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过的男朋友,从来没有像韩竞这样温柔耐心的,他想大概因为人的层次不一样,所以素质也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从床上醒来,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个他很少会开的空调已经关了,身上盖着毛毯。
窗帘拉着,屋子里灰蒙蒙的,墙上圆形挂钟苍白的表盘上指向早上七点半。
是他平时上班起床的时间。
他习惯性拉开窗帘,外面就像冬季上班的早晨,黑咕隆咚。
云层很厚,将城市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将窗打开,向楼下看,昨夜的水褪了些,能看见路牙子了。
脸颊针刺一样微微一凉,叶满这才发现外面正下着牛毛针一样的细雨。
卧室门关着,客厅里有声响,他踩着拖鞋走出去,厨房灯隔着长条卧室模糊照过来。
韩竞正站在里面,低头在弄什么。
叶满嗅到了米粥的醇厚香气,他踩着鞋哒哒跑过去,好奇地探头看。
韩竞正在煎鸡蛋。
他的不锈钢平底锅里,鸡蛋已经焦香,旁边还有几片午餐肉。
叶满平时早上在公司吃,公司楼下的煎饼果子,只加土豆丝,四块钱一个。
他很久没正经吃早饭了。
“吵醒你了?”
韩竞动作很轻松熟练,那只很有劲儿的手正握着他的木头铲子,灵活地将鸡蛋翻了个面儿,随意问:“吃几成熟的?”
叶满双手撑着灶台,歪头看他的动作:“流心的。”
韩竞把鸡蛋拿出来,放在盘子里头,又打了两个进去。
还没有男朋友给叶满做过早饭呢,他觉得韩竞真好,一定是谈过很多恋爱才这么贴心。
他偏过头在韩竞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后,他又哒哒跑走,进了洗手间。
洗漱完,韩竞的早餐就做好了。
瘦肉粥和煎鸡蛋,做得不比自己差。
叶满跑来跑去端盘子,然后坐在韩竞身边,安安静静吃起了饭。
韩竞好像有事儿,没动筷子,靠在椅子上回消息。
清晨的时间很安静,叶满能听到他的指腹落在屏幕上的轻微敲击声。
“小满。”韩竞开口。
大约隔了两三秒,叶满才有反应,他茫然地抬头,张张嘴唇:“啊?”
韩竞的注视里,他一只手捧着碗,局促地慢吞吞解释说:“他们都叫我小叶或者叶子,没反应过来。”
韩竞笑笑,放下手机,看向他说:“那我应该叫什么?”
屏幕光有些显眼,叶满无意识往上瞥了眼,在上面看见一条蛇,奇怪,好像是两条蛇。
“叫什么都行,小满也行。”他没敢多看,连忙答道。
他们这儿昵称不习惯“小”加上名儿,而是喜欢名或者姓氏后加个“子”,比如叶子、满子,“满子”不顺口,听起来像“蛮子”所以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儿。
……虽然听起来很土。
韩竞:“那就小满。”
叶满弯弯眼睛。
韩竞:“我一会儿要去办点事……”
叶满点头。
韩竞的话还没说完呢,叶满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在这安静的早晨非常急促,跟催命似的。
叶满跑过去接起来,对面是副所长打来的,让他去单位加班,事儿很急。
叶满憋屈地应了,走出来,没精打采地说:“哥,我得去单位,你吃完自己走吧。”
韩竞:“……”
他皱眉道:“工作这么忙?”
“没办法,”叶满开始收拾钥匙和笔记本电脑,说:“好在加班有补贴,可以多赚一点。”
韩竞又想起了KTV那晚上的一打钱,约么得两万左右了,看他注会都还在刷题,没考下来呢,这三线城市的一个小审计能赚多少啊?
叶满没留意他的脸色,进房间里换了衣服,一身灰扑扑的牛仔裤和灰短袖,然后急匆匆往门口走。
“哥,”叶满边换鞋边对韩竞说:“你不用收拾,吃完直接走就行。”
韩竞:“我送你。”
叶满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了,翻出两个塑料袋,从门口盒子里拿出一只口罩戴上,说:“公交很方便,我充了钱,公司报销,不坐就亏了。”
他换好了运动鞋,打开房门。
楼道里一阵闷热的潮气扑面而来,让叶满的额头瞬间有点出汗,他看看黑洞洞的楼道,又快速转身,跑进了客厅。
隔着黑色口罩,叶满吻了坐在客厅里的酷哥儿的嘴唇一下,补上一句:“韩竞,早上好。”
韩竞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慵懒:“路上小心。”
叶满跑了出去。
路上没人,路灯也没开,路牙子下的水很混,细细的雨正往水面戳,细波一层一层地漾。
叶满站在门口,将干净塑料袋套在鞋上,然后走了出去。
塑料袋充当雨靴,一把透明的伞在阴天的清晨废力前行。
孤独又可怜。
他很快出了小区门,腿上溅了不少泥点,公交车仍准时准点,破水而来,像是一个来引渡他的英雄。
他上了车,车里就他自己。
天阴得越来越厉害,跟黑天一样,公交都开了车灯。
城市里的人好像都消失了,只余下叶满一个人还在为生计奔波。
他总是忘记自己现在很有钱,他花自己的工资扣扣搜搜、精打细算,花得踏实。
但是那些钱自从在KTV花完后就没动过,那些钱他花着没感觉,就像虚拟币一样,他好像也不觉得那是真实的。
公交在公司附近停下,雨又下了起来。
公司里就他一个人,很安静,也不需要在意别人,他放松了一点。
收起伞,他打开自己的工位电脑,开始工作。
一边打印一边核对,他再看手机时,都已经十一点了。
韩竞没给他发消息,但是他的好友申请又更新。
他喝了口苦咖啡提神,皱眉点了通过。
那个叫刑昭的娃娃脸男孩儿一直锲而不舍,这次叶满通过后,他的消息几乎一秒进来。
“哥,你终于通过了。”刑昭说。
叶满缓缓发了个“?”过去。
刑昭:“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
