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仪这几日早出晚归,一天到晚埋在画室里,傅璋也在紧锣密鼓地行动。
尾牙宴那日,傅璋在千秋阁表白梁幼仪,被揍!
在国公府求见,被拒!
连续三日,叫人递帖子,求见梁幼仪,急切地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中毒,结果门不得入,都没见着人。
第三次他不经通报,直接叫王巍推着轮椅闯进竹坞。
定国公府早有下人给柳南絮禀报,柳南絮皱眉:“这也奇怪了,丞相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见到郡主?”
郡主这几日出去盘账,她特许的,这个傅璋到底要做什么?
她特地派了月梅给竹坞那边提前通信,说王巍推着傅璋闯进来了。
芳苓得了信,在门口堵着,王巍要闯的时候,她就与王巍推搡了一下。
她手中细薄且无比锋利的小刀出手,一个物件迅速落在掌心,一顺一滑,东西到了袖笼里!
芳苓挖苦道:“丞相大人,即便你与郡主有婚约,也断没有私闯女子闺房的道理,奴婢都说了,郡主身体不适,你为何还要硬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还演什么戏?
傅璋倒也没恼:“本相不过担心郡主,郡主既然无事,本相便放心了,不会再来打扰。”
喝住王巍,走了。
他们离开,芳苓得意地从袖笼里摸出一个牌子给芳芷看。
那牌子是铜质,手掌大小,铸有铭文:凡遇直宿者悬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
铭文旁边落款校尉二字。
“王巍竟然是皇宫守卫。在任何时间内,自由出入四个皇城门,无人过问,无人敢拦,无人敢跟,权力很大呀!”
芳苓笑得米牙炫亮,说道,“芳芷,这牌子回头送给叠锦,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进皇宫了。”
傅璋这几日天天缠着要见郡主,总要留点礼物吧。
皇宫有规定,凡弃毁夜巡铜牌者斩,王巍指定不敢说自己丢了。
芳芷冲着傅璋远去的身影呸了一口:“竹坞这么好闯的,活该!”
傅璋与王巍离开后,也没有再去拜访定国公府其他主子,他觉得姜霜很可能没有给郡主喂下毒药。
太后说那个毒药服下后,五日必死,今日已经是第四日,如果她服了毒,整个竹坞不该这么安静。
不管了,他要立即行动。
明日,麒麟阁拍卖会就要开始,他要拍下宝物,与太皇太后缓和关系,确保他的帝师之职还有回旋余地。
郡主的心既然挽回不了,那他也不勉强了。
东城的铺子不是给她了吗?那就利用起来。
她的财产不想露白,不想转让给他?那他就自己去拿,办法多的是。
回府,白燕一瘸一拐地悄声禀报,江南富商递了拜见帖子。
富商叫苏叶,来自宣州。
“相爷,您见不见?”
“见!不过,不是本相去见,你安排郭掌柜去见。”
傅璋右手中指在桌上“咚~咚~”慢吞吞地敲着,说道,“苏叶第一次来京城,叫郭掌柜带他去南城赢天下好好玩玩。”
云裳郡主大概以为他相府负债十五万两,太后给的银子十万两,也只够还债,要拍下麒麟阁的两件至宝,傅璋只剩下贪墨一条路?
太小看他傅璋了!
哪个官员不贪墨?
只不过有的人玩得不高明,掉河里了,而他,就玩得比较高级,想抓住他的把柄?难!
人人都知道大陈的千斤担子,他独抗一半,每年一半的时间在全国各地巡查,可谁知道,他不光为太后忙,他更是为自己忙。
去江南巡盐,不早不晚,就挑仲秋去,就是因为要调拨国库的新粮,新粮换陈粮,一转手,差价就在每石七百文以上。
苏叶不过是来送银子的一个老熟人而已。
白燕立马懂了傅璋的意思,套了马车,与苏叶、城东“杂货铺”的郭掌柜,一起去了玉楼春。
大家一起吃了饭,便约好一起去赌坊“赢天下”玩几把。
这一天,赢天下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郭老爷,一个富态的苏老爷,两人玩了整整一天。
苏老爷人菜瘾大,屡战屡败,偏偏他钱袋子甚鼓,输了到底多少,只有庄荷看得清楚,三十多万两!
这是哪里来的败家子?庄荷都看得眼直了。
偏偏这苏老爷是个倔驴,输成这样了,还不知道收手,一直嚷嚷着要翻本,非赢了郭老爷不可。
“没银子了,明儿我还来,我非把本翻回来不可。”
赌徒十赌九输,但是看着苏老爷这样的肥羊,不宰是傻子。
赌客们都拉着他说:“苏老哥,明儿你一定要来啊!”
苏叶输了银子,眼睛有些红,大声说:“我肯定来!我差一点就赢了。”
众赌客都恭维他:“是啊,明儿来,说不得你真要赢天下了!”
