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味儿,浓重的水汽深浅斑驳着黏满小广告的老旧墙面,走在其中,连呼吸都发闷。
叶满走在韩竞身后,从三楼,一层一层往下走,声控灯亮起又熄灭,从外面看,顺着楼层向下,走马灯一样。
最终停留在关不严的单元门口,外面的大雨溅起水花,到人的裤脚。
“路上慢点。”叶满把伞递给他,小声说。
“嗯。”韩竞接过伞,却没挪步。
那把黑伞被叶满整理得非常整齐,握在男人的大手里,细溜溜的,叶满低头盯着那只手瞧,一楼的声控灯就暗下去了。
“外面下得好像很大。”叶满干巴巴说。
韩竞抬手,将单元门推开一条缝隙,大雨像是重量极高的石头,狠狠砸在地面,水很混,已经漫过了路牙子,看不清有多深。
“下得很大。”韩竞说。
一楼楼梯口空间不大,一说话都带着轰隆隆的回音,在耳边清晰回响,一下一下砸在叶满的心上。
“你一出去就会湿透了。”叶满说:“我给你找雨衣吧。”
韩竞:“好。”
叶满:“……”
他没动。
韩竞侧头看向站得板板正正的青年,大雨的天光里,小卷毛看起来乖巧又稚气,一点也不像27了。
叶满细软的黑发在圆眼睛前卷曲,有点遮眼睛,看不清神色。
他在韩竞的注视等待中,干巴巴开口:“我、我没有雨衣。”
韩竞慢悠悠“哦”了声,没说什么,也好像暂时没有出去的打算。
叶满紧紧捏着自己的睡衣衣摆,半刻后,慢吞吞地说:“在这儿睡吧。”
“好。”韩竞这次答得很顺溜,顺便把单元门关上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隔着铁皮门,雨拼命地下,刷刷刷刷,噼里啪啦。
叶满慢吞吞转身,往台阶上走,他听到韩竞沉稳的脚步声跟在身后,忽然感觉到一种充实和踏实感。
咚咚的脚步声在三楼又停下,叶满把那扇严严实实的门打开,脚步轻快地往房间里面跑。
韩竞刚换完鞋,关上门,就见叶满抱着被子跑了出来。
他将客厅那张床收拾出来,利索地往上铺被子,草绿色的,清新又富有生机,然后,他跪在床上,啪啪拍枕头。
把新枕头拍得松软,然后对站在一边的男人说:“这屋可能有点热,我晚上不关门,里边的空调风能吹出来。”
“家里有啤酒,你要喝吗?”
“你会无聊吗?我把投影拿出来吧。”
“对了,我去给你找衣服,你可以洗澡,热水器里有水。”
他爬下来,高高兴兴去卧室柜子里翻衣服毛巾和自己的新牙刷。
一转头,看见那个青海男人正倚靠在卧室门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姿态慵懒,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
叶满手下动作稍顿。
有时候他觉得韩竞这个人挺酷的,从外形上说,他身高腿长,一米九多的个头儿,头几乎顶到他那可怜的门框子,皮肤是古铜色,肤质微糙,像是常被风吹日晒的,这就了他粗犷而硬朗长相。
更别提那一头青茬儿,太过考验人的一个发型了,紧接着头皮,充满野性和压迫感,怎么看都是酷哥儿那种类型的。
但是偏偏他心地好,还特别温柔、会说话,让叶满觉得他八面玲珑,是那种见多识广的社会人。
这就让叶满有时候会有点害怕,怕他见过太多人,自己在他眼里没什么特别,怕自己被他看透了草包的本质、空洞的内在,然后开始对自己失去兴致。
他取出衣服,走到韩竞面前,腼腆地说:“给你……我前……”
他卡了个壳儿,立刻转移话题,说:“你穿应该合适。”
韩竞没接。
锐利的眸子扫了眼他手上的短袖短裤,淡淡开口:“前男友的?”
叶满尴尬地点头。
“不合适吧?”韩竞似笑非笑:“前男友的东西给现男友穿?”
