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心思重重的佟佳夫人,伊尔哈随手将剩下的橘子瓣扔进瓷碟。橙黄的果肉在青瓷上滚了半圈,渗出些许汁水。
"娘娘..."琉璃欲言又止地递上湿帕。
伊尔哈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怕什么?说两句场面话应付罢了。"她将帕子掷回托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横竖我在宫里,他们还能闯进来逼我侍寝不成?至于弟弟们,若是敢有作奸犯科的,看我不第一个教训他们!"
尤其是那个宠妾灭妻的隆科多!
伊尔哈越想越气,现在的隆科多也七八岁了,正是读书的时候,伊尔哈干脆起身去了乾清宫。
李德全进来的时候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得知伊尔哈要求见,他很意外,伊尔哈进宫大半年了,很少主动踏足乾清宫。
“今日佟家有人进宫了吧?”
李德全躬身回道:“是,听说佟佳夫人已经出宫了。”
康熙点点头,不再多想,干脆叫人进来。
等伊尔哈进来,康熙挑眉问道:"这么急着见朕,可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
伊尔哈端正地行了一礼:"臣妾是为佟家子弟求个恩典。"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决然的光,"请皇上赐个严厉的师傅,专门教导隆科多他们背诵《大清律例》。"
"哦?"康熙放下朱笔,"表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臣妾方才细想,"伊尔哈一字一顿道,"佟家子弟若连国法纲常都不能熟记于心,将来如何为皇上分忧?不如立个规矩——何时能背诵默写全本律例,何时才许出仕!"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主意倒新鲜。朕记得隆科多才七八岁?"
"正是读书明理的年纪。"伊尔哈语气坚定,"省得他们整日琢磨些歪门邪道。"
殿外忽然传来闷雷声,初夏的雨说来就来。康熙望着窗外骤然而下的雨帘,突然轻笑出声:"准了。朕这就选个严师去佟府。你说得对,佟家怎么说也是孝康章皇后的母家,总不能让母后蒙羞。"
伊尔哈深深福下身去,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这下,佟家那些老爷们可有得忙了。
佟府正堂内,佟国维刚听到女儿正在备孕还是很满意的,可随后妻子就带回来女儿让自己好好教导儿子的话,脸色顿时铁青。他拍案而起:"反了!她一个深宫妇人,才进宫几天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也敢指手画脚管教族中子弟——"
话音未落,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宫里李公公来传旨了!"
佟国维慌忙整理衣冠迎出去,只见李德全手持明黄圣旨站在院中,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大清律例》的太监。
"奉皇上口谕,"李德全拖长声调,"明日辰时,礼部选派师傅入府,专责教导佟家子弟研习律法。钦此。"
佟国维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接过圣旨。李德全又补充道:"皇上特意嘱咐,令郎隆科多年纪正好,当以身作则。"
待宫人离去,佟国维盯着圣旨上鲜红的玉玺印,突然觉得嗓子发干。他转身看向缩在廊下的隆科多——那小子正偷偷把蛐蛐罐往身后藏。
"来人!"佟国维突然暴喝,"把少爷的玩意儿全收了!从今日起,每日背不出三页律例不许吃饭!"
