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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第八十八章 幢幢

作者:苏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生怕季砚书又动气牵扯伤口,于是又七手八脚地将愣在原地的顾玄明“架”了出去,转头飞奔将陈清叫来。


    季砚书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麻木,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冷汗浸透了里衣,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陈清紧接着赶到,拨开挤在床前的人群,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脉,声音带着试探:“殿下?”


    那点凉意和熟悉的药香让季砚书勉强掀开一点眼皮,对着陈清的方向,极轻、极缓地摇了摇头。


    耳畔嗡鸣一片,她彻底听不见了。


    陈清眉头紧缩,却也知道此事不应声张,他被这秘密噎了个死去活来,脸上本就稀薄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低低咳嗽起来。


    就在他刚缓过一口气,想再仔细替对方探探脉时,季砚书却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气若游丝地开口:“侍书……”


    侍书应声扑到床前。


    她这次伤了肺腑,本不应该劳神多言,可现在整个北境全靠她一人拿主意,旁人心里着急,想劝又不敢,只能僵硬地杵着,屏息等待。


    “阿尔坦……他、他很聪明,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孩子。”季砚书剧烈地咳嗽几声,血沫呛在喉间,“就算、就算野心勃勃,一时半会儿也很难下定决心付诸行动,他犹豫,咳咳,他犹豫的时间会比我们想象中更长……”


    “不用害怕。”季砚书的声音轻的像叹息,尽管气力不足,却仍旧轻易安抚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内心,“不用害怕,我们捉襟见肘,他们也未必有能力久耗。”


    她一口气说了太多,陈清终于忍无可忍,低喝道:“这仗还没开始打呢!省点力气留到阵前再唠叨!躺好!”


    季砚书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看清了对方说的话,忽然扯了扯嘴角:“咳,没事,我既然醒了,轻易就死不了……”


    这一句不知碰了他哪块逆鳞,陈清“唰”地一下站起来:“好,你命大是吧,我不管了,我倒要看看你轻易到底死不死得了!”


    说完转身就走。


    季砚书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贱,贱就算了,还不会哄。眼看陈清真要撂挑子,一旁默不作声地韩弋开了口,他伸手拦住陈清,颇为头疼地说:“都这种时候了,你和她较什么劲?”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季砚书道:“还有你,少说两句。”


    季砚书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本来就虚,立刻乖觉地闭了嘴,只勉强挤出个笑容。


    侍书跪在她床边,低声劝道:“殿下,别说了。”


    季砚书却好像没听见,想安慰她几句,却体力不济,出口的话几乎成了梦呓,在场众人没听清,她却终于支持不住,又昏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生怕她这次睡了就醒不过来。还是陈清沉着脸把了脉,压下大家心中惊惶:“没事,力竭了,让她睡。”


    侍书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又吩咐底下人加强警戒,增哨,不要放过敌方的任何风吹草动。


    季砚书这一觉睡了整整五天,期间边境双方都在默不作声地增兵布防,最高级别的烽火令往京城送了三次,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日晚,季砚书悠悠转醒,睁眼的时候不辨晨昏,只看到床边朦胧有一个人影,在一旁安静的散发着清苦气。


    “韩弋在这守了你几天没合眼,在这么熬下去也得躺下,我用了点药,叫人将他扶下去睡了。”


    陈清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真把季砚书扔在这不管,看见对方醒了,还是开口说:“现在没有别人,你老实点,我好好给你看看。”


    季砚书这下子学乖了,没呛声也没拒绝,老老实实将胳膊伸了出去。


    陈清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脸色严肃地问到:“一点也听不见了?”


    季砚书辨认了一会儿他说什么,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我之前就劝过你,你耳朵上的旧伤本就严重,后又以毒攻毒,这下可能彻底好不了了,你知不知道?”


    季砚书不说话,还是点头。


    陈清被她这死猪样噎得够呛,只好沉着脸继续把脉,摸一会儿便坐下写起了药方,写到一半,余光瞥见对方竟然还想尝试着起身,赶忙搁下笔呵止。


    “又作什么死?”他将人摁回去,“不是我说,你伤在内腑,灌多少药扎多少针都不如安安稳稳睡两天养神来得实在,这么大人了,这个道理不懂吗?”


    “你这庸医……”季砚书笑骂一声,嘴上没什么血色,“我叫你是来治病救命的,现在这情况,我要是能休能养,早几天就撒手去了,还用在这撑着?”


    陈清气急:”你!”


    “很快了。”季砚书打断他,面上疲惫,眼睛却很亮,“阿尔坦很聪明,也足够谨慎,可他毕竟是个少年人,前面是一个扬名立万的陷阱,我不信他不会跳下去。”


    她的顿了顿,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沙哑:“我答应过,立冬之前,北方必定安稳。”


    “你也说了他只是个孩子,万一他临阵害怕了,收手不打了呢?你要怎么办?”陈清反诘。


    “那也不能放过他。”季砚书很快回答,“他今日既然有了这个心思,日后就会一直觊觎南边的千里沃野,就算他现在羽翼未丰,十年二十年之后呢,谁能保证他怎么想?”


