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水不知是哪里惹得谢到源不快,自那日离开河阳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觉得师兄这几日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几天,甚至更过分!
尽管是在赶路,谢到源每日卯时便会叫起他们练剑,连宗南玉都不曾放过。
“姜念水,昨日教你的又不记得了,你没有心吗!”
“顾蘅,再笑就加练!”
“孟怀姜,是天衍殿过得太好了吗!”
"宗南玉,连剑都拿不稳吗!"
四人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大师兄究竟为何这样?
“啊啊啊——累啊!”
“啊啊啊——我更累!”
“唉”
“为什么你们青鸾峰惹自己的大师兄生气还要带上我!”
“生气?”
宗南玉再睁眼,面前出现了两张大脸。
“你们干嘛?吓我一跳!”
顾蘅把宗南玉的脑袋扶到自己的腿上,“师兄生哪门子气?”
宗南玉一把推开他坐起,“你们的师兄你们自己不了解,问我作甚!你俩还是好好想想到底哪里惹得人家不悦,要不然,小爷还未到了那碧水潭就先累死在半路了!”
那厢,姜念水与顾蘅正激烈地讨论着。
这厢,孟怀姜和宗南玉也在激烈地对峙。
“你确定他们二人能商讨出点儿什么吗?”
宗南玉拿出镜子理理头发,又看向二人,摇摇头,“啧,或许…吧。”
孟怀姜白了一眼他。
“欸!你这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啊!要不是你非要拉我上路,小爷现在还在海棠居喝酒呢!”
“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或者——”孟怀姜指了指身后,“你现在离开。”
“你!小爷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宗南玉又想起,那天夜里,他刚要掀开面前美人的面纱,忽然觉得颈前一凉,猛地睁眼,面前一女子宛如那黑白无常似的张牙舞爪向他索命。
“啊!”
“闭嘴!”
仔细一听,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宗南玉揉了揉眼睛,这美人不正是自己那日在山下遇到的那位吗!
那日遴选日,师尊特允他下山一日,半路上遇到一驾黑楠木镶金大马车,马车停在路边,四周围了两圈小厮。
车内传来一妇人呜咽,痛斥其儿私自递了拜仙帖上山学艺,全然不顾自己母亲的处境。
对面那人顿了顿,冷冰冰地认了错,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那女子一袭紫色莲裙,髻上别了一支同色步摇,肤如凝脂,唇似点绛,宫腰楚楚,步步生莲。
许是察觉了他的身影,侧头冷冷地瞥了一眼。
顾蘅挑眉勾唇,没想到今夜她竟夜闯幽居,这姑娘莫不是那日看上他了。
他抬手点了点颈边的剑,“姑娘夜闯我海棠居,所为何事呀?”
“为何要取姜念水的血?”
宗南玉眨巴眨巴眼睛,原来也是青鸾峰的,那不知……
鼻尖掠过一阵异香,孟怀姜手腕一软,长剑掉在地上,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盖在她的腕间。
轻浮小人!
她强忍着不适,一掌打在他左脸。
“啪”
“你干什么!”
左脸火辣辣的疼,宗南玉急急从枕边拿出铜镜,果然,洁白无瑕的左脸上浮出五个指印。
明日还要问道心啊!!!
“你就是这样诱骗姜念水给你放血的?”
眼看她又要一掌,宗南玉右手一挥,孟怀姜一下跌落在地。
“什么诱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这百草园中最出色的弟子!”宗南玉蹲在孟怀姜面前,掰起她的脸,“小爷我就是那宗南玉,宗南玉,你认不认得!”
“至于我为何要取血,那是因为,你们青鸾峰的人,摊上事了!”
“事,什么事?”孟怀姜这才正眼看他。
“前段时日,你们师尊从青瑶师尊这儿取了四粒丹药,那可不是普通的增灵丹,那是我天虞山禁药——万物丹。服此丹者,内力不日便可提升百倍,就连修炼天赋甚至都可强行提升,只不过,此药毒性巨大,实力提升越大,毒性便越大。”
宗南玉给孟怀姜塞了颗解药继续道,“方才我为你把脉,你应该也服了那万物丹吧!不过,你的毒性没有姜念水的大。我对这丹药很是感兴趣,就取了她些血研究研究。姑娘,说到底,你们应该要感谢我才对!可你竟然还打我!”
“你做派轻浮,我打你也是情理之中,若你心有怨言,打回来便是。”孟怀姜站起,一脸坦然。
“打你?”宗南玉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能利用他们好好研究研究那万物丹,就凭这一巴掌,他早就翻脸了,可偏偏……他暗自泄了口气:“那就不必了,小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了。”
孟怀姜见他倒是坦然,又继续道:“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可,那毕竟是我们师尊,他怎会害我们?倒是你,你又为何与我说这些?”
宗南玉见她一脸怀疑,急急开口:“我说过,我对这丹药感兴趣,自是想好好研究一番。至于,你们的师尊为何让你们吃这药,我可不知道。不过,小爷我对这毒可是胸有成竹,我可以为你们研制解药,但,每月我都要取血。”
孟怀姜思索片刻,毕竟这宗南玉也是百草园的最好的毒药师,虽不相熟,但也算是有用处,她也觉得最近实力变强得过于快了些,点了点头,“好,那若今后要取血,唤我便好。”
宗南玉挑了挑眉,应了声好。
第二日,看着镜中红肿的左脸,宗南玉一阵无语,果然是群剑修的粗人,手劲还挺大!
过了数月,又是一样的夜晚,那人又一脚踹开木窗,惊起了一树鸟儿。
“宗南玉,掌门让我们四人不日便下山历练,你去和他说,你也要去。”
孟怀姜丢下一句话便翻窗离去,宗南玉觉得她有病,她让去就去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百草园毒药师!