佟佳夫人捏着帕子躲在屏风后,忽然觉得女儿这招,可比什么怀柔手段都管用
礼部衙门里,康熙指尖在名册上轻轻一点:"就他了。"
礼部尚书低头一看——刑部郎中鄂尔泰,其父当年因佟国维弹劾被流放宁古塔。
"皇上圣明。"尚书躬身道,"鄂尔泰精通律例,去年刚编修过《大清律例集注》。"
最妙的是这人顾忌着圣上不敢明面上针对佟家,却也因为自己父亲的原因不会轻易放过佟家孩子,叫他们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次日清晨,鄂尔泰揣着崭新的戒尺踏进佟府。隆科多正打着哈欠走进书房,就见个面容冷峻的官员立在案前,手边《大清律例》堆得足有半人高。
"第一课,"鄂尔泰敲了敲戒尺,"《户律·婚姻》篇。背错一字——"戒尺重重落在案上,惊得隆科多一个激灵。
佟国维在窗外听得真切,却不敢出声。谁让这是皇上亲派的师傅?他盯着鄂尔泰腰间晃荡的玉佩——那分明是当年其父获罪前常戴的款式。
西厢房传来戒尺着肉的脆响,伴着隆科多杀猪般的嚎叫。
反正隆科多年纪还小,鄂尔泰也不是每日都来,不会耽误正常工作,还能因此经常面圣,鄂尔泰倒是不排斥这个任务。
索额图府上的书房里,几位大人正围着炭盆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佟家那位小少爷,"一位大人做了个打板子的手势,"这几日连《名例律》都背全了。"
索额图捻着胡须冷笑:"皇上连自己外家都下得去手,咱们这些..."话未说完,突然瞥见窗外闪过侍卫的衣角,立刻改口,"...更该以身作则才是。"
次日早朝,向来跋扈的几位宗室子弟破天荒地站得笔直。康熙扫过殿中噤若寒蝉的众人,目光在佟国维青黑的眼圈上停留片刻,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散朝时,几个纨绔少爷凑在一起嘀咕:"明儿起还是去国子监点个卯吧,万一皇上也给咱们派个''鄂师傅''..."
正说着,忽见乾清宫总管太监捧着本《大清律例》从面前经过,几人顿时作鸟兽散。那书封面上"御赐"二字,在阳光下明晃晃地刺眼。
……
永和宫的清晨总是从孩子们的嬉闹声开始。伊尔哈正帮三公主系兜肚的带子,顺便应和四公主咿咿呀呀的婴语,保清已经迫不及待地扒着门框喊:"娘娘!纯禧姐姐说今天要教我们翻花绳!"
"先去把早膳用了。"伊尔哈头也不抬地吩咐,手指灵巧地在三公主背后打了个蝴蝶结。小丫头咿咿呀呀地扑进她怀里,沾了她一襟口水。
去坤宁宫请安时,赫舍里皇后拉着她的手叹道:"保成昨夜又哭闹,还是你有办法..."
"娘娘别急,"伊尔哈将新配的安神香囊系在摇床边,"臣妾教乳娘几个按摩手法就好。"
回宫路上遇见钮祜禄氏,两人隔着三步远互相颔首。伊尔哈瞥见她身后宫女捧着的账本,客气道:"姐姐协理宫务辛苦了。"
钮祜禄氏微笑还礼:"妹妹照料皇子公主才是真辛苦。"
错身而过时,两人的衣袂甚至没有相碰。这样的距离刚刚好——伊尔哈想——既不远到生嫌隙,也不近到惹是非。
阖宫都知道皇后娘娘凤体不安,等她崩逝后,皇上必定要立新后,宫里都在猜测下一任皇后是谁。
如今宫里的后妃只有永寿宫的钮祜禄妃和永和宫的佟妃两人家世高,都是皇后的有力人选。
钮祜禄氏入宫早,手里有宫权。可佟妃是皇上的亲表妹,还辅养着皇子皇女。
伊尔哈对后位和宫权毫无兴趣,可钮祜禄氏不一样,她的家里已经开始败落,她必定得是皇后,所以对伊尔哈总有几分敌对。
这不永和宫的廊下,琉璃边给伊尔哈梳头边低声道:"今早又有人往钮祜禄娘娘那儿送江南新到的云锦了。"
伊尔哈对着铜镜扶了扶发簪:"库房里不是还有两匹?拿去给公主裁夏衣。"
"娘娘!"琉璃急得跺脚,"那可是皇后规制..."
"慎言。"伊尔哈截住话头,镜中眸光骤冷,"皇上和太皇太后自有圣断。"
坤宁宫的药香一日浓过一日。钮祜禄氏来请安时,总有意无意提起:"妹妹照料孩子们辛苦,不如把保成也接来永和宫?"
"姐姐说笑了。"伊尔哈低头抿茶,"保成是太子,自有皇上安排。"
两人笑语盈盈间,保清突然举着木剑冲进来:"额娘!纯禧姐姐被蜜蜂吓哭啦!"
