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四溢,姝色满园。
许莺莺放开手中的花枝,正准备继续赶路,刚抬头就与一道寒光般的视线相交,顿时惊的黑睫微颤。
虚拢在身前的手下意识攥紧,她条件反射俯身垂首,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知道她这张脸生的过分惹眼,许莺莺在文丽妃宫中扫洒时一向谨慎。
每次三皇子前来与文丽妃请安时路过庭院,她都会尽可能远远的低头躲着,恨不得立时消失原地。
也正因如此,许莺莺并不知道三皇子的相貌如何。
只有一次,她凑巧瞧见三皇子的背影。
一身锦纹玄衣的青年肩膀宽阔,紧束的革带勾出劲瘦的腰肢,脚步猎猎的三两步穿过庭院,极快的消失在门扉后。
若不是临出宫前,嬷嬷担忧她前程,将三皇子近年来入朝之后的口碑与她透露了一部分——
光看那道精干背影,许莺莺完全看不出来,那位看上去雷厉风行的殿下居然是个屡屡办砸差事的废物。
察觉到那道迫人的目光越来越近,这样冷的天,许莺莺后背竟隐约生出了汗,被风一吹冷的好似要渗进骨头里。
不能露怯。
许莺莺白着脸克制住颤抖,几乎将头垂到胸前。
几棵树开外,封岐自听到徐公公道出许莺莺身份时,眼神便一下冷了下来。
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许莺莺,封岐冷眼看着不远处在寒风中可怜颤抖的单薄身影,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
“这就是公公说的,举止乖巧?”
如果不是凑巧撞上了他,这丫头本想去见谁?
徐公公面色微白,忙跪下称罪,封岐摆手示意他起来,神情却渐渐阴鸷。
率先抬足往许莺莺的方向走去,封岐冷声命令其他人:
“跟上。”
脚步声缓缓逼近,牛皮滚紫的六合靴碾碎枯寂的草叶,发出阵阵轻微的簌响,落在胆战心惊的许莺莺耳畔,便如黑白无常的夺命号角。
紧盯着眼前玄色的六合靴面,许莺莺死死垂着头,头顶传来阵阵掀翻天灵盖般的凉意。
封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许莺莺:
“许孺人为何擅自离院。”
沉沉的音调彰显出主人十足的不悦,许莺莺心下微沉,深吸一口气据实相告:
“问三殿下安,妾身自昨日入府之后未见一人,碳尽粮尽,饥寒交迫下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宽恕。”
话音落下,许莺莺垂着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疑惑似的轻喃,便再没了下文。
无人敢发出动静。
一片死寂。
琢磨不透三皇子的态度,许莺莺忍不住紧张的抠紧掌心软肉,在上面烙出数道深深的月牙印。
封岐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许孺人准备去找何人?”
许莺莺说出自己在心里准备好的答案:
“不知后厨位置何在?妾想寻管事的问问,是否并不知晓妾身已经入府,因此才疏漏了饭食。”
许莺莺低着头陈言,看不见封岐的表情。
自然也不知道在她说出“后厨管事”四字后,一旁的徐公公眼神骤然警觉起来,看着她的模样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封岐眼中的风暴逐渐凝聚成实体,盯着一无所觉的许莺莺。
冷漠的目光沉默的梭巡着许莺莺颤抖的身躯,封岐看着她,像看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她确实弱小的像极了羔羊。
无知无觉的许莺莺久未听见回音,终于按捺不住般,小小地挪了挪身子。
封岐不想再和她浪费时间了:
“府中下人不知礼数。徐公公,将那管事惩处百板,挑断手筋,逐出府去。”
话音刚落,许莺莺登时寒毛竖起,神色骤变。
不过是漏了饭食而已!
