平康公主的幕中客,想清楚其中缘由后袁琢也就不想费口舌与她解释了,只是又深深地行了一礼。


    平康公主有些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不远处的祝昭和周涤。


    而此刻的祝昭正在一边帮周涤收拾着童子的书案一边打趣周涤:“周公子,初看你面相我便知道你是多智之人,只是认识了这么久,你我二人也打了不少交道,我倒真没看出来你是这般心善的人,有如此胸怀与兼济天下之心。”


    周涤一开始听了前半句还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听到后半句却是越听越不对味:“祝姑娘,你感觉你像是在骂我。”


    祝昭从容应答:“周公子,不要怀疑,是你的感觉有些问题。”


    周涤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这才回复了她方才的问题:“来九松寺义讲的原先是幼和,只是你也知道他如今人不在元安,他很是心善,又很有胸怀,加之他有兼济天下之心,他放不下这群童子,故而拜托我每隔三日替他来九松寺义讲。”


    周涤说话时特意着重强调了“心善,有胸怀,有兼济天下之心”,祝昭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反倒是觉得他的答案虽然在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来却确实在情理之中。


    难怪他会告诉她九松寺的百年梨木盛花期时花开灼灼,遮天蔽日。


    崔协就是这样一个心善,有胸怀,且有兼济天下之心的人。


    她仿佛能看到在淅沥的梨花雨下,少年郎平静温和,执卷育人的模样。


    她从思绪中抽离,有些惋惜地笑了笑:“你与崔世子都是好心人,佛祖保佑,你们二人定会长命百岁的。”


    “是了。”周涤忽然笑了笑,笑容里隐约藏着气恼,“你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方才我前来之时那住持看了看我面相,说我神强骨弱,恐不永年!你说说这都是什么晦气话啊!”


    他显然认为住持的话不可理喻,祝昭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得眼眸微弯:“方才上山前我听中郎将说此地最为灵验,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九松寺也没不过如此,初见你之时你几十步之外拉弓射花,准头和劲头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身子骨很是强健,最起码在文人中是上乘。”


    周涤在归芜山上拉弓射花的力道她记得,祝府查抄那日袁琢拉弓射钗的力道她亦记得,二者力道相差不大,如果细究的话,周涤的力道甚至更上一层,袁琢作为一个武将力道自然不容小觑,可周涤一介文人,力道可与武将一比,由此可见他绝非是骨弱之人。


    “可不吗,我前几次来义讲,来得早了便闲得无趣去求了签文,谁料抽到了下下签,签文上说什么明烛焚骨残灯照,浮沉俱作鲛人泪。”周涤言语之中尽是对九松寺的不满和对自己运气与实力的肯定,“毫不骄傲地说,我的运气总是很好,可独独这九松寺回回咒我,若非是幼和相托,我当真是不想踏足此地!”


    祝昭还想说些什么取笑他,却见方才还满脸愤懑的周涤一下子正色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祝昭行了一礼。


    祝昭心里纳罕,刚想揶揄他几句,却突然清醒自己方才好似是和袁琢一道来的,她在此处和周涤是不是聊了很久了......


    祝昭脸上堆着笑回过了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袁琢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向着周涤颔首,平声道:“周公子,平康公主殿下在廊下等你。”


    周涤抬起行礼时垂下的脑袋,顺着袁琢身后望去,这才看到了华服玉砌的平康公主,端庄威严。


    周涤忙道多谢,侧身穿过祝昭身旁就向平康公主走了过去。


    祝昭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和不远处的平康公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去请安问礼,于是她抬眼看向了一旁的袁琢。


    袁琢摇了摇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祝昭也就顺着他的意思与他一同消失在了平康公主的视线里了,毕竟袁琢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人情世故一块定是她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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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平康公主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默默收回了目光,她看了眼眼前规矩行礼的周涤,缓声道:“周公子于九松寺讲学已有旬日,素日里太子殿下亦常于宫闱之中盛赞你的才学品行。本宫今日亲临讲堂,见公子授业解惑,治学严谨,循循善诱,如此贤才,自当厚赏。明日巳时,便请公子移步公主府,本宫自当备下薄礼,以谢公子教诲之功。”


    言罢,她也不去看周涤是何反应,转身便走了,鸣兰朝着周涤匆匆行了拜别礼后随着平康公主走了。


    平康公主走着走着越想越气,她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什么叫困在我公主府?我是一国公主,又岂会让祝昭困在公主府呢?”


    她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父皇千秋之庆既已圆满,我不日便将启程归返瑕州封地,我若得祝昭,定一路上诗词唱和、谈古论今,岂不美哉?袁听之那厮,竟妄言我会困住祝昭,实在荒谬至极!我萧朔华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来去自如,他一个外臣,何德何能,敢对我的事妄加揣测,信口雌黄?袁听之这番无稽之谈,若再让本宫听闻,定叫他好看!”


    鸣兰默默地听着平康公主发泄心中的怒气,她知道,公主殿下的怒气不是冲着袁琢来的,而是冲着陛下来的,或者说殿下的怒气是冲着殿下自己的。


    平康公主说完了,也泄气了,她随意地坐在了廊下的坐槛上,望着廊庑外愈发阴沉的天以及随着秋风微微摆动的廊灯,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嘲道:“是啊,我自己都是一个被困住的人,如何能确保我周围的人不被困住呢?”


    鸣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阴霾压瓦,秋云垂垂欲坠,将堕未堕的雨意凝在檐角。


    鸣兰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了廊下之人。


    寺中廊庑迂回,四方朱栏框住半幅天色,萧朔华凭坐栏下,一手轻搭在雕花木槛,风过廊隙,卷得她鬓边碎发轻颤。


    萧朔华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虽居金枝玉叶之位,然身似金丝笼中雀,困于宫规礼教,封地藩篱之间,纵有鲲鹏之志,亦难越雷池半步。


    不说旁的,单说她的驸马,与她志趣相悖性情不投,每日相对,只觉如坐针毡。


    她数次恳请父皇允她和离,盼能挣脱错配姻缘的桎梏,然父皇总以皇家颜面,朝堂安稳为由,驳回请求。


    既如此,自身尚不得自由,困于这无爱婚姻与森严规矩之间,又何谈护得旁人周全?


    遑论庇佑身边之人,保其不困于世俗桎梏,命运樊笼?


    想来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檐角铜铃衔风不语,阶前坠叶将飞,她凝睇处,云絮如墨浸宣纸,正一点点晕染开雨脚。


    袁琢站在古松下收回了望向仿佛染墨了一般的天空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在另一株古松下许愿的祝昭,他听到了风吹铃铛的声音,树影忽明忽暗,他闻到若有若无的檀香,这一刻,他觉得分外心安。


    祝昭手中握着笔,却如何也落不下,须臾,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未染片墨的红绸挂在了老松的枝桠上,一枝她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枝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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