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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偷钥匙的小偷

作者:鲨鱼小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没多久,韩绛紫进到卫生室,见屋里一团糟,床位被褥被翻得颠倒,所有柜门都敞开着,桌椅板凳也不再原本位置上。


    冯半见在抬柜脚,嘴里不停念叨:“找不到……找不到了……”


    韩绛紫一个头两个大:“你在干嘛?闲的?”


    冯半见没理,用力挪动柜子,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里里外外扫视,依然没找到丢失的那把钥匙。


    旋即,又缓缓转过头。


    “你看见我的钥匙了吗?”


    韩绛紫随口说:“你不都随身带着?”


    “少了一把。”冯半见执拗。


    韩绛紫抬手欣赏自己有些翘边的美甲,语气不甚在意:“一把钥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用得着把卫生室搞得这么乱?”


    冯半见有些怄气,冲韩绛紫大声喊道:“不见了,我的钥匙少了一把!我心里有数!”


    一脸怒容,那模样就像一头即将失控的猎豹,扑食般爆发。


    韩绛紫不怕,又故意激他:“拿了你一把钥匙而已,至于跟我急吗?”


    冯半见忽地扬高声音:“谁让你拿我钥匙的!”


    韩绛紫找椅子坐下,假装没有看见她坐下后,冯半见凝视她几秒的目光。


    “反正也没什么用,我看钥匙丢了就捡起来,你能把我怎么着?”


    涂过唇彩,她唇肉一点润泽,随着说话波光粼粼。


    冯半见很激动:“不一样!那是我的!”


    韩绛紫不惯着,转身就走。


    冯半见心知她这一走,他就彻底失去找钥匙的下落,想都没想就追上去。


    搭放在一旁的大手倏地抬起。


    朝她伸出手去。


    代郁以冷峻气质和出众外貌闻名。


    可现在韩绛紫觉得,冯半见的脸要比代郁更好看。


    只是好看那么简单的话。


    倒好办了。


    充满力量感的躯体宽阔且厚实,鼓起的肌肉如同一座堡垒,青筋自挽起的一截粗壮手臂蜿蜒爬行。


    然而,相较于这副夺目的皮囊,他的双手却显得有些粗糙。


    指甲修剪得短方。


    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旧痍零星分布。


    那不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她之前见过代郁的手,因为自小弈棋,指腹稍有薄茧,却算不上粗糙。


    而这双手。


    这双有着不自知张力的手。


    有比那更深更陷的老茧,频繁受冻生了冻疮,虎口裂开几道口子,看着都疼。


    粗俗又狰狞。


    韩绛紫眼神不自觉追随那双手,好奇指腹的茧子划过皮肤会是怎样的酥麻。


    男人的声音凛凛袭去。


    低哑的声线裹挟阵阵凶悍。


    “把钥匙还给我。”


    韩绛紫微不可察蹙了蹙眉头。


    目光就着话音聚拢在他手掌的骨骼上,似笑非笑,囫囵摸个底细。


    她知道这事急不得,没答这话。


    他也仅仅只是将手掌心暴露她面前,甚至目光也不曾和她有什么接触。


    发力时掌长肌肌腱凸显。


    韩绛紫几乎忘了内兜还存着把旧化的铜件,听到碰撞的声音,醒过神,轻轻取出,他就急不可耐。


    空气被划破。


    韩绛紫皮肤薄,冯半见自觉没用几成力,涅白白的腕上就留了刮痕,艳阳似的红。


    他撇过头,不愿看她的眼。


    这把钥匙是韩绛紫无意捡到的。


    本以为没什么用,但见他当个宝贝似的藏起来,扯掉脑子里纷乱的私见,神色不显。


    过了会儿,饶有兴致地瞧着他落空的手。


    “叫声好姐姐就还给你。”


    这样的惩罚兴许是占便宜。


    也不知怎的触碰到冯半见的神经。


    他闷声说:“你不好,你坏。”


    这是实话。


    但显然她说的上一句,也不是真情实感来着。


    “真不叫?”韩绛紫冷不丁抬眼,看到床位身影微动,才慢吞吞地把玩着那枚铜件。


    她先前最后一句话是找奶奶问他生日。


    冯半见没注意到她的眼神,满心满眼想着钥匙没丢,但在此刻你来我往的哈气白雾中,他噤了声。


    说不上来。


    她的动机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韩绛紫的视线并无凝视意味,自然也不黏糊,只是不含主观地估量,难免让人觉得不自在。


    她浅瞳浮动,收回目光。


    到这时,冯半见好像才从不自在中出来,在方寸之地呼吸。


    墙上的老式挂钟,秒针匀速旋转转,钟摆则左右摇晃,只有滴答声交集。


    晌午,老太太才悠悠转醒,看见孙子守在身边,有气无力地喊:“半见啊。”


    在帮子家串门时,韩绛紫没少听说冯家这位老太太,到现在还有点印象,叫李傲梅,快七十了,已经有几根白发藏在黑发间。


    老态尽显,眼睛却是岁月无法侵蚀的安详,如同秋日洒满柳枝头的余晖。


    “奶奶。”冯半见双眼泛红,“你怎么又晕倒了?”


