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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笨蛋帅哥

作者:鲨鱼小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韩绛紫睡了六个小时没醒,被鞭炮声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起床,套头穿件羊绒衫,端着脸盆回到房间。是热水,她舅妈给在锅屋接的,热气缭绕,一大早就被水蒸气烫得睁不开眼。


    刚放下脸盆,姥姥家那只叫肉松的土松犬跑过来,向她吐舌摇尾巴。


    奶油色的皮毛蓬松略选杂乱,焦黄小三角耳朵自然垂放,眼珠子圆溜明亮,粉鼻头粉舌头,勇闯卧房胆量非常不错。


    韩绛紫盯了它一阵儿,给它开了个肉罐头。


    肉松还知道进食之前伸出一只前爪示好,韩绛紫蹲下,看着它一再献殷勤,尽管并不感冒,但还是敷衍地握了握。


    握完,罐头放地上它才开始吃,很会卖乖,就是没什么界限感。


    乡下小土狗也有规矩,不护食不挑食,只吃人类扔到地上的食物。


    忽然想到一个人,韩绛紫觉得自己睡得那六个小时,都白搭了。


    房门外,家族小辈拜年走动的喧闹声,韩霜如焦急的呼喊也随之传来。


    大年初一清早,韩家人精心准备着各式各样的祭品,以虔诚之心迎接新年的第一次祭天仪式。


    这天韩家大院就没睡懒觉的,都各自忙活。


    韩绛紫站起身,拉开化妆包拉链,把瓶瓶罐罐摆出来,接着捧了一把水洗脸。热水滑过脸颊,带来一股直冲皮肤的刺激,让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打了个底妆,门把转动,她妈韩女士进来二话不说把她拽走,到人前接受磕头大礼。


    乌泱泱的人跪摆到门外,齐刷刷磕头的场面,韩绛紫惊得脸都白了,捏紧手里的粉扑。


    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率领家里的亲戚来给姥姥拜年,那场面叫一个浩大,按理说,能承受这样浩大的跪拜场面的应该是个老人,但没想到连韩绛紫和表姐都算进去了。


    韩霜如斜眼看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往后扯她胳膊,“你年纪小辈分大,都是规矩。等会儿还有人喊你姨奶奶呢。”


    韩绛紫语噎,“那我还用派红包吗?”


    “没出阁的不用。”韩霜如边说边掏红包,小辈一人发一个。


    也不怪韩绛紫,自满月后就没在村里待过,很多习俗都不懂,当然她妈也没提过。


    更令韩绛紫震惊的还在后头。


    跪拜过后,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喊韩霜如姨婆,又不太好意思喊韩绛紫姨奶奶,只好挨个发了红色请帖。


    韩绛紫旁听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对方初四要办喜宴,邀请她们全家去隔壁村吃席。


    隔壁村,可不就是梦马庄嘛。


    饭后,韩绛紫化好全妆,跟着姥姥去隔壁村串门,就那几步路,临走前还把那个毡绒帽带上。


    这家就是那女孩定好的婆家,当家媳妇姓王,开豆腐作坊,跟韩家算不上亲戚,但跟姥姥有来往。


    坐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来串门,自然而然组了个麻将桌。


    这帮村口情报局老太太聚会免不了碎嘴。


    李老太说:“翠英,你那闺女这次回来,有没有想着给你带点好东西?”


    姥姥按麻将机洗牌键,瞥去不在意的一眼,呷着一口方言:“你操心个蛋。”


    她们都习惯姥姥那张刻薄的嘴,话匣子大开:“我还以为你闺女二婚攀上有钱人,就在城里过日子,早忘你这个老娘了。你手里还有养老金,那么多套房,怎么过都比我们这些人舒坦。”


    说话的李老太早前是这边计生办主任,退休以后再也没返聘过,但依然改不了教人做事的习惯,而且说话不过脑子,姥姥明显不想提闺女的事儿,还说起来没完没了。


    有眼色的看姥姥冷脸,截断她的话:“听说你孙子被调回市里上班了?”


    李老太还有点得意:“是他们领导赏识。”


    语气谦虚,话题没断,问话那老婆子卖她面子,又捧了句:“肯定铁饭碗好啊,机关女娃少,应该不好找对象吧?”