伊尔哈顺势告退,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背后如芒的视线。她弯腰擦掉保清脸上的泥点,心想:这满宫揣测,倒不如孩子脸上的一抹灰来得真实。
……
伊尔哈想起历史上胤礽身边奴才的猖狂,实在放心不下,这日去看皇后时,说起了要留给胤礽的人,一定得明确下来,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着元后的旗号让太子另眼相待。
“太子还小,自幼失去母亲,自然会对娘娘身边的人多加优待,可就怕……”
坤宁宫内,赫舍里皇后觉得伊尔哈说的有道理,她强撑病体坐直身子,将伊尔哈呈上的名单铺在炕几上。羊毫笔尖蘸了朱砂,在宣纸上落下点点红痕。
"顾嬷嬷虽老,"皇后在第一个名字上画圈,"却是本宫从赫舍里家带进宫的,忠心不必说。"
伊尔哈轻声补充:"她大儿子战死沙场,皇上还赐了忠烈匾。"
朱砂笔又点向另一个名字:"秦太监..."皇后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暗红。
"娘娘别急。"伊尔哈连忙递上参茶,"秦太监是皇上乳母的侄儿,乾清宫李德全的徒弟,最是知根知底。"
皇后缓过气来,突然划掉一个名字:"这个赵嬷嬷不成,她兄弟在索额图府上当差。"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烛花爆了个响。皇后最终圈定八人:两名乳母、四名太监、两名宫女。每选定一人,都要与伊尔哈反复确认其亲族背景。
"再加一条,"皇后突然攥紧伊尔哈的手,"这些人永不许私自与朝臣结交,违者...咳咳...处死!"
伊尔哈郑重颔首,将皇后颤抖的字迹吹干。名单边缘还沾着几点咳出的血渍,像朱砂痣般刺目。
……
永和宫的后院里,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落一地碎金。石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秋果:红艳艳的山楂、黄澄澄的柿子、裂开嘴露出晶莹籽粒的石榴。
伊尔哈手持银制小刀,正小心翼翼地剖开一个饱满的石榴。保清踮着脚尖,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娘娘,这些红红的籽真的能长出大树吗?"保清伸出小胖手想碰又不敢碰。
纯禧公主轻轻捏起一粒石榴籽,对着阳光细看:"好小啊,像红宝石一样透亮。"
伊尔哈正要回答,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坤宁宫的掌事姑姑踉跄着冲进院子,头上的金钗都歪斜了,脸色煞白如纸:"佟妃娘娘!皇后娘娘方才喂太子用膳时突然晕厥,太医们...太医们说..."
银质小刀"当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伊尔哈猛地站起身,沾满石榴汁的双手在裙摆上留下几道暗红的痕迹。她甚至来不及擦拭,那些汁液像极了凝固的血渍。
保清吓得一把抓住伊尔哈的衣角:"娘娘..."
纯禧公主却异常镇定地将弟弟拉开:"让娘娘快去!"
伊尔哈顾不得整理衣冠,提着裙摆就往外跑。穿过长长的宫道时,秋风卷着枯叶在脚边打转。她突然想起昨日去坤宁宫时,看见皇后强撑着病体,一针一线地给保成缝制虎头帽。那歪歪扭扭的针脚,那苍白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此刻想来竟像是一场无声的诀别。
转过最后一道宫墙,远远就看见坤宁宫门前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的院判抬头望见伊尔哈,缓缓摇了摇头。
伊尔哈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染着石榴汁的双手,恍惚间觉得那红色刺眼得令人眩晕。
康熙大步跨入门槛时,浓重的药味混着安息香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龙袍下摆带起一阵风,惊动了跪在床前的太医们。伊尔哈抱着啼哭不止的保成站在窗边,小太子哭得小脸通红,泪水将伊尔哈肩头的衣料浸湿了一大片。
"表哥..."伊尔哈刚要屈膝行礼,康熙已抬手制止。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床榻上——赫舍里皇后静静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唇边一丝未擦净的血迹显出几分颜色。
"怎么回事?"康熙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日朕来时不还好好的?"
皇后的大宫女凌霜跪着向前挪了几步,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回皇上,今早娘娘刚用完药,赫舍里府上就递了折子进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是...说是想送皇后娘娘的堂妹进宫侍疾..."