    “多大事,值当哭。我这是老毛病了,赶紧背我家走,鞋垫还没纳完,别耽误交工。”李傲梅恢复了点精神,人还虚弱。


    冯半见坚持让她好好休息,不愿意走。


    李傲梅笑着说好,还是随他去了,这才发觉旁边站着个韩绛紫。


    “这是谁家的姑娘?”


    “不知道。”


    不过韩绛紫还没开腔,冯半见磕磕绊绊地说:“不想跟偷钥匙的小偷,待一屋。”


    李傲梅一愣。


    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他说这话的来由。


    和韩绛紫的初印象毫不沾边。


    这份愣怔没有持续太久。


    韩绛紫没想到冯半见这么说她,气笑了,瞪着冯半见说:“你再说一遍。”


    对面的人不是循规蹈矩的那一类。


    大骂一顿想必撑不住场子,显得人斤斤计较。


    冯半见梗着脖子,不管不顾迎上:“你是偷钥匙的小偷!我不想跟你待一屋!讨厌你!”


    他的讨厌来得急。


    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都说男性心理要被列入儿童心理学,用点心就能哄成翘嘴。


    可韩绛紫不会真把他当小孩看,也没有给人当婆子妈的兴趣。


    在特定场景下,他在情感上表现出来的那股子劲儿,简单、直接而未经修饰的,没有成人世界的复杂和隐晦,更为接近小孩的纯真和透明。


    他很独特。


    换句话说,他有一套逻辑。


    偶尔也会固执得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话倒是提醒了韩绛紫,又不是好东西留着干嘛。


    韩绛紫微微侧颚,瞳仁依旧蕴着几分麻木不仁的灰冷,算不上受伤。


    “别再来了。”


    冯半见堵住了话茬,无意中暴露的胆怯被他攥紧了拳头里。


    又重新大张旗鼓。


    “我不欢迎你。”


    她察觉到他望射天狼的眸光,看也不看将铜件随手一扔,冷淡地推开房门,扬长走人。


    韩绛紫从不玩阴晴不定的把戏,刚冒头的火气当场就释然了。


    火气烧得虽旺,却还留了一丝余量。


    在此之前,她得去确定一件事。


    她要确定,冯半见是否真就肚里存不住半点隔夜仇。


    冯半见扑过去两手稳稳接住。


    钥匙失而复得该高兴,想说的话却被那眼神堵在嗓子眼,毒哑了一样。


    屋外天光敞亮。


    村卫生室旁搭建一个简易棚,供人打牌闲谈取乐,大年初一闲人更盛,好巧不巧听了个透彻。


    一传十,十传百,芝麻粒子大小的事滚成了大西瓜。


    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韩绛紫一连三天没出门。


    不是羞于难堪,她是真不把村里那些闲言碎语听进耳朵里,翻开笔记本专心办公。


    韩绛紫名下的唱片公司聘请专业团队运营,规模不大,也就年终分红的时候,她这个大boss才鲜见地露露面。


    今年太赶没去,执行总裁还特意打电话慰问,欲盖弥彰征询年度规划建议。


    “韩总,璀璨今年还继续死磕那位吗?”


    韩绛紫的唱片公司很通俗易懂,就俩字——


    璀璨。


    文娱界搞音乐的公司那么多,这样普通的名称极易淹没,但韩绛紫偏不服输,别人就应该记住她,就像抬头是光彩夺目,亦如她设想的那样,璀璨生辉,光芒万丈。


    韩绛紫将手机息屏随手放在床头,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被他耍了这么久,必须拿下。”


    她顿了几秒,补充:“经费可以追加。”


    “如果有人跟我抢的话。”


    大年初四那天,韩绛紫老家待够了想走,她妈韩女士还没显摆够,随完礼,吃席让她坐小孩那桌。


    坐小孩那桌的还有冯半见。


    两人谁都不待见谁,各忙各的,韩绛紫吃了两个开心果就没再动,百无聊赖之际,摆在酒席上的手机嗡嗡震响。


    但震响的不是别人的手机,而是韩绛紫的。


    韩绛紫今天心情很好,一直看着手机,似乎在和谁聊天。


    冯半见分发餐具时经过,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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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起的手机屏幕,界面最上面的备注闯入眼前。