    多说多错,单位的事孙子也不往家里透露,李老太可以睁眼说瞎话:“那还不好找啊,上赶着。”


    后边,李老太说了一堆街坊邻里的花边八卦,话题很自然地从孙子单位转到提点韩绛紫早点说婆家,年纪大了不好找,大龄剩女云云。


    韩绛紫没兴趣,抿了抿廉价茶叶泡的茶,慢慢浇灭她的势头,她又变得淡漠。


    姥姥听得咯咯地笑:“瞧你说的,儿媳妇还没信儿呢,先惦记上别家姑娘了。”


    李老太拍拍手上的灰,笑道:“条件越好越难嫁出去喽。”


    翻来覆去就那两句,看似在聊天,其实在打听情报。


    姥姥专心打牌,不以为意。


    她并不是那种在闲话跟前装聋的人,但今天就做到了,甩了句:“剩饭老咸菜,龟孙王八蛋。”


    鸦雀无声。


    搓牌声哗哗啦啦。


    姥姥以前家里文化人,随手拿起报纸就能读出声,她什么都好,除了那张嘴。是管制刀具。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还没反应过来帮腔,倒是李老太脸红脖子粗,刚想说道说道。


    就见姥姥明牌,“胡了。”


    李老太话锋一转:“绛紫这小妮儿长得真白啊,你们老韩家可没这么白的。这小头小脸,也不知道随谁。”


    话里话外都是在引战。


    可韩绛紫也不是善茬儿,“呵呵,年轻都这样,再老一点就得刮腻子了。”


    李老太眼珠子狠狠瞪着韩绛紫,快要从暗黄眼眶里掉出来。


    眼看气氛要坏,主家王婶子赶紧打个马虎眼,嚷嚷着给小辈们吃零嘴儿,韩绛紫摆摆手,搬了个木椅去屋檐底。


    前脚插兜刚坐下,后脚就遇到个熟人。


    “妈妈,冯半见来了!”王婶子的小儿子叽叽喳喳地跑进门。


    烤漆铁门外,干冷的空气中,响起一阵跨门槛牵带的闷声。


    过了没几分钟,韩绛紫感知到身前的光亮被遮住,她仰起头,一个高大颀长的阴影轮廓正站在她面前。


    院内寒风晃动雪松,绿影绰约。


    男人两条长腿纵马横刀地岔开,几丝天光铺在他眉骨抖落阴翳,几缕发丝金黄坦荡,就像原野上蹁跹生风的麦莛,曳曳欲飞。


    没有任何交谈,没有任何动作。


    角度原因,韩绛紫看不清他的正脸,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压根没发现堂屋门口还坐着个人。


    听到动静,王婶子和一众妇女从里屋出来,迎上去说了几句吉祥话。


    那个被叫做冯半见的年轻汉子开口:“婶儿过年好,奶奶让我给您拜年。”


    说完就要磕头行大礼。


    一下,他抬头,看见韩家姥姥等人也在,短暂思考几秒,又直愣愣地躬身,来了特别实在的一下。


    恰好磕在铁盆上。


    哐——


    韩绛紫刚抬眼梢,跟他视线撞上了。


    是他。


    一时不察忘了收回目光。


    刚好,他也在看她。


    冯半见眼睛透亮,满脸惊奇地望着韩绛紫的脸,等到长辈们来关切,他的目光还直愣愣地追随彻底。


    长这么大,韩绛紫就不怕被人瞧,心想亏得她今天好好打扮了一下,可那副铁了心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的样子,还真让她没法处置。


    她完全能想象自己刚回村也是这副表情,没出息极了。


    冯半见膝盖沾上污泥,李老太问他新衣服怎么不知爱惜,他不理人,她们也不多说。王婶子的小儿子帮子也是从家长那儿听过冯半见,对他呆愣愣的样子也没表现出多么排斥,还说要带他放炮。


    一大一小跑到外边噼里啪啦响。


    冯半见问:“怎么感觉她闪闪的?”


    帮子回答:“布灵布灵的像金角大王。”


    冯半见猛一拍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小心听墙角的韩绛紫:“……”


    韩绛紫今天画了个黑金小烟熏,眼皮眼睑带亮片,熏入味了,很拽很提神。


    她自诩化妆技术不说顶尖,也是能看,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返璞归真的形容。


    不一会儿,周围的雪松上就积了厚厚一层雪。


    半旧不新的毡绒帽叠了层抛物线抛到冯半见怀里。


    “冯半见,你今年几岁?”


    韩绛紫皮肤瓷白,站在雪松树下好像自带柔光,细长条的惹眼,远远望去,整个人明艳得锋锐,没惹半点烟火气。


    冯半见屏住了呼吸,只剩下雪落枝头的轻响。


    半晌,他掰着手指算,认真地说:“实24,虚25,晃26,毛27。奶奶说过完年就是大人了。”


    韩绛紫先前只是怀疑,现下哑口无言。


    但凡懂点微表情,就知道冯半见没在说谎,条理清晰,语言简洁,带点口音也不影响咬字,更没有无意识的语句重复。


    骨子里流露出的教养。


    才见过两次面,韩绛紫就差不多知道了,这位帅哥脑袋空空。说好听点是天真,说难听点就是笨蛋。


    叠加起来就是笨蛋帅哥。


    话又说回来,笨和蠢是两个概念,帅能提高容忍的阈值。


    韩绛紫眼底参差着人与景的光影,对冯半见弯起嘴角,她又重新靠在雪松干旁,手搭在堆积的雪人上,眼神毫不隐藏,多了份审视。


    “那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我不知道,我是被奶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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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


    “你吃过生日蛋糕吗?”