伊尔哈闭上眼,遮住里面的讽刺,若是赫舍里氏真的关心女儿,让皇后的额娘进宫照顾岂不是更好,可怜皇后娘娘,拼了性命为赫舍里家生下嫡出皇子,如今却还要被家里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感觉到怀中的保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低头看去,发现孩子手里不知何时攥着半截丝线——那是从皇后昨日缝制的虎头帽上脱落的,线头上还沾着点点暗红,不知是石榴汁还是...
"混账!"康熙突然暴喝,案几上的药碗被袖风扫落,褐色的药汁在青砖地上蜿蜒成河。他盯着凌霜,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传朕口谕,皇后静养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赫舍里府上若再敢递这种折子,就让索额图亲自来乾清宫解释!"
凌霜重重磕了个头,额前的青砖上很快洇开一小片水渍。伊尔哈轻轻拍着保成的背,目光却落在皇后枕边那顶未完工的虎头帽上——歪歪扭扭的针脚里,缠着一根花白的发丝,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微微发亮。
殿角的鎏金更漏滴答作响,保成突然在伊尔哈怀里打了个哭嗝,小手无意识地朝床榻方向抓了抓
床幔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众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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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反应过来,就见皇后猛地睁开眼,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杏黄色的锦被上。
"保成..."她嘶哑地唤着,枯瘦的手朝空中抓了抓,又无力地垂落。
……
冬月初七的深夜,坤宁宫的琉璃瓦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殿内地龙烧得极旺,却怎么也驱不散那股阴冷。赫舍里皇后躺在杏黄锦被中,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伊尔哈跪在脚踏上,用沾了参汤的棉签润着皇后干裂的唇。突然,皇后的手指动了动,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保...保成..."
"娘娘放心,"伊尔哈连忙凑近,"太子殿下在偏殿睡下了。"
皇后的目光却越过她,直直望向殿门。康熙披着满身雪花闯进来时,正好对上这道目光。
"皇上..."皇后的声音轻得像雪落,"臣妾...撑不住了..."
康熙一把抓住她抬起的手,那手腕上还戴着大婚时的龙凤金镯,如今已经松垮得能转三圈。
"胡说!"康熙的吼声震得烛火晃动,"给朕治!治不好提头来见!"
太医们跪了一地,为首的院判重重磕头:"皇上,皇后娘娘这是产后血崩未愈,又添心郁..."
话音未落,皇后的手突然从康熙掌心滑落。殿外北风呼啸,卷着雪花拍打窗棂,将案头那盏长明灯吹得忽明忽暗。
保成的啼哭声突然从偏殿传来,撕心裂肺。伊尔哈望着锦被上那摊暗红的血迹,恍惚想起那日剖开的石榴——也是这般鲜红刺目,却再也不会发芽了。
紫禁城的飞檐下,白幡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坤宁宫正殿内,皇后的梓宫静静地停放在灵床上,四周摆满了冰鉴,森森寒气与缭绕的檀香交织在一起。
"跪——"
礼官悠长的唱礼声中,康熙领着宗室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保成被乳母抱着站在最前排,小小的身子裹在粗麻孝服里,还不明白为何额娘要睡在那个大盒子里。
伊尔哈站在命妇队列的最前端,看着太监们将皇后生前最爱的翡翠头面一件件放入棺中。那支她常戴的凤头钗,如今孤零零地躺在锦缎上,再也不会簪在发间了。
"奉安——"
随着一声令下,六十四名杠夫抬起梓宫。雪地里,送葬的队伍像一条白练,缓缓向景陵方向移动。保成突然在乳母怀里挣扎起来,哇的一声哭了
乾清宫的檐下,往年会挂满的鎏金灯笼今年只零星悬了几盏素白的。礼部呈上的年节陈设清单被朱笔划去了大半,仅余几项必要的典礼。
"皇上,"内务府总管跪在殿外请示,"各宫的年例赏赐..."