下午大雨紧锣密鼓落了下来,下得跟世界末日一样。
城市天气预报发了防汛通知,不停更新的同城微博都是江水涨潮消息和房屋被淹。
打印机不间断地向外吐着材料,嗡嗡声沉闷,油墨的气味儿充满了不大办公室,叶满站在办公楼上向下看,楼底的树都被淹了。
所有人都忘记公司还有人,叶满问自己可不可以先回家时,给他安排工作的副所长惊讶地说:“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雨一直这样下去,他肯定就回不去了。
现在他也回不去。
他没精打采地走到打印机前,继续整理文件,电脑提示音滴滴响了几下,他没兴趣看。
那是刑昭发来的,叶满一直不回信息,他一直刷屏。
他说要还叶满钱,但是叶满等了很久,也没见他还。
打印机还在继续工作,叶满走到工位前,趴在桌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是一声炸雷将他吵醒的,他一个激灵起来,心脏突突跳得厉害。
打印机已经停止运行,电脑的薄光落在他狭窄的格子间里,贴满的便签落了一页在他的手臂旁。
他转头看向窗外,忽然一道扎眼的闪电在天际劈开。
太近了。
让叶满想起自己八岁时的一场雨。
他家前院的邻居家有一棵桃树,就在离他家最近的那个墙角,桃树每年都开花,但是结出的果子又酸又涩又小,还满是虫子。
每年春的讯息来,桃树就会开花,那年桃花还没败,雷就来了。
叶满像是平常一样,七点钟就睡下,睡得神经一跳一跳地痛,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色,他立刻从浅眠里醒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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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枕头上看向窗外,雷声将窗框震得哗哗响,接着,一道闪电从天空劈落。
近得好像就落在他的头顶一样。
他想起来姥姥说,爸爸总有一天会被雷劈死,他觉得雷是来找爸爸了。
小小的叶满在想,爸爸死了以后,自己要赚钱养妈妈,自己不会打妈妈的。
但是雷没有劈死爸爸,它劈坏了叶满最爱的电视机,还有前院邻居家的桃树。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小叶满跑到邻居家的墙外,淘气地爬上土墙头,向里看。
里面有一个焦黑的大桃枝落在地上,桃花都枯萎了,树也黑了一块儿。
他兴冲冲跑回家告诉妈妈,然后爸爸去邻居家要了一块儿木头。
他说这是雷击木,辟邪。
姥爷用这块儿木头给他雕了一支小桃木剑,姥爷是木匠,他做得桃木剑很好看,让叶满带在身上,因为叶满总是生病,招回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发烧呕吐。
他下意识摸胸前,想起那个桃木剑已经丢了。
丢失在城里同学的嘲笑里,还有自己可悲的自卑心里。
从那以后他没有再带过管用的护身符了。
他低头,捏了捏发酸的脖子,现在已经下午三点。
他已经完成所有工作,但是没办法回家了,城市交通因为天气原因停止运行。
他准备给自己泡一碗面,手不小心碰到鼠标,白色箭头在屏幕上划出一条线,后台运行的软件飞速掠过,停留在微信界面。
叶满看到韩竞给他发了消息。
分别在中午和几分钟前发来的。
叶满轻轻点开。
韩竞说:“还在加班?下雨了。”
“忙完了吗?我去接你。”韩竞几分钟前对他说。
叶满鼻腔微酸,趴在桌上,慢慢打字:“不用啦,路上水太深了。”
韩竞:“我的车没问题,给我地址。”
叶满:“算了,雨太大了。”
下一秒,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忽然出声,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接起来。
“小满,”韩竞的声音传出来,背景里是哗哗的雨声,他温和地说:“给我发个地址,我已经出门了。”
叶满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你。”
“等我。”韩竞说。
叶满飞速收拾好了所有东西,然后拿着自己的伞飞快下楼。
办公楼里很安静,休息日没开灯,走廊里黑漆漆的。
他站在电梯里,看着提示数字一点一点变小、降低,觉得胸膛里的心脏跳得很轻盈。
他希望韩竞来的,他希望有人接他回家,但是别扭的性格和很怕麻烦人的心态让他拒绝了两次,韩竞还是来了。
从电梯出去,走到公司玻璃门后,外面的天就像已经进入深夜了一样,偶尔会震起几声闷雷。
他安静站在这里,向外张望。
韩竞说让他在楼里等着,他距离这里有四公里左右,很快就到。
掌心的手机振动一下,他连忙拿起来看,不是韩竞的,是妈妈的消息。
她说:“孩子,你那儿下雨了吗?我们这儿下得可大了。”
她是用手写的,写这一句话肯定花费大量时间,还检查了,以至于这里竟然没有一个错别字。
叶满回复:“下了,都快发洪水了。”
妈妈说:“在家里别出去。”
叶满抿唇,问:“你的小基金攒了多少了?”
妈妈:“有一万三了!”
叶满把自己这个月的饭钱发了过去,一共两千。
爸妈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二十八年,直到近两年妈妈才发觉靠爸爸是不会有钱养老的,他有一点钱都会借给他的亲戚、他的好朋友,家里穷得房子破旧,老婆省吃俭用,衣服没几件新的,他的朋友都过得风生水起。
妈妈开始自己偷偷攒钱了。
叶满发了会儿呆,想要告诉妈妈自己中了彩票的事,手却半天没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