苏老爷十分兴奋,摩拳擦掌,准备次日来战。
是夜,傅璋把王巍支出去,白燕悄悄进了书房,把一个木匣交给傅璋。
傅璋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银票,万两面额,一共是三十五张。
至于赌徒们期待的宰肥羊,做什么美梦呢?只不过是万一东窗事发,人家丞相大人不在场的人证而已!
傅璋从书本下抽出三张百两银票递给白管家,道:“今日的事我全然不知,你也不认识苏老爷和郭掌柜。”
白燕懂事地点点头:“是,相爷什么也不知道,我也只是个赌坊的看客。”
白管家找苏叶、郭掌柜去赢天下豪赌时,傅璋叫王巍驾着马车,带他进了宫。
“启禀太后娘娘,臣接到密信,黄州有个暗香阁金库,藏金数百万两以上,每日源源不断地有金银流入其中。背后主子很神秘,传说是淮南王。”
太后大怒,不久,武德司的副指挥使孙洪宇被召进御书房,一道秘旨颁下。
令孙洪宇调动武德司五十人,立即与丞相的手下王巍同去黄州。
调动当地驻军,一举把“暗香阁金库”捣毁,所有金银收归国库。
王巍和孙洪宇前脚走,傅璋后脚立即写了一封密信,快马加鞭送往黄州刺史府。
他举报“梁幼仪名下”的暗香阁,只是借助皇家力量,报复梁幼仪,又不是自己想做圣人,那暗香阁数百万的金银,他怎么能白白错过。
黄州刺史是他的人,无论如何,抄没暗香阁,金银入国库前,他都要截下一半。
傅璋运筹帷幄,洗钱和抄家两手抓。
他默默地坐在桌案前,钱到手了,赃也栽好了,不管梁幼仪中没中毒,她都会背上洗钱的罪名。
他又派人抄了“她名下”的一间密铺,如果梁幼仪这次没中毒,他就不信梁幼仪不求到他头上。
王鹰去麒麟阁预定了明日拍卖会的贵宾间,回来后对他说:“相爷,不好了,千年红珊瑚退出竞拍了。”
“什么?怎么会退出?”
“麒麟阁贴出告示,说东家撤出竞拍,他们也没办法。”
傅璋气得用那只完好的腿把案几踹了。
自从那天崔世子偷听了他与梁幼仪的谈话,他一直很忐忑。
但是他没想到,太皇太后不仅没有为难他,还下了懿旨叫他去说说话。
太皇太后“不经意”地问到麒麟阁的千年红珊瑚是不是宁国的镇国之宝?
他硬着头皮说调查过了,确实是那一株。
说宁国因为忽然发生百年难遇的海啸,国库空虚,朝廷艰难,麒麟阁以五千石粮食换回来了。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宁国大概是太困难了,五千石粮食就把国宝让出了,咱们皇室可不能错过这么个至宝。”
她的意思,势在必得!
傅璋也明白,它不仅仅是举东洲大陆唯一的巨型千年红珊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最重要的是它能延年益寿。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千年红珊瑚拍下来,送给太皇太后。
如今他已经把钱准备好,可麒麟阁说千年红珊瑚没了,他忍不住,实在是忍不住!
找麒麟阁算账去。
简玉珩还不知道千年红珊瑚已经到了他好兄弟手里。
他一收到梁幼仪拿来的《富贵寿考图》,立即去请凤阙。
凤阙一刻不停,骑马立即随他来了,哪有生病的样子?
看那图,自是欢喜:“祖母的六十大寿完美了。”
简玉珩说:“傅璋硬是要我找回千年红珊瑚,我去哪里找?人家不肯拍卖了,还很客气地拿松青大师的这幅祝寿图赔罪。”
凤阙抓住重点,问道:“松青大师的画是红珊瑚的主人拿来顶替的?”
“是。”
凤阙顿时唇角翘起来了。
郡主,我似乎发现你的秘密了。
简玉珩说红珊瑚被它的主人撤拍了,不知道红珊瑚送给谁了。
他清楚得很啊!
所以,千年红珊瑚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幼仪。
而红珊瑚的主人换了松青大师的画作,所以,松青大师的画作的委托人,也是梁幼仪。再加上当初,第一幅松青大师的画作出现在淮南黄州......
“傅璋不是逼着你要红珊瑚吗?我告诉你,你这么做——”凤阙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把法子教给简玉珩。
简玉珩笑问:“你是不是与傅璋有仇?”
“当然,他不是太后一伙的吗?”凤阙一本正经地说,“皇家的走狗,自然与我有仇!”
子听悄悄瞥一眼凤阙,心说:小王爷越来越能扯了!
朝堂百官都是皇家走狗,你都讨厌?
还不是因为傅璋是云裳郡主的未婚夫!
凤阙忽然看向他,道:“子听?”
“啊?王爷?您叫奴才?”
“没啥事,就看你笑得有点蠢,叫一声。”
子听摸摸自己的脸,我很聪明的好吧?哪里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