"减半。"康熙的声音从奏折后传来,沙哑得不成样子,"坤宁宫那份...赐给太子。"
太和殿前,百官朝贺的乐舞全免。亲王贝勒们穿着素服磕头,连贺词都省去了吉祥话。保成被乳母抱在怀里,懵懂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往年这里会有翻跟头的杂耍艺人,现在只剩几案上冷清的供果。
伊尔哈站在命妇队列中,瞥见康熙龙袍下露出的麻布衬边。她低头抚平自己素白裙裾上的褶皱,袖中那封皇后遗信沉甸甸地坠着。
宫墙外隐约传来百姓家的爆竹声,更显得这紫禁城里的新年寂寥如雪。纯禧公主悄悄拽了拽伊尔哈的袖子:"娘娘,我能把压岁钱给保成弟弟吗?"
檐角的冰凌突然断裂,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康熙将保成抱去乾清宫抚养,他根本没有想过让伊尔哈抚养。
伊尔哈本来想请钮祜禄氏将赫舍里皇后准备留给太子的人,除了李德全的侄子,其他的都送来了永和宫帮着她照顾孩子们,她怕这些人哪天一不留神就被康熙弄死了。
乾清宫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极旺,却驱不散满室的寒意。康熙坐在紫檀木圈椅上,将哭累的保成轻轻放在膝头。孩子的小手里还攥着皇后临终前缝制的虎头帽,那歪歪扭扭的针脚上沾着点点泪痕。
"李德全。"康熙的声音沙哑低沉。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跪着上前。
"传朕口谕,太子即日起移居乾清宫,由朕亲自养育,着内务府即刻准备一应起居用度。"
伊尔哈站在下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名单。那是皇后临终前与她反复核定的近侍人选。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生前为太子精心挑选了八名近侍..."
"朕知道。"康熙打断她的话,手指轻轻拭去保成脸上的泪珠,"秦太监、顾嬷嬷这些人,朕都查过了。就按皇后的意思办。"
这时凌霜捧着皇后的妆奁进来,突然跪倒在地:"奴婢斗胆,求皇上恩准奴婢继续伺候太子殿下。"她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皇后娘娘临终前...嘱咐奴婢要看顾太子到束发之年..."
康熙沉默片刻,目光在凌霜红肿的眼睛上停留:"准了。你熟悉太子起居,即日起任毓庆宫掌事宫女,秩同六品。"
伊尔哈看着凌霜小心翼翼地将那顶虎头帽戴在保成头上,心中稍安。至少这些人跟着去乾清宫,性命是无忧了。
"至于永和宫..."康熙突然看向伊尔哈,"钮祜禄氏会再拨些得力的嬷嬷过去。你照顾其他皇子公主已是不易。"
窗外又飘起大雪,覆盖了宫道上杂乱的脚印。伊尔哈退出殿外时,听见保成突然又哭了起来,那哭声很快被厚重的殿门隔绝,只剩寒风在檐角呜咽。
……
永和宫的庭院里,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青石板上。宫人们搬来十几个素白瓷盆,整整齐齐地排放在铺了油布的廊下。伊尔哈挽起袖口,露出腕上简单的银镯,将一袋袋种子倒在白瓷盘里。
"这是牵牛花籽,"她指着那些黑黢黢的小颗粒,"种下去一个月就能爬满花架。"
保清踮着脚往盆里填土,鼻尖沾了泥点也不在意:"我要种这个!等开花了送给皇阿玛看!"
纯禧公主仔细地将几粒凤仙花籽埋进土里,轻声问:"娘娘,真的能染指甲吗?"
"当然。"伊尔哈帮她系上小围裙,"等夏天开花,娘娘教你们捣花瓣。"
三公主摇摇晃晃地跑来,手里攥着几颗不知名的种子:"种!种!"
伊尔哈连忙接住她,发现小丫头掌心里是几粒石榴籽——正是去年秋天他们一起剖开的那颗。种子已经干瘪发皱,却依然透着淡淡的红。
"好,就种这个。"她突然鼻子一酸,将孩子搂紧了些,"等它长大了,保成回来看见一定欢喜。"
春风拂过庭院,带着泥土的芬芳。谁也没注意墙角那株新绿的嫩芽——正是去年掉落的石榴籽,已经悄悄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