封岐这般酷烈的惩处完全不在她预料之内,要知道宫中惩处下人的木板与别处不同,用的是最沉重的铁力木,重量远超其他木材。
百板下去,只怕那管事下身会被打成一滩烂肉。
这般模样再被挑断手筋,逐出府去,神仙难救。
许莺莺没想害人性命,封岐话音刚落,她便连忙抬头,惊惧的望向封岐。
封岐却不给许莺莺开口的机会,命令过后直接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大步流星的背影。
封岐一走,他身后警戒着的一众侍卫和下人也跟着离开,乌泱泱的人群眨眼消失,只留下满地被踩踏后的破碎叶泥,深陷在尘土里。
梅林骤然沉寂下来,四下无人,许莺莺维持不住端正跪着的身形,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泥地上。
好在最后关头,她伸手撑住了地。
艰难地扶着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双腿,许莺莺慢慢站了起来,缓步挪到了邻近的梅树下。
手上的力气刹那间卸了个干净,她无力的倚靠着梅树缓缓滑落,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静的在梅林中呆了一会儿,许莺莺顺着原路返回了小院。
封岐的命令在府中传达极快,她手脚沉重的推开门,刚往里走了没两步,便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扑面而来。
离开时还空荡荡的破桌上此时挤挤挨挨的摆满了数十个白玉瓷盘,荤菜羹汤俱有,色香味俱全,一看便知道后厨掌勺的人拿出了全身本事来准备这一桌。
她如今也是狐假虎威上了。
但封岐并没有送来下人,因此这不大的荒园里依旧空荡荡,只有她一个活人。
摸了摸刚看到饭菜便呼啸作响的肚子,许莺莺果断跨进屋里来到桌边坐下,手执木筷独自沉默的吃了起来。
寒风瑟瑟,十二月的天变幻无常,早上还艳阳高照的天,到了傍晚不待霞光出现便阴沉了下来。
漆黑如墨的云堆在屋顶上,徐公公守在书房外抬头看了眼天,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外奔波了大半天的长林脚步匆匆的跨过门阈,面色严肃的来到徐公公身边,侧耳与他低声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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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人已经审完了,确实是丽妃的人,半年前被买通后为求稳妥一直蛰伏,只暗中向宫中送过几回消息,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徐公公面色不变:“有关那宫女的消息,他知道多少?”
长林皱眉:“一概不知。丽妃没有交代过他关于许孺人的事情,那管事在听说许孺人专程出门来找他时,面上的震惊不似作假。”
徐公公颔首,交代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报给殿下知晓。”
徐公公垂着脑袋推门进去,屋里依旧热气蒸腾,似乎比早晨的时候更热,热气中还混杂着浓重的安神香气,直直扑向来人。
檀木的沉苦与合欢花的辛甜紧密交融在一处,即使是闻惯了的徐公公一时都有些不适,呼吸滞住一霎后抬头望去。
眼前是一片狼藉。
被揉成各种大小的废纸团被人暴躁的扔了满地,最远的甚至滚到了刚进屋的徐公公脚边。
满地碎纸中,封岐稳如泰山地坐在书案后,一如往常的在伏案处理公务。
听见门口动静,封岐放下手中所执毛笔,缓缓抬头。
一双泛着红的眼睛锁在徐公公身上,叫他瞬间心如擂鼓的低下了头,态度愈发谨慎的回禀道:
“殿下,长林那边已经查明,那管家确实是文丽妃的人,但似乎与许孺人之间并无联系。”
没有声音。
徐公公沉住气等待封岐的处置。
白雾氤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片寂静中轻飘飘的落了地,他站的近,因此那东西也就恰好就落在了他的正前方。
徐公公俯身的姿势不变,眼珠微微转动落在那东西上,神色忽地怔愣。
新雪般的云母笺纸上浮光跳跃,这价比黄金的纸张上没有写百家文字、机要公文,而是被人画了一只形容稚嫩的小兽。
未干的金樽墨仅用了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小兽娇小的角和雪团一样的身子。
殿下竟画了只羊羔。
封岐见徐公公看着画纸发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沉声道:
“递上来。”
徐公公立刻俯身拾起纸呈了上去,而后又屏息凝神地退回原位,等候封岐发落那极有可能是文丽妃眼线的小宫女。
在那小宫女说出要见后厨主管时,她在徐公公眼里就是个死人了。
书案后,封岐撑着脑袋望着那张笔迹未干的小羊羔,确实在沉思,该如何料理许莺莺。
若说平常,对于可能心怀不轨之人,他当然是直接杀了了事。
可方才他心潮汹涌,一片燥热之际,脑中却忽然响起了那女子的声音。
轻柔婉转的娇声回荡在耳畔,等他反应过来时笔下已经多出了一只小羊羔。
方才梅林之中,除了梅香之外,似乎另有一道寒香缭绕,若隐若现的,却让他沸腾的心脉渐渐平复了下来。
过了许久,徐公公忽地听见封岐吩咐道:
“徐公公,今晚请许孺人来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