    AAA热歌批发老逢。


    也是,韩绛紫有工作指标在身上,之前这人已读不回,今天忽然主动发消息,很难想象那边是遇到了什么事。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


    这事居然和代郁的女朋友有关系。


    逢宣发消息和他本人一样精减:【韩绛紫,你在澎湃音乐节谈不成的合约,比你更有诚意的人找上门了。】


    韩绛紫手指悬在屏幕键盘上,打了删,删了打。


    那次音乐节,众多网络歌手轮流上台,噱头就是逢宣露脸。


    韩绛紫斥重金混进内场,想跟逢宣搭上线,是人是鬼没看清,就被撵出去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什么重大决定让你输入了五分钟。】


    逢宣此人,天才网络歌手,音乐界的异类,编曲、作曲、写词、录音、混剪全包,在线上的人气已经nextlevel,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


    在网络音乐享有恒久的声望。


    他就是话语权。


    略一思考,韩绛紫转而回复:“不是没签约想法么,你这样,我很难不多想。”


    发的是语音,对面能清楚听见语气。


    一片平静,又太冷清。


    她很清楚手里攥着一筒风筝线,抓得太紧,风筝永远无法高飞,抓得太松,它就会飞向别处。


    逢宣摆明是要宰她:【别招笑,是你准嫂子开高价要挖我,你就说你涨不涨吧。不涨,我就去你对家。】


    “涨,怎么不涨。”韩绛紫漫不经心地说:“年后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你准嫂子那边我帮你糊弄过去了。】


    【至于见面,现在还不到火候。】


    逢宣发了这两句收尾。


    等结束聊天,已经是六七分钟的事。


    小孩这桌全靠抢得快,抢不上吃只能干看着。


    中间,新人敬酒环节邀请韩绛紫接捧花,大过年的图个吉利,韩绛紫没应承,只推辞临到看看情况。


    撤销目光,韩绛紫看着自己美甲掐紧的虎口,一道纵深月牙痕,煞白。


    说到底,逢宣是韩绛紫舔了好阵子的饼,钱途无量着呢,烂了臭了也得供着,怎么可能放任闲杂人等咬一口。


    即使这个人是她继兄的未婚妻。


    韩绛紫不是怕这怕那缩手缩脚的性子,敲定这桩生意之后,起码她妈那边能减压不少,这么一想心情明朗得很。


    她起身,打算离席。


    纤细瓷白的手腕一览无余,游丝香水味徐徐飘散。


    冯半见垂眼,手指时不时揪着餐布,兀地抓了把开心果剥壳。


    “你这么坏,我还以为没人和你玩呢。”


    韩绛紫听得出来多少沾点情绪,眉心微蹙。


    不过,她没什么反应,反过来问他:“你想治好你奶奶的病吗?”


    倘若初见时韩绛紫还算客气,这会儿便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你真能治好?”冯半见眼睛霎时亮瞪瞪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治病?”


    轻描淡写的就把好赖话全托出了。


    冯半见脸色猛地一沉,剥好的开心果进了别人的肚,顺便哪有顺手快,韩绛紫顾自看茶,眉目垂垂,专神盯着紫砂壶流淌的茶水,哪曾想被人扼住了腕骨。


    她稍一愣怔,随后,复刻了同样的动作推搡回去,还不忘按照自己喜好添加几块乌梅进去。


    韩绛紫鼻基底衔着一抹括弧。


    “等过两天吧,等你奶奶好点再说。”


    “……”冯半见用力地抿一下唇,他不明白韩绛紫的意思。


    韩绛紫没料到,冯半见会主动给她去老人那桌夹菜。


    本还筹算怎么装得更像好人,这么看来全然多此一举,有些打消提前离席的意向。


    却见冯半见将手伸进裤兜,掏出一沓装在塑料袋里的零钱。


    满是创痕的手扒开塑料袋开口,摸挲过花花绿绿的纸币边角,盯着十元钞票看了好一会儿,松开之后立马抽出另一张蓝绿色的,不带犹豫递到韩绛紫跟前。


    是一张面额五十的钞票。


    折痕与残破并存,用透明胶布贴着。


    辨不出钱和人哪个更辛酸。


    冯半见沉默了片刻。


    自顾自往下说:“病不等人,我以后还你钱。”


    他起身挪开,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破冰的就此终了。


    煮熟的鸭子能让飞了吗?那不能。


    韩绛紫耐心有的是。花在他身上多久的工夫,必定要在别处讨回来。


    她要放长线,钓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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