那句“现男友”像是一道闪电一样,飞速闪过他的心头,他都差点忘了面前这个还算陌生的人和自己的关系。
心脏都跳漏了半拍。
他收回手,乖乖说:“那我再找找。”
韩竞转身走进客厅语气淡淡:“不用了。”
叶满性格太过敏感了,从他语气判断出他好像生气了。
他下意识追上去,哄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生气嘛。”他撒娇。
“我现在就扔掉好不好?”叶满卑微地说。
“扔了扔了,”叶满跑到韩竞面前,急切地说:“你看,它在垃圾桶里!”
韩竞停住,与他对视,黑眸微深:“你还留着,是很喜欢你的前男友?”
这简直是对叶满的侮辱!他的脸都涨红了,呼哧喘气半天,憋出一句:“不共戴天!”
韩竞微微挑眉。
叶满垂下肩,为了让韩竞放心,万分羞耻地对外人挖掘自己的痛苦经历,用来讨对方开心:“我、我被他骗了一万多块……”
韩竞:“……”
打开空调后,房间里就有点凉了。
叶满抱着被子,灌了自己一口冰镇可乐,脸色气得绯红,又觉得很丢人。
“没送出去,之所以还留着,”讲完了事情起末,叶满憋屈地说:“那是我花钱买的,我不舍得扔。”
韩竞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卷毛儿。
叶满渐渐安静下来,被冰镇可乐染凉的手指轻轻攥住韩竞温热的手。
他望着韩竞,轻轻说:“你要不要可乐?”
坐在床边的韩竞注视着他的嘴唇,似乎已经猜到他的意图。
叶满含住一口可乐,径直贴了上去。
一口冒着气泡的可乐喂给那个男人后,叶满哄道:“你不一样,我愿意给你花钱,不会后悔的。”
韩竞:“……”
他有时候跟不太上叶满的脑回路,喉结轻微滚动,他咽下那口甜水,慢悠悠说:“什么意思?”
叶满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大方地说:“这段时间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我包养你。”
韩竞:“……”
叶满笑着说:“你值一千万!”
韩竞也忍不住笑了。
他将这个本地土著小卷毛抱了起来。
公主抱。
叶满克服地心引力的瞬间,眼睛微微瞪大,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他呆呆看着韩竞轮廓坚毅的下巴,被他从客厅,稳稳当当抱进了卧室。
然后,安置在床上。
细白的手攥紧空可乐瓶,他直直看着韩竞,像是完全没缓过神来。
那个高眉深目的青海男人欠身,轻轻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低声说:“我先去洗澡,一会儿来陪你。”
他的声线本就厚重低沉,这样略带宠溺感的压低,就让人更难招架。
叶满慢慢下滑,像压成纸片的海绵,慢慢溜进了被子里,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圆眼。
看着韩竞进了洗手间,叶满才放任自己害羞地滚来滚去。
他扔掉可乐瓶,蜷缩自己的床上,紧紧盯着洗手间门。
脑子里念头乱糟糟,他想,韩竞在干什么?自己还想多看看他的脸呢,快点出来啊,唉,好慢。
他的想象力有点脱缰,仿佛看见自己下床,走到洗手间门口,并把耳朵贴上去偷听韩竞洗澡进度,然后韩竞一脸嫌恶地出来,大骂自己变态,一拳把自己打飞并害怕得大哭、夺门而去。
他缩缩脖子,准备转移注意力,避免自己真的去做偷偷趴在门上听人洗澡的丢人事儿。
他一整天没看手机了,点开屏幕看,发现多了两条好友申请。
他猜到是谁了。
点进去看,果然是那两个小男模。
那个娃娃脸发了好几条消息:“哥,你怎么删了好友?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哥,加回来吧,我把钱还你,咱们重新认识。”
“虽然见面不久,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叶满没有回复。
韩竞从洗手间出来,还是穿上了那套前男友的短袖睡衣。
好在洁癖的叶满有经常换垃圾袋的习惯,里面干干净净。
一个宽松的黑色短袖,一个到膝盖的宽松黑色短裤。
这套衣服是在夜市买的,他想要送给前男友,但是还没送出手就分了。
总共花了35,被男人穿出了三千五的价儿。
韩竞肩宽腿长,肌肉线条流畅匀称,整个人充满力量感。
叶满害羞地避开视线,腼腆地低头说:“你穿起来真好看。”
韩竞在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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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坐下,低头回工作消息,说:“外面还在下吗?”