第二日,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早便寻了掌门和师尊请辞仙山、前去历练。
虽是过程艰难,但他还是去了。
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的两个呆愣背影和一妙曼身影,宗南玉耸耸肩,罢了罢了,就当扶贫了!
经过姜念水和顾蘅一路的观察与探讨,二人一致认为是许掌柜的死让谢到源再也吃不到熟悉的桂花糕了,他这才如此沉默寡言。
于是乎,姜念水特意寻了个借口入了趟城,买了一盒当地糕点。
当她一脸谄媚地给谢到源递去一块桂花糕时,谢到源别开了脸。
嘶,什么毛病!
“嘿嘿,师兄不想尝尝吗?这可是我特意去城里给你买的,还热乎着呢!这味道虽不及许掌柜做的,但也算是美味,师兄你——”
未说出口的话被谢到源的一记冷眼吓得咽入肚中。
“你和许掌柜,相熟吗?”
“当然熟,我在河阳城住过一段时间,他家的糕点我都尝过,连这桂花糕的味道,我还给过他不少建议呢!师兄,你我的口味差不多啊,一开始我觉得它太甜,许掌柜改了配方便好多了,没想到师兄你也喜欢!”
谢到源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不禁皱眉问道:“许掌柜之死,你不难过?”
姜念水一愣,迎上他询问的目光:“许掌柜生前为人谦和,生活节俭,做了许多善事,也经常给那些乞儿钱花,死后必会投入三善道,下辈子应是会投胎至富贵人家,一辈子无忧无虑。我为何要替他伤心?”
“所以,他这辈子就该这么死去吗!”谢到源嗓音陡然拔尖,“姜念水,你不觉得可笑吗,你用一句下辈子无忧的虚话,就代替了他如今的结局。姜念水,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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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我冷血?”
姜念水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她是神仙,寿命漫长,对她来说,这只是场历劫,她对生死也早已看淡。
自投入轮回,她共经历了三世。
第一世,她活到了耄耋之年,无一儿女,只身一人死于孤宅之中,死后几月才被发现,被草草打发了事。临死之时,她不觉得任何痛苦,只是觉得,离回界又近了一步。
第二世,她死于疫病,死的时候,她的弟弟求遍了整个村的大夫,却无一人敢靠近她,她死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村民都不愿让她待在村里,她受尽病痛折磨,死在弟弟的怀里。再入轮回时,她看到她的弟弟站在忘川前寻找着她的身影。
第三世,她不想再有亲人了。
她独自流浪到燕南镇,姜玉娘救了她。
虽不愿死后再令亲人关怀忧伤,但她还是留下来了。
姜玉娘和其他人不同,从来都不管姜念水干这干那,二人虽名义上是母女,但也只是一个屋檐下同住的人罢了。
她唯一管过姜念水的事,就是送她入天虞山。
姜念水不懂为何凡人执拗于生死。
死后便会入轮回,善者入极乐,恶者堕地狱,这便是世事法则。
她不会感同身受,也不愿去体会。
可,谢到源好像很生气。
难道,她做错了?
望着天空的半轮明月,姜念水叹了口气。
“和谢师兄吵架了?”孟怀姜坐到她身旁,递给她一块点心,“吃吧,师兄不知道。”
“没有吵架。只是…”姜念水抿了抿嘴,“怀姜,许掌柜死了,我、我是不是得很伤心才对?”
孟怀姜愣了愣,心里了然,轻轻拍着她的背:“死生皆由天定,其实,就算是悲伤至极,也无法改变任何结局。但,人们总是喜欢用这种感情来缅怀亡者,毕竟,逝者已逝,在这世间,只有伤心这种情绪才会代表着他们以前曾存在过。”
“念水,你没有错,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用悲伤来缅怀逝人的,就像你每次买点心时,都会想起许掌柜,这也是一种缅怀。可谢师兄也没有错,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挡在我们身前,他并不是埋怨你不为许掌柜的死而悲伤,而是在想,你究竟会不会把别人的真心放在心上。许掌柜待你好,他死后你并未流下一滴泪,他在想,你究竟把他…换句话说,你究竟把我们所有人,当作朋友了吗?”
“当然是!”
“我知道,师兄也知道。只是,他还不确定。”
孟怀姜擦了擦姜念水嘴角的碎屑,“谢师兄虽比你我年长,可他常年久居青鸾峰,身旁只有师尊一人,对于感情之事,他不确定,不确定你我的真心,只有你说出来,他才会笃定心中的念想。”
月光下,谢到源倚靠在树旁,瞧见那抹熟悉的粉色身影,急忙闭上了眼。
姜念水踱步蹲在他面前,低声开口:“师兄,我有话同你讲。”
“师兄,许掌柜是我的朋友,他的死,我也会伤心、会内疚:如若那日我晚些离开,或许他并不会遭此劫难,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无益。师兄,我并非没将他放心上,只是我觉得,死生既已注定,活着的人要继续向前看,悲伤是一时的,如果是我死了,我也希望我的朋友记住我,但我希望,他们不会整日被悲伤占据,而是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师兄,还有,我,是真的把大家、还有你,当作朋友。”
谢到源没有睁开眼。
“师兄,还有一句,你,睫毛动了。”
谢到源看着跑开的身影,心里一阵懊悔,睫毛怎么会动!
接连几日,天气晴朗,碧空万里。
姜念水和顾蘅正用弹弓打鸟,
“砰”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窃笑——今夜总算是有口福了!
草丛中,一只枯手缓缓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