    放平时,韩绛紫不会这样失礼地追问,但是他的目光纯粹感很强,让人下意识精神松懈,总想多了解一点。


    冯半见错愕,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缄默片刻。


    韩绛紫目光冗长停留,身后影子被风声割断,她双眼微阖,右手抵着他的袖管虚虚拉扯。


    “那我去问你奶奶,送你礼物。”


    她找上冯半见,就是贪图这张脸,又没有内涵。


    韩绛紫像来了兴致,脚步有序往外走,小羊皮靴笃笃作响。


    直到——


    雪松上的厚重积雪砸下来,韩绛紫被一股推力推到雪地,被人抱着滚了两圈。


    掀睫时,风景退却,斑驳光影追溯在虹膜里。


    撞进斑驳树影里的阳光正扬在他扬起的下颌线上。


    冯半见忽然直起身来,笑意从眼底漾开,从她眼皮上取下一颗金色亮片,冷不丁来句:“其实比起金角大王,更像美猴王的火眼金睛。”


    指节磨出的茧子正无意识摩挲着那颗亮片。


    话题跳得太快,一点旖旎都没了。


    偏偏。


    他笑起来像是被风突然拧开的橘子汽水,左侧犬齿整整齐齐。


    唇边压出两道浅浅的括弧,盛着金箔似的阳光碎屑,连颧骨上的晒痕都跟着生动起来。


    韩绛紫脾气本就不好,现在倒是更加不好,很快,她沉声说:“从我身上下去!”


    在他被这个性情大变的女人吼了一嗓子吼,立马乱了阵脚,脑子里一团浆糊。


    翻了个身滚到边上,背对她闷声闷气:“布灵布灵的,好看。”


    韩绛紫想问,可看着他还挺真诚,又不想找茬了。


    人家夸她用玫瑰用星辰,再不济就是在逃公主,冯半见倒好,非说她像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儿。


    如果她真是美猴王,第一个就把他收了。


    将算冰释前嫌,帮子跳出来,惊慌失措地叫:“冯半见,你奶奶晕倒了!我妈不让我告诉你!”


    冯半见肉眼可见地慌了神:“奶奶在哪?”


    “来了好多人,这会儿送卫生室了!”


    冯半见噌地一下冲出去。


    ……


    村卫生室。


    李傲梅刚被村医号完脉,老人家脸色蜡黄,嘴唇发干,呼吸都显得吃力,还没醒过来。


    冯半见赶到看到这画面,膝盖一软,没站稳跪在病床前,小心翼翼握住奶奶干瘪的手。


    他吸了吸鼻子,低声唤:“奶奶……”


    韩绛紫跟着来了,看村卫生室里头挤了一大堆人,就近问村医:“医生,这什么情况?”


    “没大碍,人一会儿就醒,接下来别劳累就行。”村医看了看冯半见,边说边叹了口气:“村里条件有限,建议家属带去大医院看看。”


    韩绛紫吸吸鼻子,呼出一口白汽,拉紧被雪蘸湿的皮草,今天比昨天明显又低了几度。


    她偏头看着冯半见,他却一动不动就那个跪在病床前,不觉得冷似的,拿出挂在裤腰带上的钥匙圈,一股脑倒在病床上,然后一把一把地分离,一边分一边数。


    等他把最后一把钥匙摆在奶奶身边,霍然发现了一个令人惊恐的事实:


    钥匙……少了一把。


    冯半见抄起钥匙圈,目光仔细在屋内探寻,并没有漏掉的。他赶紧又把钥匙又串回钥匙圈,像刚刚那样一把一把数着数串回去。


    再数一遍,再数一遍,他总共数了七遍,确实少了一把。


    冯半见急得盯着地面团团转,也没见有钥匙掉在地上,他拆的时候很耐心的,压根没见有钥匙掉,可他仍死脑筋跪在地上,趴到床底、桌底、椅子底,每一个小角落都不放过,又摸了一遍自己的裤兜,最后去病床掀开被子,心忙事乱地翻找,照样无获。


    触及冯半见那身惹了脏污的新衣,韩绛紫意识到什么。


    她是知道冯半见有多在乎他奶奶,而老人家显然是老毛病,不是小卫生室能看好的,一拖再拖,只会加重病情。


    姥姥打来电话问情况,韩绛紫正跟奶奶说着,手机那边忽然传来韩霜如的声音:“谁病了?”


    “李傲梅,冯半见奶奶,突然晕倒送去了村卫生室,唯唯跟她孙子刚赶到那边。”姥姥说。


    姥姥直接把路堵死了,可机会不会每天都有,韩绛紫不想错过:“姥姥,冯半见奶奶这病得去清河看吧。”


    横竖就要打听冯家有什么困难,姥姥听出来了,酝酿了半晌,语重心长:“看得起负担不起。”


    韩绛紫并不泄气。


    “要是我看上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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