叶满呆了呆,爬到窗口。
将窗拉开一条缝隙,清新的水汽被微风吹进来。
“不下了,怎么办?”他心里说:“不要走。”
他想有人陪自己。
他拉上窗,并拢好窗帘,白皙的腿半跪着,撒谎说:“还在下呢。”
韩竞目光从他腿上掠过,又绅士地移开,“嗯”了声,说:“那今晚,打扰你了。”
叶满白天睡多了,夜里没睡意。
他盖着自己的小毯子,怔怔望着虚空,心脏跳得很缓。
房间门开着,静谧的夜色连接着世界上一切黑暗,隔着墙,那张床上,正躺着一个陌生人。
晚上十点了,韩竞不知道睡没睡,但是外面已经没有一点灯光。
叶满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很平稳踏实。
睡不着实在难受,他轻轻翻了个身,打开手机,偷偷点开游戏。
手机弹窗出一条消息,是同事孙媛发来的:“去西藏的人好像定下来了。”
叶满轻轻敲击屏幕:“谁啊?”
“你、我、王壮壮、副所长、还有李梅梅。”同事十分激动,发消息带了一连串感叹号:“怎么办!!!我不想去!!!”
叶满心死了。
如果所长让他去,他也不可能拒绝。
前年,他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主动停止缴纳公积金的时候,所长问过他的情况,并替他补交齐。
知道他没钱付房租了,他还给预支了半年薪水,所长是个好人。
他幽幽叹了口气,点击屏幕:“瓜保熟吗?”
孙媛说:“李梅梅告诉我的。”
李梅梅和他同岁,但是比他地位高多了,她是副所长的小情人,平时情报十拿九稳。
看到这句话,叶满又叹了口气。
孙媛跟他说:“现在开始喝红景天吧,葡萄糖什么的都提前买。”
叶满点进淘宝,开始下单。
又要出门了……
翻着那些药品名字,他的情绪开始变得厌烦焦虑。
他经常这样,一点小事就可以把他拖进低落的情绪深渊里。
他又叹了口气。
半刻后,他不耐烦地关掉手机,趴在枕头里缓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爬起来。
客厅里很静,朦胧的路灯光线从厨房窗投进来,冷清清的。
他穿着拖鞋走出卧室门,悄悄向客厅床尾装助眠药的收纳箱走。
“睡不着吗?”慵懒放松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叶满转头看过去,轻轻说:“吵到你了吗?”
他情绪低落,说话都湿漉漉的,在这样孤单的午夜里,没什么力气:“刚听到了一个恐怖故事,睡不着。”
“男朋友陪你。”韩竞温柔慵懒的话让叶满的心脏被轻轻闪了一下。
男人躺在床上,在叶满眼里是好大一条人,他让出一点位置,略带困倦道:“过来。”
叶满踢掉拖鞋,从床尾爬了上去。
给韩竞铺的被子是前些日子刚被晒过、收起来的冬被,松软,还带着淡淡的阳光气味。
他爬到韩竞身旁,轻轻躺下,蜷缩进了他的怀里。
其实他看不清韩竞,也不在意他是谁,叶满现在只需要有人陪着自己,随便他是谁。
闭上眼睛时,韩竞搂住了他的腰,灼热的手臂捆在他的腰上,有点用力,但俩人贴得更近了。
叶满不想说话,他又觉得背疼、肉疼,说话都累得慌。
夜渐渐沉寂下去,他轻轻将脸贴在男人的颈窝。
“要捏捏背吗?”良久,韩竞的声音低低响起。
叶满“嗯”了声。
寂静的夜里响起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接着,他的背上轻微一热。
皮肉被不轻不重掐着,从一开始的肩,慢慢落在背上的每一寸肉。
灼热的温度隔着睡衣替他治疗,每一下都让他想起小时候被家里人簇拥的时光。
只有他生病的时候,家人才会围在他身边,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爸爸这种时候打他的概率不高,他会感觉安全放松,所以伴随的背部疼痛也变成了那种感觉的标志。
他享受地闭着眼睛,呼吸也变得舒缓。
“谢谢你。”叶满轻声说。
韩竞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