    “祝南林那群人捣鼓的那些火器虽有些眉目,但还不能盲目倚仗,做不做得成还要两说,更别提军中‘普及’,那更是没谱的事儿。”季砚书摇了摇头,“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若他比你想象的还聪明,不吃这一套呢?”陈清接着问。


    “那就逼得他不得不打。”季砚书回答的很干脆,似乎早有预料,“还是那句话,趁着我还年轻,趁国库的银子还够用,要提前替后辈们把障碍清扫清扫。”


    “我没事,你去帮我叫侍……”她卡了一下壳,虽说战事焦灼,却也没有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大半夜的,也不好扰人清梦。


    “算了。”她老老实实躺了回去,“天不早了,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


    陈清不置可否,季砚书这一下虽然凶险,可醒过来就算是过了一大关,依照她的身体素质,固然留下写顽疾,恢复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最后给季砚书用了些镇痛的药,掩门离去。


    黑暗中,季砚书毫无睡意。之前昏迷还好,清醒时那深入骨髓的疼痛才真磨人,药效似乎也打了折扣,她只好在心中暗骂陈清这个庸医。


    “吱呀——”


    帐门发出一声轻响,一个人踏月而来,他脚步放得很轻,似乎不想吵醒她,暗自走到床边,弯腰凑近了。


    季砚书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韩弋?”


    来人身影一顿。


    确定了来人是谁,季砚书却反而有点焦躁,这黑灯瞎火的,对方说啥他都看不见!


    然而,对方只是顿了顿,便安静地在床沿坐下,轻轻牵起她的一只手。季砚书正想回握,下一秒,她浑身一僵。


    只见韩弋握着她的手,在上面一字一画写到:“很疼吗?”


    她心凉了半截:“你都知道了?”


    韩弋指尖微顿,继续写道:“你指什么?”


    是指你以身犯险,叫我差点儿见不到你最后一面。还是你瞒着我那些陈年的旧伤新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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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积月累终于压垮了自己?


    季砚书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不起。”


    韩弋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心里略带埋怨和委屈地想:“你每次都这样说。”


    可落在手心的字却是:“没有怪你。”


    “我知道你。”


    知道你有必须完成的事,也知道我可能留不住你。


    季砚书见了这四个字,整个人一愣,说不出话来,韩弋也不言语,二人在这一方天地中双双沉默下来。


    半晌,还是韩弋率先打破了沉寂,指尖在她掌心缓缓移动::“夜深了,我陪着你,睡吧。”


    季砚书这次没再油嘴滑舌,顺从地闭上了眼。说来也怪,韩弋陪在身边,那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真的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了。


    这一觉睡得竟然还算安稳。


    第二天一早,负责押送犒军和物资的钟沁才姗姗来迟,本来打算好好和自己的兄弟们叙叙旧,却惊闻顾某人挨了军棍正趴着养“腚”,姓季的那个祖宗又差点小命不保。


    “季砚书!”钟小爷的嚎叫差点掀翻帐篷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敢往自己身上招呼?你胆子这么大,不要命啦!”


    季砚书被吵得头疼,忍无可忍道:“闭嘴!”


    钟沁却不听她的,反正季砚书没法跳起来打他,围着床啧啧称奇,对对方的找死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山庄里那帮疯子跟我说,那铁疙瘩炮,四发就能轰塌一座城门!你被那玩意儿燎了个边儿,居然还能喘气儿?果然是祸害遗千年,阎王见了你都嫌硌牙。”


    季砚书看见他就烦的没边,只好闭着眼装死。


    “诶诶诶,不闹了,和你说点正经事。”钟沁消遣完她,终于想起正事,将对方的肩膀强行扳过来。


    “我来时京城的情况不大好,韩氏抄家的动作太大了,京城里其他世家难免心里不舒服,都暗自搞起了小动作,陛下那边压力很大,北边拖不得了,我看那小子还没下定决心真和你碰一碰,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先发制人。”钟沁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季砚书看得有点吃力,但“京城急”、“拖不得”几个关键词还是捕捉到了,于是说,“陛下在军费上面出手向来大方,趁着现在士气还足,速战速决。”


    钟沁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好今天你醒着,我和你合计一个章程。”


    “玄明肯定是动不了了,赫连铮那小子立场不明,我不太信他,你到时候坐镇军中,我还差个帮手。”


    军棍和府衙里打的板子不太一样,五十棍下去,别说顾玄明,就是铁打的罗汉也得趴窝十天半个月。


    这也是季砚书所担心的,身边的人都太小,对战的经验严重不足,少数那些个能拿主意的也被季砚书处置了,人手一时间有些捉襟见肘


    “我再想想,还有时间,我再想想。”


    她眉头紧锁,声音因精力不济而有些飘忽,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脑子一乱就容易车轱辘话来回说,钟沁发觉这一点,连忙止住了话头:“我昏了头,你的伤要紧,别费神,再不济我一个人也扛得住。”


    “唉,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难得你这么孝顺。”季砚书不知道想起什么,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


    “滚滚滚。”钟沁没好气地说,“没良心的牲口,我就多余心疼你。”


    说完这句,钟沁自觉地闭了嘴,季砚书如今每天都要昏上一阵,此刻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将对方放倒,自己悄无声息地出了帐子。


    帐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内里的药味与血腥气。钟沁站在帐外,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寒意与尘土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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